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虽然人数差不多，但天成可耕作的田地没有云阳多。如果拿下天成领地的话，可以把多余的人口迁到云阳，然后在天成建一些工厂和养殖场。
方十三听到河月报出的数字微微愣了一下。
五年死了一百七十万人，这还是在一次大规模战争都没有爆发过的情况下，由此可见天成内部乱成了什么样子。平均每两个人中就有一个人为了满足贵族的享乐被无声无息地“消耗”掉了，普通的民众仿佛与牧场中的牛羊没有任何区别。
白凰恼火地拍了一下桌子，愤愤不平地说道：
“死了都快一半了，王族不管吗？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永天国的子民吧，难道就真的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残害到全军覆没？”
河月以手加额，无奈地回答道：
“王族管不了……这就是分封制的末路。”
白凰猛地捏紧了拳头。
河月看了她一眼，转而问利德有没有要补充的地方。
利德倒是没有多谈，只是站起身，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人之后，微笑着说道：
“过去的一年，我们拿下了云阳，结交了盟友，获得了群雄逐鹿的资格。从今往后，我们也要面临更加复杂的局面。”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平心而论，如果这世道稍微好一点，多几个当人的人，我们也不用这么累。只要照看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可以快快乐乐地过完一生。但问题就是这个世道完全不给善良的人活路，很多人明明在做着正确的事情，但收获的却是孤独与痛苦。”
利德再次停顿了片刻。
他抬起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随后又看向在场的人。
他的语气轻松，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
“所以我们要么被世道改变，要么把这世道掀了重来。遗憾的是我们都认为现在的云阳走的是一条正确的路，不愿意变得和他们一样。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要把自己当做永天国的一个领地，而是把永天国变成我云阳的东西吧。散会。”
说完，利德起身回了房间，阿莱雅跟随着他一同离开。
其他人也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在短暂地休息之后，云阳这台战争机器再度开始轰隆隆地运转。
回到房间之后，利德给小黑写了封信。破天会议上彼此约定好了，利德出钢材，交给西秦和南楚的锻造师去锻造。现在利德打算增加钢材的供给，拜托他们帮忙锻打一些普通的军用装备，尽量补上武器装备不足的问题。
同时，利德也给灵武领主寄去了一封信。虽然不知道那个女人是否在意巧克力的现状，但利德还是决定跟她简单地汇报一下。同时利德也询问灵武领主有没有淘汰下来暂时闲置的装备，云阳可以考虑购入一批。
武器装备靠买肯定是搞不到最好的，但灵武淘汰下来的装备打天成肯定是绰绰有余。
两封信寄出去之后，利德松了口气，看了看今天的时间还很充裕，于是开始教巧克力算术题。
11.再启程，赴云海
让利德没想到的是，最先运来的武器并不是来自于南楚，也不是来自于灵武，依然是来自于云海。
白凰还是私下里给自己的兄长写了一封信，求到了五千份武器铠甲。
她没有跟利德说这么做的代价是什么，只是笑着吹嘘了一顿姑奶奶就是这么牛逼，结果被利德二话不说按着双手壁咚到了墙上。
利德看着她的眼睛，许久之后低声问道：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白凰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她露出一个有些心虚的表情，视线移向别处，对利德说道：
“知道啊，我哥也挺生气的，跟我说再这样下去我就别回去了。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或许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他们到底还在不在意我这个妹妹。”
白凰看着利德的眼睛，又一次笑了起来，还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没事，给你你就收下呗。姑奶奶也不全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我心里有数。”
