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不，斯卡蒂小姐。相较于传统武道只有单纯的破坏属性，魔法确实有很多其他的用途。但是从古到今，最常见的用途依然是破坏。从超古代魔法到现代魔法，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
斯卡蒂摇头道：
“我不想在这一点上与你争论……人性也是善恶未定，但为了让这个世界少一点罪恶，我们更愿意去宣传其善良的一面。魔法同样如此，如果你们靠魔法取得了战争的胜利，今后将会有无数领地挖掘和压榨那些具备魔法才能的人，魔法将变成杀人的工具。”
双方僵持不下，斯卡蒂忽然问道：
“你们到底打算用这个东西，杀多少人？”
利德平淡地回答道：
“也许几万，也许几十万。”
斯卡蒂看着利德，身上的气势开始变得有些吓人。但利德抬起头，灵魂的力量硬是压过了斯卡蒂的气势。他把缠着绷带的手放在桌子上，对斯卡蒂说道：
“斯卡蒂小姐，我在云海，亲手把一个半只脚踏入十重的人打回了凡间。那时候我发现，其实十重也不过如此而已。”
斯卡蒂收起了身上的气势，对利德说道：
“你们缺多少刻印石？如果我不答应的话，会少死一些人吗？”
利德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
“……其实是一样的。”
这话算得上一语双关。
其实利德不需要数量那么多的引爆装置，他之所以对斯卡蒂说雷管吃紧，是因为他希望斯卡蒂帮忙制作一批刻印石。这样其他领地里熟悉魔法的人就会把爆炸的源头往魔法上联想，而不会把它当做一种全新的武器去防备。斯卡蒂是否帮他制作刻印石，其实差别不大，顶多就是少引爆一些炸药，并不会对最终的死伤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其次，战争总会死人。无论斯卡蒂与利德是否抽身事外，阵亡士兵的总数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唯一的区别是，在所有阵亡的士兵中，有多少是别的领地的人，有多少是云阳自己的人。
斯卡蒂微微叹息一声，说道：
“你们云阳的魔法工坊，只能生产一些粗制的刻印石，精度有限，容易误爆。我的工坊里，还有大概三百枚这种刻印石。我可以把它们原封不动地送给你们，但你们要答应我一件事。”
利德喝了口茶，说道：
“请讲。”
斯卡蒂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从现在起，你们在永天国各地开始救人。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沿途施舍无家可归的人也好，成立医院或福利院也好，总而言之杀多少人，便要救回多少人，这是交换。”
利德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他放下了茶杯，对斯卡蒂说道：
“以后你会明白的。光是天成会因此得救的百姓数量，就已经超过了你说的几倍甚至十几倍。”
斯卡蒂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道：
“那我是不是还应该恭喜领主大人，今后又多了一个领地，可以肆无忌惮地搜寻和压榨那些具备魔法才能的好苗子？”
利德放下茶杯，坦诚地说道：
“是啊，我真诚地希望天成的百姓里能够多一些智商在线的人，多一些有才能的人，多一些不怕死的人。退一万步说，我希望他们当中至少多一些拎得清是非善恶的人，最好有一天能跪在我们云阳领主府外，给我唱一首感恩的心。”
21.开始挖坑
天成领地·安宁城。
安宁城外有一座山，叫做万世山，取自“山河万世”的意思。这座山上葬着的是天成领地的历代领主，虽然后代一代不如一代，还想出来了依靠残暴统治来奴役百姓的治理方针，但天成领地也确实出过几代杰出的领主，励精图治攒下来了不少家底。
崽卖爷田不心疼，但有田可卖也说明祖上曾经阔过啊。
万世山的风水不错，应该说是天成内部风水最好的一座山了。虽然风水之说虚无缥缈，但不妨碍信的人花费大力气把这里修建成了陵墓。而现在，卷柏就站在陵园的入口，身边带路的百姓问他还要不要往里走，卷柏没有回答，但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陵墓中尽是常青树，冬天也没有萧瑟的景象。
肃穆的环境里，卷柏摘下头带，缠在右手上，对这绵延上千里的陵园开口道：
“不管怎么说，感谢各位曾经对天成的苦心经营。”
他顿了顿，又说道：
“从现在起，这里是我们云阳领地的了。”
历代天成领主搜刮来的财宝千千万，陵墓中就要占一半。府库什么的都是小钱，天成领主开销巨大，早就入不敷出，能指望府库里存下什么好东西？但这里不一样，天成领主就算再缺钱，总不能把自家祖坟刨了吧。
相反，他一定还准备了一大笔金银珠宝，准备在自己死后带入自己的墓穴中陪葬。
遗憾的是，他应该再也用不到了。不光是他用不到，那些沉眠在地下的宝藏也会被取出来，钱财这东西与其放着发霉，倒不如用来偿还他们对天成百姓犯下的罪孽。
