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我翘起二郎腿，学着刚才白凰的坐姿，一只手撑着脑袋，笑着说：
“所以呢？白凤打算把他妹妹送我，我就该谢天谢地地娶回来？刚才不是说了嘛，我还看不上她。白凰跟许多贵族小姐比起来算好的，起码比我那几个妹妹看着舒服很多。但大小姐脾气还是不小，我娶她干嘛。”
河月说道：
“那你……”
我淡淡地打断了他：
“至少正妻的位置不可能给她。我已经有人选了。”
河月问道：
“谁？”
刚刚问出口，他一瞬间变了脸色，张了张口，问道：
“阿莱雅？”
我没正面回答，只是说道：
“我啊，虽然也挺无耻的。但还没到一个妹子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最后我只是干巴巴地一句‘真努力啊，继续努力啊’就把她打发了。阿莱雅一直都傻傻的，除了听我的话、为我着想之外不会去做别的，就像一个人偶一样。但只要她愿意跟我，我就会带着她。而且，她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遇到的第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所以如果她有那个想法，我就会给她那个名分。这与她的身份地位无关，虽然说抱着白凰这位背靠着云海的富婆可以吃喝不愁，但如果因此要我把阿莱雅抛下的话，这白饭不吃也罢！”
我看了一眼河月，摊开手说道：
“你也一样。虽然我找你来是为了建设御西城，但如果有一天，要我在御西城和你之间做选择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选你的。”
河月紧皱着的眉间总算舒展开。
她算是妥协地说道：
“好吧。不过在我看来，你们这也并非爱情，更像是家人一般。以后的变数也很大，我不干预就是了。但白凰，我劝你还是把她留在城里吧。哪怕没有联姻，她留在这里对其他的势力也是一种震慑。在没有搞清楚你和云海的关系之前，白凰的身份可以让许多对御西城图谋不轨的家伙打消念头。”
我笑着问道：
“特别是那位瞎眼瘸腿儿的女指挥官……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
河月露出笑容，似乎对我能理解他感到十分开心。
他伸了个懒腰，说道：
“不过就是劳烦你破费了。那个什么雪绒花膏，听上去就不便宜的样子。”
我洋洋自得地说道：
“什么雪绒花膏，逗她玩的。其实就是白糖蜂蜡兑水的产物，成本不超过二十个铜板。御西城都穷成这个样子了，我上哪去弄什么奢侈品泡澡啊。以前洗个澡七八个妹子服侍，现在就阿莱雅坚持帮我搓搓后背了。至于酒菜，阿莱雅不是会萝卜炖白菜吗，让她给小黄露一手就完事了。”
“白凰不要面子的啊……”
河月说着，自己也笑了笑，摇着头说道：
“不过，御西城有御西城的规矩。一次两次可以，也不能次次都由着她胡来……只是你得给个准话啊，我们可是本着得罪人的态度去管她的，万一有一天她摇身一变成了御西城的女主人，那明里暗里的报复我们可吃不消。”
我拍了拍河月的肩膀，毫无节操地给他画了张大饼：
“放心吧，将来你的位置不会在她之下。只有你管她，没有她管你。”
河月愣在了那里。
19.我阿莱雅学的可是杀人的剑
嘛。
河月的话，估计也不用我操心。他如果留在御西城的话，不管是能力还是资历都足够做内政一把手了。而且他也很擅长处理人际关系，虽然嘴上说着担心报复啊什么的，但想必早就想好解决的办法了。
我问河月：
“除了娶过来抱大腿，小黄还有什么别的用吗？总不能真的白养她吧。”
河月笑着说道：
“这点倒是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了。”
他带我来到窗前，看着阁楼窗外城内的景色。御西城已经挺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外界长期的压力反而激起了民众的紧迫感，再加上御西城现在政策相对宽松，赋税相对少一些，每个人都沉浸在劳动的氛围内，整个城市呈现出一种欣欣向荣的气息。
河月感慨说道：
“御西城真的很不可思议。但细细想来，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这里的民众未开化，仍然保留着愚昧守旧的一面。但这么多年他们没有被魔族与贵族的外忧内患压垮，如今我们待他们如手足，他们也展露出了极强的韧性。今年估计是个好年。”
河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前两天，御西城内出了一场斗殴案件。有人开设地下赌场，结果闹出争端。城中居民纠结成几队大打出手，我们的士兵赶到现场的时候，肇事者已经扬长而去。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死了，还有一个重伤，眼看是救不活了。”
