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很快，白凰就迎来了又一个挫折。
领主府的侍卫不让她进门。
无论白凰如何亮明身份，门口的侍卫都冷着脸，对白凰说道：
“老爷不想见您，请回吧。”
白凰插着腰，生气地问道：
“为什么？”
侍卫看了一眼一旁的利德，有些为难地说道：
“大小姐，我们也只是一些下人而已。老爷不想见您，是老爷的决定，我们是无从干涉的。”
白凰吸了吸鼻子，压低声音说道：
“他怎么可能不见我……一定是有人蒙蔽了他！是谁？现在领主府内管事的是谁？见不到我爹，总得有个人来跟我说说理由吧。还是说你们不想认我这个大小姐，不欢迎我回家了？”
侍卫一脸难色，视线在利德与白凰之间转来转去。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对白凰说道：
“这样吧，小姐这次回来想做什么？我可以帮您传达给老爷。”
白凰刚打算开口，利德已经踏前一步，笑眯眯地对侍卫说道：
“烦请告诉云海领主，我和白凰是来完婚的。她肚子里的孩子快两个月了，很快就要显怀，必须趁早把婚礼办了。”
白凰整个脸嘭地一下就红了，肉眼可见的蒸汽从温度过高的头顶上冒出。几个侍卫人也傻了，没见过这场面啊，几个人面面相觑，半天没一个敢回应的。再看利德牵着白凰的手腕，一时间谁都不好说什么，白秋被砍了条胳膊的事情已经提前一步传到这里来了，导致这些人都不敢随便提出质疑，生怕利德再找个什么理由把他们也砍了。
片刻后，还是最前面那个侍卫用手托起了快掉到地上的下巴，艰难地问道：
“是……真的吗，大小姐？”
白凰拍了拍自己今天正好吃的圆滚滚的小肚子，趾高气昂地说道：
“没错，姑奶奶一胎怀了八个，快点通知我爹出来领人。”
侍卫们满脸黑人问号，最后还是有人开门进去，应该是去询问上面的意思了。
没过多久，进到领主府的那名侍卫就走了出来，一边擦汗一边说道：
“老爷有请……”
白凰给利德抛了一个得意的眼神，风风火火地跑了进去。
利德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心虚地看向阿莱雅，发现阿莱雅的表情非常平淡，完全看不出什么异样。仔细想想倒也正常，她连利德的“正牌”女儿巧克力都见过了，抗打击能力已然有了一个新的提升，自然不会特别在意白凰肚子里那虚构的孩子。
利德、阿莱雅和赫吉也跟了进去。
白凰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身体一瞬间轻盈了许多。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这里有她最热爱的人。没有去御西城、没有遇到利德的那段时光里，这里曾带给她无数的快乐，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无比熟悉，包括那条朝她跑来的狗，包括那只在树上探头探脑的松鼠，她都能叫出它们的名字。
白凰一路跑过大门，跑过长廊，跑过中庭，跑到后院。
然后，她睁大了眼睛，愣在了那里。
风吹起她的衣摆，吹起枯黄的草木。
院子里，一个和蔼的男人正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那个曾对她无限宠爱的老父亲，整个云海的主人，如今皮肤干瘪如一个瘦小的老头。他坐在摇椅上，浑身盖着厚厚的被子，正在笑呵呵地晒着太阳。那一头黑发不知何时变得花白灰败，那睥睨众生的气势也已然消失在他的身上。
追着白凰的脚步赶来的利德也见到了这一幕。
只一眼，利德就很清楚云海领主变成这个样子的原因。
他的血冷症确实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白凰的眼泪一瞬间就涌了上来。
云海领主勉强从躺椅上坐起来，伸出手，笑着问道：
“回来啦？呵呵，这么久没见，我的宝贝女儿都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
16.关我屁事，关你屁事
“老爹！！”
几乎就是下一个瞬间，回过神来的白凰直接扑了出去，扑到了云海领主的怀里，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云海领主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笑着说道：
“你看看，你看看，让你不要进来，非不听我的劝告。你爹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今天你要是不来，也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白凰一边抽泣，一边语速很快地说道：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云海领主依旧笑着，说道：
