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梅林也点了点头，却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小黑。
小黑将这个决定通过魅魔的梦境传递给了江怜清，江怜清认真地询问了几句粮草问题，而后提出让先遣部队原地待命，必要的时候向西突围与大部队会合。局面似乎到这里就安稳下来，破天的军队牵扯住了大量煞气，理论上也给利德争取到了一定的时间。
一切都要看利德的发挥了。
当然，破天的军队与利德互相不清楚对方的情报，江怜清等人自然不知道，如今大量黑袍人正悄无声息地突入神域禁地，展开一场地毯式地搜索。
36.脑虫
“这边找到了星九的尸体。”
“发现打斗的痕迹，凶手一定到过这里。”“去把北边的人叫回来。”
“多派点人过去，凶手可能还在附近。”“不要被各个击破。”
黑袍人之间进行着各种简短的交流，声音冰冷无情。那没有温度的腔调与星九接近，跟安克和利德有明显的区别。
他们的分工非常明确，头脑也很清醒，完全没有给利德逐个击破的机会。事实上神域禁地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黑袍人的疯狂涌入极大地提高了这里的人口密度，就算是再顶尖的刺客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悄无声息地杀人。
然而等到他们完全集合完毕，在神域圣地内整整搜索了一天一夜，甚至连地底都搜过一轮之后，所有的黑袍人却全部都蒙住了--
神域圣地里没有人，或者说连一只虫子都没有。
要知道黑袍人第一时间就赶过来围住了神域圣地，期间没有放跑任何一个人出去。
除非利德能像猴子一样顺着树干爬上去，否则完全没有办法解释眼前的一切。黑袍上差只能把这个消息原封不动地汇报给影先生,影先生的判断是利德可能提前有预警，早早就选择逃脱了。
追捕失败，黑袍人也没什么办法，但影先生并没有让他们立刻撤离，而是让他们拱卫在无垢之树下面。利德确实已经溜了。
从进入神域禁地，感受到那种压制的时候，利德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不知道安克会不会暴露他的行踪，利德也不会把自己的命赌在这种事情上。在神域禁地内，他试着用裁断空间的力量切开这棵树，但也只能对它造成一定伤害，并不能真的把这棵参天大树伐倒。
意识到这一点的利德没有任何留恋,迅速退了出去。
刺客的大忌就是在有退路的情况下，冒着被发现的危险重复对目标下手。一击不中就应该选择离开，但利德并没有撤到很远的地方，他已经记录了禁制上的阵法，如今的他正收敛心神，寻找破解的策略。
与此同时，利德也在一心二用,思考着别的事情。
破天的军队比他预想中要慢。黑袍人搜查神域禁地的动静很大，利德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从中可以反推出破天的军队并
没有造成足够大的混乱，否则黑袍军队应该没办法出动如此恐怖的兵力过来搜查。
利德闭上眼睛,陷入了思考。
江怜清的本事他很清楚，小黑与梅林的能力也不是盖的，破天的军队装备了整个永天国最好的武器装备，受过最专业的训练，他们早期的对手应该也是人尽皆知的煞气，不应该打成这个样子。那么只有两个可能性，要么西秦多了一支利德不知道的力量，比如听潮先生带人回来了，要么破天的军队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利德倾向于后者，因为听潮先生回来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破天的军队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那可能性就太多了，比如将官阵亡、粮草被断、士气低沉，以及有人干预决策......利德一边思考着阵法的破解之道，一边思考着军队的事情。
很快，他就把目标确定在"有人干预决策"这一点上，换言之就是有内鬼。
内鬼会是谁?利德的脑海中浮现出几个名字，又一一划掉。他回忆起来了安娜，梅林跟他说过，那是梅林跟随的大小姐，一个用剑的高手。如果安克说的安娜就是这位的话，他们之间可能会有联系。那安克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有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脑海中忽然想起小幽灵的声音:
“喂，你去哪儿?”
