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远远望着这一幕的小黑内心惊骇，而这却只是一个开始。三人撤到元阳城门口时，空无一人的城却突然莫名其妙地关上了大门。黑暗中仿佛有无数东西正在朝这边涌动，昆虫振翅的声音化作一种尖锐的蜂鸣，影响着三个人的听觉。
千钧一发之际，钢钉嘶吼一声，冲出了梅林的幻术范围，提着一双铁拳疯狂地殴打着城门。坚固的城门逐渐变形，弯折出仅容许人侧身同行的路。梅林伸手去拉他，钢钉却甩开了梅林的手，大声说道:
“走!”
小黑自然不肯，他伸出长棍猛地撬开大门，手里坚固的长棍也随之弯折。门的缝隙扩大了些许，三人顺利逃出元阳城外。但仅仅暴露在幻术外几十秒，钢钉的后背就仿佛被无数细小的虫子啃过一样，大片大片的血肉消失的干干净净。
三个人逃到安全地带简单休整，小黑提议先去找南楚的军队会合，因为很明显元阳城的问题单靠他们三个已经解决不了了。刚才三个人谁都没有留手，全部都抓住机会拼尽了全力，却丝毫没办法撼动这领主府，说明里面那东西已经进化到了他们解决不了的程度。
眼下唯有帮助南楚领主拿下正面战局的胜利，大军压境夷平西秦领主府才有一线生机。讲到这里，利德已经皱紧了眉头。
小黑和梅林的能耐他很清楚，不然他当初肯定会阻止这俩人去西秦。小黑的全力一击绝对和十重没什么两样，钢钉在力量上也是一把好手，这样都无法洞穿领主府的防御，说明领主府里头有什么更加强悍的力量。
特别是听他们的描述，领主府周围的所有东西全部蒸发，却偏偏听潮先生一点事没有。这说明对方不但力量非常强悍，而且对力量的把控也很到位，这样的敌人是非常难缠的“你们当时的判断很正确，第一时间不走，恐怕就走不掉了。”
利德吐出一口气，宽慰了两人一句，同时他也疑惑地看了一眼两人-―钢钉不在了。小黑摇了摇头，继续讲道:
“之后就是我们犯的第二个错误了。开战之前，我们习惯性地认为传统神殿的神选肃正队可以处理掉深渊教会的麻烦，这样我们就可以专心应对西秦的军队。但想来我们搞错了。肃正队在最开始作战还算出力，但后来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东西，在没通知我们的情况下突然开始大规模撤军。除了圣女掌控的肃正队外，肃正队的主力选择外逃，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虽然从之后的情况来看，他们的外逃也算有理由....…”
小黑苦笑了一下，对利德说道:
“因为留下来,或许也难逃一死。”
4.雾
西秦与南楚的正面战场在双方的边境线附近，小黑、梅林与钢钉三人组赶过去也着实要
要花费一番功夫。一
此时黑雾已经弥漫开来，将两个领地包裹进去。小黑与梅林商量了一下，认为眼下情况非常凶险，黑雾所及的范围内都不能确保安全。最后三人组决定分头行动，钢钉绕路回南楚与小白会合，见势不妙的话就想办法带小白逃到尽可能安全的地方。
而小黑与梅林则去正面战场加入南楚的军队，想办法扳回一城。
可惜的是，小黑与梅林赶到现场的时候，一切已经太晚了。
虽然他们通过溃军找到了南楚领主向慕，但局势已经变得无可挽回。从向慕以及溃军那里得到的情报来看，此次作战最主要的败因就是传统神殿的突然退兵，其次则是因为西秦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纵容深渊教会改造了军队，使军队成为了某种超越常识的存在。
“我和梅林没有见到正面战场是怎么溃败的，不过听我爹说，西秦的军队是杀不死的怪物。不论把他们砍成什么样子，他们都能继续战斗，无论变成何等破碎的姿态都能继续存在下去。肉块与鲜血化为长河，一切都淹没在死河尸海当中。"
小黑抬起头，声音显得有些低沉。
即便是以他那乐天派的性格，在如今父亲死亡、亲生兄弟下落不明的情况下也有些心情沉重。更何况这一切的主谋都是他的母亲做出来的,小黑也是凭靠着极强的意志才维持着如今的状态。
