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属下虽然是魅魔，但境界修为很低，混迹在人群当中，一般人看不出什么问题。属下会尽可能随军东行，打探到更多的情报。这段时间，属下见到了您从零开始融入利义圈子的壮举，见到了您几次化险为夷的经历，属下也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学到几分您的本事。”
阿瓶浅笑着，抚摸了一下少女的脸颊，说道：
“我也只是因势利导而已。他们的结局从很早之前就注定了。就像这琴弦一样，绷得太紧，总是经不住撩拨。稍微有一点外力加上去，就断了……你愿意去一趟凌云城也好，不过要小心些，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可不安全，要保护好自己。”
少女感激地看着阿瓶，点了点头，回答道：
“属下记得。属下不会让您失望的。”
阿瓶伸了个懒腰，玲珑的身材曲线显露无疑。她将琴随便找了个角落停靠，看着逐渐亮起来的天空，露出一个宛若春风化雨的笑容。
……
……
……
刺偏了。
在匕首扎下去的那一刹那，利义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这样的想法。
这一把匕首没有扎入云阳领主的心脏，并不是利义念及什么父子情谊，而是单纯地手抖了。他以前不是没有杀过人，但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手还是第一次，酝酿了一个晚上的情感在动刀的时候还是出现了破绽。面对云阳领主的呵斥，他在怒火攻心的同时也本能地感受到了畏惧，不顾一切地将匕首刺出，却终究还是偏了一些。
拔出匕首的利义原本应该是一不做二不休地再捅一次，但神智稍微清醒了一些的他却无论如何也不敢下第二次手。云阳领主那恐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脸，年轻时征战四方养出来的杀伐之气吓得利义丢了匕首跪地不起，利义已经开始思考找个什么理由为自己脱罪会好一些了。
阿瓶……对，阿瓶。
自己是受那个女人蛊惑的，是一时间鬼迷心窍……
利义低着头，战战兢兢地等待着父亲的怒火，然而云阳领主却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利义偷偷抬起头，发现云阳领主就这么维持着满面怒容，昏了过去。
吞下一口口水，利义小心地从地上爬起来，探了探云阳领主的鼻息。呼吸还在，但相当微弱，利义赶忙找来了一位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医师，让他查探一下云阳领主的情况。
“领主大人这是……遇刺？！”
医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利义的脸色，见利义脸色不善，身上还有来不及擦拭的血迹，顿时明白了什么，浑身一颤，改口说道：
“领主大人多半是……操劳过度，急火攻心，加上原本烧伤未愈，这才昏迷不醒。老夫观其气色憔悴，脉象微弱，大概撑不住一年之景。且若无回天之术，一年内领主大人醒来的次数恐怕屈指可数，请世子大人早做准备。”
利义长舒了一口气，问道：
“所以我爹他……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了是吗？”
医师心里暗骂利义脑子是不是不好，急火攻心怎么可能真的昏迷那么久。但考虑到自己和利义的关系，让利义上台对自己显然有莫大的好处，这可是从龙之功，任谁也抹不掉的荣华富贵。
医师不动声色地将一个药瓶递到利义的手里，低声道：
“每日一颗……”
利义也明白过来，将药瓶收入袖中，也不再多掩饰，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爹胸口的伤，你可有办法？”
医师点了点头，说道：
“昨日领主大人被炸开的铁片刺入胸口，两处伤势相隔不远，时间间隔也不算长。若是将两处伤口连在一起，再用特殊手段遮掩，可给人伤口崩裂的错觉。领主大人具体的伤势除了我们几名医师外，大部分人并不清楚，这时候领主大人出什么事，没人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利义点了点头。
