作者：怀世
“天下第一领地西秦？为什么西秦领地会给国王写信？不对，为什么信会落在他的手上？到底怎么回事……”
凯亚缓缓说道：
“前段时间，灵武领主击败巨人族入侵，凯旋归来。这个消息传遍永天国各地。”
凯伊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个消息。
凯亚继续说道：
“灵武领主八万铁骑想要南下，这个念头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们家祖辈跟先代国王有仇，一家人在北方极寒之地卧薪尝胆，积累了庞大的实力。相反，王族随着前段时间的龙族入侵，实力大减，已经扛不住灵武南下了。”
凯伊思考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道：
“王族打算找外援？”
凯亚点了点头：
“不光是王族打算找外援，也有愿意主动帮他们的领地。西秦和南楚两家也有仇怨，不太希望灵武领主过早地南下。在收到灵武领主凯旋的消息时，我就猜测这两家必定有一家会支持王族，这是天下大势，谁也改不了的。”
凯伊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凯亚看了弟弟一眼，又叹了口气：
“唯一的问题就是王族在乎脸面，现在明面上还是王族管辖所有的领地，他们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公开与某个领地结盟。在这种情况下，双方既需要彼此心照不宣，又需要借助一件小事隐晦地向天下人宣告联手的事实——你明白吗？”
凯伊点了点头。
凯亚又叹了口气，说道：
“吉平田家族算是作死，自己送上门了。前段时间卖给西秦一批武器，被查出来以次充好，碰巧买家跟西秦领主有点沾亲带故，事情一路捅到了西秦领主那里。瞌睡遇到了枕头，西秦领主有意拿吉平田家族当牺牲品，但自己买东西被坑了这种事实在不适合公开张扬，于是他向前深挖了一下，把当时锻造界闹得沸沸扬扬的流石事件找了出来，打着伸张正义的旗号，委托王族帮他查这个案子。”
凯伊轻声道：
“王族以前从未接受这样的委托。”
凯亚淡淡地说：
“王族高傲，别的领主让你派使者查案子你就乖乖照办，不就成了打杂的仆人？所以这次特别破例帮西秦领主查这个案子，在有心人看来足够证明两家联手的事实了。这场联手肯定是王族吃亏，要不了多久就会颁布一些有利于西秦的法令。北边还卧着一头母老虎，南边这就打算挟天子令诸侯了。这对王族来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西秦领主不帮忙，白衣卿相一个人撑不了太久的。而且这次的委托带有伸张正义的性质，王族接受也不算太丢人，西秦领主算是给王族留了几分面子了。总体来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打人的也没太用力。”
凯伊打了个寒颤，声音有些发抖地问道：
“那我们今天要是强行判流石的罪，岂不是……”
凯亚转过头，看了弟弟一眼，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严肃地说道：
“我当不了云阳世子，你十有八九脑袋不保！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如果能用我们两个平息西秦领主的愤怒，他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上次我只是在小事上稍微得罪了灵武领主，就被关了好久的禁闭，手里的骏马也全赔了出去。这次咱们两个若是逆着天下大势，坏了西秦与王族结盟的事，后果……你自己想想吧。”
凯伊只觉得自己的后背被冷汗湿透，咕嘟一声吞下一口口水，心中对哥哥的怨恨瞬间烟消云散。
只是心中的不甘与愤恨没办法很快消散，既然西秦与王族惹不起，凯伊决定换个目标。
凯伊想了一会儿，凑到凯亚的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那个御西城城主利德……为什么是他？”
凯亚眉头紧皱：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问题。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因为西秦领主下令的时候，流石正好在御西城，他以为流石是利德的人，所以索性让利德去查；第二种……就是西秦领主和王族还没有找到一件合适的事情的时候，利德促成了这件事。”
