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游系风
“啊！不是的不是的。你误会了。姜同学。这不是什么叫交易。虽然说老师确实希望你能站在老师这边啦，但这并不是什么威胁或者什么交易条件的。老师很希望能和你相互理解。”
他言辞恳切，不像是在撒谎。
“而且，我觉得，我们的最终目标是一样的，那么，不应该是携手共进吗？”
丸喜拓人是发自内心这么想的。
如果不考虑他做的事情，光说本心，他是发自内心希望能拯救全世界的人类的，这种悲天悯人的救世主一样的心态是真实的。
丸喜拓人很早就知道了，人类是一种很脆弱的生物，尤其是精神层面上。他们会一蹶不振，他们会痛苦难受，他们甚至会因为心伤而崩溃陷入疯狂。
这个世界上，充满了痛苦。
雨宫莲很痛苦，坂本龙司也很痛苦，姜天蔚也遭遇过不幸，不夸张的说，人只要活着，就不可避免的要遇到痛苦和不如意，它可能是生活不顺，可能是工作不利，可能是遭到的抨击或者批判，也可能是更加严重的意外。
丸喜拓人自己也经历过不幸，他曾经失去过爱人，也曾经失去了被当做毕生工作的研究课题。他比谁都清楚，痛苦是很可怕的。
文艺作品里都在鼓励人类战胜痛苦，重塑人生，但现实中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勇敢，都这么强大的。有一句话叫做隔岸观火，就是指那些事不关己，还要煞有介事的问一句：“哎呀，那你怎么不XXX呢？”。
这就是为什么有一种哲学叫做“未经人苦，莫劝人善”。
从这个逻辑出发，丸喜认为自己是最有资格劝人向善的，因为他自己就曾经深陷痛苦之中。
他觉醒persona是很巧合的事情。
在伊丽莎白击败了伪神亚尔达拜特之后，现实和认知世界开始渐渐融合，也就是姜天蔚看到的塔尔塔洛斯。
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下，丸喜拓人的persona终于成型了。
在不用吃药，自然条件下想要诞生出persona，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它首先需要的就是持有者内心的某种坚定信仰，或许是勇气，或许是坦诚，或许是反叛。
其次，它需要“成长的土壤”。就好像再好的种子，你不把它埋到土了也不会发芽一样。有了上面的内心条件，还需要足以栽培 persona的种子－也就是环境。
这点上，倒是很宽泛，不管是影时间也好，电视世界也好，亦或者是现在的印象空间也好，都可以激发persona的成长。
丸喜很早就下定了决心，他的意志是坚定的，只是从没有进入过印象空间罢了。而现在，印象空间和现实融合，他的persona就彻底的生根发芽了。
而他成长persona的小小举措，又被伪神亚尔达拜特看中，为了反击伊丽莎白，它不惜跟人类联手……
这就是为什么，原本伊丽莎白想要在一月三十一日让塔尔塔洛斯重现世界，但在那之前，就冒出了这诡异的骸骨森林，从伊丽莎白的口吻来看，这森林也不是她所希望的。
伪神打动丸喜拓人的就一个条件。
那就是，丸喜拓人将获得和伪神亚尔达拜特同等级的权限－操作印象空间的权限。
亚尔达拜特把人类的印象空间当做是试验场地，来做一个又一个好玩的实验来满足自己的兴趣。
而丸喜拓人如果获得了印象空间的权限，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他会努力认真的做好一个“神”该做的事情。
“我会，让全人类幸福的。只要有了印象空间的力量，我们就可以改写人类的认知，那些悲伤，痛苦，愤懑，种种导致人类受伤的感情，我们都可以将其排除，这样全人类都会幸福的。”
丸喜拓人说着，对姜天蔚伸出手。
“简单的说，就是你想要像是做手术一样，把痛苦的源头统统切除，是吗？”姜天蔚确认似的问道。
“是。正如你们怪盗团做的那样，你们窃取扭曲的欲望，而我则切除痛苦的情感。”
似乎是为了加强自己的说服力，丸喜拓人把怪盗团跟自己的所作所为合在了一起，为了增强说服力。
“……”
姜天蔚沉默了，丸喜拓人看有戏，赶紧趁热打铁：“届时，我们就能创造一个没有悲伤的幸福的世界。不会再有蛮横无理的坏人，也不会有沉缅于欲望的恶人，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最幸福的时光，何乐而不为呢？”
“……”
姜天蔚沉默了。
丸喜拓人这套说辞，作为人类来说很罕见，但是对于游戏阅历丰富的姜天蔚来说，他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之前也提到过，游戏世界里的boss也是从最开始扁平化刻板印象化的毁灭世界的魔王，一步一步进化到有苦衷有人情味的boss。
