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薬
“不必往我脸上贴金,留你一命,就是为了托你帮个忙。”
他的嗓音平静而带着戏谑。
杨凡泥地里急促喘气,支吾的声音像是在问:“什么忙?”
“麻烦你跟她说一句,”
他微一沉吟,
“来者皆死。”
…………………………
待陈易转身回到客栈之后,里头的江湖客跑得都差不多了,殷听雪乖巧地坐着,等陈易进来后,还又“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陈易笑了下,摸了摸她的脑袋。
两位僧人缓缓走了过来,疯经师见这杀戮一幕,神态如痴如醉,西域高僧则面露苦色,摇头轻叹。
西域高僧环顾了一圈,叹气道:“南无本师释迦摩尼佛,施主只需警戒即可,何故擅造杀孽?”
佛家子弟最忌擅造杀孽,杀孽越深,涅槃越难,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听着轻巧,可实则何其难也。
与这位不知名讳西域高僧遇见多次,陈易自然敬重这样的人,可敬重归敬重,他还是道:
“你退让一寸,人便欺你一分,不出狠手,他们就会源源不断地一直来,所以只有把安南王的人杀到怕,杀到他们听到你的名头都打颤。”
西域高僧略作思索,他自然明白此理,但也并不认同,只是叹了口气,佛唱一声。
疯经师则大笑起来,拍了拍陈易肩膀道:
“好,说得好,就该这样。
你小子好悟性,就该杀,还得多杀!你的这话通佛法,就是佛法里的‘破贼’!”
西域高僧摇了摇头,不住道:
“要破的是心中贼,不是山中贼。”
疯经师听到之后,挠了挠脑袋,发现好像是这个道理,便不再说话了。
西域高僧转头看向陈易,道:
“贫僧虽出自西域,但素来仰慕中土。
佛法之理,在于杀人如杀己,故此要止住杀心,落在人身上的刀,否则迟早要落到自己身上。也正因如此,世间多有道武不得双修之理,但并无佛武不得双修一说。
贫僧观施主其实并无杀心可言,更非嗜杀之人,何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高僧说话时,殷听雪瞧着陈易,像自己男朋友这样的人,真的会有放下屠刀这一天吗?
陈易看着西域高僧,有意回避,打了个哈哈道:
“我的心早已放下屠刀,所谓杀人,不过是斩在空处。”
西域高僧略微琢磨,哑然失笑道:
“施主这话有理,但施主之心,却并无此意。”
意…
熟悉的字眼。
陈易略微怅然,周依棠说过自己并无剑意,而那张旭渠也说自己没有悟到自己的意,连眼前这西域高僧,也说自己无意。
说起来,自己卡在五品圆满已经许久,而五品到四品之间,最大的区别就是在意上,人常谈一剑破万法,何以一剑能破万法?不过是因剑中有意。
那么自己要悟的意,到底是什么?
念及至此,陈易不由问道:“我想请教,意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疯经师率先道:“像那偈语怎么说来着: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不使惹尘埃!这便是意,你如菩提树,明镜台般磨砺拂拭,终归悟到。”
“此言差矣。”西域高僧却摇了摇头。
“哪里差了?”疯经师如有不服。
只听高僧淡淡道:
“这话出自你们禅宗,但你们禅宗的六祖惠能更上一层楼: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所谓意,本就如非实非虚,如有非有。”
疯经师一愣,而后佛唱道:“南无阿弥陀佛,此言善哉。”
一唱一和之间,细碎的雪花洒落,匆匆一眼之后,转瞬即逝。
殷听雪下意识地侧耳去听,便听到了禅。
而陈易站在原地,仍然不得其解,
不得其意。
第183章 露水情缘,如似道侣
陈易明白,意是要悟出来的。
意!悟!
意一时,悟一世。
明白归明白,只是陈易还是悟不出来。
平时靠吸星大法、怨仇阴阳诀走捷径走惯了,现在要自己把意给悟出来,属实是有点小困难。
走在路上,陈易垂着眸便不断思索。
殷听雪看见,他的头上都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但浑然未觉。
他衣服后背都已被雪给打湿,可见他情绪焦躁,身躯发热,脚步时而缓慢、时而急促,殷听雪留心观察着这些,以前她从未观察过陈易的一举一动。
待走到半路上,坐下稍作歇息时,陈易坐在一块石头上,始终未能想明其中道理。
而殷听雪悄悄走到背后,小手一把扑开了他头上的积雪。
雪块飞扬啊,让她想起在襄王府里,她把即将融化的雪人一把拍掉。
她刚刚拍掉雪人没多久,陈易便转过身抓住她的手。
陈易盯着她道:“你在做什么呢?”
