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界破坏者 第101章

作者:八尾猫

 “除非我去做爸爸活——我当然不想去——否则怎么也不可能存到学费。「天照」说这次事成之后给我五十亿円,可以让我再也不用奋斗了,而且现在也从没缺我钱用。”

 “很俗的理由吧?”

 说完,如月茧自己都感到深感羞愧。她嘴角勉强勾起一点笑容,却根本笑不出来。

 然而,对面的雷刀少女却并未出声讥讽,也没有露出任何不屑。

 “俗有什么不行的?”

 她只是轻轻转动手里的刀,淡定地说,

 “虽然不是为钱,但我给「天照」干活也是为了俗气的事。”

 “不为私利而活的人,这世上本就没有。”

 如月茧一愣,不禁抬头看她。

 雷刀少女站在阴影与灯光交错之间,眼神平静,却不像是在责备,只是陈述事实,像是在说风今天往西吹。

 “既然选了这条路,那无论你是为了五十亿还是一口饭,既然已经举起刀,就别回头看了。”

 “就算你是来卖命的,也要像个武士那样,杀出点价值。”

 就算这样说,我又不是武士,而且你也不是真的武士吧?

 虽然很想吐槽,非常想吐槽,但茧最后还是忍住了!

 在长长的沉默中,基地里只回荡着研磨符墨的微响,以及还有雷刀挥落的轻风声。

 大概又过了两个小时,「天照」才终于回到基地。

 “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两位。”

 她一如既往穿着金纹白底的华贵和服,步履从容,声音清脆悦耳,

 “六个反抗的家族,现在已经有五家被镇压,只剩荒鹫家还在做垂死挣扎呢。”

 本地世家基本上都是亲戚。如月茧听见这话,顿时有点不太舒服。

 雷刀少女停下空挥,轻哼了一声:“是打游击战吧?”

 「天照」点了点头:“嗯。他们已经知道打阵地战只会被「雷普真人」一拳打成碎肉。所以全都学乖了,现在只敢到处乱窜拖延时间。”

 她说着微微一笑,表情中竟带着一丝赞赏——就像教师欣慰学生终于学会绕开死路。

 “他们有一小部分被「雷普真人」和神護燐杀掉了,但大多数都被阴阳寮带回去封印……换句话说——”

 她笑容更盛,像是在欣赏一幅逐渐成形的棋盘。

 “一切正如我所料。”

 “盘上的局面都已到位,是时候把最终计划实施了。很快,他们就会循着线索找到这座基地。我要举行最终仪式,请你们都做好战斗准备。”

 虽然这是早就已经计划好的东西,但看雷刀少女和茧的表情,显然她们对此都很提不起劲。如月茧没有说话,低头系紧手上的护符。雷刀少女也只是默默擦了擦刀,没有像平时那样立刻发表意见。

 神護燐也就罢了,她们打起来还有些动力。可是让我俩打「雷普真人」?真的假的?

 「天照」自然注意到了她们的犹疑。但只是温柔地笑了,声音宛若春夜轻雨:“别露出这种表情嘛。你们只需要好好对付神護燐,至于「雷普真人」——”

 她轻抬手,指尖划过空气,像是在撩拨一根无形的弦,

 “交给我来解决就好。”

 “最好的条件与神的力量,我都给予你们了。还将他们一步步引入我们的主场。总不至于赢不了吧?”