他思考了一下，眉头慢慢松开，说道：
“不……应该还是第一种。我们查过利德的底，他自幼在云阳长大，面子还没大到能和西秦领主说上话才对。”
凯伊松了口气，进而愤愤不平地说道：
“算他运气好。”
凯亚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脸上恢复了原来的笑容，说道：
“放心，就算没有今天的事，我也不打算让他继续安稳发展了。下个月，我会把云阳世子利义叫来，再把启明世子诺伦叫来。必要的话，也会通知昭辰的那个城主方圆。淮王领地与启明领地固然与云阳不相邻，但私下里支援利义一些军备物资，再从卫队里抽调一些高手给他还是没问题的。御西城西边的魔族蠢蠢欲动，如果北边和东边同时施压，他就是神明在世也得乖乖引颈受戮。”
凯亚眯着眼睛，看向天花板，冷笑着说：
“而且别忘了，有人欢喜有人愁，利德帮王族和西秦做事，就准备承受来自灵武的怒火吧。”
58.成长的必经之路
御西城·城主府
锻造师吉平田家的公子秀兹，万万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人五花大绑丢到杂货间的一天。
嘴巴被堵上，屋子内一片漆黑，不知道多久没有吃饭，他甚至饿的有些头晕眼花了。
恍惚间，他仿佛能听见一个女人在他的耳边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听的久了，他越来越觉得那个声音像死了三年的卡丽莎。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他总觉得周围有冷气飘来飘去，黑暗中仿佛有一双赤红色的眼睛在不断地眨着。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
回到御西城的第二天，利德把阿莱雅和流石带到了杂货间的门口。
利德回头，对阿莱雅说道：
“流石锻造的那把剑，借我一下。”
阿莱雅从腰间抽出长剑【绯火】，双手递给利德。
利德接了剑，随手丢在流石的眼前，淡淡地说道：
“捡起来。进去。杀了他。”
流石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剑，胸口剧烈地起伏。
利德也不说话，就默默地看着他。阿莱雅站在自家少爷身后，同样一言不发。
小时候，流石的父亲被淮王领主坑了，穿着残破的甲衣战死沙场，母亲也随之自杀，流石没有立志要杀淮王领主，而是想当上比任何人都强的锻造师，让惨剧不再发生。当学徒那会儿，流石被师父羞辱，没有向师父发起挑战，而是默默地离开了师父，独自承受骂名。再后来，唯一支持他信任他的卡丽莎被害死，流石完全没有怀疑，不停地自责。
哪怕沉浸在锻造中进入神志不清的狂热状态，都宁可自残也不愿伤害他人。
这可以说是善良，也可以说是懦弱。或者说，过度的善良本身就是一种懦弱。
剑在地上叮叮当当地弹了几下之后，归于平静。
流石喘息一阵之后，眼神中掠过一抹凶狠的光，突然像饿狼一样扑向剑，将它牢牢地握在手里。他像是刚刚见到剑的孩子，一只手握在剑柄上，一只手仓促之间抓在了剑刃上，被割的满手是血。流石浑不在意，他已经陷入了沉迷锻造无法自拔的那种状态，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全神贯注地要做一件大事。
他用满是血的双手握紧了剑，跌跌撞撞地朝杂货间走去。
利德平静地帮他打开了门，然后和阿莱雅一起站在一旁，没有往里看，只是看着遥远的天空。
屋子里传来近似野兽的低吼声。
流石反手握着剑，一剑又一剑地捅在秀兹的身体中。
毫无章法，每一剑都用尽全力。
血从秀兹的身体中不停地涌出，每次剑**的时候都有血溅在他的身上、脸上，很快满屋都是难闻的血腥味。【伤害别人】这件事似乎给流石也带来了极大的痛苦，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大仇得报的兴奋，没有如释重负的快乐，扭曲狰狞到了极点。
可即便如此，他的手也没有停。
秀兹一开始还会扭动身体挣扎，被堵住的嘴巴还在呜呜地叫着，眼神中会流露出乞求的目光。可很快，他就不叫了，也不挣扎了，身体好像一个装满稻谷的麻袋，被刺的多了，稻谷慢慢地流出，麻袋也干瘪下去。
屋外，阿莱雅轻声问道：
“少爷，什么是爱呢？”
