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剑落南海,我布局天下九洲 第113章

作者:当时明月犹在

他没有立即回小镇,环顾四周,少年低喝一声,“土地何在?”

毫无动静。

宁远轻笑一声,并拢双指在身前横抹一线,直接捻住一缕雪白剑气。

这就成了赤裸裸的威胁了。

数里之外的一块碎石之中,土地爷再不敢有一丝怠慢,立即现身,身躯带点透明,御风赶来。

是个白衣老翁,拄着一根翠竹拐杖,瞧着倒是有一种仙人风范。

老翁一脸惶恐,朝着宁远行礼道:”棋墩山土地,见过剑仙前辈。“

“披云山暂无山神,所以目前也算是我的辖境,大郦山神职责所在,需要巡游山水,只好心惊胆战的远远观看。”

“剑仙斩恶猿,功德无量,老朽并无冒犯之意,还望大人莫要降罪于我。”

白衣老翁低着头,甚至不敢看那人一眼,那双指之间的一道剑气,哪怕不过数寸长短,也能轻易杀他。

听说世间练气士,有那划分出来的四大难缠鬼,在这其中又将剑修列为第一等,不仅杀力巨大,还喜怒无常。

真一剑给他这个小小土地杀了,大郦那边估计都不会管,再弄一个山神就是。

至于为何土地爷非要远远观看,原因很简单,披云山要是真给老猿搬走,大郦那边指不定要怎么怪罪于他。

不过宁远也没打算为难他,此人名叫魏檗,也算是个苦命人,原本是旧神水国的北岳正神,地位显赫。

只是神水国早就不复存在,被大郦铁蹄踏破国都,这个北岳正神处境尴尬,又私自照顾神水国遗民,被大郦迁怒,神位一降再降。

此间种种之后,落得个小小土地神。

而要是一切照原有轨迹的话,这个魏檗将来,会重回北岳山神行列,算是天降福缘。

宁远瞧了他好几眼,最后指了指一旁的老猿尸身,“土地,这头老猿肉身,我就送给你,不过你帮我办一件事,如何?”

老翁一脸郁结,但没有多做考虑,点头道:“剑仙请说。”

形势不如人,眼前的少年剑仙,他可不知什么脾性,要是不照着他的意思来,万一被一剑砍了怎么办?

苟延残喘这么多年,可不想这么稀里糊涂的就死了。

宁远收起两指之间的剑气,舒缓神色,“土地,这老猿一颗金丹与元婴都已经彻底碎裂,只剩下远游境的武夫肉身。

虽然对你这个山水神灵毫无作用,但毕竟搬山猿是远古大妖血裔,浑身都是宝,怎么也值不少的谷雨钱。”

“你是拿去卖了,还是做点别的,都随你。”

少年望向远处只剩下一半的披云山,忽然神色落寞,喃喃道:“最短四五日,最长不过半个月,会有一人赶来此地。”

说到这,一袭青衫顿了顿,翻手之间取出一壶酒,远远抛给了他。

“没别的,把这壶酒交给他,就说……就说这酒,是一位先生请他喝的。”

“这位先生还说,他这辈子都囊中羞涩,没买过酒,仅有的几次喝酒,都是喝别人的,实在是不太好。”

正宗的桂花小酿,还是当初在老龙城之时,范二从家族里偷给他的。

原先宁远剩下三壶,请齐先生喝酒之后,后者将最后一壶推给他,要他转赠阿良。

但如今,宁远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见到阿良,只好再过一手,托魏檗送到他的手上。

远游剑凌空挽了个剑花,离地三尺悬浮,少年踏上剑身。

“最后,告诉那个汉子,他说的对,江湖确实没什么好的。”

话毕,剑光直入云层。

土地神望着那人,急忙高喊道:“剑仙前辈,你说的那个汉子,可否告知姓名?”