姜天蔚也确实在游戏世界里见证过许多以拯救世界为目标为己任的boss，他很快就明白了丸喜所塑造的世界里的最重要的两个问题。
“丸喜老师，我非常认同你的说法。”
姜天蔚的话让丸喜拓人眉头一喜，能用语言沟通解决问题真是最好不过了，
姜天蔚作为战士，强度是顶尖的，他可不想跟姜天蔚对敌。
“太好了，那么，我们……”
丸喜老师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听他继续问道：“所以，丸喜老师，究竟该由谁来界定何为痛苦呢？”
“恩？”
姜天蔚这个带着点哲学问题的提问，让丸喜拓人发出疑惑的声音，但他马上就了解了姜天蔚想要表达的点。
“看起来，我们要延续下去了呢——之前我们进行过的辩论。”
“倒也不用那么麻烦，丸喜老师，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之前的我了，可别想着能轻松驳倒我。”
第887章 无法用语言和解，那就只能
“痛苦是什么？”
如果想要剥离痛苦，那么必须先明白痛苦的定义。
听到姜天蔚这个问题，丸喜拓人笑道：“一切会让人感受到不愉快的东西，都可以归结为痛苦。”
“也就是主观层面的意思咯？”
“不，恰好相反，我认为痛苦是一种客观存在的东西。虽然会根据主观层面而改变一定程度，但痛苦是一种普遍存在的客观事实。”
“那么，丸喜老师，我们假定，现在有一个人，她是一个有虐待欲望的坏女人，它正在用皮鞭殴打一个男人，那么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当然是要把她扭曲的虐待欲望从根源抹除，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各种情感终归是有源头的。就像怪盗团夺走扭曲的秘宝一样，我会从源头修正她的人格。”
“可，如果那个被抽打的男人，是一个抖M呢？他就是喜欢享受被美女用皮鞭抽打的快乐，你这岂不是剥夺了他的快乐？”
姜天蔚这一句话，让丸喜拓人愣住了。
这是姜天蔚想到的跟丸喜拓人辩论的技巧。
这个男人太擅长辩论了，不管是心理战术还是辩论技巧，作为职业心理医生，姜天蔚从不觉得自己有能耐可以赢过他。
之前他曾经试图跟丸喜拓人辩论过，结果就是自己被说的哑口无言。
想要应对这种辩论技巧优秀的人，需要的不是更优秀的辩论技巧，而是让他无法适应的怪例子。
当年有一句话叫做“真理就是在任何情况下都能适用的”，反过来说，想要验证真理是否是真理，只要给它一个特别极限的环境就行了。这就是为什么课本上的各种【定义】，都会有很长的前缀修饰词。
很明显，姜天蔚的策略效果显著，他的例子一下让丸喜拓人无所适从了。
他略加思考，道：“能从殴打之中产生快感，这也是一种扭曲吧？”
“扭曲是扭曲没错，但这并不是痛苦，而是快乐不是吗？”
“不对。这是诡辩。他依旧是感受到了身体的痛苦，这点是客观事实，只不过他认为痛苦是一种快乐。”
“所以——丸喜老师，你注意到了吗？你刚刚就已经证明了你的逻辑的错误。”
姜天蔚露出微笑，丸喜老师会这么配合他的思想陷阱，真是帮了他大忙了。
就看他自信满满伸出一根手指，道：“你所谓的幸福世界，核心并不是【别人幸福】，而是【你觉得别人应该怎样幸福】，重点不是【幸福】，而是【你觉得】。”
“……”
丸喜拓人愣住了。
略加思考，他回复了往日的温和，看得出，这种程度的驳倒是没办法说服他的。
“没错，你说的很对，老师口中描绘的世界，确实是以老师的自我思考而诞生的。但这又有什么不好呢？至少老师是一位有着普通常识的人，虽然不敢说让所有人都幸福，但远离痛苦是没问题的。就好像你之前说的例子一样，或许那个人喜欢被人抽打，但，只要让他拥有一般正常人的常识，也就不会觉得挨打是一种愉快了。”
“那就是不折不扣的洗脑了啊。”
“不。”
似乎是也想到了姜天蔚会这么反驳自己，丸喜拓人也有点得意的仰起头：“那不叫洗脑。如果你翻看定义的话‘用【外部压力】将特殊的思想灌输给他人’才会被界定到洗脑的范畴里。你说的情况，更类似于精神控制。”
“毕竟我不是专业学心理学的，这种名词释义上的错误也是在所难免。”
“是啊，但这不就正好说明了，你没有与之相应的知识储备，可以用来跟我辩论不是吗？如果不能拥有广博的学识，是没办法讨论这种宏观的命题吧？”
丸喜拓人说着，本以为姜天蔚会大惊失色，但没想到，他倒是神色自若——他很清楚自己会被辩驳。
“你说的太对了，我非常赞同－所以，丸喜老师，你有没有觉得，你自己也正如你刚刚说的一样，你也不曾拥有可以篡改全人类认知的知识面啊。”
“……用我的话来反驳我啊，真是让人没办法一笑了之的辩论技巧呢。”
