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仇敌成了我的道侣 第386章

作者:蓝薬

  “你了解那里?”

  “我就是从哪出来的,干娘一眼就相中了我。”无常鹰的语气带着骄傲,他口中的干娘便是无名老嬷。

  催命鸦拿衣袖刮了刮鼻子,低声道:“既然如此,我跟你一道过去。”

  “你不和归魂雀行事?”

  “她要随侍太后身边,”催命鸦顿了顿,接着道:“你确定我们能找到这姓陈的吗?”

  无常鹰语气笃定道:“找得到。”

  “也是,他既然是想和我们周旋,当然会留下踪迹。”

  ………………………

  ………………………

  乔水县某处安氏宅邸里。

  作为势力最大的外戚,安家在京畿一带各处都有田产,连乔水县这一小小县城都不例外。

  而到了要秘密征用之时,这一处的安家人自然是说一不二地将整座宅邸让了出去。

  那雍容华贵的女子站在书房中,身后便是跪在地上的归魂雀。

  “他杀了笑鹈鹕?”她平静发问。

  归魂雀低着头应声道:“前日笑鹈鹕失踪,今日发现,已确认为他所杀。”

  披着黑袍的安后沉默了下来,脸庞在昏暗的灯火下轮廓朦胧。

  归魂雀垂着脑袋,目光也不往上瞥,她有一位杀手最好的秉性——安分守己,但她此刻不禁在想,为何这一国之后竟如此风平浪静。

  同为女人,她知道安后寄托在陈易的情感做不了假。

  然而安后自始至终都平静得可怕。

  “本宫之后会安排好笑鹈鹕的后事,厚葬、追封、做法祈福……”

  安后顿了顿后,接着问:

  “那么,他去哪了?”

  归魂雀回报道:“大概是在北姚江北岸潜藏,无常鹰和催命鸦动身去追了。”

  “好,你先退下吧。”

  归魂雀随话音一掠而出,消失得无影无踪。

  穿惯绣凤袍服的女子头颅微垂,那人的画像映入到眼帘里,这是他待在宫里的那些日子,她命人暗中画下的,纸上之人脸庞略显颓丧,那双眼睛烁着犹豫的光,正因这副几乎认命的姿态,才让安后放下了最后的戒备。

  这最后环节,许是出于那似是而非的亲情,她相信了他。

  但他辜负了。

  笑鹈鹕的死,不轻也不重,就像一根不致命的刺,扎入到手心间。

  昨日他杀了笑鹈鹕,那么明日,会不会就杀她?

  意识到这件事,安后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相反,她笑了,像是在嘲弄,又像是取笑。

  笑过之后,安后摩梭了下画纸,起初温柔,但摸到画中人物胸腔时,猛一用力。

  画纸撕裂了开来,画中之人也撕裂开来。

  而书案之上,还有许多类似的画,那都是她命人画的,每一张都是他。

  “我对你够好了,你还是逃了。”

  她面无表情,指尖拂过佛经,正是那本《妙色王因缘经》,喃喃道: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佛经的言语回荡在耳畔,安后想到一众喜鹊阁座主追杀着他,这一刻心中却并无念想。

  她不想让他再活下去了。

  她之前倒是怎么了,竟待他如此宽容,屡屡让步,到头来,又得着什么?

  得知他这般决绝,安后终于惊叹于,她竟有过以母子相待的幻想……

  一时之间,曾动摇内心的疼爱和怜意竟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寻不到蛛丝马迹。

  他就这样走了,离她远去,安后遍寻内心,再也寻不到为他让步的理由。

  “事已发生,所谓过去的都已过去,但恨…留了下来,”她捻起画幅,将之丢入到取暖的火盆里,“我曾与你说过这话,不知你明不明白话间的真意。”

  火烬灰飞,画中的面容散去,她脸上扑朔火光,忽明忽暗。

  杀了他吧,

  断去一切杂念,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似是佛经的言语抑制住了过去的情绪,安后面上似古井无波,她与他曾并无恨意可言,可在他逃走的一瞬间,极深的恨意种了下来,从此生根发芽,她不去弄清这恨的名讳,也不去宽恕这恨意。

  她的骄傲不会让她去想,这恨是因爱而不得。

  陈易曾恨过殷听雪,故此迫她为妾,如今安后终于真正恨上了这个人,而她想亲眼看他去死,人有了恨,就会了结恨,陈易如此,安后亦是如此,他们都不过是做相似之事。

  恨会留很久很久,因人会不经意抚摸愈合的伤痕。

  安后一言不发地把一张张画像投入火中,待到手里剩最后一张时,她停了下来,再看了一眼,凝望着那画中之人的犹豫,哗地一声,她把画推入到了火舌里……

  当夜,鹰隼将她的口谕传给了众座主,

  “见之,格杀勿论。”

  …………………………

  轰!

  元宵节才过两日,烟花炸鸣在远天之上。

  离得很远,分不清那是哪里的烟花,像是京城,又像是那两个小村子。

  光芒洒落,映衬着夜色一派凄清。

  陈易穿行在山林间,说来这山的名字倒有意思,竟叫醉江山,需知江山不过死物,美人可醉,江山不可醉,否则人世间不会有那么多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人,江湖上更有归隐的武林盟主直言:“江山不能喝酒,我需要一个陪我喝酒的人……”

  百无聊赖之间,有时陈易思潮起伏,若江山可醉的话,是否更胜于美人?