利德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从掩体中走了出来，正缓缓地走向神域禁地。
那一刹那利德心头一震，他不觉得这是自己无意识间做出的偶然举动，他并没有在思考问题时起来踱步的习惯。这种感觉很不好，利德审视着自己的身体，居然感受到一种奇怪的陌生感。仿佛这并不是自己的身体，或者说.....有谁在与自己共用这具身体。
曾经的违和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利德迅速坐回掩体，让力量在经脉中流转，审视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小幽灵的声音也明显透露着一种紧张:
“是你之前说的慢性毒....慢性毒发作了?”
利德仔细地排查了自己的身体，同时回应着小幽灵:“可能是。多亏你提醒我。”
小幽灵的声音又一次回荡在脑海:
刚刚你突然站起来，一声不吭地走，我还以为你要去上厕所，还在想要不要出来偷看。结果你越走越远，我觉得不太对劲..…”
“是不太对劲。”
利德扯落了脸上的面具，再把身上的绷带解开，他现在不需要这一身了。
力量流转的结果是，利德的身体一切正常，不过没关系，这时候利德已经意识到发生什么了。他将右手掌心与手腕交接的部位贴在额头上，闭上眼，没有让力量从经脉流转，而是直接从额头汇入脑海，没过多久，他就察觉到了问题。
大脑中的某块区域出现了异常。
如果将大脑比作四肢百骸的控制中心，那么在明明有故障出现，而控制中心却没有任何报错的情况下，只可能是控制中心本身出现了问题。利德吐出一口气，他对小幽灵说:
“不是毒,感觉更像是......某种虫子。”
小幽灵从利德的身体中探出半截身子，弱弱地问道:
“你，你的脑袋还好...你要是快死了，能不能想想办法，把我们的契约解除了，放我一条生路。 我可以找人来给你上坟
。[T_ _T]”
利德没好气地回答道:
“别咒我啊，我要是人没了，我就变成幽灵去找你，让你也不得安生。”
小幽灵又气又怕，呜呜地哭了起来。
利德吐出一口气，把手放下，对她说道:
“开玩笑的。一时半会儿大概还不会死，从刚刚的情况来看，那些虫子应该只会在我专心思考的时候，接过身体的控制权去做些什么。只要你帮我盯着，应该出不了什么乱子。比起我们之前猜的慢性毒，这种事也严重不到哪去。”
利德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不出意外的话那里应该有一个肉眼无法辨别的疤痕。
在他戴上面具伪装成黑袍人的时候，有一枚细小的虫卵刺入肌肤，不知通过什么方法定居在了他的脑袋里，并且缓慢地侵蚀着他的部分神经。这种感觉当然不好，不过还是那句话一-
利德不在乎。
并且通过这种亲身经历，利德很快就想清楚了破天的军队出了什么问题。
但利德依旧没有放弃。那个女人有这种盘外招，他也有。
算下来，永天国差不多也该热闹起来了。
37.永天的加护
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化为人形的小史莱姆望着天空发呆。
它倒是没有什么思考人生的习惯，不过是一口气吃得太饱，现在进入了类似贤者模式的状态。小史莱姆觉得自己脑袋很清醒,但是欲望很低，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上战场之前它把自己从人形态变回圆球形态，方便自己膨胀再膨胀，变得无比巨大，将那些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尸潮全部吞噬干净。但吃饱了之后它又变回了人类的样子，以前的它当然不会这么做，不过如今的小史莱姆发现人类形态也有诸多好处:比如可以灵巧自由地使用各种工具，以及在感慨人生的时候增加一点氛围。
周围当然没有衣服给它穿，不过眼下它穿不穿衣服倒也没什么影响，毕竟方圆几十里内可能只有它一个活着的生灵。没有敌人,也没有同伴，甚至连一直充当它桎梏的利德也不在。
小史莱姆抬起手，食指指向远处的山脉。一枚粘液球在它的指尖凝聚，然后骤然射出。世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力量轰开山石，将厚重坚固的山脉干脆利落地穿出一个巨大的空洞。吞噬了龙王二公子诺普雷斯的它本就一口气升到了十重，如今又吃掉了数百万计的尸潮，力量有了进一步的膨胀。
