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约翰留着长长的胡子
陈天衡:“总教官,苏军步兵进攻条令前身是俄国陆军进攻条令,其又可追溯到1884年德国步兵进攻条令,这种战法在数年前的欧战中已被证明很难达成战线的突破。”
“此战法的本质是在一条战线投入大量的步兵兵力进攻,数量超过防御方火力所能杀伤的最大限度。然而随着机枪和速射火炮的大量装备,防御方的火力极大地增强了,即便在反复的炮火准备削弱了防御方之后,防御方残存的火力密度仍足以遏制进攻方任何数量的步兵突击。”
“在凡尔登会战、索姆河会战中,交战双方都曾发动数万人的大规模步兵突击,且战前均进行了长时间的炮击火力准备,但进攻方仍以惨败收场,其中最为惨烈的战斗,英法联军一天之内便伤亡6万人。”
何应钦:“那你的新战法又如何能突破防御方的重火力防御体系呢?”
陈天衡:“我采用的是类似于于德国1917年暴风突击队的战法。将进攻的步兵分成四种任务编组,一为火力组,二为突击组,三为爆破组,四为支援组。炮火准备之后,各编组逐次投入战场,抵达敌方阵地前沿,破坏其防御体系后,后续的步兵部队从这个突破口快速通过。这些后续部队快速通过突破口之后,同样自动划分为四种任务编组,负责向下一条防线发动进攻。”
何应钦沉思片刻,又看看身后的三名战术教官。
“经扶,你觉得如何?”
“何总,我听得不是太明白,但好像挺厉害的。”
“这种战法是德国暴风突击队用过的,那行,这样吧,”何应钦最后说道,“陈天衡,你们部队练这种战术,是可以的,但是黄埔那一套步兵的战斗条令,你们全营还是要掌握的。到时候全团会操,我考核你们,还是要考那些。”
陈天衡:“明白!”
“总教官这是一桶清水二斤土,”邱清泉对身旁的卢德铭说悄悄话,“——和稀泥。”
卢德铭:“噗……”
何应钦没听见这两人的悄悄话,他身后的战术教官听见了。
“雨庵,你在说什么呢?”
刘峙严肃地问道。
第49章
“报告刘教官,邱清泉同学刚才是询问,如何加入战争研究会成为会员。”
陈天衡打破了小教室的安静,完满回答了刘峙的问题。
刘峙:“原来如此。啊,哈哈,陈天衡,你我是平级,不必如此敬礼。不必。”
教导团组建时,原打算是总教官何应钦担任团长,刘峙这个战术教官担任一营营长,二、三营营长才由优秀学员担任,就是一营作为教导团的标杆,让二、三营跟着学。
结果因为大元帅府铁甲车队来和蒋介石抢人,蒋介石头脑一热,就让陈天衡和刘峙调换了一下位置。
不过刘峙倒是不太在乎这个,反正一营营长二营营长都是营长,都是中校。
刘峙保定军校出身,毕业后随波逐流在北洋系、滇军、援赣军、粤军陈炯明部等几支部队呆过,1922年从陈炯明部跳槽到孙中山的大本营游击军,担任第一支队队长,上了革命的车。
“在滇军是营长,护法时是营长,在你们这的时候是中校参谋,现在又变成营长喽。”
刘峙和粤军许崇智部的老同僚聚会喝酒,唏嘘了一句。
在从许崇智部调到孙中山麾下的大本营之前,刘峙是许崇智东路讨贼军总司令部的中校参谋。
“老刘你叹什么气,谁都知道现在这黄埔教导团以后是要扩充的,扩充成一个师,你不就成团长了?扩充成一个军,你不就成师长了?来来来,我给你倒上,”同僚给刘峙倒酒,“喂,你们下次扩军要是缺有经验的军官,记得举荐我们几个哇。”
“就是,国民党军以后肯定都是党军了,扩军扩军再扩军,把我们这些粤军滇军桂军,能用的人吸过去,吸光了剩下点渣子,就吐掉了。”
刘峙:“现在蒋介石就爱用他的黄埔学生,年纪轻,身家清白,不像我们这些人来路混杂。不是共产党员的黄埔生尤其重用,就算是入了共产党的黄埔生,他也百般教育拉拢。”
“这黄埔学生军打起仗来是不要命,听说个个都信三民主义,不爱发财不爱升官,孙中山,不,蒋介石一下令,这些学生仔就哇呀呀冒着枪林弹雨往上冲。”
“不止是不要命吧,黄埔军打仗还贼精贼精的,”另一名同僚开杠:“打商团那仗,你不也在场吗?我们在街口噼里啪啦打着呢,都不知道黄埔学生军什么时候突进去的,而且一直突到十三行,直接把青天白日旗给插楼顶上了。”
“那也是不要命,换了我我也不敢钻进去,商团那帮死有钱人,机枪比我们还多,子弹也多得打不完。”
“听说他们是在墙上掏洞,进去绕来绕去,在十三行楼边突然钻出来的。喂老刘,这队学生军是谁带头的啊,你认识吗?”
