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约翰留着长长的胡子
果然见到了。
黄飞鸿，生于南海佛山镇。自幼习武学医，掌握的武术有双飞铊、子母双刀、五郎八卦棍、 罗汉袍、无影脚、铁线拳、单双虎爪、工字伏虎拳、虎鹤双形拳、醉拳……此外还善于舞狮，绰号广州狮王。
医术则是黄飞鸿养家之道，以及黄家家业的主要部分，宝芝林就是他开的医馆。
黄飞鸿今年78岁了，但精神头还挺好。
说长相，……反正李连杰版黄飞鸿是不太像，赵文卓版也不像。最像真人的影视黄飞鸿版本是洪金宝（成龙·80天环游地球）。
“什么武术，都是让年轻人动动腿，动动手，练得好了可益体健身，不是真让他们练了武术去打仗。”
黄飞鸿表示，什么武术宗师，我不当。
陈天衡：“记得您当年给广州团练当过武术教练。”
“在第七甫为铜、铁行工人教过武术，给三栏行团练教过。都是让他们动动腿而已，三栏行团练能撑起来，那是顾举人牵头出资，给团练购置了四十支后装枪。那后装枪打起来很快的。”
黄飞鸿不太愿意聊太多武术，陈天衡也只好跟着切换话题。
这是因为前年（1923年），黄飞鸿的大儿子黄汉森行镖住店时与人发生冲突，那人拳脚打不过，便用枪暗算杀死了黄汉森。黄飞鸿非常伤心，从此不再传授儿子孙子武术，也很少谈论武术了。
寒暄聊天之后，黄汉熙带陈天衡参观宝芝林。
宝芝林是个医馆，但很难界定它是中医还是西医。
它行医主要是治跌打伤和正骨。广东人普遍瘦小，而广州的苦力又特别多，码头上一大溜工人，身高不到1米6，扛个一百多斤的麻袋上下船奔走，这稍有闪失就免不了伤筋动骨。所以宝芝林的生意还是蛮红火的。
药宝芝林也有自制的。医馆的后面就是个作坊或者说小制药厂，中药药材用机磨磨碎，再按药方配比混搭在一起，装进宝芝林特有的绵纸袋里。
然后往纸袋里加一小勺阿司匹林，然后封袋。
这样烧水泡了喝下去，就能治疗风寒感冒发烧了。
这个小制药厂让陈天衡大开眼界。不过更让他大开眼界的是黄飞鸿和黄汉熙能够接受“中西药结合”的理念。
“这药一定卖得不错吧？”
黄汉熙：“当然卖得好，不打碎的药，得用罐子熬很久，这个药我们就讲了，你放进去把水烧开就可以喝了，药味这时候就已经到汤里了。还有就是喝了这个确实马上退烧。”
陈天衡：“这袋装成药卖得好，吃了管用，宝芝林的牌子整个西关也小有名气，黄师傅，您的小药厂应该扩大规模啊。小药厂扩建成大药厂，然后变成飞鸿药业集团，现在的中药炮制也可以升级换代，将来还可以自己研发新药，不，新药方。”
黄汉熙：“是有这个想法，但扩大生意谈何容易，钱是很难攒的。”
陈天衡：“这几年广州商家税挺重的吧。”
“那还用问，税多如牛毛。能维持开销就不错了。”
陈天衡：“如果有外来人注资，钱的问题解决了，其他是不是就没什么问题了？”
黄汉熙：“陈长官，你是说，……革命政府要投资？”
“不是广州革命政府，”陈天衡摇头，“如果你们有这个想法的话，我这就去联系，过几天会有一家叫‘影者投资’的香港公司会上门谈注资的事。”
“香港公司？！”
陈天衡：“对。”
黄汉熙兴奋起来：“如果是香港公司来投资，那我想在香港开一家宝芝林的分店，注资新建的药厂就在那里建。你知道广州陈李济吧？在我们医馆里很出名的。”
……
从宝芝林出来，陈天衡又赶往邮电局，给在香港的陈影发了封电报。
“影者投资”就是陈影在香港办的公司。
黄汉熙所提到的陈李济，是广州的另一家医药馆，明朝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创办的。不过陈李济的店在清末毁于战火，重建之后，民国重税搞得药店很难混，于是1922年陈李济在香港开了家支店，赚得比广州的本店还多，现在广州医药界都羡慕得很。
现在香港华商的主要产业还是在贸易和制造业，比如20世纪初的香港巨富陈赓虞，主业轮船航运和投资，1900年他转向支持反清革命，一次就资助陈少白主持的革命党机关报《中国日报》一百万港币，并送一套房子给陈少白。
还有南洋烟草公司，20年代公司实有资本达2000万元。
陈李济虽然在香港发展得比在广州还好，但和南洋烟草公司的资本比起来，那是差了一个数量级的水平。
但话说回来，在香港开业的华人医药公司少，这何尝不是巨大的机会。