平心而论，现在动手解决掉云阳领主确实是最好的机会，但利义一整晚积攒下来的弑父勇气伴随着那一刺已经消散的干干净净，云阳领主昏迷不醒给了他习惯性逃避的借口。利义甚至幻想着，等自己当上云阳领主后，或许留老爹一条命也没什么关系，那时候老爹说不定还要为自己杀伐凌厉的手腕感到深深的欣慰。
“我爹胸口的伤，就交给你了。你最好把嘴巴闭得严实一些……昨天知道我爹伤势的人，还有谁？”
医师说了几个名字。
利义点点头，走出了营帐。
医师从地上捡起了带血的匕首，走到云阳领主的身前，解开了他的衣袍，割断了上面的绷带，顺着肌肉的纹理狠狠地划了几下，然后开始撒一些自己特制的药粉。这期间，云阳领主哪怕昏迷中都痛到捏紧了拳头，医师却浑不在意，云阳领主在他眼中已经和个死人没什么区别。
走出军帐的利义长出了一口气，胸中的郁闷一扫而空。心想让云阳领主活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弑父之罪毕竟是天大的锅，一旦被人查出来，自己将彻底身败名裂。那不妨就以这样的方式将老爹架空，反正等自己把权力收到手中，自己来制定新的规则，云阳领主就算醒过来也已经无力回天。
利义唤来了自己的心腹，让他们把其他的医师全部处理掉，然后召集了云阳的高级将领，开始了属于他的、全新的一次会议——
关于，拥立他为新一代云阳领主的会议。
34.为王的诞生献上礼炮
利德从自家的酒库里拿来了一瓶香槟，站在下心城的城墙上，使劲晃动了几下后开启了瓶塞。伴随着一声“嘭”的巨响，木塞划破长空，金色的酒液洋洋洒洒地落下，就像是一场金色的雨。
刚从御西城赶过来的阿莱雅静静地立在利德身旁，问道：
“少爷在做什么？”
利德笑了笑，握着酒瓶看向远方，悠悠地说道：
“在为王的诞生献上礼炮。”
阿莱雅歪了歪脑袋，疑惑不解。利德将酒瓶放下，换了一个话题：
“御西城那边还好吗？”
阿莱雅回答道：
“魔族来了一趟。似乎是东之王蛇瞳的公子蛇靡听说御西城正在和云阳打仗，私下里过来找少爷寻仇。结果跟泰希斯那边发生了些冲突，蛇瞳亲自上门来道歉，并答应今年送来的粮草多加三成。”
要说蛇靡这个公子哥也挺倒霉的。之前觊觎菲丽塔的美色，还没动手菲丽塔就被利德带回了御西城，自己也落得好没面子。这回听说利德正在和云阳打仗，蛇靡就想趁御西城防守空虚的时候过来偷袭一波，说不定趁乱把抗魔素药的秘密抢到自己手里，也就不用在受制于人了。
蛇靡带着一帮魔族高手来了御西城附近，果然发现城市周围没有多少人，于是一脸计划通的样子打算趁机攻城。正好赶上女巨人泰希斯坐在城头上，指挥城里的巨人族进行房屋建设，泰希斯没怎么反应过来就被魔法轰在了后背上，身体滚了两圈之后，黑红色的眼睛朝城下看去。
蛇靡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在跟身边人吹嘘“吾射不亦精乎”，下一秒就被泰希斯把脑袋摁到地里去了。这姑娘虽然爱哭了一点，但怎么说也是巨人族的核心血脉，境界修为跟蛇靡这样的半吊子完全不是一个水平，这时候魔族这边的兄弟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准备靠人数优势拿下泰希斯，然后就发现一群身材高大的低等巨人从御西城里冲了出来，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蛇靡整个人直接傻了，本来想撂下两句狠话，但愣了半天一句话都不敢说出口。它就是再傻也看出来了这个女人是巨人族的高层，得罪了她就等于与巨人族结仇，换言之就等于代表魔族跟巨人族开战！
别说它没这个权力，它爹都不敢这么做。真要把巨人族得罪了，魔王指不定要把它的脑袋送去给巨人族那边赔礼道歉，到时蛇瞳不但不会阻止，还会光速和这个不肖子孙撇清关系。
蛇靡很怂地跪在地上，其他魔族也有样学样，被一顿暴打不敢还手。
然后蛇瞳就来了，问清楚泰希斯的身份后掐死蛇靡的心都有了。巨人族可没有精灵族那么好说话，它们和龙族一样都是塞外冰原出来的疯子，一言不合就有不死不休的可能性。更何况现在自己的儿子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对着人家的王女放黑枪……真要追究起来，这几乎是没法转圜的死仇了。
好在泰希斯性格是偏软的那一类，见蛇靡和它带来的魔族都被揍的鼻青脸肿，也就不和它计较，一转头就走了。蛇瞳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担心她回头就给兄长们写信打小报告，只能十分紧张地站在御西城外等候。最后是河月出面跟蛇瞳谈了一下，承诺蛇瞳今年额外让出些粮草，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下不为例。
