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毁不了。”
利德说了一句，把手从额头上拿下来，站起身，简单地解释道：
“没事，她的经脉我再熟悉不过，这也不是我第一次这么做了。至于原因，你仔细看看就会明白了。”
希洛盯着阿莱雅，眼睛一眨不眨，忽然微微挑了一下眉。
阿莱雅虽然脱离危险，但还没有恢复意识。一身的剑气缺少刻意压制，又开始慢慢浮现出来。银白色的剑气宛若一丝丝炊烟袅袅升起，然而紧接着，血色的剑气忽然开始涌现。这一次的血色剑气明显要比之前多出很多，已经能隐隐与之前压倒性的银白剑气相抗衡了。
利德平静地说道：
“这孩子挺傻的。从别人家拿了一笔巨款，却还惦记着自己攒的那两个小钱。青云一半的传承都给了她，她本来可以一路冲到很高的地方，却因为不肯把我教她的剑道丢了，两道并存，硬是卡在了六重大圆满的地方。她已经借助二刀流慢慢能融合两种剑道，但可惜青云给她的剑气太多了，慢慢占据了主导地位。如果不能维系住平衡的话，她永远没办法突破【问道劫】，我只能帮她想一点办法，谁叫她心心念念不肯丢的，是我教给她的东西呢。”
利德伸出手，看着崩裂的虎口，血顺着他的指尖一点一点地落到地上。
他叹了口气：
“生死一线，才是杀人的剑。流血是必要的，不管流的是谁的血。现在把苦吃了，总好过以后再吃这些苦……但我又心痛，心痛不如行动，她吃不消的那一部分，我帮她代劳吧。”
希洛一时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
突然冷不丁地说道：
“其实你完全可以扔下那个精灵族的女人，就没事了。”
利德愣了一下。
希洛看了一眼阿莱雅凌乱的衣衫，又看了一眼瑟瑟发抖地黛丽丝，目光在两人之间切换了许多次，最后扁了扁嘴，面无表情地对利德吐出熟悉又切中要害的两个字：
“渣男。”
“？？？”
利德万万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个词，顿时有些尴尬。
正准备辩解几句，希洛却突然直挺挺地靠了过来，脑袋埋在他身前，像是有些生气地说道：
“可明明是我先来的，我也要抱抱。”
44.总算可以放心睡觉
利德没办法，只能乖乖把希洛抱起来，打算以“飞高高咯”的姿势糊弄过去。可惜希洛非常聪明，马上就冷漠地提出了抗议。利德只好像当时抱着黛丽丝一样，把她横抱在身前，在附近溜达了一圈。
不过因为希洛的身子小小的，利德这个动作就像是在哄孩子睡觉一样。利德甚至还唱了一首摇篮曲助助兴，很快希洛就窝在他的臂弯里沉沉睡去。
她已经太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利德和阿莱雅两个人可以轮换着守夜来保证彼此都能睡个好觉，但希洛不行。她大多数夜晚都是裹着斗篷，蹲伏在树枝上数着星星度过的，哪怕她在灵武早就受到了非人的训练，这段路对她来说也绝对说不上轻松。风餐露宿、茹毛饮血，又耗费心力一个又一个地暗杀掉那些追赶利德的魔族，她虽然没像阿莱雅那样受严重的伤，但体力早就已经透支的相当严重。
此刻躺在利德怀里，希洛总算能闭上眼睛放心地睡上一觉了。
望着她发黑的眼圈，利德的眼神中也露出一抹温柔，低声说道：
“辛苦了。”
他抱着希洛走了回来，将她放到一棵树下，掀起她的斗篷，帮她处理好身上的伤口，特别是专门去找了清水，洗去她小脚上血水与泥土混合成的硬块。打水的时候两只猛虎一样的魔族朝他吹胡子瞪眼睛，显然是呵斥他赶紧滚蛋，结果被他随手拍死了。
反正也没人看见。
利德小心地帮希洛包扎好，确定她不会留下伤疤才松了口气。再看她身上的气息，与她刚来御西城的时候已经明显不同。
希洛目前的境界是七重大圆满，从她来之后就没有变过。五重升六重是问心劫，六重升七重是问道劫，这些她很久之前就已经通过了。但七重升八重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走四海、历千险，这也是当初灵武领主把这批隐卫大统领的接班人放出来历练的原因之一。哪想到放出来的不一定都收的回去，辛辛苦苦养大的小姑娘一眨眼就跟别的男人跑了。
七重大圆满这个实力放在这个偏僻点的小城里已经相当可怕了，记得她当初单枪匹马就可以把御西城搅得鸡犬不宁。霜组建御西城的暗部组织时，也是以希洛为核心，现在御西城的暗部组织办事滴水不漏，很大程度上也要依靠希洛强大的实力。
而现在，希洛身上的气息隐约开始变化。
这段单枪匹马来找利德的旅程，对她来说也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磨练。不管是从魔族高手的眼皮底下潜行而过，还是最后一击刺杀高出自己一个境界的蛛比斯，都让她的暗杀术更加精进。
这样保持下去的话，她升入境界八重是早晚的事情。虽然与她在灵武的那几位老师还差得很远，但希洛还很年轻，未来能走到哪一步谁也无法预测。
年轻的天才总是受人尊敬，就是因为他们有无限大的未来嘛。
