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约翰留着长长的胡子
“林总指挥，我已与驻守惠州的杨坤如部谈好了，他重新归顺救粤军元帅府，他手下有七千人。不过，加起来也就四万人，要对付孙军是不是有点少？”
“唉。”
林虎最近性情变了不少，以前整个人雄赳赳的，动不动喊打喊杀，现在整个人佛系了许多。
“陈公，人数少是一方面，关键是国民政府那边，黄埔军校练出来的学生军。这个学生军，非常不好打。如果只是那些建国粤军滇军桂军也就罢了，我四万人也能对付得来，但黄埔学生军，打他们我没太大把握。”
陈炯明：“对，三月份棉湖大战，国民政府那边主打的就是学生军吧。林总指挥，那一仗学生军很难打吗？”
“这些学生军深信三民主义，有的还信共产主义，个个不怕死，打仗凶得很。3月13日那天，我在棉湖明明有一万人，学生军只有一千多人。结果学生军一大早竟然分三路向我发起进攻，打了我一个猝不及防。”
“其中有一路学生军，我抓到个俘虏的，知道他们是教导一团三营。这一路学生军啊，和我们一千多人对战，一开战他们营长就被打伤，两个连长打死，再过不就，他们所有的营连长非死即伤。可这些学生还是嗷嗷叫着端着刺刀捅上来，把我一千多人都给打得大乱，我顶内个肺的，惹不起。”
陈炯明：“噢……”
林虎：“陈公，我刚才说的是教导一团的三营，是他们三个营中最差的那个。”
陈炯明：“什么？那他们的一营和二营有多强？”
“我只能说，教导一团三营的强，是我们能理解的那种强，就是凶悍不怕死。他们的一营和二营，哎，冲进我的大阵里，就跟铁板一样谁碰谁折。我们根本就打不动这两个营头，反而是我的指挥部都让他给抄了，我参谋部22个参谋死伤了20个。”
“以至于打到后面，我的军队都在传，说这两个营头是特么的白毛子的洋兵。其实和他们打过的人都知道，不是，就是中国人。”
“陈公，我在棉湖对阵的也就是教导一团，还有最后才加入战场的教导二团而已。现在，广州那边，黄埔已经用军校生组起了一个军。”
陈炯明嘴唇抖了几抖，最后还是毅然道：“可是不打不行，不拿下点地盘来，我们就是无根之木了。陈总指挥，我们这次也不求重打回广州了，只要保住粤东潮汕梅三地就行。惠州的杨坤如部愿意投我们，可我们不要向惠州增派部队，就让杨坤如稍微拖一拖，挫挫黄埔学生军的锐气，能抵挡个三五天就很好了。”
林虎：“只保住潮汕梅三地，那就是说，您的老家海陆丰也不要了？”
“不要了，”陈炯明摆手，“海陆丰可弃。反正我一家老小都安排到香港了，海陆丰的不动产也变卖了。”
……
长洲岛。黄埔大操场。
第一军第一师的七千多名官兵列队。第一军&黄埔政治部主任周恩来上台讲话。
“同志们。最新的消息，驻守惠州的军阀杨坤如部反叛了。”
“这个杨坤如，在我们二月份打惠州的时候就叛投了陈炯明，当我们打下淡水城之后，杨坤如立即投降表示归顺革命政府。可当我们从粤东撤出部队，回防广州，这个杨坤如又复判。”
“陈炯明也悄悄回到了粤东，在他的老家海陆丰招兵买马，意图把粤东变成自己的小王国。”
“可这革命的形势，天下的潮流，岂是陈炯明一个小小的军阀就可以阻挡的？”
“我们革命军的目标是，北伐，统一全国！”
“东征，彻底打垮陈炯明，统一广州，便是北伐的先决条件，也是统一全国的先决条件！”
“为了彻底消灭广东境内反动军阀势力，统一广东，巩固革命根据地，广东革命政府最高军事委员会已下达军令，即刻举行第二次东征！”
……