刘峙想,不但认识,现在这个学生还和我平衔了呢。
“认识,他是蒋介石的嫡系。对了,我问你们个事,黄埔现在有一种新战术,就是步兵冲锋的时候不一拥而上……”
刘峙把他在战研会听到的步兵突击战术跟他的老同事做了个概述。
“难搞。”“这不好搞。”“确实不好搞,太难练了。”
一个许崇智部的中校参谋说道:“你几个小组偷摸靠近,防守方如果几挺机枪集中起来拦射其中一个组,就现在这种兵,立刻就吓得朝后逃跑了。然后对面再集中射下一个小组,不一会儿就全溃散下来了。”
“而且你怎么协调这些人呀,这可是要共进退的,你看,突击组前进了一两百米,要先停下来,后面扛机枪的动起来,扛着枪向前靠近一两百米。如果扛机枪的怕被扫死不敢靠近怎么办?如果突击队有一两个组没停下来怎么办?”
“还有那个什么小组,扛炸药包的,他怎么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什么时候该跟在突击队后面?什么时候该越过突击队,跑到最前面埋炸药包?”
“我跟你说,最简单的还就是现在我们这种,一窝蜂往上冲,人多了那些兵就能互相壮胆,人挤在一块儿还能防止逃兵,大炮一轰往上一冲,大炮再轰接着再冲,仗不都是这么打的嘛。”
“嗯嗯嗯,”刘峙不住地点头,“是挺不好搞的。”
……
长洲岛。
教导团训练场。
陈天衡现在也正为训练的事伤脑筋呢。
许崇智部队的那些参谋提出的质疑的确是一个事,但这个事陈天衡有办法解决。
以前在陆战队练兵的办法现在也依旧有效,训练时在后面跟跑,用哨子提醒即可。
不但训练场上能用,战场也能用哨子。哨音尖锐、辨识度高,即使有枪炮轰鸣声,在三四十米范围内也是听得见吹哨的。
陈天衡伤脑筋的是自动火器太少了。
四野在各野战军中最先形成一点两面、四组一队、三三制这些战术体系,是因为四野当时的主力纵队已经基本上能达到一个步兵班内有1挺轻机枪和两支冲锋枪。
可现在教导团没有冲锋枪。大元帅府卫队倒是有一个冲锋枪队,30支原装进口的汤姆森(华侨捐给孙中山的),可这大元帅府卫队不是叶教官,没法从那儿蹭枪。滇军粤军部队有少量的花机关,但很显然也是要不到的。
所以现在陈天衡天天让士兵训练拉大栓,每天都要拉几百下。练这个的时候部队一片的“哗啦哗啦”拉栓声,地上空弹壳叮叮当当。现在这些兵基本都能做到8秒之内拉栓射击5次(打空弹仓),当然这是在空拉空放没有后坐力的情况下。
轻机枪也是个大问题。一营用的是石井兵工厂的仿麦德森,做不到一个步兵班一挺,甚至一个排一挺都没达到,是一个连两挺。
“许继慎!王尔琢!跟你们商量点事!”
陈天衡去二营找这两位战研会的熟人,这俩现在在二营当连长和连副。
“我们一营要练全连突击,机枪不够,全营集中起来才6挺,咱们两个营合在一起练吧?”
许继慎:“不行啊,你们一营进度太快了,我们还没开始搞战研会钻研的那些战法呢。”
陈天衡:“那就从今天开始吧。我们营的三个连练复杂一点,你们简单一点,也不用什么铺垫,会跑路线就可以。咱们交替给对方当陪练。”
许继慎:“那行!不过得找咱们营长……刘教官呢?”
王尔琢:“刘教官这几天请假,去广州城快活去啦。”
“营长不在,那你许继慎说了算,”陈天衡说,“再说了,要是刘营长回来有什么意见,我替你向校长那边解释。”
许继慎:“行吧!”
陈天衡:“顺便还能把咱们两个营的训练场合并在一起,这样宽度或者纵深就更大了,我看都可以演练第二连从突破口跃进了。”
就这么决定下来了,
陈天衡要练的就是全连突击战术。战场上当然不能只有1队4个战斗小组在蹦跶,通常是一个连,9个步兵班分成9队,包括9个轻机枪组在内的二十多个战斗小组在一个比较宽的正面突击。
所以陈天衡必须从二营借轻机枪,至少要再借三挺才够用。
这个连捅穿第一道防线后,第二个连迅速通过这个突破口,对下一道防线发动突击,这个连在携带全套武器弹药情况下如何快速通过突破口,也是一项需要演练的科目。
三天之后,去广州“公干”的刘峙回长洲岛了。
走进黄埔军校旁边的野外训练场,他差点都认不出自己的部队了。
自己确实是在二营的训练场,训练场上带队的确实是一连连长许继慎。但河滩野草地上的这帮人在玩什么?
许继慎含着个狗哨,和他平行的是9撮兵,18个人,9挺轻机枪,这9个二人小组散得很开。
这多出来的3挺轻机枪又是哪来的?
“嘟——嘟——”许继慎吹响哨子,轻机枪小组没动,前方趴着的人动了,原来这里还趴了一大堆的4人小组,这几十个人全都站起来不要命地向前冲,一边冲还一边喊:
“叼你老母!!!”