利德松开了压着白凰的手，问道：
“云海的情况很严重？”
白凰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
“我大哥到十重了。他只身一人杀了我二哥身旁二十七名重要的党羽，也许真的已经回不去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也许我二哥说得对，我就这样置身事外，一个人呆着就好了。反正我回去也会被云海卫直接扔出来，根本见不到我的两个哥哥。”
利德站在白凰的身旁，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还记得当初白凰刚来云阳不久，也曾问利德云海的世子之争到底能否善始善终。当时的利德跟白凰说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成年人的世界总是很残酷的，总要分出一个你死我活才能落下帷幕。
这种事白凰内心深处或许也清楚，但这事摊在谁身上谁都不好受。
换做其他人，现在应该考虑云海迎来新主人后，云阳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但利德想到的却是在王都的时候，白凰一副大姐头的样子护在他的身前，后来她更是变卖了所有的首饰帮御西城度过了难关，在朝北行之前还不忘给白夜写信让他多关照一下自己……
利德的手轻轻放在了白凰的脑袋上，随意地搓了搓，问道：
“你大哥和你二哥，你希望谁当云海世子？”
白凰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我二哥。他脑袋聪明，也有很多人追随，他一直都是最适合的人选。”
利德又问道：
“那么，你希望云海的世子之争有一个怎样的收场呢？”
白凰这次想了想，语气略显落寞：
“我只是希望他们都能好好地活着……”
利德点了点头，挪开了放在白凰脑袋上的手，轻描淡写地撂下一句：
“那收拾收拾，我跟你去云海。”
他说得很平静，那语气听上去就像在宣布今天中午吃什么一样。但这短短的一句话落在白凰耳中却犹如落雷，她骤然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利德，失声道：
“你疯了？”
利德看着她，还没有说话，白凰已经语速很快地说道：
“前几天才开了会议，现在的云阳有那么多事情要做，你要在这个时候抽身离开？更何况现在和以前不同了，以前我哥放过你是因为你对于云海没什么威胁，现在你敢去云海，他们肯定会对你动手。我哥身边想杀了你的人有很多。”
利德两只手揣在袖子里，对白凰说道：
“也许吧。但是如果我不去的话，他们两个之间一定会有一个人死掉。那样你大概会难过吧？虽然人生路上会有许许多多这样难过的事情，但我想，既然你开开心心地来了云阳，我也希望你在这里的每一天都能过得无忧无虑。”
白凰轻轻踢了利德一脚，说道：
“你这话说的，跟我爹似的。”
利德拍了拍她的后背：
“其实我不介意你叫我一声爸爸。”
白凰笑骂了一句：
“滚蛋，姑奶奶给你当妈还差不多！”
接着插科打诨的时间，利德忽然不由分说地来了一句：
“这事就这么定了。我跟河月打个招呼，下个周就动身去云海。”
白凰垂下手，也没有再矫情地客套什么，而是郑重其事地说道：
“谢谢你啦。”
利德回应道：
“你为云阳已经做了很多事情了，这次换我为你做些事情，很公平。我没办法保证你的两个哥哥最后都能活下来，因为现在的我还不知道这次世子之争背后牵扯着什么样的利益。我只能保证你将来尽可能地不会为此感到遗憾。”
白凰轻轻点了一下头，表示赞同。
云海的局势，利德之前考虑过很多次了。
想要解决世子之争的危机，必须先弄清楚为什么沉寂多年的白夜忽然决定要争这个位置。如果能搞清楚这个问题，云海的局势将会清晰很多，相反如果这件事一直是个谜，那整个事情就无从入手。
至少现在来看，白夜和白凤都想要世子之位，但这个位置只能有一个。如果双方都不愿意退步的话，那么一定是其中一人踏着另一个人的尸骨登基。白凰说希望自己的二哥白凤继位，那么整个事件的关键就是想办法说服白夜后退一步。
必须到云海收集情报，甚至亲自问过当事人，才能有更多进展。
当天晚上，利德约河月去珍味楼吃饭，河月笑的满面春风，上桌第一句话却是问利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利德很坦诚地说自己要去云海，河月的酒杯当场就落在了地上。
片刻后，她换了个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对利德说道：
“你想干涉云海的世子之争？”
利德点了点头。
河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
