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火球与蒸汽邪神 第270章

　　这让夏洛特觉得浑身发冷，这和她想象中的景象完全不同。

　　凤尾蝶女士也坚信着协会与王室，所以她通宵起拟了一份信件，认为人们解决这场危机只是时间问题。

　　强烈的不真实的感觉笼罩了她，仿佛将她从一个童话般的世界踢回了冰冷的现实。

　　紧接着，茫然笼罩了她。

　　她在大殿里待了一整天，却找不到努力的方向。

　　如今连皇室成员和大臣们都准备逃离了，他们调动了协会里的召唤师，将这个王国最顶尖的力量用于护送他们撤离，而即将登上前线的则都是一些没经历过什么正统训练的普通人，他们之中甚至有许多人都从没将魔物用于过战斗。

　　也许她该回到月森城，把最近发生的事全都抛到脑后，至少那里还有她的父母和认识的人。

　　但紧接着，她想到了另一个人。

　　伊森。

　　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偷猎者，仍在以火箭队坂木的身份行动着。

　　这让夏洛特又萌生了一些希望。

　　她要离开王宫，回到伊森的身边去，如果还有谁能帮助王国的人们度过这场危机，她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伊森。

　　在此之前，他已经拯救了月森城和雾林郡。

　　夏洛特不禁想起了古树所说的命运，不知从何而来的旅者，看起来就像是在灾难降临时，命运将他带来了这个国度。

　　她蹑手蹑脚地离开王城，火把照亮了整个城市。

　　演讲的大臣已经离开很久了，被动员的王都人们仍然自发地留在广场上，他们积极进行着备战，自发地组建起了两个部队，一队镇守王都，另一队则星夜动身前往神树。

　　响应号召的居民越来越多，《咕咕鸟日报》还带来了一些好消息。

　　边境城市的召唤师们重振旗鼓，组建了援军正朝着神树的方向赶来。

　　他们相信绯红女王与皇室与他们同在，战局对他们有利，只要坚持到援军赶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正如那位大臣所说，这场胜利的关键是他们这些放下恐惧的普通人。

　　哪怕战死，活下来的人们也会铭记他们的牺牲与贡献。

　　而另一双眼睛也正默默注视着灯火通明的王都。

　　“绯红，你究竟在盘算些什么？”

　　镜中的倒吊人终于忍不住询问道。

　　机械魔物、瘟疫，还有即将撕裂这个世界的浩劫，都是祂力量腐化的产物，就连黑钢也都是在遵从祂的意志。

　　祂本一门心思地想要毁灭这个世界，但就在不久之前，这个古代人向祂提供了一个无法拒绝的邀请，反正已经在这个世界耗了上千年，祂也不在乎这最后的时间了，祂愿意再相信绯红一次。

　　换而言之，祂完全可以立刻让这场浩劫停止。

　　然而绯红的举动却让祂完全摸不着头脑了，哪怕作为一个存在了无数个纪元，见证了一切的旧神，祂此刻也猜不透绯红的心思。

　　因为绯红要求祂加快世界毁灭的进度，亲眼见证祂将伊格内修斯拖入了腐化的能量池中。

　　而现在，已经完全丧失了思维能力，只凭借本能行动的黑龙之王将敲响毁灭的丧钟。

　　绯红是为数不多能直面旧神低语，与他们平等交流而不会陷入癫狂的生灵。

　　这似乎是古代人与生俱来的天赋，祂正在等待着绯红的答复。

　　见木屋里的红发少女低头不语，祂进而问道，“夏洛特，那个人类女孩，你为什么如此重视她？”

　　崩塌的世界，引领人走出浩劫的英雄，这是绯红女王为这个世界书写的命运，早在十几年前，她就让引导那头白龙掠过了月森城——那正好是夏洛特出生的日子。

　　难道，

　　她从十几年前就预感到伊森的出现？

　　而按照她此前透露的信息，她，以及所有古代人都在等待着伊森的到来。

　　那个人会为他们带来死亡，终结他们漫长的生命，也帮助他们完成他们使命。

　　命运也许是真实存在的，古代人能窥见命运的一角。

　　阿尔戈斯思绪万千，祂回忆着绯红对祂说过每一句话。

　　绯红认为自己的死亡是必然的，她已经做好了迎接命运的准备，而她认为他们所有古代人的使命，是为了让伊森回想自己的身份，找到一部分在进入这个世界后丧失的记忆。

　　觉悟者，崇高的牺牲。

　　人类会用这样的语言来形容绯红的行为。

　　但……

　　祂和古代人打过许多交道，怎么也不相信他们会如此轻易地接受命运。

　　至少在祂的认知里，绯红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当初的祂也被对方人畜无害的模样所蒙蔽，而耗在这里上千年时间就是祂为此付出的代价。

