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毕竟他也算是答应过灵武领主，不能透露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虽然在场的人都绝对可靠，但利德觉得这不是自己出卖队友的理由。
只有河月挑了挑眉，眼神中似乎有明亮的光。
利德安排向折花在领主府住下，照看巧克力的任务也落到了她的头上。至于江怜清，利德如约询问了她关于今后的计划，江怜清犹豫了一下，说想先去方十三那里学习一段时间。利德顺理成章地把她委托给了方十三照顾，之后就继续当他的甩手掌柜。
白凰还在不停地追问利德到底跟谁生的孩子，她看上去是真的有点生气，虽然白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生气。她只是隐约有一种被人背叛了的感觉，但细细思考又觉得利德对她谈不上背叛。不过没关系，按白凰的性格也根本不会去纠结这里头到底是怎样的弯弯绕，既然折磨利德可以让现在的她感到快乐，那么她自然会遵从本能行事。
等其他人散尽之后，河月不声不响地把手搭在了利德的肩膀上，用一副十分信任的目光看着他。
利德被她盯得有些发毛，忍不住问道：
“卿等意欲何为？”
河月的脸上是柔和的笑容，轻声道：
“我问过这孩子了。”
河月顿了顿，继续说道：
“这孩子嘴很严，不太好骗。我问她身世她守口如瓶，但我称赞她的母亲很好看时，她自豪地说自己的母亲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女人，比我更胜一筹。”
利德恨不得当场把巧克力教育一顿，告诉她越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不能就这么被轻易套话。利德想了想，还是把当时发生的情况跟河月说了一下，不然万一将来她把灵武领主当自家人去看待就不好了。河月听完之后倒是没有特别惊讶，只是点了点头，跟利德说她知道孩子不是亲生的，因为从利德去灵武到巧克力过来还没满一年，灵武领主就算对利德一见钟情当场逆推、两个人没羞没臊地整日流连于床笫之间，时间上也有些来不及。
“比起这个，有个事情估计要你优先处理一下。”
河月松开了搭在利德肩膀上的手，对他说道：
“魔法社那边来了一尊大神，看样子是打算借住在那里了。我们不知道她来干什么，也不敢赶她离开，只能暂时放任她呆在那里……你有时间过去看看吧。”
68.世界之奇，无大不有
利德先跟河月单独核对了一下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云阳发生的事情。
格里法从河月那里接了财物部门的工作，其本人也和青梅竹马豌豆子一同搬入了领主府。现在整个凌云城都知道，一个人是否入得了领主大人的法眼，看他能否定居在领主府就可以了。能在领主府分到一间房子，意味着这个人已经进入了云阳的核心决策层，能够随时去议政厅开会。
相当一部分与财政有关的任务已经移交给了格里法去做，所以利德让河月跟他打声招呼，尽快整理一份缺钱的企业名单，交到南楚那里拉拢投资。御西学府新一批的学生也即将毕业，正好组成审计团去审核这些企业是否存在水分，太水的企业会被直接刷掉，利德可不想让干股分红制度第一次面试就以失败告终。
没想到河月告诉利德，名单已经有了，格里法上任没多久就独立完成了统计。
新建且需要对外募资的企业总共有二十九家，计划募资三百万枚金币。目前从云阳共募集到了六十万枚金币，尚缺二百四十万枚金币没有着落。利德思考了一下，把自己从南楚带回来的五十万金币拿了出来，尽数交给了河月，对他说道：
“看来一些藏的很深的云阳旧贵族还是不太相信我们。这样也好，除了云阳官企外，一些比较关键的私企我们也可以先占着股，将来赚了钱可以继续投入到研发当中。”
河月笑着问道：
“不担心将来有人说你与民争利？”
利德耸了耸肩：
“我不但与民争利，我还与官争利，与商争利，与贵族争利。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吧，反正又传不到我耳朵里，眼不见心不烦。”
利德曾听过一句话，说当你的财产多到一定程度时，你就只是在为社会保管这笔财富而已。利德觉得这句话也不尽然，保管这个词就好像在说不管赚再多钱都与当事人无关，那一个人不停地积累财富又是为了什么？利德能眉头都不皱一下地散去所有的财富，不是因为他多么高尚，而是因为他很清楚钱财其实是当前的他最不需要的东西。