那必然是下不为例的。
蛇靡是被蛇瞳硬生生拖走的，拖得蛇靡背后一身的血，白花花的肥肉惨不忍睹。经历了这件事之后，御西城的民众对于巨人族倒是大为改观，大部分人不再害怕这些沉默寡言的大块头，偶尔有人杀猪宰牛还会送点肉过去给巨人族打打牙祭。
听完阿莱雅的讲述，利德点了点头，说道：
“当时把巨人族带回来本身也有牵制魔族的想法，现在看来是正好用上了。不过不能总想着驱虎吞狼，打铁还得自身硬。”
利德站起身，随手揉了揉阿莱雅的头发，笑着说道：
“前线没我什么事了。方十三应该会打一场追击战，但我们现在的兵力有限，并不是真的想去撕咬下来一块肉，只是吓唬一下他们而已。之所以让你来，是希望你跟方十三一起行动，八重大圆满的实力，可以去正面战场上跟云阳的客卿们较量一番了。”
比较棘手的那些客卿，利德已经提前处理掉了，所以倒不用担心阿莱雅会遇到什么危险。
她身上有半套剑道是杀人的剑，所以这种浴血奋战的沙场就是她的修炼之地，这对她的修为境界有很大的帮助。
阿莱雅询问道：
“可是少爷怎么知道云阳的军队要退了呢？是少爷做了什么吗？”
利德摇了摇头，回答道：
“因为某人要急着回凌云城继承那个位置而已。云阳无主，谁先回去谁就能掌握主动权，晚一天对他来说都是不能忍的事情。别说现在他们没有攻克下心城的能力，就算有，他也会在这个时候选择退兵的。”
利德浅笑着，语气很平静：
“这世界上有长期利益，也有短期利益。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这两种利益都是相互冲突的。例如我每天坚持100个俯卧撑、100个仰卧起坐、100个下蹲，再跑个10千米，坚持两年就可以成为一个肌肉发达的秃头强者，这是长远利益。但在这段时间内，每天我都会活得很累，因为这个锻炼计划严重损害了我的短期利益，让我没办法好好地摸鱼。”
他看了一眼驻扎在下心城外的云阳军队，明明相隔很远的距离，他却好似知道那里在发生什么一样，淡淡地说道：
“对于利义来说也是一样的。从云阳的长远利益出发，在这里不计代价地击败我们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这会伤害他的短期利益。两种利益相冲突的时候，绝大部分人会舍弃长期利益保短期利益，毕竟你看，未来的事情谁也无法左右，但当下的快乐是可以被完全把握住的，对吧？”
香槟被留在城墙上，在阳光下闪耀着绚烂的光彩。
利德的声音回荡在这一方天地间：
“那就庆贺新王登基吧……这大概也是他生命中，最后的辉煌了。”
35.舆论战与人才收割机
如利德所判断的那样，云阳的军队撤退了。
利义应该是在军帐中召见了云阳的高级将领，向他们许诺了种种好处，换得了他们的支持。他毕竟是云阳的世子，是第一顺位继承人，肩负着云阳的正统。在云阳领主病危的这个时间点上，只要他愿意舍下脸去刻意拉拢，大部分人还是愿意保举他做云阳领主的。
原因很简单，辅佐其他云阳公子上位虽然是大功一件，但成本也很高。别看前段时间换世子的呼声铺天盖地，真到了这种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时候，那些公子内部就要先打起来。想要力排众议辅佐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公子继承大统，这些高级将领们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
相比之下，推选利义上位要容易得多。只要利义开出足够让他们心动的价码，云阳的将领们自然愿意做这个顺水人情。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进行一场豪赌，像他们这些生活优渥的人，更愿意做的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那么利义要做的事情其实就只有一件了——
早点回凌云城，尽快把相关的仪式办完，把自己云阳领主的身份坐实了，以免夜长梦多。
云阳的军队退兵，御西城的军队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追击。
利义自然完全没有应战的想法，他一门心思只想快点回去。云阳的军队有什么伤亡对他来说根本就无关紧要，这些人死绝了都无所谓。哪怕只有他一个人回到了凌云城，只要能顺利继位，就能调动整个云阳的军队回来复仇。
造成的结果就是，云阳的军队从下心城一路落荒而逃，草木皆兵。