　　绯红将祂束缚在镜中世界，将祂作为能量源供给这个世界的运作，而就在不久之前，绯红又向祂许下承诺。

　　依照命运，她会死在伊森手里。

　　届时镜中世界的封印会被打破，祂也将重回现实，在那之后便是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然而绯红一定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旦失去了祂的能量供给，维持这个“童话”世界的帷幕将会被彻底撕碎，死亡的概念将会重新回到这个世界，欲望、战争、仇恨……它会变回祂最熟悉的样子，而绯红在这千年以来的所有努力也都将化作泡影。

　　“你又向我隐瞒了什么……”

　　说到此处，阿尔戈斯忽然一愣，当祂想到“死亡”的概念时，萦绕在祂脑海中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祂的语气变得激动，“难怪你会如此重视那个人类女孩！你把力量灌进了她的身体……不，也许从一开始，她就是你力量的化身！”

　　若非祂曾经从一位同类身上见过类似的“化身”方式，也要又一次被绯红给骗过去了。

　　在那个“舞台剧”盛行的时代，他一些不甘愿待在幕后的同类们，便通过“化身”的方式让自己置身于舞台上。

　　而按照绯红女王为这个世界书写的命运，夏洛特将引领人类开启新的时代，其代价便是她会在黎明到来之前耗尽生命，成为照亮新纪元的薪火。

　　一旦古树的预言被实现，伊森便会杀死夏洛特一次。

　　绯红便会以这种另类的方式死于伊森之手。

　　“这一次，你竟然想要欺骗死亡！”

　　这才是祂所熟悉的古代人，为了自己的欲望能够毫不犹豫地让其他人成为自己替死鬼。

　　从夏洛特降生的那一刻起，她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你越来越聪明了，阿尔戈斯。”

　　木屋里的红发少女终于回应了祂，祂侧过脸望着镜面，笑靥如花，“按照约定，请帮助我欺骗‘死亡’吧。”

第311章 蝗灾

　　“我看见黑龙之王在烈焰中蜕鳞，青铜齿轮刺穿它的血肉，蒸汽从熔毁的喉中喷涌。天穹便裂开硫磺的缝隙。有蝗虫从深渊涌出，翅是黄铜铸就的，牙是淬火钢刃，腹中响着齿轮嗡鸣的异响。它们额上戴着蒸汽冠冕，尾蛰滴落滚烫的沥青，所经之处连青草都生出活塞与铆钉——《启示录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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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王陛下，撤离的队伍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调动了协会里最优秀的召唤师，以确保路途的绝对安全。”

　　此前还在王都广场发表激昂演讲的大臣此刻红光满面，邀功似地向奥勒德十一世讲述着自己的安排。

　　国王带上了家眷，还有象征着绯红女王赐福的权杖。

　　这场席卷整个王国的浩劫对他来说却并非坏事，迁都地点已经决定了——王国北境的群山地带，那里是为数不多没有发现机械魔物踪迹的地区，虽然物质设施不如以中原地区优越，但胜在安全。

　　位于群山之巅的“龙脊”，那里是只有作为天空的王者巨龙才能抵达的地方，更重要的是，那里是他的故乡，他的家族在北境势力根深蒂固，现任城主是他的发小。

　　“请陛下放心，一切都在我……我们的掌控之中。”

　　大臣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只可惜黑钢不能与我们同行。”

　　国王却长叹一声，这一路虽有协会的精锐护送，但长路漫漫，更糟糕的是协会的『慎言树』遭到了不明人士的破坏，王国的传送方式陷入了瘫痪状态，若是依靠魔物搭载则有数十天的路程，难免会发生意外。

　　虽然大臣费尔罗克推荐骑乘飞行魔物，但皇后却受不了颠簸，又加上飞行魔物不便于运输，便退而求其次，采取了车队的方式。

　　“是啊，真是太可惜了。”

　　费尔罗克装模作样地附和道，但对他来说，黑钢的败北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若是黑钢还在，一切的决定都得围绕着后者来展开，根本没有他能说得上话的地方。