“老毛病啦……那么多绝世名医都治不好，告诉你不也只是让你徒增担心吗？人有生老病死，爹看得很清楚了。这些年因为血冷症的关系，也有无数次生不如死的时候，每次爹都咬紧牙强忍着。但爹有时候也在想啊，或许就这么闭上眼睛，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白凰把脸埋在云海领主的胸口，眼泪打湿了他的衣服。
云海领主自己的眼眶也有些发红，不过他毕竟是穷其一生都在为云海北伐做准备的豪杰，不会在儿女情长上难过到不能自已的程度。况且他也很清楚，这个时候他必须要给白凰做一个表率，才能让白凰坚强起来。
所以云海领主笑着摸了摸白凰的脑袋，说道：
“等下陪爹吃个饭……好久不着家，爹也想你。去，到厨房帮把手去，女孩子不能一点儿饭也不会做，将来嫁出去了会被嚼舌根的。”
话音落下，云海领主抬头看了利德一眼，说道：
“利德，你留下来，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利德点了点头。
云海领主身旁没有任何侍卫，利德也就让阿莱雅、赫吉两个人跟白凰去厨房了。萧瑟的院子里只剩下一个年迈的领主与一个年轻的领主四目相对，云海领主身上那种慈祥的气质消失不见，虽然他的笑容没有任何变化，但利德却能明显感觉到院子里的气氛变了。
云海领主揭开了身上厚厚的衣服，拄着摇椅强撑着站了起来，笑呵呵地说道：
“凰儿让你来的？为了她两个哥哥的事情吧。”
利德上前去搀扶住云海领主，触碰到他的那一刹那，入手已是一片死人般的冰凉。
利德回答道：
“是。小黄在御西城的时候，帮过我很多。我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但她的愿望我还是想努力地去满足一下。”
云海领主点了点头，感慨地说道：
“你是个仗义的人……你应该知道，云海北上，最好的办法就是拿下云阳。而你现在来了不夜城，说句不好听的，我随时可以杀了你，为后人省下一些麻烦。”
老人的眼神中一瞬间流露出凌厉的光，让人一时间很难分清楚他话中到底是玩笑的意味居多，还是认真的成分居多。
利德依旧搀扶着他的胳膊，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云海领主的目光没有挪开，毫无征兆地问了一句：
“你境界十重了？”
利德笑了笑，没有回答。
云海领主点了点头，身上的杀机消散，称赞道：
“少年英才、少年英才啊。怪不得凤儿一直以来都对你赞许有加……这次来云海，你想做什么？”
利德扶着他走过花园最温暖的阳光，到了一棵树下，回答道：
“小黄说，想让她二哥当世子，让她大哥好好活着。”
云海领主哈哈大笑：
“是她会有的想法……唉，那个傻孩子……”
利德问道：
“其实，这也是我曾以为你会做的事情。在白夜突破十重之前，你其实都可以立白凤做世子的，这样云海的内乱会被控制到最低。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不愿意这么做？”
云海领主望着郁郁葱葱的树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他笑着问道：
“你见过夜儿和凤儿了吗？”
利德摇了摇头。
云海领主笑着说道：
“见一见，你可能就明白了……”
过了好久，云海领主吐出一口气，声音一时间有些复杂。利德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些骄傲，似乎也有一些落寞，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情感本不应该出现在一起，或许也只有岁月才能将它们强行捏合：
“你总有一天也会明白的。孩子多了，每个人的天赋不同，每个人的造化不同，每个人的亲疏远近不同，不可能全部教好的。就像白秋那孩子，身上也流淌着我的血脉，但他确实就不是可造之材，连基本的自知之明都没有。夜儿与凤儿呢，又太过优秀了，都是些好孩子，都有资格接我的班……但是领主只能有一个，就像我现在站在这里，我的那些亲兄弟却已经埋骨荒野。”
云海领主微笑着说道：
“我的教育理念，和别的领主不太一样。孩子嘛，各有各的性格，各有各的长处，谁知道哪个将来是栋梁之才，哪个又会是偏才怪才？你和凰儿都觉得凤儿适合做领主，但你可知道他的血冷症已经严重到很可能活不过三十岁？我立他为世子，就算是他将来拿了天下又如何，孩子还没长大就撒手人寰，云海的血脉能不能延续下去都不知道！而且夜儿心性坚韧，遇事沉着冷静，未必坐不好这个位置。我充其量就是个当爹的，孩子那么多，也照看不过来，有什么资格让他们的人生按照我设定的去走呢？愿意争，就争一争吧，云海不会因此元气大伤，他们两个心里有数的。”
云海领主的笑声豁达，带着几分释然。
他看向利德，嘱咐道：
“我唯一一件不放心的事，其实你的心里也清楚，但这话只能我这个招人嫌的来说。”
云海领主的目光平静，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
他对利德说道：
“你永远也不能娶凰儿。这是为你，也是为凰儿好。不要以为我这一把年纪都活在了狗身上，我的女儿喜欢谁我还是能看出来的。她可以陪你编造一胎八个的谎言，你却不能当真，明白吗？将来云海北伐，第一个目标就是云阳。”