“我爹说他杀了西秦领主，在战阵上，用长剑刺穿了他的胸口。我爹自己也受了重伤，为了让我和梅林能够顺利逃出来，他把命撂在了那里。南楚的溃军想必也已经死光了，如今那广袤的土地上恐怕已经没有任何活物。只有死人组成的军队，以及自称神的罪人。”
利德拍了拍小黑的肩膀，轻声道:“辛苦了。”
小黑摇了摇头:
回来之后，我和梅林听说了你在龙族的事，也了解了如今天下局势。抱歉，当初约好各自解决眼前的麻烦，但我们这边似乎没做到太多的事情。唯一还算帮到的忙，是我们离开元阳城后，在周围潜行了几天，拼尽全力破坏掉了其中的几处阵法。但具体有没有什么用，我们也不太清楚。”
利德对小黑与梅林说道:
“我之所以能解决龙族的麻烦，本质上靠的不是我的力量，而是借力打力与机缘巧合。西秦那边不是我们的主场，你老妈又在那边经营了那么久，已经可以说是滴水不漏了。即便当初我去西秦，恐怕也没法改变什么。"
刚刚小黑在说的时候，利德就默默地在心里复盘了一遍。即便把他换过去，他也不敢保证能找到破局的办法，顶多以利德的性格会直接绑了听潮先生的女儿，逼迫他加入自己这一方。但是按照小黑的说法，小黑与钢钉的全力一击都无法撼动西秦领主府，即便听潮先生站在自己这边，恐怕也是徒劳。
那里本就是个死局。
小黑、梅林和钢钉三人组能在里面挣扎到这个样子，利德已经感觉很厉害了。剩下来的是他该考虑的事情，也是他一直在考虑的事情。
“你们能从西秦出来，就说明那些黑雾差不多该散去了吧。”利德向梅林与小黑询问道。
梅林回答道:
“我们离开的时候，黑雾确实开始弥散了。但一般的军队想要进出还是做不到，我估计九重以上的人才有往来其中的可能性。我想这黑雾或许跟西秦领主府的那个怪物有关，等到那个怪物完全苏醒，黑雾或许才会彻底消失。"
利德对他说道:
“你们先休息一下吧。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别担心，我已经提前准备了许多安排，等过几天，你们重新回【破天】接管各项事务。”
小黑笑着说道:“多谢。”
平心而论，如今小黑虽然还是名义上的南楚世子，但整个南楚基本已经宣告名存实亡了"
而利德如今却依靠联盟基本掌控
整个天下的局势，双方的地位差距已经悄然逆转。即便如此利德对他的态度和以前依旧没什么区别，就像当初利德也愿意为了小白去劫法场一样,这一点小黑心里还是挺感动的。
梅林要忧虑的事情则更多一些，他认真地询问利德:
“你有什么计划吗?如果局势真如南楚领主所说的那样，黑雾弥散的瞬间，尸潮就会从那里涌出。我相信南楚的军队绝对是天下最精锐的军队之一，即便如此依旧逃不开溃败的结局。那些怪物到了外面，恐怕会大开杀戒，把更多人卷入其中。如果让他们这样滚雪球似地壮大下去，整个永天国恐怕很快将沦为一片死地。”
利德微微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
“我当然知道，不过眼下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我已经安排人手疏散了西秦南楚边境线上的百姓，并让云阳的军队驻扎在那里。不管从里面涌出来的是什么怪物，我亲自去会一会它们就是了。”
梅林点点头,说道:
“出来之后，我用分身确认过了小姐的安全。等下我先去把大小姐接回来，之后再与你们会合。眼下的状况确实不容乐观，西秦那些怪物不知何时就会出现。利德，就拜托你通知其他几位领主，看看能否让各家再出一些兵马了。"
利德“嗯"了一声,送梅林与小黑去休息，自己也陷入了沉思。
他先是继续用透明的墨水写了一封信，托人寄给诗鸢。因为利德本能地觉得，深渊教会即将发生重大变数，诗鸢不可能一无所知。利德现在非常需要情报，一旦那个女人重新回去执掌教会，诗鸢恐怕就更加没有送信出来的机会了。
将信寄出去之后，利德坐在桌前，一边揉着眉心，一边拟定着作战方略。
等到晚上，河月来叫他吃饭的时候，利德询问了河月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
“千机在吗?”
