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薬
周依棠侧眸冷视无名老嬷,指尖并起。
并起指尖如剑,荡漾过来的无形气机径直被分了开来,朝两侧卷着横风推了过去。
气机外放,纵使被分成横风,可其中压力的还是不言自明,陈易每一步都是重踏出去,每一步都要让真气流转经脉,这无名老嬷坐镇皇宫十五年,其武道气魄绝非寻常人可以媲美。
无名老嬷只扫了陈易一眼之后,就将目光挪回到了面前的独臂女子,寅剑山剑甲、通玄真人、武榜第九,无论是哪一个名头放在江湖之上,都足以震慑一方,以至于她可以护着那陈家竖子直入皇宫之中。
无名老嬷眉宇化不开的凝重,曾经景仁宫之上,她便忧心过这独臂女子孤身入宫行刺太后,她受龙脉滋润许久,又坐镇皇宫,一旦与之厮杀,自觉有七成胜算,可胜算是胜算,并不意味着她真能在天下第九的手中保住安后。
宗师间的交手,越是无所顾忌,就越是容易达成目的,昔年天下闻名的当阳湖一役,真天人许齐对阵老剑魔吴不逾,这场新老天下第一的交锋,除去杀伐之争外,就更是武意之争,最后许齐生生锤断吴不逾的冲霄剑势,一举登顶,这里头何尝没有吴不逾一念纤尘的原因在?
而倘若无名老嬷面前的周依棠意欲死战,那么无名老嬷是否真的有足足七成胜算这么多?
思绪之间,独臂女子已经径直前行,手中并起的剑指将越来越多的气机一分为二,殿前广场之上横风肆虐,尘土暴起、烟雾弥漫。
无名老嬷气机一涨再涨,周依棠的步伐只是稍微缓慢了些,而剑指也抬高了些,竖着御在面前,身上道袍随风而舞动。
当彼此之间距离不过两丈之时,虽未交锋,然而劲风如刀,汉白玉铺成的地面之上,竟多了十几道狰狞裂痕,触目惊心。
沉默许久之后,无名老嬷对面前这女人开口道:“此子到底与你何干?”
周依棠不作答复。
无名老嬷并未追根究底,而是继续道:“不过我在此,也不是为了解清你们之间的关系,人各有责,我镇守皇宫十几年,断不会让你再走进一步,你想清楚。”
说着,她顿了一顿,原本似是已涨无可涨的气机,竟再攀上了一个高峰,整个人的气势臻至巅峰。
地上劲风刮成的裂痕更是可怖狰狞。
无名老嬷震声一问:“你如何胜我?”
周依棠仍旧无悲无喜的模样:
“我未必是要赢你。”
无名老嬷面色不变,气魄磅礴,她已经单手抬起,只因这天下第九的脚也抬起,要向前再进一步。
就在无名老嬷一击既出之时,听到一句:
“我便是出力五成应敌,那又如何?”
………………………
陈易已经踏入到景仁宫之中。
仰头看去,便见滚滚地龙的热气之中,案桌前的太后独坐,身旁并无侍卫,她一手持朱笔,垂着头批阅着一份份奏折。
安后目不斜视,似是未曾发觉有人入内。
陈易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他原以为踏入这殿宇之中还有一战,却全然想不到那身着燕居冠服的君母一人独坐。
不知多久,寒风扑朔在景仁宫外,卷动了地龙冒出的热气。
那娇艳又威严的眉宇缓缓抬起,她道:
“你既进来,不道一声参见么?”
陈易沉吟半晌,答非所问道:
“好久不见。”
安后平淡道:“不过十四日而已。”
话音落在陈易耳内,他意识到了什么,安后竟然准确算过了那一日到今日的相隔时间。
陈易眸光微眯,直直凝望着这无尽华贵的女子。
安后慢悠悠地批阅着奏折,良久后才道:
“剑履上殿,好大的胆。”
“忠肝义胆,自然大胆。”陈易不冷不淡地回道。
安后这时侧眸瞥了他一眼,红唇微勾道:“请。”
陈易不解道:“请?”
“你背剑携刀在此,若不为杀本宫,岂不是白白浪费?”
话语之间,安后已缓缓起身,双手平放于腹前,生死悬于一线,她仍旧气度从容,闲庭信步地走到案桌之前,居高临下地直面陈易。
陈易紧紧盯着她,忽然一笑道:
“手中的刀剑,不过杀人,这段时间以来,我学到很多。”
安后凝望了他一眼,也笑了:
“譬如说,学到了如何勾结异姓藩王?”
“是你先下毒给我。”陈易平静地陈述道。
“那又如何?”安后反问着,眸光错开了陈易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伴随着这句话音落下,殿宇之内,杀气兀然盛起,凌冽了开来。
陈易的手已经放在了刀柄之上,反问道:“那如果臣不想死呢?”
“你敢不死?”
安后睥睨而视,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伴随最后一个话音落下,陈易的身影已骤然冲出,顷刻间单手掐在了那纤弱的脖颈之上。
脖颈突然被掐住,安后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惨白起来。
屋外杀机凌冽,无名老嬷似要冲杀进来,却被周依棠抵御在宫门之外。
陈易死死盯住这个贵不可言的女人,她呼吸急促,眸光间并无慌乱,反而在…笑。
她在笑…有些癫狂地笑了。
那饱满的红唇微微往前凑了凑,他的耳畔边,落下了一句话:
“娘不想你死。”
第311章 再做母子可好?