如果它想，它也可以把整座山都溶解吃掉。不过现在山里什么都没有，这么做对力量增长没有一点帮助，这或许也是小史莱姆选择在这里发呆的原因。如今的它已经达成了一个小目标，离下一个目标又太远，而且周围没有能帮助它成长的东西。
利德很久以前就知道，小史莱姆最可怕的就是滚雪球一般的成长。吞噬东西就可以变强
变强后就可以加速吞噬更多的东
西，再加上它有着不需要突破的平滑成长曲线，小史莱姆的成长一定是越来越快的。
当然，利德以前不想让它成长太快，是因为小史莱姆的成长会给周围的人带来不幸。疯狂吞噬一切的它会对生态造成毁灭性打击，同时也很容易引起旧神和魔族的注意。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利德已经卷入到了和各方势力的斗争中，小史莱姆是否暴露也没那么重要了。
“哗叽.......本王讨厌安静的世界。安静....…”
小史莱姆再次开口，它已经不需要把自己的心音传达到谁的脑海中，拟态成人类的她有开口说话的权力。不知道是不是力量增长的原因，如今她的声音更加成熟威严，也多少对得上"本王"这个自称了。
......就像那天一样。”
小史莱姆光着的脚弓起，脚趾从地上勾起一枚骷髅头，一下一下地掂着。双腿柔美的曲线完全伸展，让人完全想象不到它以前是没有腿的。
小史莱姆望着头顶的天空，淡淡的云彩遮盖住太阳，一望无垠的蓝色覆盖了世人的眼睛
没有人能想象到在遥远的天空之
上还有另一个国度。而在回想起那里的时候，小史莱姆记忆中的迷雾仿佛又散去了一些，某些场景变得更加清晰。
魔族在她面前四散溃逃的场景。
魔族四天王一边求饶一边被它吞下溶解的场景。
那个身穿白袍的女人温柔地摸着它圆滚滚的身体的场景。以及，它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刺穿核心，意识消散的场景。
小史莱姆记起来了那个画面，杀死它的那位旧神冰冷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只有在它彻底死去的时候，那个长翅膀的混账才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仇恨又一次翻涌而出。
那个人将它作为"决战兵器"制造了出来，却也教会了它不属于兵器的情感。然而最后，她却亲手终结了小史莱姆的生命，迫使小史莱姆堕入生生世世无法摆脱的轮回。降生，被魔族天然敌视，被掐灭在毫无反抗之力的幼..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同样的宿命，早已过去千年之久。
如果说魔族对它的仇恨与生俱来，那么小史莱姆对旧神的恨也同样不需要谁来教导。“本王.....早晚有一天会...…”
小史莱姆脚背和脚掌夹着那枚骷髅，稍一用力，骷髅碎成畜粉。
它其实并没有那么有信心。毕竟当初，近乎于全盛形态的它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就被刺穿了核心。除了恨，它的心里还有恐惧，每当想起那段回忆的时候，小史莱姆都能隐约感觉到自己的核心正在隐隐作痛。
接下来要怎么做，它也并没有想好。
要继续跟随利德一起行动，还是去广阔的天地大快朵颐，小史莱姆显得有些游移不定。
利德确实帮了它很多，它对利德是有感情的。但利德同样也一直在压制着它，不让它吃人，甚至连人类的尸体都很少丢给它去处理。小史莱姆很清楚，如果它继续回到利德身边，那么利德一定会继续坚持这些原则，让它的成长速度不得不放缓。
说白了，它并非人类，人类的情感与道理在它这里走不通。
而就在它感到迷茫的时候，小史莱姆忽然感觉自己的力量又增长了一次。
毫无征兆地力量增长让它更加茫然，小史莱姆环顾四周，发现周围什么都没有。它轻轻一跳，站了起来，闭上眼睛细细思考，终于找到了力量的来源。
并非是它自己变强了，而是它沐浴了某种新的加护。
与此同时，小史莱姆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似乎很远，又似乎近到她的耳边。小史莱姆起先只是觉得熟悉，随后就想起来了那声音的主人。温柔、从容、淡雅，如山间清泉，也如腊月梅花。
“听得到吗?啊，请不要慌张，这是云阳最新的技术，借由气息共鸣来广播一些消息。“我的名字是方十三，云阳的谋略家，也许有人没听说过，但也没有关系..…"
“今天广播这个消息，是想告诉大家，「永天的加护」完成了。与护国大阵不同，这是我重新设计的阵法，与之前领地的加护有着相同的道理..…."