“中药及中成药业务块，无论我们注资比例多少，运营均可交给黄家；西药研制和生产业务，则应由我们自定方向、自己经营，只借用宝芝林或黄飞鸿的名字。”
在电报中，陈天衡又加了这么一句。
“经理已动身赴穗。西药研制何意？”
陈天衡发的电报特别长，陈影的回电则用了典型的电报时代的缩减字数语法。
电报的这后一句话，是她看懂了陈天衡的电报，但又没完全看懂。什么西药研制和生产？
是说研制西药？
现在的中国，谁会搞这玩意啊？
第51章
1924年1月30日。
黄埔军校操场。
国民革命军东征出征仪式在上午9时进行。
“正步！走！”“敬礼！”
“打倒军阀！”“打倒军阀！”
“打倒列强！”“打倒列强！”
黄埔教导1团全体走过检阅台。团长何应钦下场走在最前头，然后是教导1团1营，陈天衡走在1营的最前头。
全营实到358人，四分之一是黄埔一期学生，其余都是三个月前招募来的新兵。
随着陈天衡的口令，全营的俄式正步踢起来。虽然不能回头看自己的队伍走得咋样，但从几百只脚跺地的声音推测，走得勉强还行。
毕竟自己修改了训练日程，把队列训练时间砍半，省下时间练技战术。好在用21世纪PLA的队列训练法，能迅速纠正新兵的习惯性的错误动作，节省了大量时间，因此算是“勉强还行”。
不过，陈天衡眼中的“的勉强还行”，在观礼台诸人眼中可就是不得了的绝世强军。
“如此军容，如此精神，好，好，太好了！真不愧我是党第一支党军呀！”
一营走过的时候，蒋介石乐得合不拢嘴。
“党军果然面貌一新，一看就不是过去的军阀部队。有主义加持，军队必然发生脱胎换骨的改变。”汪精卫也给予正面评价。
廖仲恺：“有五个这样的教导团，我们革命军统一广东不成问题呀！”
……
出征的教导一团、教导二团接受检阅后，蒋介石走上前，念了《东征宣言》，说要兵分三路兵讨伐陈炯明。
从12月28日国民党最高军事委员会召开会议到今天出征，一个月的时间，最终让革命政府下决心东征的，是陈炯明又往前进攻了。
1月14日，陈炯明部队进入沙角炮台，虽然这的江防炮都已经坏掉了，但沙角炮台同时也是通往广州的要隘。
14~16日，陈炯明的另一支救粤军部队还从东莞出发，进占博罗、石龙、石滩一线，这也是离广州非常近的地方。
大敌当前，无论是建国军的各派系还是国民党内部，都暂时停止纷争，一致对付陈炯明。
蒋介石在其中是主战态度最坚决的，为此他和滇军桂军等等挨个吵了一遍，终于让这几支派系武装同意出兵，但滇桂军同时也提了个条件，这次东征的总指挥不能是蒋介石本人。
于是蒋介石只好气呼呼地把总司令让给了粤军许崇智，他担任右路军总指挥。没想到出征前一天，许崇智总司令又下令，把右路军总指挥换成建国粤军第二师师长张民达。
于是现在蒋介石就只能指挥约三千人的两个黄埔教导团。
这次东征，广州革命政府出兵号称5万，实际约4万人，分为三路。左路军（即北路军）为滇军杨希闵部，对抗向河源、兴宁、五华县一带发动进攻的救粤军林虎部队。中路军为桂军和一部分滇军组成，围攻惠州城；右路军是黄埔学生军的3000人加建国粤军第二师的3000人，对抗东莞、淡水、平山、海陆丰一线的救粤军洪兆麟部队。
这4万人的东征军要面对的是约6万陈炯明的救粤军，其中6千人的右路军当面是洪兆麟部约一万人。
不过和三个月前平定商团时相比，现在的黄埔学生军有炮了。去年底苏联援助的山炮6门，编成了一个炮兵连，这可是宝贝，受东征右路军总指挥部直辖。
有炮兵部队还要归功于黄埔二期开设了炮兵科。当然不是说二期炮兵科的学员现在能使用火炮了，他们最多也就帮拉一下炮绳，这6门山炮主要是由黄埔军校的教官，也就是苏联顾问和几个保定军校的教官在操纵。
……
“2月3号就要从长洲岛开拔了，”陈天衡说，“蒋先云，徐向前，走，我们看看辎重营要带的货都准备好了没有。”
此次东征，全团的弹药补给由教导团辎重营统一运输/保存，士兵身上携带的弹药打完后，到辎重营设的点领；每天的食物则由各连炊事班到辎重营领，然后回来做饭。
在辎重营，陈天衡先问了一下带了多少米面肉菜，还行，够吃15天。15天仗要是还没打完，就再从后方加运或者就地采购。
“手榴弹只有八千枚？”陈天衡皱眉，“有点少。军校库存我记得有五六万枚手榴弹的啊！”
军需官：“八千枚还不够吗？全团步兵一人能分八枚了！你们身上还背着4枚呢！”
陈天衡：“兄弟，4枚手榴弹一个冲锋就用完啦，这次东征打的可不止一仗，一个城接着一个城要打，你至少再加四千枚。”