此次东征是统一整编后的国民革命军的第一次军事行动。蒋介石任东征军总指挥，汪精卫任东征军党代表，周恩来任东征军总政治部主任兼第一军党代表。
东征军分三个纵队出击，第一纵队即第一军，第二纵队是第四军（建国粤军），第三纵队是第六军（攻鄂军和豫、赣联军）。
从广州到东莞，陈天衡在火车站看到了另一支共产党的武装——大元帅府铁甲车队。
“周士第！”隔着远远的，陈赓看到周士第就高喊，“怎么样？铁甲车队好玩吧？！”
“好玩！好玩得很！”周士第抬高嗓门应道，“就是不让我们到一线打仗！”
“你们是铁甲列车队，好好守你们的广九铁路吧！谁让粤东没有直通广州的铁路呢！”
……
“我们全员已抵达惠州城外。明日开始攻击惠州城。”
“校长指示，明日的惠州攻城战，由党军第三师、第二师第四团担任主攻，你们第一师不参加攻城，但可以派十几名观摩团到现场观摩攻城。”
何应钦向陈天衡传达命令。
“是！明白，”陈天衡说，“我们一定派团观摩。但是师座，我们团应该是攻坚经验最丰富的。”
何应钦：“知道你们善打城。可这一仗打的是惠州，它比淡水难打多了。当然不是说你们打不下来，只是这样攻击坚固城市，要付出很多伤亡。实际上，校长就是心疼你们，怕死的一期生太多，才特地让第三师和第二师负责攻城。”
陈天衡：“那么我们第一师主要负责在惠州拿下后继续前进，扩展战果？”
“是的。”
第69章
第一次东征，国民革命军是拿“基本盘”教导团和陈炯明搏命。第二次东征蒋介石已经在有意识地雪藏保护自己的嫡系了。
负责惠州城攻坚的是第一军3师、2师4团。
第3师是由建国粤军“转让”给第一军的。归隶党军后，蒋介石周恩来往第3师中插入了不少黄埔一二期毕业生，但并非把所有的军官全部替换掉，这个第3师就拿来攻击惠州城，给整个东征铺路。
当然除了拿来铺路的第3师，蒋介石还是派出了正宗党军参战的：刘峙的2师4团。
惠州离广州不到100公里，是一座非常坚固的城池，也是孙中山和炮党的伤心之地。
1900年郑士良发动惠州起义，起义军无法攻下惠州城，坚持了一个月后弹尽粮绝失败。此后孙中山护法运动、讨伐陈炯明时又几次尝试，均未能打下惠州城。甚至第一次东征惠州城也不是攻下的，而是守城的陈炯明部将杨坤如见风使舵倒戈了（现在又倒了回去）。）
现在第二次东征，惠州城要见识见识国民革命军以及苏联的新到援助——115毫米榴弹炮的厉害了。
“轰隆！”
“轰隆！”
“轰隆！——哗啦”
左权：“城门楼中弹，倒塌了一半。”
蒋先云：“城墙似乎被炸出了豁口，但这豁口宽度并不大。”
陈天衡：“拆墙效果没有我们之前估测的那么好。其实苏联应该援助一批76.2毫米加农炮，平射，配用半穿甲弹，拆城墙的效率比115榴强。……注意，炮击结束，敢死队准备攀城了。”
第3师从每个团抽150人，2师4团抽200人，650人组成敢死队，队员犒赏大洋30元，先登赏金100元。75山炮和115榴弹炮停止炮击，敢死队员从两个方向，在轻重机枪的掩护中呐喊着攀城。
陈赓：“刘峙赴任2师4团的时候，从2营抽调了一些骨干军官到4团去，不知道4团现在训练得怎么样。喂，花生还有吗？”
陈赓从陈天衡旁边地上放着的兜再抓了一把炒花生。
一师一团不参加惠州战役，陈天衡这一行人是来战场观摩的。在距离惠州城两里地的土坡远远用望远镜眺望攻城战斗，所以陈天衡来时带了点瓜子花生。
“哎哟。”“哎哟我去。”
几个人人手一部望远镜，几乎同时发出了哎哟声。远处惠州城外，攻城的敢死队被一挺冒火的重机枪扫倒了一大片。但其余没被扫到的敢死队依旧在奋勇往前。
就现在的表现，不仅刘峙的2师4团敢死队士气高昂，第3师的敢死队也是不顾枪林弹雨，嗷嗷叫往上冲。