  想一想或许吧…

  不过自己爱美人不是因为喝酒,自己不怎么爱酒。

  但倒是有些喜欢美人喝醉的模样,特别是小狐狸,小脸红扑扑的。

  对了,鸾皇喝醉时倒也不错,人虽醉,但更添了云海独步的天仙之气,

  对了,不知闵宁怎么样了,离京这么久,她的酒葫芦满不满

  对了…身后似乎有个黑影……

  正想着的时候,陈易倏地回身刺去,没有声响,也没有反应,再一细看,不是什么人影,不过是摇晃的枝叶而已。

  原来虚惊一场。

  陈易吐了口气,一路周旋,一路躲避追杀,他早已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每一朵云,每一场风,每一片树叶,都好似暗藏杀机,提防遇到的每一个细节,已让陈易有自顾不暇之感。

  冷静下来,陈易抹了抹额上汗水,清风拂过山岗,穿过发梢,他忽然觉得,自己从来不够逍遥。

  从来都不自在。

  “要不要喝口酒?”陈易自言自语。

  念头一闪而过,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掠过风声,隐约的鸟鸣,树皮夹隙间的细小蚊虫,犬牙似的崎岖阴影突出一角,那像不像一把刀?树荫间来回晃动的到底是飞禽走兽,还是刀光剑影?一口酒或许可以缓解倦怠,但酒液淌过之后,就是落地的人头。

  陈易的心提得很紧。

  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一刻也不敢松懈。

  拨开枝桠,穿行于山林之间,陈易的呼吸平稳,没有多少起伏。

  他静得可怕。

  接着听到,枯叶“咔”的碎裂声音。

  哗!

  回身一刀斩去。

  茫茫夜色间拉起苍莽白线,一个微不可察的黑点撞在了白线之上,瞬间被撕得粉碎!

  “他在这里!”

  阴翳之间,催命鸦一声惊呼,身影跃高,落在树冠之上。

  他把距离瞬间拉开,不让陈易有追上自己的机会,此刻不由心有余悸,方才无声无息间吹出的一根毒箭,原以为一举得手,但如何也想不到,这人警惕心竟这么强。

  阴影晃动之间,陈易瞬间就判断出那是身形矮小的催命鸦,此人不过五品,但却擅长阴毒狠辣之法,下毒更是家常便饭。

  随着催命鸦的一声惊呼,陈易便见树林间有人穿梭而来,他连退数步,退到高高耸立的岩壁之后,以此抵御暗中箭矢,但下一刻,岩壁撞碎开来,烟尘中冒出无常鹰的壮硕身影。

  无常鹰单手握刀,夜色里拉出一道寒亮刀光,刀锋直斩!

  陈易侧身一闪,由上而下的一刀便将断裂的岩壁分成两断,轰隆一声,响声如同炸雷一般。

  石屑纷飞,烟尘滚滚,岩壁彻底塌陷,陈易正欲起刀反手斩向无常鹰,却听见岩石炸裂的响声掩盖里,有“嗖嗖”的声音。

  头颅一偏,毒箭便穿碎发梢,钉在了地上。

  箭上涂有剧毒,哪怕陈易练了铜骨功,但破了皮肉,也会废半条命。

  见他躲过,催命鸦“咦”地惊呼一声。

  本以为上一箭有失,这一箭总该中了,中了之后,这姓陈的就会浑身麻痹,不得不废真气排毒。

  轰!

  喜庆的烟花炸在空中,到处都是新年的气味,除了这座黝黑的山林。

  催命鸦虽惊疑,但手上动作不停,他放下吹筒,解下了腰带上的弓弩,箭矢上的毒更烈、更重。

  不过再烈再重的毒,都不过是为无常鹰打辅助。

  只因对于这些真气洗涤过气血的武夫而言,世上并没有见血封喉的毒药,只要真气运转,便能暂时隔绝毒素深入,待毒性发作,总需过上一段时间。

  无常鹰并没有因催命鸦吹箭落空而气馁,压身近前,那弯刀在夜间抡如圆月,一刀就朝陈易的腹部斩去。

  陈易身形倒退几步,无杂念抬起,一刀要抓住空隙直刺,但无常鹰似是想要以伤换命,不躲不避地迎了上来,刀光接连划起,封锁住陈易的动作。

  陈易手腕拧刀,绣春刀的刀路顷刻拧转,撞向了无常鹰的弯刀。

  轰地一声。

  两刀相撞炸开的狂暴气浪震得落叶纷飞,无常鹰的身影倒退开去,一路撞散了不知多少落叶。

  陈易也同样在拉开距离,接着他的眼眸里倒映出寒芒。

  一记箭矢飞掠而来。

  陈易心念急动,箭矢像是被施加了横向推力,为之一偏,钉入一旁的杨树上,近乎全根没入。

  他拧过身,朝山上树林更密处冲去。

  催命鸦见此情此景,摸出多重吹筒,气劲涌起,奋力一吹,数以百计的银针密集如雨,几乎淹没了树林间的所有空隙。

  陈易尽量依靠树木遮蔽,同时掐出御风诀,无形风墙掠起,银针接连散落。

  他的身影如鬼魅一般,骤然爆发,没入到密林深处。

  无常鹰与催命鸦对视一眼。

  “他往那里去了。”

  “你从右侧绕过去,我随后跟上。”

  “好。”

  无需言语,目光瞬间就完成了交流。

  踏踏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