云阳如果发展不起来，将来在大争之世中败北，利德身上的现金就真成了为别人保管的财富。相反如果今后云阳赢了，哪怕利德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他也能要什么有什么。只要他开口，就算是天边的星辰也会有人为他呈到身前。
与河月核对了一下近期的工作，利德主动问了他关于白凰的事情。
利德记得自己走之前，白凰曾经说要去一趟云海。
河月轻轻叹了口气，对利德说道：
“白凰回去了，不过在云海没待多久，就被白凤强行送回来了。云海应该是要乱起来了，前不久南海那边传来异动，有消息称长公子白夜很可能已经突破了武道十重。云海是没有其他境界十重的人在的，如果白夜真的达到了十重的话，他或许可以直接杀了白凤。”
利德点了点头，心里略微有些同情白凰。
每个人的成长都会经历许多的失去，或者说人类的成长本来就是建立在失去之上的。不过对于过往的人生一路顺风顺水的白凰来说，一时间恐怕很难接受这一点就是了。以云阳现在的总体实力，还做不到从外界干涉云海的家事，利德打算找时间跟白凰好好谈谈，如果白凰真的为此感到十分难过的话，利德会考虑为了他跟云海翻脸。
反正从地理位置上来看，云海将来要争这天下，第一个要扫平的就是云阳。云海实在太偏僻了，比云阳更往南，已经到了永天国的边界。所以利德跟白凤或者白夜注定有一天会分道扬镳，只是看那一天什么时候来而已。
跟河月核对完工作之后，利德按照她所说的去了一趟魔法社。
刚进去的时候利德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走错了。还记得利德离开云阳的时候，魔法社才刚刚吸纳进一批有魔法才能的人，真正的魔法师依旧只有菲丽塔一个人。所以那时候这里比起一个正规的研究部门，更像是一个专门针对魔法授课的学堂，利德原先想的是要等这些人成长起来，魔法社才能进入正常运转的阶段。
然而他才离开没多久，回来就发现魔法社从内到外完全焕然一新。
建筑翻修了一下，与利德认知中的炼金工房有几分相似，各种成体系的魔法研究有条不紊地展开，许多人正凑在一起进行十分复杂的魔法实验。一些明显是学徒模样的少年少女搬运着装有各种材料的箱子，边讨论边从他的身旁走过，很明显已经完全沉浸到了自己的一方天地中。
光靠菲丽塔，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样的转变明显是不可能的。
利德深吸了一口气，跟在这些人的后面，没多久就发现他们将材料全部搬到了一间屋子内。屋子内很快传来了一个理性的声音：
“放在这里就好，你们做的不错。去通知一下特等班的学生，明天下午来3-2间听关于魔法石的讲座。其他学生可以自由旁听，我会抽三个小时授课，一个小时解答问题。另外，带着我的信去找战魅，下个月的材料清单已经详细列出，麻烦她在月底之前置备好。”
大门打开，刚刚负责搬运东西的人退了出来，开始讨论魔法石相关的东西。
利德在一旁偷听了一下，大概就是将魔法刻印在特殊的石头上，达到延时释放或者触发释放的效果。例如在石头上刻印下“爆炸”的魔法，将触发条件设定为“碰撞”，那么就可以作为杀器在战争中使用。
利德往门内看去，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头高挑、戴着魔法帽的女性。
对方似乎若有所感，刚准备弯腰从箱子里拿材料，忽然间转过头朝门外看去。
她的身体依然维持着弯腰的姿势，波澜壮阔的胸口自然而然地颤动，仿佛要挣脱魔法袍的束缚。那一刹那利德忽然意识到，原来胸比头大并不是某些无良画师们臆想出来的东西，而是确有其事。
69.两种结果
利德之所以觉得有些不妙，是因为眼前的女性看上去并不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但问题是，他没办法准确地看出这名女性的境界修为。那么就可以反推出来对方的境界修为只可能是十重，而十重境界的魔法师放眼永天国，除了一直隐藏实力的梅林之外，就只有号称“蒂中之蒂”的斯卡蒂了。
而这位魔法师在利德离开云阳之前很明确地寄了一封信过来，称她很不喜欢利德大量印刷基础魔法材料、广泛地从民众中挑选具备魔法才能的人，她说这样无异于饮鸩止渴。不过利德当时看了两眼就把信丢了，心说你爽不爽关我屁事，难不成你还能来凌云城打我一顿不成？
没想到斯卡蒂微微一笑，没想到吧，我还真能！
那一瞬间利德心中的绝望只有他自己知道。好在斯卡蒂看上去没什么敌意，不然的话她身上的气势应该要更凌厉一些，但此刻的她看上去还是偏向于平静，言语中的清冷应该也只是性格问题。
沉默片刻之后，斯卡蒂率先直起身，微微皱了一下眉：
“你是云阳领主……利……利什么来着？”