这个年轻的天才刺客在睡梦里也紧紧抱住利德盖在她身上的外套，脸上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肌肉放松了一些，给人的感觉也柔和了一些。
黛丽丝等希洛睡下来，才凑上前问利德：
“她是谁？”
利德一边把枯枝败叶收集起来准备生火，一边回答道：
“我家的刺客。之前我派人通知她前线危机，是让她去前线支援，没想到她听说我在魔族之后，一个人跑过来找我了。”
黛丽丝一副“本宫明白”的样子，对利德说道：
“这个啊。你现在身边那些人，大半都是你父亲交给你的吧，他培养的人，肯定以保住你的性命为重。不然你死了，她回去跟你父亲也没法交代。这种家族养的死士都是这样，你指挥不动的。”
利德笑了笑，也没有跟她解释什么。
利德生了火，搭好了一个烤架。
这些事黛丽丝也帮不上忙，她就在一旁看着。
利德忙完这些事，又从希洛那里摸了把匕首过来，走入魔族的森林。没过多久，就抱着一大堆兽肉走了回来，把肉放在草地上，开始切割、腌制、串串，黛丽丝问起这些食材的来历，利德只说是希洛杀掉的魔族，他过去捡回来，黛丽丝也没有多想。
她更多的是用好奇地目光看着利德把肉串好，小腹不由地响起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黛丽丝不由地有些有些脸红，扭过头去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利德也只当没听见。
可惜见他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黛丽丝反而开始不爽。按照她的思路，这时候利德就应该十分绅士地帮她烤好肉，恭恭敬敬地送到她的面前，苦口婆心地劝道：
——“公主殿下，现在的食材简陋，只能制作出一些粗俗的东西。这都是小的无能，希望您千万不要嫌弃，以凤体为重，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一定好好地为您准备一顿可口的晚餐……”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也不是不能勉强吃上几口嘛。
现在倒好，自己明明饿的肚子都开始叫唤了，他还完全不为所动，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看看那两个人类女子受了伤，他是什么无微不至的狗腿模样，包扎的时候细致到连一小片灰尘都要清理干净。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这么……敷衍？！
黛丽丝跺了跺脚，愤愤不平地撂下一句：
“本宫饿了。”
利德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却毫无反应，坐在地上看着噼啪作响的火焰。
黛丽丝又走到他身前，弯下腰，挡住他的视线，说道：
“本宫饿了！”
利德哦了一声，左右看了看，恰逢又一只豆虫魔族慢慢路过。
说起来这一只豆虫也心急如焚，它哥哥刚刚在这附近神秘失踪，它正在寻找线索，冷不丁就被人捉了起来。只觉得自己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大惊之下身子不停地扭动，十条不显眼的腿疯狂挣扎，口器一开一合，看着十分吓人。
利德把它往黛丽丝面前一递，说道：
“喏。”
黛丽丝吓得后退了两步，彻底恼羞成怒，指着旁边如小山一般堆放的肉串说道：
“本宫要吃那个！”
利德随手把小豆虫扔掉，对黛丽丝说道：
“那个得等她们醒了再说。”
“可明明有很多。”
利德往边上看了一眼，只回了她三个字：
“不够吃。”
怕黛丽丝不理解，利德还特地为她演示了一下：
“这些是阿莱雅的。”
数出十串。
“这些是我的。”
又数出十串。
“剩下的是她的。”
指了指希洛。
黛丽丝神色复杂地看着最后那一堆肉串，大约有八十串以上，每一串的肉条都有半个手掌那么宽，从数量上来说几乎能把希洛淹没。
睡梦中的希洛翻了个身，嘴巴慢慢咀嚼着，像是在睡梦中已经吃到了好吃的东西一样。
45.看出一点苗头
最后，在黛丽丝坚持不懈的要求下，利德还是分给了她两串烤肉。黛丽丝从出生起就没做过脏活累活，自然完全不懂烧烤，只能由利德来代劳。不过黛丽丝也是真的饿了，眼下没有刀叉，她也没有计较，大口大口地把肉吞入腹中，然后意犹未尽地看着其他利德旁边的肉串。
虽然女孩子食量通常要小一些，但饿了一天的妹子也不是两根肉串能打发的。
利德又帮她烤了三串，这一次黛丽丝没那么饿了，就开始细嚼慢咽，还掏出手帕轻轻地拭去嘴角的油花，这时候又开始熟练地摆出王女的做派了。
用过餐之后，黛丽丝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利德是从自己那一堆中分给自己的，阿莱雅和希洛那一堆肉动都没有动过，一时间看利德的眼神有些复杂。
