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我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想过这一种结局。御西城的城主亲自大驾光临……呵呵。我也算死的并不冤枉吧？”
撑伞的少年平静地说道：
“我说过了，若是我想要你死，有无数次机会可以下手。”
方十三吐了口血，血块化在积水中，她虚弱地问道：
“你想要什么？”
撑伞的少年淡淡地说道：
“我出现在这里，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方十三摇了摇头，缓慢地说道：
“我已经没力气喊人来抓你了……但我也不会跟你走的。利德，我承认你的手段很好，但我终归……是昭辰领主的十三女儿，是阿塔的姐姐，是天星城的人。这次是我输了，你走吧，走吧……”
话音未落，她只觉得一把伞被递到了自己的手里，刚刚本能地握起，整个人就被横抱起来。雨依然没有落在她的身上，方十三想要反抗，却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气。她的头昏昏沉沉的，只听见眼前的人笑着说：
“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所以这一次，我也不打算征求你的意见。”
方十三咬紧牙齿，低声拒绝。可语气却并不那么坚决，更像是轻声的呢喃：
“放我……下来……”
她的手想要推开眼前人的胸口，伞也落到地上。大雨重新落在她的身上，她只觉得在大雨中，眼前的人似乎说了很多的话，过了很久很久之后，自己躺在一张软绵绵的床上。她听见那个人向外走去的脚步声，想要起身，却已经失去了意识。
利德转头踏入了大雨中，只留下了一句温和的话语：
“好好休息一下吧，方十三。”
大雨遮掩了许多声音，比如城主府内，方离塔饮酒作乐的声音。三妻六妾美人斟酒，高价买来的舞女跳着欢快的曲子，扭动着婀娜多姿的身段儿。侍卫们一边陪方离塔饮酒一边赞颂着他的英明神武，一切都是热热闹闹的模样。
大雨也掩盖不住很多声音，比如天星城城主府的大门被一脚踢破的巨响。厚重昂贵的木门生生飞出，砸烂了一间房子才算停下来，也不知道那来人到底和天星城的城主有多大仇多大恨。
卫队紧急出动，方离塔酒杯中的美酒倾洒在衣衫上。
浑身湿透的少年踏入了城主府，视那汹涌的卫队如无物，一路走到了举办宴会的房间，在屋子里大红的地毯上留下一串水印。
或许是雨水冲刷掉了脸上的妆容，方离塔一时间没有认出来人，大声喝道：
“谁？擅闯城主府可是杀头的罪过，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来人，来人！给我拿下！”
那不速之客笑了起来。
他甩了甩浸满了水的衣袖，抬头挺胸，笑容中带着毫不遮掩的鄙夷：
“本少爷可是将来的天策府第一副将，你他妈算个什么玩意儿！”
32.以此为要挟
……
我也不知道这一天对于方十三来说到底是怎样的一天。
在闯到天星城城主府之后，我充分发挥了恶人本色。非要说的话，我打家劫舍的功夫还是一流的。有当年在凌云城胡天胡地的基础，硬闯一座小小的城主府当然算不得什么。二话不说一顿胖揍让他明白实力差距之后，我轻而易举地提着他的衣领把他拖了出去，赚开了城门。
直到最后，我也没有亮明自己的身份，而是用了一个虽然烂俗但很有用的借口：
“城主昏庸无道，将十三姑娘毒打之后赶出城主府，一心想拉着兄弟们送死。今天我们揭竿而起，反抗狗城主，开城门投降！这天星城可是方十三辛苦打下来的心血，宁可委曲求全，也不能就这么没了啊！”
起初士兵们仍然不敢相信，但在方离塔亲口承认这些事、方十三又确实不知下落的情况下，士兵们丧失了全部的战斗欲望。二把手被一把手搞了，一把手自己被人抓了，外面准备干架的又时刻跃跃欲试，这还怎么打啊。
不知道谁率先开了城门，随后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地放下了武器。
将星城是趁着方十三不注意的时候猛攻拿下的，天星城则是方十三昏迷不醒的时候惨遭拱手相送的。如果说将星城被破导致方十三呕心沥血设计的阵法付诸东流，那么天星城的沦陷则意味着最后的困兽犹斗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剩下的三座城先后投降，只不过两座是向方圆投降，只有一座投降了御西城。这也可以理解，方圆毕竟也是昭辰领主的儿子，大家本质上都是一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还是明白的，而且向方圆投降，他们也更放心一些。只有一座小城因为距离将星城太近，外面的士兵都是御西城的人，不得不干脆利落地归降了御西城。