河月愣了一下，回答道:
“白衣卫的千机?不在，他最近在外忙着挑选下一批的人才，护国大阵是天策府的人在看守。”利德点了点头:
“那今天晚饭不用等我，你们先吃。”
5.灵武领主锐评深渊教会
河月是两天后才见到的利德,而且利德是被希洛扛回来的。
他浑身上下一身都是伤，虽然不致命，但看上去却很有节目效果。就像是濒死的人一样躺在床上，如果不是利德还在那笑，河月都准备跪地接旨当顾命大臣了。
“我发现你特别容易受伤。”
河月帮利德换掉身上血淋淋的衣服，无奈地说道:
“在外面受伤，在家里也能受伤。整个世界上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了对吧。”利德闭着眼睛，靠在软软的枕头上，笑着回答道:
“有啊，跟你在一起不就很安全。”
河月伸出葱白般的手指，戳了一下利德的脑袋，对他说道:
“先好好睡一觉吧。其他的事情我先去处理，不用太担心。小黑见过灵武领主了，现在西秦和南楚的局面已经传开，你也不用一个人头痛，大家都在想办法。”
利德的手在床上摸索了两下，握住了河月的手，说道:
“那就先交给你了。告诉方十三，她要修的那个阵法，快点开始修。不然就来不及了。河月郑重地点了点头，之后对一旁的希洛说道:
“利德就麻烦你照顾了。”
希洛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等河月出去后，她就坐在利德身旁，解开利德的腰带，抓着利德的衣摆一抖，利德就直接光着身子在床上滚了几圈。随后希洛找了条毛巾打湿，帮利德擦掉身上的汗水，让他能睡的更加安稳一些。
“我快十重了。”
利德半睡半醒的时候，听见希洛对他这么说。
“而且，也不是小孩子了。”
……
—觉起来，利德再次恢复了往日神清气爽的样子。
他打水洗了洗脸，亲自去了议事殿。今天人来的不算齐，不过正巧赶上玉清昭坐班。利德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拖了张椅子坐在她对面，随口问道:
“小黑跟你说了?”
玉清昭头也不抬地回答道:“说了。”
利德询问道:
“那你有什么想法吗?”玉清昭淡淡地回答道:
“黑雾缭绕，怪物横行，这是他的描述。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是我的看法。”利德反问道:
“你不相信他?”
玉清昭这才抬起头，语气没什么变化:
“他没有说谎的理由。但不同的人所看到的东西也不同。”
利德陷入了短暂的沉思。玉清昭的神色未见慌乱，她还是和平时一样，极有气势也非常沉稳地坐在那里。见利德眉头紧锁地思考，玉清昭便低下头，一边继续处理着面前的公文，一边说道:
“小黑是经世之才，但他的眼界也就只有二十几年。”
“对我而言，数百年来经历过的就太多了。”
“四百三十年前，深渊教会主动接触过我，说可以帮我完成复仇。当然，他们不知道我就是玉清昭，只知道我们灵武与王族是世仇。”
玉清昭将手上的文件放到一旁，平静地说道:
“当然，我拒绝了。一群只知道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蛇虫，没资格插手我的事。”她说这话的时候云淡风轻，但言语间的从容与自信却一如既往。
这个女人就是这样，无论她坐在哪里，无论她穿不穿那一身华贵的衣裳，无论她平静还是愤怒，她身上的气势都始终压着周围人一头。利德忍不住凝望着她的眉眼，玉清昭便抬起头，微微皱了一下眉，冷漠地说道
“看什么?”