人浪很快涌到惠州城墙根。云梯架起，敢死队员蚁附攀登城墙。
“伤亡很大，但这一波攻击，敢死队应该就能在城头立足了，”陈天衡说，“惠州拖不到明天了。”
……
10月14日，东征军攻克惠州。
惠州战斗之时，林虎带着1万9千人在惠州以东观望。陈炯明还是想看看惠州有没有机会，如果东征军攻惠州陷入僵局，林虎可能会杀过来捣乱。但惠州一天零4小时便被攻克，在攻城战中第一军第一师始终阵型严整在前线与林虎军对峙，陈炯明毫无机会。
当得知惠州城破的消息后，林虎率军迅速退去。东征军三个纵队分三路向粤东进击。第一纵队沿永湖、白云市、赤石、梅陇，进攻海丰、陆丰；李济深率第二纵队沿淡水、平山、三多祝进攻紫金、河婆；程潜率第三纵队沿东江西岸北上，进攻河源、老隆。
10月21日，第一师逼近海陆丰，陈炯明麾下的洪兆麟在公平一带试图反击，结果五千多人半天就被第一师击溃，第一纵队占领海丰，22日占领陆丰。
“这就是汕尾镇？一个渔港？”
陈天衡面前是几条烂木板搭成的栈桥、码头和几艘破烂渔船。怪不得陈炯明能在被通缉的情况下也能从汕尾上岸进入广东，这儿根本就是荒郊野外。
这就是后世年吞吐量1800万吨的汕头港在20世纪20年代的模样。现在的汕尾也不是一个城市，是隶属海丰县的汕尾镇。
第一次东征时，陈天衡就经过了海陆丰，当时何应钦是说“汕尾有什么好看的”。这次陈天衡特地绕路来了一次，果然大失所望。
现在的汕尾根本无法让现代货轮停靠，汕尾也只有一万多居民，唯一的产业是渔业加工，满镇上下都是臭咸鱼味。不知道汕头会不会好一点？
“汕头港最大可停靠4000吨海轮。汕头是榕江与海运的中转港口，海轮与榕江的内河船舶在此交换货物，每年进出口额大约10万吨。对了，汕尾并非汕头的附属城市，汕头为潮汕榕江流域的首部；汕尾得名于海陆丰沙滩的沙垅线，该镇位于沙垅线的末端，因此得名汕（线）尾。”
黄维现在是地理迷兼书袋子，很快回答了陈天衡的疑问。
也就是说，不但汕尾根本不是现代港口，汕头也是个很局促的小港。南昌起义之后起义军向潮汕进军以获取国际援助，其实是在自身兵力不断削减、根本打不到广州的情况下做出的勉强选择。
东征军的脚步继续前进。4月23日攻占河婆，第三纵队的主力也已经出河源到达老隆。相比之下，第二纵队的推进速度略有点慢。
这不是第二纵队怠工。第二纵队的主体是第四军，经国民政府整编过的粤军。只是，在惠州战斗后不久，盘踞粤西及海南的琼崖善后处长邓本殷部突然宣布效忠陈炯明，并自任“南路八属联军总司令”，发兵一万一千向广州发动进攻。国民政府遂将陈铭枢的第四军第十师从第二纵队抽调回广州，加上一部分在广州的桂军，由李宗仁、白崇禧指挥，南征扫除邓本殷叛军。
被抽掉了1/3兵力，第二纵队的推进速度自然就慢下来了。
“校长已带领第3师北移，接管部分第二纵队所要负责攻打的区域。陈天衡，钱大钧，我们师的作战方案要稍微再调整一下。”
何应钦召集第一师在附近的两个团长开会。
陈天衡：“哎哟喂。”
何应钦：“有什么问题吗？”
“……师座，这样第三师似乎有一些孤军深入了。”
“是有一点，不过现在陈炯明军全线都在向后逃窜，校长此番也是为了尽快结束战事，统一广东。”
陈天衡想的是，这剧本怎么又来了。
蒋介石不但调走了第一纵队的3师，还把3师调整为第二纵队的前锋。
不仅如此，他还把东征军总指挥部也带上，随着3师的步子向前移动了。
第3师的师长谭曙卿也是个彪子，事先没有探明敌人虚实，没有作周密部署，也没开军事会议，听蒋介石让他上，他立刻率第7团、第8团3000多人向华阳前进。