我抿了抿唇，不怎么愉快地说道：
“我们少收税是为了让他们吃饱，不是让他们吃饱了撑的。”
河月耸耸肩，说道：
“可我们没法管制。这些家伙本身就是游离在律法之外的灰色地带，况且法不责众，这种大规模斗殴真的让人头疼。我打算在城中设立专门负责巡逻的队伍，统称为监察卫。监察长的位置可以放给白凰，她在云海的时候就习惯了当个惩恶扬善的女侠，巡查工作对她来说也是轻车熟路。”
得到我首肯之后，河月就去找白凰谈话去了。
我则打了个哈欠，朝门外走去，忽然听到后花园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快步赶了过去，浓烟四起，感觉就像是军工厂炸了一样。
一边咳嗽一边冲了过去，忽然间冷冽的剑风吹起，尘埃散去。阿莱雅半跪在地上，手里的剑深深插入泥土中。地面的泥地仿佛被翻整了一次，我辛辛苦苦种的花全部都倒了个人仰马翻。赫吉双手握着一把大剑，神情冷峻地看着阿莱雅，见到我之后，脸上那绷紧的表情才舒缓一些。
阿莱雅吐了口血，就这么半跪在我面前，低着头说道：
“对不起，少爷。是阿莱雅的错……”
赫吉打断她的话语，说道：
“不是她。是我没控制好力度。本来说要切磋，不小心就把这里给炸了。”
我说道：
“你们两个怎么还谦让起来了。没事，我倒希望是你的错，赫吉，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地跟小黄要赔偿了。不过在那之前，先说说怎么回事吧。”
赫吉简单地跟我说了一下经过。
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跟河月谈话的时候，阿莱雅约赫吉稍微切磋两招。赫吉觉得自己很牛皮，剑道六重大圆满，打阿莱雅这个前不久刚升到剑道五重的“新人”有点欺负人的嫌疑，所以稍微压制了一下自己的境界，也拿五重的实力去跟阿莱雅打。没想到交手二三十招差点被阿莱雅一剑杀了，于是匆忙摆出权力，那一瞬间没有控制好，干脆利落地把我后花园给炸了。
行了，你全责。
赫吉苦笑着说道：
“虽然说是切磋，但阿莱雅小姐未免有点……太咄咄逼人了。不如说，一招一式似乎都为了取我性命一般。”
我摊开手，说道：
“那有什么办法。我家阿莱雅练得本来就是杀人的剑法，剑法就是为了杀人，每一招自然都是以杀人为最优先的选项。她是偏实用的打法，与那种一剑光寒十九洲的闪光弹完全不同。你这都不了解，还压制境界跟她打？同境界单挑的话，没有阿莱雅杀不了的人。”
赫吉皱着眉，说道：
“剑乃是君子之器，这么打未免太鲁莽了。”
阿莱雅撑着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伫立在我的身旁。
我对赫吉说道：
“你的剑道压制在第六重有些年头了吧。打算夯实基础，直冲顶层？真悠闲……就不用担心突然遇到比自己实力更强的人，人死了境界还没上去？你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味，天材地宝也没少吃吧？如果我没猜错，你以前应该是云海的富家子弟，所以才能有这样的余裕。在你眼中，剑是君子之器。但在我们这种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人看来，无非只是杀人的利器罢了。”
我拍了拍阿莱雅的肩膀，呲着牙笑着安慰她：
“打输了没关系。这段时间多和他打几场，对你境界提升也有帮助。”
赫吉慌忙地摆手：
“不打了不打了。还是和平共处吧。压制了境界打不过，不压制境界再打坏点什么东西，我这点儿工资可不够赔的。”
20.你我皆俗人
赫吉看了一眼阿莱雅，似乎对她的剑法还是心有余悸。虽然没有明说，但皱着眉快步离开了。阿莱雅抱着剑，跟在我的身后。
我倒是能够理解赫吉的感受，其实平心而论，大家说好的切磋一下切磋一些，结果对方一出手就是你死我活的架势，换谁谁心里都不乐意。甚至还会有各种各样的猜忌，哪怕是至交好友你玩这么一出都可能落得个割袍断义的下场，更何况是本就不怎么熟的两个人。
想必赫吉以后不会再轻易指导阿莱雅剑道上的东西了。
阿莱雅抱着剑一声不吭，但多少能看出心情低落。
我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
“怎么，扎心了？”
阿莱雅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少爷教的剑法一定是最好的剑法。而且，阿莱雅天赋有限，学不来那些变幻莫测的剑道，只有少爷教的剑多多少少能会一些。我只是担心……若我升到剑道六重大圆满也要十年，这十年内，阿莱雅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保护好少爷。”