河月安排人手接管了三座城。
我没有第一时间回御西城，而是留在昏迷不醒的方十三身边陪她。
在方离塔将全身的怒火发泄在方十三身上的时候，我其实有想过去阻止他。但最后我仍然没有出手，因为只有方十三被赶出城主府，我才有收留她的一线可能。我只有冷眼旁观一条路可以选，否则之前一切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那天在大雨中，我抱着她的时候，已经用治愈魔法帮她治疗了。不过这个世界虽然存在魔法，但魔法却非万能。元素魔法占据主流位置，治愈魔法本身效果非常一般。因此我第一时间花钱找了城里的大夫，七八个大夫拼尽全力，加上方十三自己确实福大命大，总算熬过了最危险的时期。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方十三醒了过来。
我正坐在床边看书，方十三忽然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她仍然没有睁开眼睛，但手却不断地向周围摸索着。随后她大概是想起来了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一下子撑着床坐了起来，我合上书，笑着说道：
“醒了？”
听到我的声音，方十三先是神色一松，可紧接着就绷紧了身子，低声说道：
“利德……”
“这不是好好记住了我的名字嘛。”
我把书放到一旁，说道：
“恭喜你方十三，医学界的奇迹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能撑过来，真的不容易。”
方十三显然没心情跟我开玩笑，第一时间询问道：
“这里是哪儿？”
我回答道：
“放心吧，还在天星城呢。我没带你回御西城，你的身子也经不起那么折腾。这里是原来御西城的人移民过来得时候，你给他们分配的住房。不过后来你弟弟抓了很多御西城的人，有很多人没能从牢狱里出来，有些家也就永远冷清下来。这里就是其中的一间。”
方十三沉默了一会儿，苦笑着说：
“天星城现在……”
我没有隐瞒，坦坦荡荡地回答道：
“归我所有了。天星城、将星城和离星城这三座城变成了御西城的附属城，其余七城则归方圆所有。其实这个结果你已经有预料了吧，特别是将星城被攻克之后，剩下的也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方十三咬紧了嘴唇，两只手死死地抓着床单。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虽然我说的轻描淡写，但其中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这些年来忍辱负重的努力全部化为了泡影，辛苦打下来的城池最终为他人做了嫁衣。她甘心么？她一定是不甘心的吧，可方十三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仍然向我笑着说：
“恭喜。御西城的城主大人，真的是好手段。”
她的话语中带着讥讽、带着不甘，可这些终究化作一声长叹。
我回答道：
“还没到恭喜的时候吧。我还没得到真正想要的东西，这一次旅程也还没有画上句号。”
方十三笑了起来，大概是被气笑的，她忽然大声问我：
“真正想要的东西？是我么？那么很遗憾，利德大人。我劝你回御西城吧，不然，杀了我也好。你觉得我会跟你走么，被你当猴子一样耍的团团转的我，一转眼就投靠到你的麾下，你觉得我方十三就那么不堪么？就真的没有一点自尊心么！”
我笑着说道：
“当然不是。”
顿了一下之后，我继续说道：
“我从没有想过这么简单地带你走。但我有带你走的把握。”
方十三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
“别再说这种话了，我不会……”
我打断了她的话语，不带一丝感情地向外喊道：
“阿莱雅，把方离塔带进来。”
方十三身体骤然一颤，脸上的表情霎时凝固，满面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她仿佛猜到了什么，向我低声哀求道：
“利德，不要……！”
还未说完，门口就传来了一阵踢里哐啷的响声，桌椅板凳倒了一片，方离塔跌跌撞撞地爬到床前，凄凉地哭喊道：
“救救我，姐姐。救救我！！”
我笑了起来，对方十三平静地说道：
“十三姑娘。或许你对我这个人有什么误解。我不会说什么‘得不到就毁掉’这种话，这在我看来很低级，就是那种没什么脑子的人才会说的。所以我也不会杀你，我若是有了想要的东西，拼尽全力也好，不择手段也好，最后一定会想方设法去得到它。”
我看向方十三，压低声音说道：