在第3师当面的陈炯明军是王定华部，这支部队前几天确实一触即逃。
只是，谭曙卿以及蒋介石都没意识到，此次陈炯明起兵造反，是有自己的“底线”的：守住粤东潮汕梅地区。王定华一路跑，一路跑，现在已经跑回陈炯明设定的“必守线”了。在华阳，陈炯明已经布设了防线，林虎部的主力黄任寰、黄业兴都在这里。加上跑回来的王定华部，在华阳的陈炯明军有一万多人。
“报告——！军情！紧急军情！”
传令兵骑马狂奔而来，冲进何应钦的指挥部。打开军情，何应钦脸色大变：“谭曙卿的第3师撞上了林虎军的埋伏！”
传令兵传来的军情是两个小时前的。里面写第3师在进攻途中突然遭到伏击，谭曙卿让部队占领附近的莲花山以固守，结果莲花山上早就有陈炯明的军队，第3师没拿下山头又折损了三百多人。现在第3师陷入苦战，无法退出战场，蒋介石急令第1师在附近的部队前往救驾。
第1师作为第一纵队的先头部队，在最前面推进的是第1、第2团，其中陈天衡的第1团离第3师最近。
左权：“第3师是在华阳附近进攻时反陷入包围圈，我们从揭阳以西的这条路线，可以以最快速度赶到华阳，耗时约4小时。但是，既然陈炯明在华阳布设了口袋阵，说明我们确实撞上了此前料想的陈炯明的必守线，我们不能以最大步行速度来计算行军耗时，关麟征的侦察连要在全团前面做先导侦察。”
陈天衡：“你的判断是对的，那就让关麟征在本队之前，提前1小时出发，确认前方道路安全后，全团再动起来。”
……
“陈赓？陈赓！”
二营长陈赓过来：“什么事情？”
陈天衡：“你在就好……我是说，关麟征的侦察队，第一波返回了，第二波撒出去了还没有回报，我们尚不知道前方是否安全，一二营先原地停下休息。顺便也是等拖后的三营。”
陈赓：“传下去！各连原地休息！”
陈天衡的团指挥部随一二营行军，也原地休息起来。
蒋介石又孤军深入了，而且第3师竟然又被陈炯明阴了，这可太有意思了。
蒋介石打起仗来不但固执，还极爱面子，以他的性格，第3师溃散了、他被包围了，他都不愿意撤。只不过，陈赓现在就不在东征军指挥部，而是在这儿当营长，这回他身边可没有陈赓喽。
如果蒋介石逃不出来，会发生什么？
……可能会被俘。被俘之后他蒋介石倒是会没事，陈炯明抓到这条大鱼，可以以此为条件和广州革命政府谈判，广州革命政府会允许他在粤东保留一块自留地，然后把蒋介石赎回来。
但也可能被打死或者被俘后被某个不长眼的陈炯明军的下级枪毙，甚至急起来了举枪自裁也不是没有可能。
坐在折叠小马扎休息，陈天衡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事。黄埔军校的校长，第1军的创建者，牺牲在东征之中，……唉，这真是举国悲痛的事情呀。
既然是举国悲痛的事情，那我得提前预备好一片悼念文。
从现在就开始打腹稿，这篇悼文一定要写得漂漂亮亮的，压倒其他同类作品。尤其是喜欢卖弄文墨的贺衷寒。
等等，好像有点不对。
陈天衡：“贺衷寒？贺衷寒！”
“谁看见贺衷寒了？”
左权：“陈团长，你忘啦？侦察连的党代表重病，前几天送回广州啦，贺衷寒代理侦察连的党代表。现在他随侦察连的第二波侦察队出去了！”
第70章
陈天衡、关麟征侦察连的2个分队30多人、蔡申熙的1营2连结束休息，急速往前赶路。在本队前方两公里，陈天衡看见了一个歪歪倒倒往回赶路的人，是贺衷寒。
贺衷寒背上背着中正式……错，背着蒋中正。
“吾不退！吾要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