“而且，丸喜老师你构想世界里，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所在。”
“老师倒是不觉得有那么大的破绽呢。”
“那就是，你自己啊——你所构建的世界里，只有你自己是无法得到救赎的。”
姜天蔚一针见血的指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丸喜拓人的这个问题，曾经他在某款大人气RPG游戏的最终boss之中见到过。如果是为了全人类的幸福，可不可以人为创造一个神明，以此来裁定所有人类的相关事宜呢？
游戏给出的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这个看似完美的世界里，只有作为神明的这个人，是没有办法得到救赎的。她会痛苦，会悲伤，会崩溃，会死亡……而且，所谓的幸福，也只是这个所谓的神明根据自己的主观判断做出的臆想，对，或者不对，都是他一念之差。
人类社会进化到现在这个层面，司法行政体系日渐完善，现在却告诉大家，这些都不重要，大家还是应该找个至高无上的神明来裁定一切，这不显得人类很没面子。
丸喜拓人也是一样，他或许是一个救世主性格的男人，也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但……他不是神。
在丸喜拓人创作的世界里，一切都会以他的认知为运转。他认知不到的人，就算身处痛苦也无人拯救。他认知到的人，也会按照丸喜拓人的常识和理念来行动，所谓的幸福，也只是丸喜拓人认为的幸福。和自由人的自由意志无关。
而且，丸喜拓人的悲天悯人的性格是怎么形成的？姜天蔚虽然不知道，但丸喜拓人自己是很清楚的。
他曾经有一个相爱的恋人。
并没有狗血剧情里面那些无所谓的争吵，分手，再和好。两个人很正常的开始谈婚论嫁。
就在这个时候，痛苦的事情发生了。女方的家里遭遇了强盗，家人全部遇难，只有她幸存了下来。但，过于痛苦的回忆，让她的心灵崩溃了，她患上严重的创伤后遗症……
丸喜拓人的persona能力，也是在这里第一次觉醒的，虽然在现实中persona没有办法成长成熟，但他还是获得了一部分能力——可以篡改别人认知的能力。
所以，他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的恋人忘记了一切。变得幸福了起来。
他已经付出了代价了。
如果——自己不能拯救世界，不能让所有的悲伤彻底珉消，那她不是白白牺牲了吗？！
这就是，丸喜拓人扭曲的开始。
“……看起来，不管如何，我们都没办法从语言上达成共识了。那么，老师可以向你保证，不会做出僭越的事情，也不会对你们怪盗团下手。甚至，可以让你们来当老师的监督者，以确认老师能否拯救这个世界。如何，你愿意相信老师一次吗？”
丸喜拓人继续伸出象征着友好的手。
但是姜天蔚没有伸手：“收手吧，如果可以，我并不想改你的心。”
“唉，没办法了。语言上无法沟通彼此，或许就是人类开始期待救世主的雏形吧——姜同学，我不会让你妨碍我的救世的。”
“真巧啊，老师，我虽然不讨厌你，但我这个人，生性不喜欢被人奴役。”
“那又不是奴役……嘛，算了，对于姜同学来说，还是战斗更合适你吧？唉，老师我真的不擅长战斗啊……”
第888章 长得大了不起啊？！
在骸骨世界树的顶端，两个男人对峙着。
他们虽然立场上是对手，但又彼此不认为对方是必杀的死敌。
两个人仿佛牛仔片里面的西部枪手，背对背走出几步，各自来到高台边缘，姜天蔚打开手机，身边站着女娲和别西卜。
丸喜拓人的背后，则仿佛触手一样，涌动出黑乎乎的章鱼须子一样的能量。
在他背后，某种金属的怪异浮现出来。
有点类似天使，但更加机械化。
有点类似建筑，又体现出了生物特征。
巨大的机械生物，有着多条手臂，看上去有点像是机器人的味道，从体格来看，也是更接近机器人，因为姜天蔚只能看到平台之上的部分，推测这个怪物全长应该超过一百米，浑身泛着冷光的金属护具，应该不仅仅是放着好看的。
丸喜拓人背后的触手应该是他的persona吧？托举着丸喜拓人飞上半空，他站在金属生命体的肩膀上。
“这是我获得的圣杯【亚尔达拜特】的残躯，也是我现在拥有的最强战斗力。如果我赢了，我将改写整个世界——届时，我还是很欢迎怪盗团的大家能一起见证我所创造的世界。”
丸喜拓人说着，不忘对姜天蔚微微欠身鞠躬。
只不过，因为他现在为止太高了，姜天蔚已经很难确认到他的这些肢体动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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