“具体细节不必多讲。各位想必也感受到了力量的增长。这来源于永天国的每一个人对我们的信赖。"“如今西行的尸潮已经被消灭殆尽，北上的兽潮也陷入绝境。所以请各位可以稍微安心，不必过于慌张。”
“也请尚有力量的人，协助我们支援西边对魔族的防御。如若对实力有自信的人，也可以去往西秦领地，那里的战事还在继续。”
“重复一遍，请大家不必慌张。迄今为止，人类经历过无数战争，没有任何一个种族能将我们彻底打败。请各位相信自己，也相信我们。”
声音到这里就停下来了。
小史莱姆感觉自己也在方十三的声音中获得了片刻的宁静。人类从未被任何种族彻底打败，这似乎确实是一句实话。
即便当年与旧神决裂，这个种族也依旧传承下来，没有任何靠山，而是靠着他们自己的智慧o或许「合作」还应该继续下去。
小史莱姆静静地想着，朝王都走去。
在去西秦之前，它打算再蹭―波经验，把那边的麻烦也收拾干净。
38.敌人的敌人
云阳军阵，一直待命的云阳主力军终于迎来了自己翘首以盼的那个人。
方十三一脸倦容。她这段时间辗转奔波了太多地方，来主持修建这国家规模的阵法。即便火车的出现极大地减少了她在路上耽搁的时间，但本就双腿残疾的她坐着轮椅辗转各地，依旧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
希洛跟在方十三的身旁，来保护这位云阳核心成员的安全。距离加入御西城已经过去整整三年，十九岁的方十三比以往来上去更加成熟，虽说时间并未在她的身上留下太多刻痕，但多少也让那原本青稚的少女身段显得稍稍成熟了一些。加上这些年一直身居高位，她的身上也带着一种特别的气质。
与灵武领主玉清昭不同，与那些久经杀伐的老将也不同。方十三的气质依旧很温和，但这种温和当中却带有一种令人敬畏的感觉。打个比方，如果当年的方十三更像是温润的玉，那这些年的军旅生涯已经将这块玉雕琢成了玉玺。材质未变，也没有凌厉的锋芒，但总是不经意间让人心生敬畏。
“十重，比以往有什么不同吗?”
方十三的语气很温和，话语却是问一旁的希洛。希洛依旧话很少。
作为永天国有可能是历史上最年轻的境界十重，她只是很平淡地说了一句:“肚子饿得比以前更快了。”
方十三就笑了起来。
云阳的军队似乎也因为她的笑容放松了紧张的情绪。
这段时间云阳军队的日子并不好过，小史莱姆吞噬了尸潮，导致西秦四大异变产物之一的昌业复活次数锐减。但昌业的生命力依旧很顽强，他不停地重复着死亡再重生的过程，而云阳的炮弹却因为不间断消耗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云阳的军队已经制定了计划，如果炮弹继续下滑，而昌业还在不断复活的话，云阳军队将节**弹使用，改用人命去填。
不过在这个计划实施之前,方十三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