 她语气微扬,像是在给学生打气,又像是教官在督促士兵出战。

 两位「贵子」这才沉默地行动了起来,准备战斗。

 毕竟事到如今,她们确实没得选。

 由此可见,这「三贵子」实在没有很牢固的姐妹情……不过「天照」仍然很乐观。

 随着另外两人离开,她的脸上,已经浮现出更加险恶的笑容。

 “纵观人类战争的历史,世上的各种博弈,所有初次登场的新武器新技术,最开始往往都有很大优势。”

 “但当它的缺陷逐渐被人发现和研究出来,就会迅速失去作用,又或者是干脆被人效仿、反制。”

 “所以,”

 她低声自语,仿佛在对谁呢喃,又仿佛只是自言自语,

 “哪怕一个人再强,再离谱,哪怕他是神……只要看穿了,就能被破解,杀死。”

 她缓缓抬眸,目光如月下冰霜,神色冷静到极致。

 「天照」,她作为一个活过漫长年月,死过不知多少次,足以称得上见多识广的人,很清楚这个道理。

 所以,自己的底牌才一定要严格保密。要利用信息差的优势战胜对手。这比什么样的神机妙算都更好用。

 “我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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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不会亮在阳光下。”

 “所以这一次,我绝对会赢。”

 ——

 “经过这几天的研究分析,我们终于得出一些结论。”

 与此同时,新鄉村的旅馆中,伊莲确实也正在向齐醒解说目前的调查状况,

 “首先,我们终于知道那些「几乎不死之身」是怎么回事了。”

 她的声音一向冷静,却在说出这话时,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眼神掠过一丝嫌恶。

 “经过解剖之后精密检查,阴阳寮发现,那些术师体内的血管乃至骨髓之间,都长满了像植物根须一样的东西。”

 植物根须?

 齐醒把他们打成稀巴烂时并没有注意到。换言之,实际上想必是极细极深。

 光是想象一下那种景象,就让齐醒觉得头皮发紧。光是想象无数细如发丝的「根」藏在骨头和血肉深处,不停生长,这就让人本能的恶寒。

 而且……

 “人体里面长根须,不停复活再生。原来如此,冬虫夏草么。”

 想到之前和十药家的战斗,齐醒不禁冷笑。

 更准确而言,应该是以冬虫夏草为概念原型的术法吧。

 有人听到这里可能会说,冬虫夏草是菌,不是植物。但古人并不懂这个。在古代中医与玄学之中,虫子和植物其实是可以互相转化的。

 腐草为萤,冬虫夏草,都是这个道理。故而古人认为,冬虫夏草是——「冬在土中,形如老蚕,有毛能动,至夏则毛出土上,连身俱化为草。若不取,至冬复化为虫」。

 一言蔽之,古人认为冬虫夏草是一种冬天死去,夏天复活,拥有如此强悍生命力的名贵滋补药材。

 而且,因为道教法术和佛教法术彼此之间难免有所交流,齐醒对于密乘法术也是略懂的。所以他知道,我国最早有文字记载的冬虫夏草,正出自于唐朝时的密乘药经……

 “《医法月王论》,号称来自药师佛座下的月光王菩萨——怪不得他们说这是「变若水」啊,确实不完全算假话。”

 齐醒摇摇头,

 “但就算冬虫夏草有「草化虫生,冬眠夏醒」的循环不死生命力,也不可能挨我三十发拳头。这些不死虫草人恢复得太快——能量是从哪来的?”

 答案其实也很简单。

 伊莲摊开报告文件页,轻轻指了指其中某段:“大地。”

 “正如冬虫夏草在玄学中是埋在地下积蓄生命力,他们的再生能量也是从大地的灵脉中吸收过来的。”

 “这些术师体内的「根茎」,正是连接地脉的媒介。它们从灵脉中吸取能量,再用于修复肉体。”

 个人的生命力,怎么也不可能抵挡齐醒雷拳的猛攻,连血条都会被打飞。支付这庞大消耗的,只可能是从东北丰富的大地灵脉中流出的天然灵力。

 「真佛教」给他们的「变若水」,就让他们喝下之后血肉中长出根茎,自然而然从大地灵脉中吸取能量,不停再生肉体。直到灵魂都支撑不住,彻底灰飞烟灭为止。

 简直是令人发指的邪术。密集恐惧症患者弱看到那些细细麻麻的根须长在身体里,恐怕会直接昏倒。

 “换句话说,如果我真把那些喝了变若水的世家术师打到死,他们反而会把地脉都抽干?”