“帮你拍雪呢。”殷听雪轻声道,朝他笑了笑。
陈易眯着眸子瞧她,她泛起了鸡皮疙瘩,但还是不退不避。
指尖忽地戳了戳她的肚子,殷听雪打了个颤,陈易笑道:“别找借口。”
他们成男女朋友之后,这小狐狸的胆子就大了些。
殷听雪赶忙点头,终归还是被他发现了,她方才玩心大起,拍得格外用力。
陈易松开了她的手,殷听雪摸了摸手腕,接着问道:
“你还在想那什么‘意’吗?”
“当然。”陈易并不否认,接着苦笑道:“很多人都说我没有意。”
殷听雪歪了歪脑袋,垂起了头,想到自己是他女朋友了,该为他着想一下,便认真替他想了一会。
僧人说“意”非实非虚,如有非有,就像是禅,禅是什么?禅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事事皆有禅,他的身上也应有禅。
那么他的禅是什么呢?
他这么好色,他的禅还能是什么?
殷听雪想了会,组织了下措辞道:
“我听说,有人以情入道,终得长生,你看看你的意,是不是就跟情有关?”
少女说的话陈易其实也想到过,可想到归想到,还是悟不出来,不过她既然一片好心,他还是顺着话道:
“那你说说,怎么以情入道?”
殷听雪其实也没深入去想,陈易这样问她也没法回答,她搜肠刮肚,讲起了佛教传说:
“我听说,六欲天的天人们醉心于情,越是往上,就醉得更深,到了他化自在天,男女彼此看一眼就会交合。”
陈易倒也听过,他想了想便道:
“那你只能看我。”
相处了这么久,殷听雪当然知道怎么回答,直直看着他道:
“只看你、只看你,其他人谁也不看。”
陈易笑着摸了摸她脑袋,这头小狐狸倒是越来越顺心了。
她生了孩子以后,会当个好妈妈吧。
陈易如此心想着。
殷听雪似是听到了他意味深长的心声,畏缩地吓了一吓,咬了咬唇,垂下了眸子。
“怎么不看我了?”陈易问。
殷听雪立即便抬眸看他,也不敢怠慢。
两人对视了很久,听到陈易心声的她,忽地万念俱悲,有些嗫嚅道:
“…你要我十辈子的话,下辈子能不能别这么坏?”
陈易闻言皱起了眉头:“不要说不吉利的话,再说就不当你男朋友了。”
“别啊,我不说这种话了。”殷听雪忙说道,她很珍惜这关系的。
只要他们还是男女朋友,一切不是没有转圜余地,殷听雪打心底这么觉得。
两人正互相看着对眼,高僧的声音恰在此时传了过来。
“两位施主,要起程了,贫僧感应到了别的天王像。”
陈易闻言,低头摸了摸,发现包裹里的天王像果真发烫。
………………………
“好一个来者皆死。”
秦青洛轻轻拂枪,叹了一声。
欲成大事者大抵如此,许多挑衅嘲讽都并不放在眼里,更不放在心上,陈易杀了她不少人,可她的话音里,并无什么气急败坏,反而是感慨连连。
只因连陈易本身,她都不甚在意,他不过是妖后的一把刀,也只是一把听命于人的刀。
刀是死物,她又岂会因刀而气急?
哪怕是陈易杀到面前,把刀架在秦青洛脖颈之上,她都只会付之一笑。
被唤作祝姨的女子倒没有这么好的养气功夫,她脸色阴晴不定道:
“这人不识好歹,侥幸活命,连退避三舍都不明白,还在太岁头上动土。
目光短浅、固执己见,他以为他真能对抗王府不成?”
秦青洛只是笑了一下,宽慰道:
“祝姨何必慌乱,此子侥幸活命,却不知收敛,反倒出尽风头,殊不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或早或晚罢了。”
红衣女子转头过来,少有地埋怨道:
“你这王爷,怎么凡事都这般不心急?”
秦青洛淡淡道:“我并不将他放在眼里,又何须心急?连那妖后都为我奈何,更何况他这一把刀?
祝姨,至于那些死了的人,虽说无用,但之后亦会好生抚恤,王府养他们本就是养些会虚张声势的狗,不伤筋骨,就不必在意。”
祝姨听到后乐了,嗓音内媚道:
“这么说起来,这陈易也就是那妖后的一条没栓住的狗?”
“可以这么说,能杀便尽量杀,至于不能杀,那也便罢了。”秦青洛顿了顿,随后道:“不管他死不死,圣女都必须要回到圣教。”
“圣女在他手上,恐怕他死也不会放走。”
“那他就一定要死。”
秦青洛嗓音平淡,像是在无足轻重中,便定下了无足轻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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