我这才反应过来。
以前，阿莱雅很少有机会能与那些剑道高手交流，一直都是一个人练剑。
所以她心里怀着期望，总是期盼着明天就能晋升，总是觉得自己练剑的速度很快。但结果突然有人告诉她，想升到下个等级少说还好几年，这难免在人家的热情上泼了一瓢冷水。
我拉着阿莱雅的手，说道：
“上街走走吧。”
阿莱雅并未拒绝，只是不肯与我牵手，仍旧按着剑跟在我的身旁。
我双手抱在脑袋后面，望着头顶热切的太阳，秋老虎才刚到，夏日的酷暑还没有散尽。
布鞋鞋底传来石板路热烈的温度，热浪一浪高过一浪。
“我刚见到你的时候，你带着那把木剑，在人群中孤身一人。被嘲笑，被冷落。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不过是一个没什么远大志向的领主儿子，却被迫卷到各种各样的麻烦里，到现在也不得安宁。我们都是底层的人，是垃圾、是臭虫，是那些上层主流人士眼中的异类。”
我回头看了一眼阿莱雅，淡淡地说：
“因为他们从来没有体会过吃糠咽菜的感觉，他们从来不懂每时每刻都要担心自己能不能活下去的那种心情。提心吊胆、惶惶不安，我们为了活下去而做的努力，在他们眼中是一钱不值的东西。”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有瘦弱的女孩捧着一篮野花叫卖，我买了一个花环，帮阿莱雅戴在头顶。阿莱雅顶着花环照旧跟在我的身旁，依旧是面无表情，但脸上的神情舒缓了许多。
阿莱雅固执地说道：
“少爷与阿莱雅不同。少爷是阿莱雅见过最厉害的人。少爷想做的话，一定可以做到。不管是什么事都可以。”
这次我没有反驳。
我望着阿莱雅，笑着说：
“可是，什么事都由我来去做的话，我还哪里有时间陪你们呢？”
阿莱雅疑惑地歪着脑袋。
我移开了视线：
“我啊，以前是见过英雄的。那是真正的英雄，为了世界哪怕牺牲自己也没关系的那种。他很强，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做到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总是在大家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可我很少见他笑，他也很少与我交流。因为所有人都需要他，他必须不断地奔波在各个地方。他的一生都是作为英雄活着的，我很佩服，但从那时起，我就下定决心不能这么活了。”
我顿了顿，说道：
“所以明明可以由我来做的事情，我也不愿意真的自己去大包大揽。因为很没意思。你我皆非英雄，你我都是俗人。”
我朝阿莱雅笑了笑，说道：
“所以说你啊，打起精神来！你要成长的比赫吉更快才行，因为你是我的侍卫，我的生死全部都系在你的身上。我已经想好了，你的剑是杀人的剑，寻常的训练方式收效甚微。要想突飞猛进，还是要另辟蹊径。过段时间，等方十三那群人退兵了，你跟我出城，一路向西。”
我抬手虚握，做了个剑招的起手式，对她说道：
“杀人，你现在水平还不够，会对心境造成影响。我们去魔族地界上，杀它个血流成河。等你脚下尸骨成山，等你看遍血河尸海，你的剑道自然就是天下第一。”
21.这次可不怕你了
决定了下一步要做什么之后，我就每天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方十三再来一次。
我现在还没有将这支军队一口吞掉的打算，但不能放任这些人在御西城外扎根。不然我根本就是在这里画地为牢，没办法随心所欲地做点什么。就像带阿莱雅去西边魔族的领地，本来是提上日程的事情，却没法变成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等了足足半个月，在一个起着薄薄雾气的早上，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间就感觉整个床轰隆一声震了一下，我本来就睡在床边上，床一抖直接就趴地上去了。
我刚开始还以为是不是正好赶上地震，但紧接着就听见很远很远的地方依稀传来喊杀声。
阿莱雅匆匆忙忙地敲门进来，我也把昨天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悄爬我床上的菲丽塔摇起来。菲丽塔刚睡醒还有些迷糊，衣衫不整地坐在我床上揉着眼睛。阿莱雅板着脸，见怪不怪地对我说道：
“少爷。城外的军队进攻了。这次比以往来的都要猛烈一些。”
“入秋转凉，再耗下去都是冬天了。天寒地冻的情况下，驻扎在荒地的他们肯定比不上住在城里的我们。他们会选择继续进攻不足为奇。走，先去城上看看吧。”
我说着，随手把一件毛衫套在菲丽塔头上，然后找了一间外衣披在阿莱雅身上，匆匆忙忙地换了衣服，朝城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