卷柏是一个讲道理的人，挖别人祖坟之前还要先亲切问候一下别人的先人，他相信天成的历代领主也是讲道理的，自己的后代犯了错，自然要付出应有的代价。这代价他们的后代付不起，便落在了他们自己身上。
用利德的话说，这就叫随时随地追缴赃款。
这时又有一名士兵赶过来，卷柏便将头带重新绑了回去，开始一边下山一边听汇报：
“天成领主府已经被攻克了。天成领主身死，但他的两个儿子活了下来，预计会被带回云阳去进行审判。我们给攻入领主府的百姓发了遣散金，让他们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乡生活。曾经带领他们反抗军队的那些小头目也被指认出来了，看您想怎么处置他们。”
卷柏对那名传令兵说道：
“能在这个世道里翻云覆雨，他们也是一群狠人，只不过之前生错了地方，走错了方向。我们很快也会从天成招募一批士兵，可以先提前探探那些人的口风，他们如果有愿意留下来的，我们照旧保他们的荣华富贵。”
那名士兵继续说道：
“是。另外还有一个问题，我们从那些人身上打听到，他们的背后还有一股势力。他们的行动不全是自发的，有人在背后指点。”
卷柏问道：
“天成领主？”
士兵摇头道：
“不……他们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卷柏沉默了一会儿，对传令兵说道：
“把这个消息原封不动地汇报给领主大人，同时分出一部分人手，联系暗部组织一同去查那些与他们接头的人。”
士兵行礼道：
“是！”
卷柏回到安宁城的时候，云阳的神机营和少羽营都已经到场了。神机营的营长没来，卷柏先和少羽营的营长明乾见了一面。明乾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比起第一次和卷柏见面，现在的他明显要长高了不少，身上的肌肉线条也越发明朗。
“准备挖坑了。”
明乾直奔主题地说道：
“领主大人派我们过来，是来辅助的。我们会负责疏散附近的人群，尽可能地散播一些虚假消息，来保证计划可以顺利进行。卷柏将军，方十三将军让我提醒您，这个计划的知情者一定要越少越好。”
卷柏开口道：
“放心。出了问题，我提头来见。”
明乾笑着跟卷柏握了一下手，说道：
“神机营这次会全程参与，不过方十三将军就不来了。她说您有能力处理好这边的事情，而且她要亲自带人去打几仗，才能让那些疑神疑鬼的领地乖乖上套。不然得来的太容易，恐怕他们也会有所怀疑。”
卷柏笑着说道：
“意料之中……几天没见，少羽营是扩建了吗？感觉你们的人手比原先多了不少。”
安宁城外现在很忙碌，有不少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正在帮助城里的孤寡老人迁到外面。随着天成领主被杀，天成府库被洗劫一空，以及各种赈灾棚的迅速搭建，天成百姓身上的那种绝望而孤独的野兽气息也散去了不少。对他们来说，亲手完成复仇比什么都重要，而复仇之后的空虚与落寞，让他们能够短时间内恢复一些神智，就像是进入了贤者时间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面对一些性格爽朗的半大孩子，大部分人都不会有什么恶念。
当然，有也没用，因为少羽营的人也是经过专业格斗训练的，一般人还真打不太过。
明乾看了看忙碌的人，回答道：
“是啊，扩招了。您也知道，宣传这块没人比我们更擅长……再加上去年少羽营的成绩不错，愿意来我们这边的人特别多。当然，您这边之后估计会扩招更多的人。”
明乾的目光落在那些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用手接粥喝的天成百姓身上。
昭辰有一位“名誉领主”，所以也保留了原先的建制，只是把所有关键岗位都安排上了云阳的人。但天成没必要这么做了，王族已经点了天成的名字，意味着拿下这片土地的人可以直接摘掉“天成”这个名字，把所有的东西都收入囊中。
天成没有必要再成立一支自己的军队。相反，考虑到天成的百姓非常“不规矩”，天成的百姓参军的前几年反而要被分散着插入各个军队中。
而云阳的军队是走精锐路线的，到时候一些刚过及格线的新兵多半会塞到卷柏那边去，毕竟昭辰本身也非常需要足够的士兵来撑场子。
卷柏捏了捏僵硬的肩膀，半是叹息半是高兴地说道：
“唉……之后大概有的忙了。”
22.准备谈判
在云阳攻克安宁城不久后，淮王领地宣布重新召开“扶持天成”的会议，并公开谴责利德“虐待天成百姓”、“杀害天成领主”等多项罪过，要求云阳必须立刻撤出“得来不正”的天成领地，转而通过谈判解决问题。
同一天，云阳宣布前期拨款十万金币帮助天成从废墟中重建。
一车车粮食、木材、砂石水泥运到天成的时候，利德也一同到了那里，发表了一段简短的演讲：
“我知道，你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经历过各种各样的事情，才勉强在这个操蛋的世道里活下来。而现在，阴霾散去，积雪消融，你们要面对的却不是灿烂的未来，而是更加残酷的现实。如何活下去，如何改变现在的境遇，甚至到底有没有必要继续努力，你们思考的问题远比其他领地的子民多得多。”