溟溟天色之间,陈易的脸庞映照烛火之光,昏暗的殿宇高不可测,如似有一尊无形之佛,将他笼罩在其中。
那女人面色惨白,却仍然在笑。
半晌之后,这被半提在空中的女人,轻轻双脚触地。
安后脚步微微摇晃,纤纤玉手抚摸脖颈,好一会后终于站好,随后凤眸挑起,笑吟吟地看向了那一手提拔上来的臣子。
陈易面无表情,定定站在原地,光影随着烛光在脸上交错,谁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安后看得到,陈易的手似在微不可察的轻轻颤抖。
“你在说什么?”
良久之后,那臣子的口中终于迸出话音。
“若本宫想你死,你走不到这里。”
安后平静地回应道:
“两位喜鹊阁座主皆是四品,而且配合无间,你纵有三头六臂,也要死在这殿前。”
话音落下之时,陈易环视四周,无论是明处还是暗处,都没有任何武人的气息。
这景仁宫内,近乎毫不设防。
安后慢悠悠抚着燕居冠服,明黄之色何其显赫,呈水滴形霞帔坠子悬于腹前,上瑑云龙纹,她缓步走到案桌之前,手一挥,一封拟好的懿旨便自上而下飘落到陈易面前,陈易抬头一看,便见懿旨的掩映之下,她的霞帔黄龙赤龙纠缠交加,如似闪电般倾泻。
懿旨似云般落到陈易手上,他垂眸看去。
那竟是一张封侯懿旨,而且定名非以地名,而是以美名,是为“武安侯”。
陈易凝望着手中的懿旨,随后缓缓放下,抬眼看着那立于案桌前的女子。
安后双手平放于腹,缓缓拾级而下,不急不缓道:
“吴庆胜之前应告与过你,本宫要封你侯位,如今见着了懿旨,是不是明白何为一言九鼎?”
陈易沉吟片刻后道:
“我怎么知道,这不是惺惺作态?”
“因为本宫是真货。”安后朗声道。
陈易默然不语,而安后已经走到面前,她打量着陈易,凝视着他那眉眼、那鼻子、那嘴唇,她的目光长长,仿佛这张脸是被她生出来似的。
安后倏地一笑,如生百媚,却又不失威严,她道:
“京城内外,多少乱臣贼子拿本宫膝下无子来中伤本宫,可现在瞧瞧,若本宫再多几位似你一般的子嗣,他们只怕连中伤的能耐都没有。”
陈易闻言,直直盯着安后,缓缓开口道:
“我不是你的子嗣。”
“那你是谁的子嗣?”安后面色平静,开口问道:“涂山氏?”
陈易没有回答,像是默认了。
安后转过身,幽幽落下一句:“那你怎知本宫就并非涂山氏?”
陈易微一怔愣。
她侧过脸,以眼角余光打量陈易道:
“她留了一缕残魂在我体内。”
陈易的瞳孔微缩,双手负在身后,止不住地轻轻颤抖。
而安后已经抬脚移步,身影缓缓自侧门踏出景仁宫。
陈易拧过头来,后知后觉地跟了上去。
明黄艳丽的长裙及地而行,印染着飘忽不定的云纹,安后走在廊道之上,陈易紧随其后,他不时侧眸看向周依棠的方向。
“且放心,没人会死。”
安后似有察觉,平淡道。
陈易拧过头来,看着安后,映入眼帘的是她那穿着金杈的发髻,桃瓣似的散着柔光,这女子正是这一国一朝的君母。
她到底在想什么?
安后在前面走着,不消多时,便穿过了宫门,两侧宫女纷纷跪地行礼,陈易朝四周一望,发现不觉之中,已经深入到内廷后宫之中。
走到一处时,女官素心自远处迎了过来,她抬头扫了陈易一眼,很快就低了下去,随侍在安后左右。
陈易不以为意。
但对于素心而言,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个不愿被太后提及,却又让太后魂牵梦绕的男子。
最初从地宫归来的几日里,太后娘娘数次于半梦半醒之间明言要诛杀此獠。
枭首示众、五马分尸、千刀万剐……类似的懿旨素心不知拟了多少遍了,每一回的刑罚和相应的罪状都各不相同,太后娘娘对此子的憎恶可见一般。
就在尚书内省众女官怀疑这立有救驾之功的陈千户,或许活不到年关之时,太后娘娘却对此人提及得越来越少。
像是寻常人的漠视不理,又像是临朝称制之下冰冷的物尽其用。
女官们揣摩上意,素心也亦是如此,只是无论如何揣摩,都想不到相应答案。
不过无论上意如何,太后娘娘既然不再提及此人,那就意味着事情已告一段落。
宫里对于这个名字的管束,也放了开来。
只是不知为何,随着陈千户越来越声名鹊起,宫里提到越来越多,本来漠视不管的太后娘娘,竟避之如蛇蝎。
宫内不允再提及这个人,这虽无明令,但有言外之意,不乏宫女太监因此遭殃。
到此为止,素心本以为就这样尘埃落定。
然而,就在那异姓王彻底退兵的前些天里,
太后娘娘脸色阴沉地返回宫中,在景仁宫内枯坐了整整半日,期间屏退众人,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而待太后娘娘出来之后,案桌之上留有字帖,以隶书写下一行佛偈:【自心不离假,无真何处真?】,随后是四个字:“真假难明”。
素心看见此字帖,本来并不在意,毕竟太后娘娘熟读佛经,这一行字帖,不过是对佛法的心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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