“利德。”
利德补上了一句。斯卡蒂点点头，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地说着：
“对……利德。之前来找你的时候，你不在云阳，我就留下来，打算等你回来……”
斯卡蒂用右掌心的大鱼际揉了揉光洁白皙的额头，细细地思索了一下，然后抬头问道：
“我找你做什么来着？”
利德一阵无语，空气中一时间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好在斯卡蒂拍了拍脑门，终于自己想起来了要说的话：
“记起来了。当时我听说你把云阳有魔法天赋的人全部都聚集在了一起，本能地感觉事情不是这么做的……魔法师一代代传承已经形成了既有的体系，对我们来说，将毕生所学教授给新的火种也是责任的一部分。但你的做法等于是把埋藏在民间的火种全部收归己有，看似造出了更加绚烂的火焰，可一旦这堆火焰熄灭，整个云阳都将陷入魔法枯竭的未来。”
斯卡蒂的声音不大，偶尔用白玉般的手轻轻比划着，尽可能地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利德。
但斯卡蒂的记忆似乎又不是很好，每次说完一段话之后，就会陷入迷迷糊糊的状态，要想好久才能想起来接下来要说什么。
她的语气并没有责怪的意味，但或许是因为境界十重的加持，她所说的每句话自带了一种天然的威慑，语气稍微沉重一点，听到的人立刻就会觉得透不过气。
利德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对斯卡蒂说道：
“坐下说吧……斯卡蒂小姐，我觉得你搞错了一件事情。我们把为数众多的、有魔法天分的人聚集在一起，不是为了看着他们死掉，而是为了让他们活着。为了让古代的魔法能够重现人间，为了让人类能够掌握的魔法更进一步。”
斯卡蒂摇了摇头。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毅然决然，也表示她对于利德所说的那些话根本一个字都不信：
“你将他们带到这里，对他们集中教授有关魔法的知识。总有一天，你也会让他们以魔法师的身份上战场。他们会死掉，也许是为了你一个人的利益，也许是为了……云阳的未来。”
斯卡蒂最后几个字加重了语气。
她刚到魔法社的时候，也曾询问那些有魔法才能的新人们是不是被抓过来的。但他们的回答让斯卡蒂很疑惑，没有人受到任何的强迫，他们都是自愿聚集在这里的。当斯卡蒂问他们想要什么的时候，那些人回答她，他们想要让云阳有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
于是斯卡蒂认为，利德对他们进行了洗脑式的教育。
利德没有辩解，只是对斯卡蒂说道：
“人生乱世，身不由衷。斯卡蒂小姐，我听过一些关于你的故事。你是境界十重的大魔法师，有自己独立的魔法工坊，在那里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女孩子。各个领地都尊重你的想法，没人能威胁你，也没人敢威胁你。你可以自由地做自己的研究，日复一日地钻研有关魔法的知识，但是他们不能。”
利德顿了顿，继续说道：
“云阳内乱的时候，受苦的是他们。将来领地之间征伐不断的时候，受苦的也是他们。你说，如果他们没有成为魔法师，就不必上战场，就可以活下来……斯卡蒂小姐，你应该去战场看一看，或是去天成那样的领地看一看。这天底下硝烟一起，死人最多的地方不是战场，而是你看不到的那些山村荒野。”
斯卡蒂沉默了一段时间。
利德摊开双手，对她说道：
“当然，我可以理解你们魔法师的想法。毕竟在你们眼中，传承是要重于人命的，可事实上我们也将这些具备魔法天赋的人分成了战斗型、支援型和研究型，并非所有的人都会上战场。你既然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应该对此也有了解。”
斯卡蒂开口道：
“我知道，但我没办法相信你们。人性总是贪婪的，权势越高，想要的东西也就越多。现在的你们可以说的头头是道，但若是云阳将来一败再败，支援型和研究型的魔法师也会上战场的……你不会放他们离开，他们也不会从云阳离开。”
在这一点上，斯卡蒂显得很固执。
但利德自己心里也清楚，她说的没什么问题。如果真的涉及云阳的生死，他自然会把所有的手牌都押上去，哪怕他不这么做，那些魔法师恐怕也会自行请命。不过有一点斯卡蒂是不会去想的，那就是云阳根本就不会走到那一步，利德自然也更不会为那一天的假设因噎废食。
在这一点上，利德没打算说服斯卡蒂，他只是把手放在桌子上，冷漠地看着斯卡蒂，低声道：