利德顿了顿，继续说道：
“在我眼里，你们与云阳的百姓一样，与永天国其他领地的百姓一样，都是人类的一部分，是我们的同胞。当年我们云阳不惜冒着巨大的风险也愿意接纳你们，如今我们依旧愿意再相信你们一次。因为我觉得你们是很伟大的一群人——在这样的世道里，仅仅是降生、仅仅是活着，就已经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了。你们为了活下去一直在拼尽全力，我们也会尽全力回应你们的愿望。”
利德竖起一根手指，高声说道：
“我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一个，活下去！在这个不再有任何压迫的土地上活下去！云阳不会把你们当做我们的奴隶，也不会把你们当做需要照顾的小孩子！你们遭受了苦难，我们借给你们资源去重建家园，之后你们会变成什么样子，完全取决于你们自己。当人，还是当狗，完全取决于你们自己！”
穿着宽松袍服的利德说完之后就离开了，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如他所言，云阳不会在天成身上投注过多的资源。一方面是因为云阳自身也还处于发展期，远没到饱和的程度；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始终不相信天成的百姓能有什么投桃报李的心，喂得太饱反而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先磨一磨他们的性子再说。
十万金币在当前的物价可以买到三亿四千万斤米，看上去像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但其实每人每天就要消耗一斤以上的大米，就算掺着其他野菜熬粥至少也要半斤才能勉强饱腹。天成现有居民二百万人左右，超过四分之三的人需要领取救济粮才能活下去，也就是最少有一百五十万个人要云阳来养活。这些人每天就要吃掉七十五万斤米，十万金币全换成粮食也就能撑一年多。
实际上这笔钱不可能全部用来购置大米，相当一部分会买其他的生活必需品。再加上农忙期间一个人半斤米是不可能够的，最终这十万金币能撑个小半年就不错了。
至于淮王领地的警告，利德也就听一乐，实际上理都没理。
等到淮王领地派了第八个使者来云阳催他去开会的时候，利德才终于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把上次叫去淮王领地传话的那个商人又叫了过来，问道：
“最近有什么生意要去淮王领地吗？”
那个商人老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是回答道：
“回领主大人，有的。小人平时专门跟淮王领地的秋香阁做生意，明天正好要去那边一趟。这不是年底了嘛，小人要去把尾款收了，顺便商讨一下来年的订单……”
利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上次让你帮我传话，你整得挺好。这次也拜托你去帮我跟他们说一声，总共十六个字‘能耐不大，屁事不少，爱打就打，不打拉倒’。记住了吗？”
商人老哥默念几遍，一本正经地说道：
“记住了，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利德笑了笑，心说那边听完不炸才有鬼呢，还有啥好消息。
他打了个哈欠，又睡了一会儿，半上午的时候才一边慢吞吞地起床，一边让阿莱雅帮忙换了衣服。随后他独自接见了从淮王领地来的那八个使者，神清气爽地说道：
“各位请回吧，我们云阳的使者明天就将出发前往淮王领地，本次他会全权代表本人的意见，与淮王领主进行亲切而友善的会谈。我相信，在各个领地的协同奋战下，一定能给天成百姓一个更美好的明天。云阳愿意同各位携起手来，一起创造一个没有人受伤的世界。”
那八个老哥被利德晾了快半个月，如今终于等来了消息，一时间眼眶都湿润了。为首的那个使者紧紧地握住利德的手，真诚地说道：
“这次如果谈判能取得成功，领主大人当居首功！”
利德一挥手：
“客气客气。中午我请客，为各位送行！”
八个淮王领地的使者齐声道：
“谢领主大人！”
利德跟这些老哥一起吃了顿饭，之后就送他们回淮王领地了。
下午他见了方十三一面，方十三正坐在轮椅上，侍女提拉正帮她念着兵书。
见到利德，提拉放下书，叫了一声利德的名字，方十三也朝那边转过头。
利德笑着说道：
“听说凌云城刚刚开了一家新的甜品店，还想在你出征前带你去尝尝。怎么临走前突然开始温习兵书了？”
方十三浅笑着回答道：
“也算不上是临时抱佛脚……以前看梵卿写的兵书，很多地方不能完全理解。现在他不是在和灵武领主打仗吗？了解到他的排兵布阵，再结合他当时写的兵书，就能够逐渐明白这些阵法的真正妙处了。”
她顿了顿，对利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