利德伸手支着脑袋，笑着说:“觉得你很可靠。”
玉清昭没有动怒，只是放下笔,面无表情地说道:“因为论起来的话，我的年龄是你的几十倍，小子。”利德举起双手，调笑着说道:
“好好好，所以您是喜欢老牛吃嫩草..…”
话音未落，利德头顶那撮翘起来的头发就被点着了。利德手忙脚乱地扑灭了火，就听玉清昭说道:
“首先，那种黑雾需要依托于某种阵法，不死的生物也需要。西秦早就是深渊教会的地盘，有些东西在那里很强大，出来就不一定了。”
“所以要备战，但也不必太过恐慌。把阵线拉长一些，不要在西秦附近交手。"“至于小黑所说的‘神...…”
玉清昭停顿了一下，眉间微微皱起，不过很快恢复平静。她说:
“我的看法还是和以前一样。想要成为神明，除非将其取而代之，如若以人类的身躯妄图染指神的领域，必定要付出代价。”
"生活在泥土中的生物大多视力不佳，许多遨游在深海的鱼到浅海便会暴亡。进化总有代价，人类比其他种族更聪明，但放弃了野兽的习惯,也是我们挨打的原因之一。”
“深渊教会的那个女人也必定存在弱点，那就把我们手上的牌押在这一点上便好。”她讲话似乎一直都很透彻，直白并且能切中要害。
虽然许多道理利德也懂，甚至要懂的比她更多，但不能否认的是数百年的岁月不但没有让她变得迟钝，反而让她的眼光更加敏锐独到。
利德自己也很聪明，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但不管怎么说，他的许多知识还是来源于前人的积累，但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注定给不了玉清昭那么多积累，玉清昭看很多问题的眼光却依然能与他不相上下。
利德看着玉清昭的眼睛,那双深邃而美丽的丹凤眼也在望着他。
利德吐出一口气，笑着说道:
“果然跟你聊聊，通透了许多。你确实很可靠，昭昭同志。”玉清昭冷淡地说道:
"数百年的时间里我都为了那个王座而努力。这天底下只有一个王座，我若不能成为最可靠的那个人，又怎么能坐的上去?”
利德起身告辞，左脚刚刚踏出议事殿，就听见身后传来玉清昭的声音:
"对了。之前在棠灾创造出的幻觉中，我们交过手，你应该知道我手上有一批压缩魔力炮。最后我们没打起来，那批压缩魔力炮的炮弹还放在灵武的府库中。前两天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我派人去取……等过两天到了之后，你带去前线吧。"
利德回过头，就看见玉清昭正看着自己。
她依旧戴着她的面纱，不过利德记得她的模样，能够想象到她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容。她说:
“记住，算你欠我的。”
6.超越常理的领地
西秦与南楚的雾散了。
具体是什么时候全数消散的，没有人知晓。但在雾气尽数消散的那一刹那，大地忽然还是震颤，一棵巨大的树破土而出。那树与其他任何一棵树都不同。其通体漆黑如墨，布满了褶皱，褶皱内一片赤红色，与人的血肉无异。树干的半径大约六十公里，虽然是从西秦最高的山上破土而出，但整棵树却将山脉直接掀开，绵延百里的山脉反倒是变成了树干周围的一圈碎石。
树干顶端直插云霄，像极了利德曾在巨人族见过的那种连接天地的山脉。树枝更是向周围不停舒展，绵延到视野尽头，将整片天空完全挡住。与丑陋的树根树干不同，树的顶端通体温润如玉，那一根根细长的树枝犹如美人的手臂。树枝上生长着一种更为娇嫩的球状物，不知道是叶子还是花，又或者说是果实。总之数量极多，每一个球上都有一道横着的线，因为实在太高的原因，也没人能看清楚那是什么。
前线士兵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回了王都，之后全面戒备，随时准备应对蜂拥而出的怪物们。但事实却是，除了这棵延伸到天际的树，最初的几天里整个西秦与南楚无比安静。
云阳军队的两位高级将领，卷柏和塔基斯商讨了一下，认为与其这样被动地等待挨打，不如派出斥候，先一步进入西秦与南楚打探情报。在他们看来，不管将来要和什么东西交手，情报都是很重要的。如果能在开战前率先了解一些对方的信息，那战争的局势也会变得有利。
这个想法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但实行的时候却发生了奇怪的事。踏入西秦与南楚的斥候，一个人都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