“斯卡蒂小姐，你是一个固执的人，我也是。现在，除非我死了，否则云阳不可能把辛苦招来的魔法师全部解散。更何况，就算我解散了他们，他们也没法回到原来的生活了……你可以有不同的意见，这个意见最终会产生两种结果，要么你给我一个我能够接受的方案，要么你杀了我，带他们离开。”
70.人生如逆旅
利德并不担心斯卡蒂真的会对他动手。一方面，斯卡蒂并非是嘉尔伯德那样的独行侠，她有自己的工坊，做事就会低调收敛一些；另一方面，斯卡蒂的目标是从他这里带走那些具备魔法天赋的人，如果她因此杀掉利德的话，就算她能从云阳离开，那些人也走不掉了。
除此之外，现在的利德虽然没有直接跟境界十重的人打过，但也没有感觉很怕。这里是云阳的地盘，而且是云阳的主城，他的实力本就和十重差不多，随便吃点加护估计就能跟斯卡蒂平分秋色。
“方案，我已经想好了。”
斯卡蒂静静地开口，对利德说道：
“这个魔法社一半的人，到我的工坊。如果将来你们打赢了，不需要他们上战场了，我会把他们重新带回云阳。在这期间我会教授他们魔法相关的知识，可以吗？”
利德干脆利落地摇了摇头：
“不可以。”
他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对斯卡蒂说道：
“我的人，在我这里，能够一直为我做事，能够为云阳的建设添砖加瓦。你把他们带走，或许能给他们更好的未来，但那对我无益，也对云阳无益。这段时间是云阳发展的关键时期，我们这里本来就缺人手，你开口就要拿走一半，这让我很难做啊。”
斯卡蒂沉默了一会儿，似乎预料到了利德会拒绝，她并没有感到惊讶或者愤怒。
片刻之后，斯卡蒂对利德说道：
“我可以留在云阳……作为人质。”
利德啪地一拍桌子，脸上绽放出春风般柔和的笑容，爽快地说道：
“成交。”
生怕斯卡蒂下一秒就会反悔。
斯卡蒂看着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年轻领主，叹了口气，对他说道：
“你们想建的东西我看过了。魔法的圣地一般有两种，一种是钻研魔法的【大图书馆】，另一种是生产魔法道具的【魔法工坊】。你们想要的东西，与工坊比较相似，是我熟悉的领域。不过我不会参与到具体的研发中，只会每天抽出一到两个小时解答你们的疑惑。同时，我也不会为云阳奔赴战场，我本来就不隶属于哪个领地，云阳如果覆亡了，我会去别处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斯卡蒂的语速很慢，透着一种优雅的气度，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非常信服。
就仿佛母仪天下的皇后一样，语气温和，态度亲人，但长期的积威让人不敢忽视她所讲的每一句话。
利德二话不说直接全部同意。
几乎没有任何境界高超的人愿意做别人的门下走狗，所以除了一些被豪门大族从小培养的死士外，大部分江湖高手都只愿意成为客卿而非谁的卫队。到了像青云、嘉尔伯德、听潮先生、梅林、斯卡蒂这种等级，其实连客卿也算不上，他们多半会因为个人原因呆在某个领地，但其实与这个领地之间也没什么瓜葛。
但他们愿意呆在这个领地，天底下的人就会给他们面子，顺便也给这个领地面子。
云阳一直没有境界十重的人坐镇，虽然利德自己算一个，但他不是那种遇到事情就要冲到最前面的类型。斯卡蒂愿意留在云阳是他没想到的，哪怕她在这里白吃白喝什么都不做利德也很愿意花钱供着她，更别提她还愿意抽时间指导一下魔法社的事情。
聊完之后，斯卡蒂问利德研究魔法是为了什么。
或许她是习惯性地问一句，但利德的回答却很认真：
“怎么说呢，我觉得各方面的目的都有。长远来看，我希望人类能够掌握更多失传的超古代魔法，因为我曾经见识过那些东西，明白它们的可怕之处，自然不希望这种杀器只掌握在别的种族手里。往近了说，我们也不能无限制地往魔法研究中砸钱，所以也需要一些实际成果。”
利德比划了一下，对斯卡蒂笑着说道：
“比如说，我想要一个圆筒，大概这么细，这么长……平时士兵们可以别在腰间，与长刀短剑放在一起。必要的时候**，轻轻按一下机关，就可以往天空发射信号弹，或者给敌军阵营造成有效杀伤。再比如，我希望将附魔的成本压下来，让魔法道具不再只是些幸见何寻级别的高端产品，士兵的刀枪上也能刻上一些铭文，哪怕只是简单的破甲、流血之类的效果，也能够保证我们的人在战场上的战斗力再提升一个等级。”
利德跟斯卡蒂聊着关于未来的想法，斯卡蒂默默地听着，没有打断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