尚存一万多人的精锐军队被几千人追的慌不择路，这一幕被沿途的百姓看到，然后传播到越来越远的地方。
利德回御西城的第一时间就是召见了霜，吩咐了一下暗部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马上联系其他的云阳公子，就说利义弑父篡位，得位不正，抢先一步把风气造起来。他就算星夜赶路也需要时间，最少要几天之后才能回凌云城，昭告天下至少要一周后。我们的手上握有魅魔馆，在时间上有无与伦比的优势，传播的又是民众喜闻乐见的阴谋论，效果只会比利义那边更好。”
霜低头询问道：
“是，小女子这就去办。不过城主大人是希望其他公子们起兵反抗利义吗？他们的手上虽然有些兵马，但利义毕竟占着世子的名分，若是利义调动云阳的边军平乱，其他公子未必是他的对手。”
利德笑了笑，说道：
“利义已经是矮子中拔高的了，我的其他兄弟要是有干掉他的能力，我爹也没必要硬保他上位。指望他们干掉利义不现实，我们的目的是把水搅浑。然后——”
利德的脸上没有什么笑容，冷淡地说道：
“征兵。在御西城入伍三年可分田地与房产，二十年内税率分文不涨。之前回答云阳的宣战布告时我们给出了一份统计数据，在底层百姓中的传播效果已经相当广泛，如今我们证明了自己有正面击溃云阳的实力，他们最后的顾虑也会随之消散。加上将来云阳自己会有一波乱象，民众会知道该如何选择。”
利德拍了拍霜的肩膀，说道：
“所以这次的舆论要好好做。记住宣传的目标人群不是那些贵族老爷，而是下面的普通百姓。具体的操作，你们可以跟少羽营的文宣部对接，这块他们熟。核心的目标就是，我们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拉来对我们有归属感的大量民众。他们中混有其他领地的钉子不要紧，之后再慢慢排查就行。”
霜深深一躬，说道：
“小女子明白。”
不用利德多说，霜也很清楚这件事的重要性。为了这一天，御西城已经提前做出了各种各样的铺垫，特别是在芸叶加入御西城之后，一直在试图扭转平民百姓对御西城的看法。为此御西城从上到下每个人都做出了各种各样的努力，就是为了这一刻，能够一举奠定御西城真正的根基。
击败军队、占领城池、摧毁建筑，这都只是扬汤止沸。
掠夺人口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霜第一次感觉自己肩膀的担子异常沉重，好在利德也给了她足够的权力让她能任意施展自己的才华。有的人生来就是某方面的天才，有的人需要靠后天的蜕变才能一步步踏上高台。这对霜来说就是一次蜕变，如果她能顺利完成，说明她真真切切地向前踏出了一步，不再是买希洛送的那个“先凑合用着”的暗部头脑，而是货真价实的御西城暗部女王。
霜离开之后，利德又见了河月。
大量人口涌入已经是必然，御西城需要提前规划他们的居住场所。士兵不可能独立存在，他们也有自己的家属，如何妥善安置需要河月好好规划一下。好在入手了巨人族基建队之后，御西城的整体建设速度有了一个新的提升，河月手上的人力物力都还够用。
“说起来河月，等云阳的事情稳定下来，有没有兴趣搞一个大新闻？”
河月与利德并肩站在窗前，问道：
“你是指什么？”
利德回过头看着她，面带笑容地说道：
“自永天国创立以来，贵族就几乎垄断了绝大部分的权力。普通人想要施展才华，要么投身他人麾下成为幕僚，要么只能托关系进入官场。永天国的王族看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成立了白衣卫，去全天下地搜寻有能耐的人，取最优秀的一个来担任白衣卿相。但天底下有本事的人那么多，一个一个找要找到什么时候，我希望他们能自己找上门来。”
河月偏过脸颊，清秀的容颜略带几分疑惑：
“像白凤那样？不对，你是说——”
利德摇了摇头：
“不。不是靠个人魅力去吸引幕僚，而是通过科考来选拔出大批优秀的人才。你可以理解为将军校的那套体系推广到全世界，这永天国上到权贵，下到奴隶，只要在科考中成绩优异，就可以直接来我们御西城做官。虽然后面的升降需要根据他们的实绩来考评，但至少给了所有人一条往上走的路……”
利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轻声道：
“这世界上，最顶尖的那批有才华的人已经差不多被瓜分干净了，靠我一个人一锄头一锄头地挖墙脚，已经很难满足御西城的发展速度。所以我打算搞个全自动收割机，他们先挑不要紧，咱们把剩下来的所有有潜力的人才……打包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