利德看着云海领主，院子内的气氛一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片刻后，利德展颜笑道：
“她喜欢谁，我无权干预；我喜欢谁，关你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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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兄弟萌关心，手术很顺利。我是上周六入院上周天禁食，周一上午被全麻丢去手术台上搞了六个小时，之后吐了一晚上（麻醉副作用）。这两天正在慢慢恢复，但体温还是偏高，有些术后发热现象。总体没啥大问题，快的话这周五也许就出院了。
17.天上月，心上人
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白凰总觉得餐桌上的气氛怪怪的。
云海领主坐在主位，利德坐在他的正对面，两个人之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火药味在。但要说两个人之间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似乎也没有，不仅是因为双方的脸上都带着笑容，也是因为云海领主对待阿莱雅的态度很好，俨然一副对待自己亲孙女的架势。
云海领主的左侧坐着白凰，右侧稍远的地方坐着阿莱雅。他不太会跟利德交流，但偶尔会跟阿莱雅说几句话，大概就是夸赞阿莱雅剑道高超，在王都期间保护好了白凰的安全，对云海是有恩的。
至于赫吉，在这种场合中没有获得上席的资格，正在大厅外负责警戒。
餐桌上，白凰也搞不清楚云海领主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正在努力试着察言观色。但无论是利德还是云海领主的话里都只有不显山不露水的机锋，白凰听得云里雾里，最后还是忍不住拿出了熟悉的方法——撒娇。
“爹～我二哥和我大哥的事你到底打不打算管了？你应该不会忍心看到你的宝贝女儿为这个事情难过到茶饭不思吧？”
云海领主笑着说道：
“茶饭不思？我看你上餐桌之后嘴巴就没停过嘛。再说了，偶尔有个事情让你操心操心不也挺好，省得你总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
云海领主不显山不露水地把白凰的撒娇挡了回去，白凰也只能摇晃着云海领主的胳膊，拖长了声音：
“爹～～～～”
云海领主却已经不再管她，笑着跟阿莱雅介绍了一下云海的两个特色菜。
白凰嘟起嘴巴，明显看上去很不开心。但她心里也很清楚，云海领主老了，不是那个能上天帮她摘星星的无所不能的老父亲了。换做之前，白凰应该会继续闹下去，比如双臂抱怀气呼呼地说“不给我个交代我就不吃饭”，但现在的她仅仅是失望地往嘴里送了一口米饭，和着眼泪咽下。
白凰不谈世子之争的事情，云海领主便把话题重新转回了她的身上，不停地给她夹菜，偶尔跟她说一些自己的近况。
利德在一旁默默地看着，逐渐意识到了白凤与白夜的事情或许已经成为了云海的难言之隐。只有避开这个话题，云海领主和白凰才能像正常的父女一样享受家庭的快乐。
云海领主会一边吃菜一边讲起白凰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的白凰上树偷鸟蛋，结果被鸟啄得从树上跌下来摔肿了屁股，因为害怕被责骂当天把自己的胸口也垫高了几层，理直气壮地说自己这波是超前发育到前凸后翘的时期，并硬顶着云海领主的威压给他有模有样地抛了两个媚眼，结果被云海领主揍了个屁股开花，白凤和白夜两个人捂着耳朵不忍心听其惨叫。
白凰自然也不甘示弱，反手就讲了云海领主在外面养外室被她抓到的英勇事迹。那次白凰去青楼找妹子玩，相中了一名又纯又欲的美人，结果对方无论如何都不肯跟自己牵牵小手。白凰觉得此事蹊跷，调查一番后发现自己的老爹半夜从后门偷偷溜入那姑娘的房间跟她深入交流，场面顿时十分尴尬。一身正气的白凰偷偷把这个事情举报到了家里的各位姨娘那里，云海领主也过上了好几天鸡犬不宁的生活。
父女两个人互相伤害到很晚。
或许是察觉到了父亲老了，又或许是因为意识到父亲不愿意插手白凤与白夜的争端，心情不佳的白凰在饭桌上破天荒地喝了不少酒。到最后她趴在餐桌上哭个不停，直到深夜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朝利德说道：
“扶我回去……睡觉……”
云海领主对在不远处等候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立刻走过来扶住了白凰，结果被白凰一把推开。白凰的手软绵绵地搭在利德的肩膀上，吐出一口酒气，迷迷糊糊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