希洛受的伤不算太重，醒的也要早一些，前半夜就爬了起来。
阿莱雅一直到凌晨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眼前模糊一片，只能看见几个人正围坐在篝火前。她数了一下，一个，两个，三个，总共有三个人。可自己现在躺在这里，那边应该只有两个人才对。
于是阿莱雅就以为自己数错了，又仔细数了一遍，还是三个人。她忽然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困倦一扫而空，看清楚了里面分别是自己的少爷、半路捡来的精灵族公主，还有一个熟悉又有些讨厌的小女孩。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希洛放下嘴边的肉串，回头去看了她一眼。
那双眼睛和阿莱雅当初见过的一样，毫无感情。
希洛回过头，没有跟阿莱雅打招呼，就自顾自地吃着利德递过来的烤肉。
阿莱雅也没有跟她打招呼，起身坐到利德的身旁，轻声道：
“少爷，我来吧。”
利德把一把烤好的肉串递给她，说道：
“不用，你先安心把伤养好。这片地方暂时还算安全，至少能躲个两天。”
阿莱雅放出气息感知了一下周围，见周围没有五重以上的魔族，这才放下心。从利德手中接过烤肉，有些愧疚地说道：
“抱歉，少爷。我……”
利德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你尽力了。没有你最后的牵扯，那只蜘蛛也不可能那么简单地被刺杀。”
他抬起头，望着头顶一方小小的星空，继续说道：
“我总觉得不太对劲。这些魔族比野生的魔族要强，但又不像是阿米法尔斯的部下。哥布朗和那个叫狼烟的魔族我见过，实力基本上都是六重左右，那只蜘蛛已经到了八重大圆满，显然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问题是，如果那只蜘蛛和阿米法尔斯平级，意味着它们很可能侍奉同一个魔族大人物。那只蜘蛛带人护送黛丽丝，跟阿米法尔斯进攻御西城，有可能是出自同一个计划。”
黛丽丝皱了皱眉，说道：
“不可能吧。本宫是精灵族，跟你们人族相隔千山万水，甚至都不直接接壤。你所在的也只是人类那边一座不起眼的小城，什么计划会同时把本宫和你牵扯进来？”
利德往火里丢了根树枝，说道：
“这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你绝对是它们的计划中最核心的一环。那只蜘蛛跟你说过，你以后会成为一位魔族大人物的老婆，还说之后你的地位会很高很高……我真的服了，这个人就不能直接把名字说出来的吗？【那位大人】、【那位大人】的叫着，听上去就怪怪的。换做我，直接点出那位魔族高层的名字，靠着霸气镇住对面，比这样一直开空头支票不知道好多少倍。”
黛丽丝颇为自傲地扬起头，冷笑道：
“肯定是不敢说呗！要是本宫活着回去，把事情告诉了父王，父王一定饶不了它们！别管什么计划，敢打本宫的主意，就等于与我们精灵族开战！”
利德揉着太阳穴，也是一副苦恼的样子：
“是啊，这也是我搞不懂的地方。我在王都也有看过精灵族，不过她们都很普通，应该只是你们那身份最低的平民，被偷偷卖掉也不会引起轩然大波。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实际上，把人类当做奴隶贩卖给别的种族的家伙也有。虽然各个种族都明令禁止这种交易，但在利益的驱使下，总有人愿意去做。可一般来说，没人会去绑架那些身份尊贵的女孩子，她们背后的家族也都不是吃素的，报复起来，往往让那些奴隶商人得不偿失。”
他看了一眼黛丽丝，苦笑着说道：
“想想看，能把卧底埋藏到你周围，需要花费多大的力气才能办到？有这个能力，都可以直接刺杀精灵王了。你一失踪，你爹总得查这事儿吧，到时候你身边那些护卫一个都不能幸免，魔族在精灵族这么多年的辛苦经营，估计要彻底毁于一旦。”
黛丽丝也闭上了嘴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然不愿承认，但她也觉得魔族这么做有些不符合常理。黛丽丝本身的作用肯定没有这么大，就为了把她抓过来送给一位魔族大人物，怎么想都有些不划算。如果说要把她当做人质还有点可能，但有那帮大臣拦着，精灵王也不可能开出多么高的条件换她回去。
希洛咽下嘴巴里塞得满满的烤肉，对利德说道：
“我跟来的时候，也发现一些奇怪的地方。”
“首先是，它们不像在防备我，像是在防备同类。”
“还有，包括我杀掉的那几只，这批魔族都只有七八重的实力。”
“然后，有一只魔族碰到了一个带着很多军队的魔族，但后者完全听它的命令。”
“最后……它们好像说，一位魔族大人物已经去了御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