　　自从成为皇家召唤师协会会长以来，黑钢就一直都是独断专行的风格，早该有人治治他了！

　　而现在……他的时代来临了！

　　费尔罗克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时隔多年，他的家族，北境高原地区的人们，又将重回权力的最中心！

　　火把照亮了王都，这是一个不眠之夜，王都很少像今天这么热闹过。

　　国王又问道，“征召部队那边如何了？”

　　“一切都和计划中的一样。”

　　费尔罗克对于自己的工作进度很满意，只需要一段激励人心的演讲，他的“兄弟姐妹”们就会像打了鸡血一样赶赴战场，早在龙脊城的时候，这就是他们家族的老本行，在数十年前的飞龙入侵事件中，他的父亲就是靠着一段穹顶演讲，率领北境的人民用人海战术填平了人类与飞龙之间悬殊的力量差距。

　　只是这一次在战斗中逝去的人就真的死了。

　　但只要能将他们的权力和荣华富贵继续延续下去，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夜色之中，费尔罗克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火把的光亮。

　　这便是他一直以来的信条——这就是国家与人民的意义，不是么？

　　用多数人的血与汗来维持少数人的特权，这个世界向来都是如此，过去、现在、未来都不会改变。

　　而作为受益者，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将特权维系下去。

　　“国王陛下，王都的人民会为我们守住后路，我们只需一路向前。”

　　费尔罗克说道，“该出发了。”

　　在黎明到来之前，迁都的队伍开始了向北境的进发，费尔罗克端坐在离奥勒德十一世最近的车里，透过虚掩着的窗户望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他知道这一幕将被载入史册，无论过去多少年，当未来的人们回看这段历史，都会知道忠臣费尔罗克于王国危难之际向奥勒德十一世提出了迁都的计划，让这个处于危急存亡关头的王国延续了下去。

　　但紧接着，费尔罗克的视线被更遥远的地方所吸引。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在那黑暗的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朝着他们飞快地靠近着，它们与夜空融为了一体，隐约能听见翅膀震动的声音。

　　它们的数量要比车队的数量更多，也更密集。

　　也许是他太累了。

　　费尔罗克如此安慰自己，这实在是漫长的一天，从今天睁眼起他就连一刻都没休息过，他只是在精神极度疲惫的情况下产生了耳鸣。

　　但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他真该睡上一觉，等醒来时，车队便早已离开了王都，就连城市的轮廓都看不见了。

　　他合上眼睛，在失去了视觉过后，嗅觉和听觉却变得愈加敏锐了。

　　费尔罗克嗅到了锈味，那与血液的味道有些相似，且变得愈演愈烈，他还听见了车外传来的骚动，不止一个人觉察到了远方的动向。

　　“嗡嗡嗡嗡——”

　　翅膀震动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当它们离得足够近的时候，费尔罗克才觉察到那听起来并不像是生物的翅膀，而更像是轴轮转动的声音。

　　他在王都的工匠大厅里听到过这种声音，那些工匠总是喜欢摆弄些让人看不明白的工具。

　　再度睁眼时，他已经能清楚地看见那一片黑云了。

　　金属造就的身体，黑压压的锯齿浪涛，迁徙的蝗虫鞘翅叠成了死亡的潮汐。

　　那些被释放出来的魔物在第一时间选择了逃跑。

　　抛下了他们的主人与车队，魔物的本能在这一刻压垮了他们与召唤师之间的羁绊，这在王都历史中也从未发生过。

　　“嗡嗡嗡嗡——”

　　振翅的声音越来越强烈了。

　　它们掠过旷野，费尔罗克隐约看见了地貌的变化。

　　松树的针叶瞬间硬化成钢刺。旋转钢牙切入树干，年轮便绽开黄铜色的同心圆，树脂从裂口喷涌为黑色油脂，藤蔓在虫群振翅中扭结成缆绳，地衣化作铁锈色苔藓，散发着淡蓝色荧光的能量在被腐蚀的土地上蔓延着。

　　它们并非吞噬，而是在带来改变。

　　费尔罗克还看见了仓皇奔逃的召唤师们，但他们很快就被蝗虫追赶上了，他们身上的皮肉被轻易地切割开来，就如屠场的肉猪，伤口中流淌出的并非血液，而是铜色粘稠的液体。

　　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听起来像是奥勒德十一世的声音，但并未持续太久。

　　事实上人群的尖叫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也许只有十几秒或是更多的时间，他们就已经被“黑云”吞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