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仇敌成了我的道侣 第108章

作者:蓝薬

  而曾被他折断过的若缺剑也想斩他。

  她犹豫过,她踌躇过,可一切都在逼她斩了他三尸,包括她自己。

  只是,那一口重新提起的郁结之气,却迟迟不散。

  他的我执是什么?!

  “本来无他,亦是无我,大千虚妄…”

  周依棠诵下最后一咒,

  “我执俱破。”

  话音落下之时,景象如浮生掠梦般呈现,周依棠踏入到陈易的我执之中,要亲自将之破除。

  这段孽缘终于要到头了,一切终于要了断了。

  她要得到他了!

  周依棠要再度吐出那口郁结之气时,

  陡然看见了满山的芍药花在摇曳,风吹雨打,苍梧峰上夜色如麻。

  “怎么会是我呢?!”

  她已怔在原地,不觉间,两行清泪滑下。

  她要破去的我执,竟然是他心里的她!

  而陈易,

  他恍惚间发觉自己置身画面之中,他看见,那哭泣女子就站在自己面前。

  幻觉与现实仿佛在交汇,过去与现在也在交汇,景象重叠在了一起,她在他面前再度落了泪。

  陈易什么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听着她哭泣,他始终沉默着。

  他撑着伞,看着她在雨中哭泣,心紧得发疼,折断了她的剑,把她留在身边,他终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可心还是紧,他好像错了。

  陈易低头望去,听着她的哭泣,豆大的雨水打在伞上,震得他的手发麻。

  他好想伸出手…

  随着那一声“我执俱破!”响起时,陈易的我执开始支离破碎了,这幅画面飞快地失去颜色,一切都随风飘逝,碎裂在面前。

  一切早就毁了,一切早就不可挽回。

  周依棠的脸颊湿了,心灵好像空荡荡着,里头什么都不再有。

  “怎么会是我呢?”

  她又一次呢喃道,即便她知道了答案。

  周依棠举起剑,那把前世曾被他折断过的剑,这一世要斩却他的三尸,斩却原来的他。

  她忽然希望陈易说些什么话,哪怕是憎恨的话也好,哪怕是最后的温声细语也罢,说些什么都好。

  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颤声问着:

  “怎么会是我呢?”

  似有回应般,似是挑动了魂魄里最后一丝执念….

  陈易恍恍惚惚看着那女子,景象消逝之际,伸出了手,抱住了她。

  周依棠瞪大眼睛,他没有说话,可这就是最后的回答。

  固执的人总有一个命门。若缺剑铿锵坠地,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般,独臂女子浑身颤抖,她突然之间很悲伤,心里什么都不剩了,泪水落个不停。好像明白,有些东西不再是她的了。

  周依棠凄然一笑,

  “不要抱我,”

  “陈易,我要失去你了。”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第116章 死即复苏

  她斩不下去。

  即便陈易的我执已破,

  即便难以言喻的悔恨席卷心头,可她仍然斩不下去。

  她明明理应斩下去的,她破去了陈易的我执,他不会再记挂她了!

  她应该斩下去,那样才能有一个新的开始,而不是不上不下。

  可是,固执的人都有着一个命门,在他抱住她后,她的剑就坠在了地上。

  独臂女子无声恸哭着,她明明知道,她若斩下去,就能得到他了,可她仍旧斩不下去。

  落在地上的若缺剑,此刻剑鸣如长啸。

  “闭嘴!”

  周依棠吐字道。

  若缺剑仍旧鸣叫,像是在催促,像是在嘶吼,让她斩却陈易的三尸。

  陈易双目失神着,仍在轻轻拥抱着她。

  倏忽之间,周依棠侧过身,神念微动,通体纯白的若缺剑就掠于手上。

  若缺剑嗡动,像是欣喜,随后骤然凄厉嘶鸣。

  独臂女子双指捻在了剑身之上。

  她曾眼神复杂晦涩,可此刻,她的眸光里,却又前所未有的清明。

  剑身颤动。

  她要做的事,是错的,她不应该这么做,她抓住剑柄斩却陈易三尸,而不是捻住剑身。

  它天命在身,剑开天门,纵不算日后浩浩荡荡的天道反噬,它也是她的具足法剑,关乎她的长生大道……

  周依棠微垂眉眼,泪痕干涸,

  “我斩不去他三尸,就唯有断去这心念。”