许继慎也跟着跑,跑了四五十米之后,“嘟嘟嘟”
刚才还漫山遍野冲着的小组,又扑腾扑腾地趴在了地上,其中2人端枪瞄准,2人取出腰间的手榴弹,朝前方拼命扔,连扔两枚。
(当然是不会炸的训练弹)
许继慎的哨声再响起:“嘟嘟”
“叼你老母!!!”
这些4人小组又站起来冲了。重复一遍冲锋-卧倒-投弹的动作之后,许继慎的哨音改了:
“嘟——嘟——”
已经落在最后方的轻机枪小组站起来往前跑。
……
“报告营长,我部正在进行全连规模的小编组突击战术演练!”
全连走线走完,许继慎回来向刘峙报告。
“刘教官,因为一营要进行全连规模的小编组突击战术演练,需要比较大的训练场,因此经训练代指挥官许继慎的同意,我们两个营的训练场合并,轻机枪组也合并,以进行贴近实战的突击演练。”
陈天衡也从一营呆的地方跑过来。
刘峙:“哦,这样啊。就是你上次跟何总教官说的那些?”
“是的。”
刘峙:“那我们二营,现在也学会了?”
陈天衡:“现在还是在初级的战术走线训练阶段,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说是熟练掌握了战术要领和战斗技巧。刘教官,要继续按这个方法练下去吗?”
刘峙:“继续,继续。”
——这也太突然了吧,都不用我教,我的营就自动学习起来了?
第50章
陈天衡把二营拉进了自己定的步兵训练体系。
三营拉进来也是迟早的事。
但陈天衡并不担心把二三营练得棒棒的会替他人做嫁衣。
黄埔教导团以后扩充不是教导营扩军为教导团、教导团变教导师这样的各个单位自行膨胀,而是组建新的部队。教导一团成军之后是组建教导二团,两个教导团可以编成一个教导旅,第三个教导团成立后可以升级为教导师,然后是成立教导四团,如此这样。
将来不管是一营还是二营三营,最终都是自己的。对此陈天衡很有信心。
现在教导一团刚成立不久,教导二团就已经开始筹建。教导二团团长就是战术部主任王柏龄,他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黄埔二期生入学刚两个月就筹建教导二团,主要原因是军事形势紧急:陈炯明最近不老实。
陈炯明1923年被赶出了广州,回到他的老基地粤东潮汕地区,积蓄钱粮招兵买马,不断扩充他的“救粤军”。1924年11月孙中山北上,陈炯明认定广州革命政府群龙无首,便开始蠢蠢欲动。
此时北洋政府因孙中山北上而大为震骇,明着不敢反对但暗中做手脚,悄悄资助了陈炯明30万银元。得到这笔资助,陈炯明就拿钱办事,12月7日,陈炯明被粤东各团体代表推举为总司令,他的救粤军就向广州进军,12月中旬将他的司令部移到惠州,然后继续西进,12月底进占东莞。
东莞是广九铁路经过的地方。广州与香港的铁路联系至关重要,虽然陈炯明还没那个胆子切断或捣毁广九铁路打英国人的脸,但救粤军乌央乌央聚集在那里就如同一个大定时炸弹,没法让人放心。东莞距离广州也就50公里不到,可以说是卧榻之侧。
加伦将军、国民党军事委员会现在必须对付陈炯明的进攻。
“何总教官,革命军什么时候东征?”
陈天衡问何应钦。他官儿大,知道的内幕消息应该比较多。
“大本营正在讨论出兵事宜,”何应钦说,“目前不太顺利。陈炯明兵不少,最高军事委员会肯定要动员所有革命军队协力才可东征,但各部意见尚未统一。”
……
最高军事委员会在12月28日开会讨论出兵,客居广州的滇军杨希闵部开口就要60万银元的军费才能出兵,理由是他的部队已经欠饷几个月了,开拔打仗也要发额外的银钱,士兵才愿意动。
见杨希闵部开口要钱,和他境况类似的桂军也向大本营要钱补足欠饷。粤军许崇智部和福军也要军费,而广州革命政府没那么多钱,出兵一事就卡住了。
广州革命政府旗下的军队统称“建国军”,现在大约5万不到,其中4.4万是湘桂粤滇军,黄埔学生军算上第2团也才3000人。没有这些地方派系的部队,东征打不起来。
现在只能等陈炯明手越伸越长,火烧眉毛的时候才能统一意见。
连续15天的各种训练之后,教导团放了一天假,陈天衡也在这天抽空进了趟广州城。
“汉熙兄,你好你好。”
“长官好。……请进。”
商团平叛战斗时,学生军进攻路线经过宝芝林,在这里还有几名学生负伤。住在这的黄汉熙从地窖里爬出来,拿药箱抢救重伤员处理伤口,救了伤员一命,陈天衡这次是正式登门致谢。
顺便的一件事是陈天衡想这次能不能见到黄汉熙他爹。
“黄老先生!……您好。晚辈陈天衡,你叫我陈天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