“所以，谈一谈吧，方十三。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像这样倾心交谈了，不是吗？”
33.煮熟的鸭子飞了就飞了吧
那么，谈判正式开始！
首先发言的是御西城城主利德，也就是我。作为招揽人才的第一步，首先要讲的自然就是福利待遇。我顺手把旁边的书拿起来，取出里面提前打好耳朵草稿，跟方十三讲道：
“你的任何条件，御西城都可以考虑。你的任何顾虑，御西城都可以消除。除了给你绝对的信任之外，阿莱雅与菲丽塔也会在战时接受你的调度。一个是剑道五重大圆满、距离剑道六重不过一线之隔的天才刺客，一个是魔族混血、魔法五重的法术炮台。这种战略资源不用我说，你也懂得重要性。虽然军队布阵是为了将整体的力量发挥到极致，但在其中加入个人武力作为变数，能够大大提高军阵的灵活性，让你有更多的牌可以打……这一点你承认吧？考虑一下如何，方十三？”
方十三摇了摇头，两只手捏在一起，说道：
“我说过了，哪怕你开出再高的待遇，我也不会跟你走的。因为我是昭辰领主的女儿，天星城的——”
方十三没说完，我插话对阿莱雅喊道：
“那个方离塔总是哭哭啼啼的，烦不烦啊。你去，先堵住他的嘴巴，别让他咬到舌头，然后敲断两根手指头吧。看他还叫不叫了。”
方十三还没来得及阻止，阿莱雅长剑落下，骨头的破碎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方离塔明明嘴巴已经被抹布堵住，却还是发出沉闷的哼声，声音不大，却听得让人犹如百爪挠心，不寒而栗。方十三匆匆忙忙地喊道：
“等、等一下！”
她大口喘息着，艰难地妥协，虽然仍未松口，但勉强说道：
“……我考虑一下。”
我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然后跟你介绍一下我们御西城的福利待遇。年底双薪是少不了的，除此之外还有三个月的绩效奖。只要不出什么大问题，每年拿十六个月的工资轻轻松松。如果你在城主府的话，每天的饭菜都是跟我一起吃的，如果不在的话会有额外补贴给你。加班会有额外的加班费，住所的话，我们会在御西城城主府里挑一个房间给你，侍女随你挑，侍卫的话，你在城主府的情况下安全是绝对能保证的，如果不在的话，可以从军队中抽调十个人专门保护你，这十个人也是你看着安排，可靠就行。”
方十三仔细想了一会儿，说道：
“这些都没什么问题，可是我还是……”
方十三依旧没有说完，我插话对阿莱雅喊道：
“那方离塔怎么总在那扭来扭去啊，跟个虫子似的，被绑了就不能安稳一点儿吗？阿莱雅，你去把他胳膊给我卸了，直接把肩胛骨打断就行。”
这次方十三匆忙喊道：
“等一下，我——”
阿莱雅当然不会听她的话语，所以骨头的断裂声再度响起。
方离塔简直哭到崩溃。
方十三浑身颤抖，一双手死死地攥着床单，本来咬着唇，却因为身子发颤的原因牙齿刺破了嘴唇，殷红的血一点一滴地落在床上。我打了哈欠，淡淡地说道：
“清静多了……你刚才想说什么，方十三？”
方十三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回答道：
“我说我会考虑一下。”
我笑着说道：
“嗯，那再好不过了。接下来我们继续谈吧。在那之前，方离塔似乎有什么话说……阿莱雅，你把他嘴里的布取下来吧。”
阿莱雅拉扯住抹布的一角，将沾满口水的抹布拖了出来，马上甩落在地上，一副不想沾到一点点口水的样子。方离塔凄凉地嚎叫出来，似乎在发泄着骨头碎裂的疼痛，片刻之后，他大口喘息着，突然对方十三喝骂道：
“都怪你！都怪你这个没用的姐姐！要不是你，天星城根本就不会丢，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如果没有你的话，现在的我还在某个地方做城主，哪怕没有十座城，也比现在沦为阶下囚不知道好到哪里。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我当初就不该对你好，我就不该救你！”
方十三吞下一口口水，难过地呼唤着弟弟的名字：
“阿塔……”
方离塔大声说道：
“别叫那个名字，我跟你很熟吗？你给我滚，我方离塔没有你这样的姐姐！滚啊！哼哼……表面上一副为了我好的样子，谁知道你背地里又做了什么？说不定你们早就串通起来骗我了吧，你这个不知廉耻的——”
我淡淡地说道：
“行了，看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阿莱雅，把他嘴巴堵上。”
方离塔又只能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
我转向方十三，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