利德双手揣在袖子里，没有给出回答，而是重复了一遍阿莱雅的话语，自己也陷入了沉思：
“是啊，什么是爱呢。”
阿莱雅轻声说道：
“流石爱卡丽莎吗？”
利德想了想，说道：
“流石跟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你会为在意的人争风吃醋，就是你察觉到自己爱上她的时候。由俭入奢易，反过来就难了，孤独的人习惯了孤独，如果受到了某人的恩惠，又突然失去，才是最难过的。这一点流石很清楚，所以刚和卡丽莎在一起的时候，他多半是不敢把真心交出去，怕有一天从云端跌落地狱自己会承受不住。但后来，卡丽莎和别的锻造师在一起的时候，流石会嫉妒的发狂，说明他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卡丽莎吧。”
阿莱雅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不过，她仍然有些疑惑地说道：
“可是爱并没有让他变得坚强，相反，给他带来了数不清的痛苦。青云与王后也是，在我看来，他们都不如不爱上对方，不如一直孤独。”
这次，利德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许久后，他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阿莱雅的头发，说道：
“让人神志不清，让人神驰目眩，让人飞蛾扑火，让人不顾一切。从理智的角度来看，确实是负面影响比较多。可是谁也控制不了这种感情，而且只有亲身体会过，才会明白到底值不值得。我们没有资格去评判什么。”
阿莱雅想了一会儿，发现不管是当时的青云与王后，还是现在的流石与卡丽莎，他们都有过许多的意难平，但他们都从来没有后悔过。
阿莱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屋内，秀兹已经没有半点生息，身上血肉模糊。
流石想要松开剑，却发现因为握的太紧，手已经不受控制，不管怎么都松不开。
他握着剑，跪在地上，热泪好似决堤的洪水不断地涌出。
第二天，利德一觉睡到中午，起来找饭吃的时候，听到了叮叮当当的打铁的声音。
他冲了一杯热咖啡，一边喝一边朝锻造室走去。
锻造室没有关门，所以利德一眼就看到了正握着铁锤敲敲打打的男人。
差点没认出来。
流石那裙带菜一样湿漉漉油腻腻的头发被打理的井井有条，黑发梳在身后，本来盖过眼睛的长刘海被扭在一起，扎了一个冲天鬏，看上去虽然仍有些不伦不类，但明显干净整洁了许多。加上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一下子好像年轻了个三四岁，恢复成那种皮肤白皙的骨感帅哥的模样。
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死鱼眼，睡眠不足的黑眼袋也还在，让利德还有点熟悉的感觉。不然一下子变化太大，他还以为流石被人给掉包了。
不过，光是这样也足够让人震惊了。
“早。”
利德打了个招呼，流石朝他点点头，同样说道：
“早。”
利德指了指自己的头发，说道：
“看上去干净多了，好好打理了一下？”
流石回答道：
“阿茉帮忙弄的。”
“难得你会同意，之前洗个澡都觉得浪费时间。”
“是啊。”
流石说着，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语气沉稳地说道：
“没那么想死了，自然就开始注意这些了。哪怕是为了女儿，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一直丧着了……阿茉为我受了三年的苦，以后我这个做父亲的也要保护好她才行。”
“这样啊。”
利德喝了口咖啡，点了点头。
流石沉默了一下，忽然说道：
“你跟阿茉说什么了吗？”
利德摇了摇头。
流石说道：
“如果阿茉打算用一些奇怪的方式来偿还恩情，希望你能顶得住……她还只是个孩子。”
利德一开始没懂，想清楚的时候一口咖啡喷在地上。
他两只手举在胸前，朝两边一摆，一脸正气地说道：
“我从来没碰过萝莉，我对萝莉没有兴趣。”
59.秋后算账
云海·不夜城
白凤的核心谋士们正自发地讨论一个问题：白凤公子是否还应该像以前那样支持利德。
一方支持，一方反对。
利德孤身入淮王领地，大摇大摆地把流石与阿茉带回御西城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