“我不同意。云海离我们太近了，现在还不是硬碰的时候。”
河月很少见地露出了强硬的态度。
利德笑着伸出手，揉了揉她苦苦的小脸，趁势捏了捏，随后说道：
“我知道。所以，我需要你们在我离开的时候，帮我做一些事情。”
12.去信如寻衅
这一顿饭吃到接近深夜。
利德不走，珍味楼老板沙烟自然也不敢打烊，在外面等候到很晚。当然这种等候本身是甜蜜的，就像在校门口等自己的女朋友放学一样。毕竟利德来他这里吃饭是给他面子，就算利德在这连续吃个三天三夜，他也只会高兴不会难过。
到半夜，河月喝的有些醉了，利德搀着他从楼上下来的。
河月一只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醉眼朦胧地念叨着：
“你有很多想法、很多主意……我是你的下属……只要照你说的去做就好……”
利德自己也喝的有点多，一手揽着河月的腰，两个人并肩走在空旷的街道上。
河月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知道你每次出去都是为了云阳好，你总有办法去应对那些危险。但我还是很担心……因为你只要失误一次就回不来了……”
河月温热的吐息带着甜酒的味道，她绵软无力的身躯仿佛要融化在这夜色之中。
河月咬着红润的唇，搭在利德脖颈上的手臂加了几分力气，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但是啊，我也经常会想。我到底要再付出什么样的努力，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你不必再担心，才能把你留在我身边呢……”
说完之后，河月垂下脑袋，倚靠在利德的肩膀上沉沉睡去。
至于今天一天两个人到底在酒馆的包厢中聊了什么，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了。
第二天利德召开全体会议，宣布自己要去云海一段时间，领地内的事情还是按以前的规矩办。对于利德的这个决定，其他人自然又是提出了许多反对的意见，毕竟现在去云海还是太冒险了。
世人都知道云海有入主中原的心，而云阳正是挡在云海北边的山。云海要么被山压着喘不过来气，要么直接把这个小山头给铲平了，塔基斯将军到现在还带着四万云阳精锐守在云阳南部，利德这个举动却无异于开局就先跑出去送了人头。
不过在会议上，河月赞成了利德的做法，帮他分担了很大的压力。
内政首辅支持利德的看法，其他的人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白凰看上去倒是有些愧疚，跟利德保证这次去云海自己一定会帮他打好掩护，别人想伤害他就必须先从自己的尸体上跨过去。
白凰的侍卫赫吉只是象征性地劝了利德两句，之后就不再僭越。他的使命是保护好白凰的安全，白凰回到云海应该不会出什么大的问题。而利德会不会死在云海，说实话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不会去害利德，但也没有保护利德的义务。
会议的最后，利德笑着拍了拍手：
“我知道大家担心我的安全。我不在的时候，希望大家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云阳如果弱小的话，我就算天天待在铁壁铜墙内，也免不了被瓮中捉鳖的结局；相反，如果我们云阳强大了，我就算满世界浪个不停，也没有哪个领地敢对我动手。”
他站起身，看向每个人，沉稳地说道：
“我能去云海，是有底气的。你们就是我的底气。”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目送着利德离开。
这次去云海，利德依旧打算只带阿莱雅去。阿莱雅现在的境界是八重大圆满，想上九重还是有些难度。这次去云海虽然凶险，但未尝不是一个机遇，当然更重要的是阿莱雅自己执意要跟利德同行。
“我是少爷的剑。”
阿莱雅一边帮利德收拾着行装，一边说道：
“少爷不必在意我的感受，我没有觉得累，也不需要休息。我只想跟在少爷身边，保护少爷的安全。无论少爷将来想去哪里，王都、灵武、南楚还是云海，只要我能派上用场，我都希望自己能够陪少爷一起。”
阿莱雅的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郑重其事地说道。
利德能听出她话里的潜台词，这次去南楚没有带她确实是利德思虑不周。领主府里面的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梦想，但阿莱雅的工作就是利德的侍卫兼侍女，利德出行不带她其实反而会让她感到难过。
利德双臂抱怀，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