 齐醒不禁皱起眉。

 “是的。”伊莲轻轻点头,“他们变成了类似寄生管道的存在,一边再生一边抽取周边地脉的灵气。”

 “这技术太霸道了,「真佛教」怎么做到的?”齐醒眉头皱得更紧了,“地脉什么时候像这样说抽就抽,和自来水一样方便了?”

 一般来说当然不是。谁都知道不可能。

 所以这个问题,阴阳寮直到现在都还不知该如何回答。

 「真佛教」好像就真有这奇怪本事,让这块东北大地的灵脉轻易为她们所用。仿佛她对这里的地脉,比朝廷都还更早的、更熟悉这片土地的结构和奥秘。

 简直就好像是,在大地深处,有她们提前铺好的根系网络。

 “阴阳寮现在只能确定,所有被封印起来的这些世家术师,他们体内根茎连接的灵脉,最终都汇入了同一个地点。”

 伊莲叹了口气,

 “剩下的部分还是阴阳寮的代表来解释吧。”

 她合上笔电,侧身一让。

 阴阳寮这次派来的公务阴阳师代表,当然就是前几天被齐醒从十药老头嘴里救出来的惨遭虫█的五条雅道先生了。

 他实在是个精神非常坚韧的人。前几天才刚被虫█过,现在仍然能一脸风轻云淡地正坐在榻榻米上,一身制服整洁如新,手中拿着资料薄。这方面甚至连齐醒都要自叹不如。

 毕竟齐醒又没被█过。

 “这一切的源头,要从平安时代的治承五年,也就是从公元1181年开始讲起。”

 五条淡定地开始讲解。

 齐醒立刻吐槽:“从12世纪开始讲?你认真的吗?”

 “很认真,「雷普真人」。这绝非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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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五条镇定自若地反驳,

 “若不回顾过去,就无法理解今日之敌。”

 “请听我从头说起。”

 “根据阴阳寮历博士,安倍泰忠于《贺茂定平朝臣记》中所录,治承五年,日本发生全国大饥荒,就连京都附近亦出现人相食之惨相。过路头人人伏死,强盗杀人而食。”

 “天下饥馑,连京都亦如此,更不用说当时是为边境,而且气候寒冷的东北青森。不仅大饥荒,还发生瘟疫。”

 这是阴阳寮有明确文字记录的历史。当时还被称为陆奥国的日本东北,状况可以说是奇惨无比,十室九空,死人比活人还多。大部分村落都直接毁灭了。

 唯独有一个地方很特别。

 唯独有一个村子不一样。

 一切都是从那里开始的。

 094:废村少女SIREN

 一切都源始于平安时代。

 日本的阴阳寮不仅是朝廷的阴阳道机关,也在一定程度上统领着全国各处那些地位较低、到处跑的游方祈祷师、占卜师、唱文师。

 虽然这种管理并不严格,实际上更像是名义上的「老大」。毕竟古时集权程度不高,消息传递也慢。但至少这些人可以帮阴阳寮打听情报、收集传闻,起到一定的耳目作用。

 治承五年,即公元1181年,阴阳寮的耳目,在当时还被称为陆奥国的日本东北,送来一封报告:“二月廿六日,八甲田山郊外,杉泽村”

 “岁连饥馑,霜雪不解,民多饿殍。村人旦夕啼号,易子而食。”

 “是夜辰星逆行,赤光坠于北岭之麓。有物堕自天,形类人而神不似人。垂发披面,跏趺而坐,气如寒星,不语不动。”

 “村人惧之而不敢近,以为妖邪,呼之为「堕辰子」。”

 “数日后,有女童饥极而近,堕辰子忽割己臂,割肉与童。”

 “童子啖之,腹饱而无恙,翌日肌肤反润,行走如飞。”

 “其后村中饥者竞相趋附。堕辰子日割己肉以施,人皆受而食,久而不死,病亦全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