  那剑冢千剑之剑,已臻至“大成若缺,意通真玄”八字真品的长剑,在周依棠指尖捻住时,发出最后一声剑鸣,千言万语,只是一声哀叹。

  砰然一声。

  一条裂痕呈现,而后时爆鸣似的脆响,若缺剑顷刻碎了开来,如丧钟鸣响,响彻于这地宫之间。

  断成两截的若缺剑坠落在地,独臂女子的嘴角渗出鲜血,她身躯骤然失去了气力,双脚踉踉跄跄,就倒在陈易那如一的怀抱里。

  她阖上眼眸,却从未有过的心紧,一口郁结之气好像永远也吐不出来,她心绪逐渐飘忽不定,她已经得不到他了。

  她泪眼婆娑,垂着眸子,像是前世偷偷站在山巅,颤颤地轻呼一声,

  “冬之夜,夏之日…”

  …………………………

  陈易沉入到某处无边黑暗里。

  像是释教所说无明世界一般,一切都是涣散,黑暗粘稠如水。

  魂魄像是一叶孤舟漂浮在水面之上,不知要飘荡到何处去。

  忽然间,有两只手,轻轻深入这渊面之中,将他缓缓拖了起来。

  “易儿。”

  陈易听到那温柔的嗓音。

  转过脸,便看见了涂山氏,她不再是安后的模样,而是她自己的那张脸,那张脸说不上美,也说不上不美,就是那样,静静地看着自己。

  涂山氏拖着他的魂魄,拉到了怀里,温柔摇晃,像是摇晃着一个婴儿一般。

  陈易想张嘴,却不知道要喊什么,他现在真像是个婴儿,只会张张嘴咿呀,他怎么想,也想不到该喊她什么……

  他急了!

  于是,他咿咿呀呀地大哭了起来。

  “不哭,不哭…”

  涂山氏搂着他,

  “是娘、娘、娘。”

  “…娘。”

  “对、对,是娘!”

  涂山氏双目涕零,又笑又哭,她一边抹去眼泪,一边教着他喊娘,

  “是娘啊,不是娘娘,是娘啊!”

  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她知道,陈易的“娘娘”不是“娘”,母亲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她不说。

  随着一生生娘的落下,陈易逐渐有了自我意识。

  婴儿,就是在母亲的呵护下,知道自己是谁,知道何为…我是我。

  几乎与生俱来,因此被称为…俱生我执。

  母亲把孩子带到世上,便赋予了他…我执。

  涂山氏抚摸着他的眉眼,接着,水面上出现了许多小人像,仔细一看,那竟然全都是女子。

  “这个是殷惟郢,这个是闵鸣,这个是闵宁,这个是大虞太后……”

  涂山氏捧着他,一个个地给他说,她很快就带他认了好几个小人像,只剩下最后两个。

  她指着那娇小可怜的小人像,柔声道:

  “这个是殷听雪。”

  陈易微微颔首。

  她指向了那独臂的小人像,轻声道:

  “这个是周依棠。”

  陈易怔了怔神,而后轻轻点头。

  涂山氏就这样默默地抱着他,享受着母子少有的温和时光。

  许久后,陈易侧过脸,指了指她,

  “这个…是娘。”

  涂山氏张大嘴巴,泪珠滚滚滴落,她笑了,她好久没这样笑过了,仿佛这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事。

  “是娘、是娘……”

  她明白,陈易的意识已经逐渐清明了。

  她,正是陈易最后的后手,正如几乎世上每位母亲,都是孩子最后的依靠。

  陈易眼眶酸涩,落起眼泪,最后摇头失笑。

  他躺在涂山氏的怀里,一切显得格外温馨。

  许久之后,陈易终于开口道:

  “娘,这背后有阴谋。”

  “嗯…”

  “很大的阴谋,致使天门开裂,致使我…曾去补天。”

  “那易儿要小心,小心外面那些坏人,即便是颛顼复苏之法,也经不起折腾。”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