“没大车了。除非你给我再弄4辆车4匹马。”
“这不是问题，军校还有富余的。我再看看……”陈天衡翻转物资清单，在另一页看子弹，“兄弟，我得问你一下，弹药库里有没有曳光弹？”
“啥？啥是曳光弹？”
陈天衡：“就是尾巴上有磷火，打出去曳出一条亮线的那种子弹。子弹箱的外包装箱有字的，俄文应该是трассер。”
“不懂，我不认识俄文。”
陈天衡：“那，这位长官，我想进去亲自找找。”
仗着自己是蒋介石的“爱将”，陈天衡挤进了一堆堆的物资当中，仔细翻查弹药箱看外包装。
曳光弹1915年首次应用于战场。西线的英法德军队很快就发现了它的妙用，于是迅速普及。
因为在战场上的步兵要给伙伴指示目标，吹哨子是没法指示的，甚至就算说话能听见也不容易描述清楚。这时候班长用曳光弹打一梭子，子弹落在哪儿，全班火力组突击组，各种步枪机枪冲锋枪就一齐朝那儿打，简单有效。
对了，现在黄埔教导团的枪械装备非常扯淡，用途类似的全威力步枪弹有三种：日式6.5毫米子弹用于步枪，7.92子弹用于麦德森轻机枪，7.62子弹用于俄式马克沁重机枪。
“草啊，毛子没给曳光弹给我们啊！”在7.62X54R子弹箱的堆堆转了两圈，陈天衡硬是没发现曳光弹。
再看看7.92子弹的。要是这两种弹药都没有曳光弹，那基本也就完犊子了，栓动步枪打曳光弹一次就一发，指示目标不太容易。而且你也不能让全班作战经验通常也是最丰富的班长手持一杆大栓而把机枪让给别的人用。
然而看着地面那冒尖的一堆7.92子弹箱上面的中文“石井兵工厂”，陈天衡有点想放弃了，国内现在应该还没有能生产曳光弹的兵工厂。
“你说中国的兵工厂现在还不会造曳光弹？”徐向前听了陈天衡嘀咕，突然问军需官：“那长官兄弟，我们的大储备库里有没有德国原装的79子弹？”
“有一批，我们得到后面找找。”
几人离开堆集场，到里头的库房翻。果然在库房的最角落，码得整整齐齐的几十箱7.92子弹上面印的是德文。而这些子弹箱中，每5箱有一箱是曳光弹。
这个时候由于子弹箱里不是预压弹链或弹匣，而是散装子弹，因此子弹入库时就每5箱子弹1箱曳光弹，运到了前线让士兵自行组合。中国从德国成批购进战争剩余物资时候的子弹也都是这样。
……
“呼！”
“嘿！”
陈天衡、蒋先云、徐向前一人一箱子弹，硬是把这些子弹扛回了教导团一营。
蒋先云：“咱们6挺轻机枪，每挺轻机枪能分到半箱曳光弹了。”
陈天衡：“应该是够用了。都怪那军需官懒，什么曳光弹做不到单列出一个子弹种类，谁去领子弹他都随机发货。吓得我赶紧就把弹药箱扛肩膀上了。这还得了，曳光弹现在也就我们一营真正用得到。”
徐向前：“对了陈老大，我们走的时候你落在后头又跟军需官聊了些什么？”
“没聊什么，就是对他今天额外帮忙表示感谢。”
陈天衡敷衍了一句，把话题茬过去了。
今天去辎重营物资堆集场之前他就做好了准备，因此扛弹药箱走之前和军需官单聊了几句，完了把纸封着的20个银元塞给了他。
“陈天衡！”
“到！”
何应钦到一营来了，而且还急匆匆的。
“现在情况有新的变化，我们要提前出发，明天一早，全体开拔，”何应钦说，“渡河到广州后全体开往广九火车站，上火车直奔东莞。”
“是！”陈天衡应了一声，“何总教官，粤军提前把东莞打下来了？”
“他们哪打得这么快，是陈炯明部自己跑了。”何应钦说。
国民革命军的东征出征仪式那么隆重，国民党大员几乎全员参加，陈炯明当然知道了。他的救粤军洪兆麟部队在东莞、增城分布得非常散，根本没法防守，因此昨天第二师师长张民达一下令进军，东莞周边的陈部就撤退了。
虽然粤军张民达部等于是和平占领东莞，没发生像样的战斗也没毙伤多少救粤军，但毕竟是东征开始后拿下的第一块陈炯明控制的地盘，张民达等于是抢了个东征的头功。
现在，压力来到总是和张民达闹别扭的蒋介石这边了。
第52章
教导一团从广州抵达东莞，受到了东莞市民和附近农民的狂热欢迎。
教导团三个步兵营列队，步行从火车站开往东莞市东的宿营地，一千多人军装整齐，精神抖擞，每个战士背后的背包上，挂有“爱国家，爱人民，不贪财，不怕死”字样的牌子。沿途两旁市民送水的，送烤红薯的、送煮鸡蛋的，络绎不绝。以至于陈天衡不得不分出三个班在路边维持秩序，不让老百姓冲进队伍里把手里的东西硬往士兵兜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