那人似乎已经远去,只留下令人惊艳的剑气轨迹。

魏檗愣了愣神,看着眼前的搬山猿尸身,不知道这一场萍水相逢,是否称得上是仙缘。

与此同时,天外传来一道声响。

“竹刀者,偏自唤作一剑客。”

……

第178章 破碎坠地

御剑逍遥天地间。

剑仙过境,如日中天。

宁远觉着,剑修还是剑仙,都只是一个称谓罢了。

剑气长城那边的剑修,无论上五境,还是下五境,只要是剑尖朝南,都配得上剑仙二字。

还有那北俱芦洲,也是剑仙茫茫多矣。

可人间总要给人划分三六九等,不止是山下,山上也是一样。

少年故意御剑路过彩云峰,瞥了一眼山顶的两人,随口笑道:“贺仙子,物归原主,恭喜恭喜啊。”

“只是可惜,在下福缘浅薄,无缘与仙子结为道侣。”

“不过呢,若是往后仙子寂寞了,大可来寻我,虽然家中不算富裕,可到底还是有一张大床的。”

调笑之言随着剑气远去,彩云峰上,高剑符捏紧了拳头,胸中有万千气愤,却愣是没敢说句狠话。

贺小凉对于这冒犯之言,反而没有什么不悦神色,只是望着那人远去的天边,怔怔无言。

十几岁的龙门境剑修,一炷香剑斩正阳山搬山猿,飞剑天地惊世骇俗,一手斩妖剑术更是杀力无边。

师父所说,要自己与他结为道侣,会不会真是一桩天大福缘?

真不怪贺小凉有这种想法,只能说这一战实在过于吓人了点。

这样的一位剑修,远超东宝瓶洲目前的那些年轻人,估计只要不会中途陨落,怎么都能成就上五境吧?

“不,远远不止,那魏晋而立之年十境剑修,这个宁远……恐怕有望仙人。”

贺小凉喃喃自语,一双明眸有莫名光彩。

……

骑龙巷酒楼,一袭青衫御剑而至,落地之后,长剑远游悬停一侧。

“齐先生,还是高看了自己,一来一回,远远超过一炷香时间。”

宁远重回座位,略带一丝尴尬。

这杯酒水,到底还是凉了。

齐静春摇摇头,笑道:“龙门斩元婴,如果这都不算是壮举,这天底下的剑修,九成九都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齐先生拾起筷子,话锋一转,“宁远,为何要将阿良那壶酒,交托他人?”

少年闭口不言,只是举起酒杯,“齐先生请我喝酒,可是一件值得吹嘘多年的事儿。”

先生没有追问此事,两人开始推杯换盏,期间谈及了许多事,有阿良,有剑气长城,甚至还聊起了四座天下。

后来齐先生说,他这辈子读了不少书,但走过的路,其实没有多少。

浩然九洲,他只去过四洲。

中土求学之后,负笈游学北俱芦洲,之后去过流霞洲,文庙三四之争过后,就到了如今的东宝瓶洲。

先生还说,中土神洲最为广阔,文庙里面其实没什么可看的,但那条被人一剑接引下界的黄河,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流霞洲的西边,出外海二十万里,有一天然奇观,海水倒灌成深渊,囊括千里水面,据说在那深渊之下,栖息着传说中的鲲鱼一族。

这鲲鱼也是上古血脉,甚至不比真龙来的弱,鲸吞海吸,只要成年,就是七境的体魄。

不过这鲲鱼,天生无法练气,吃的鱼虾再多,也只是增进肉身。

浩然天下的无数鲲鱼渡船,一大半都是来自那里。

齐先生说这些的时候,有怀念之色。

“宁远,就算不说四座天下,单论浩然九洲,就已经很大很大了,你如此年轻,天资又极佳,往后真要多去走走。”

“北俱芦洲,想必对你来说是最为了解一个洲,剑修宗门林立,更有其他洲不曾有的一洲祭剑,甚为壮观。”

“哪怕就算是我们目前所在的东宝瓶洲,也有不少地方值得一去,离这不远的风雪庙,南边的云霞山,蝉蜕洞天,清潭福地……”

齐先生捋着胡须,平时略显古板的脸上,笑意不断,“你既然有境界,有时间,无拘无束,就莫要辜负世间的大好河山。”

“读万卷书没甚意思,走千万里路,才是一生幸事。”

宁远不语,只是默默喝着酒。

酒水滋味不错,心中郁结更多。

齐先生一位十四境的大修士,又怎么会看不出,他宁远心怀死志?

先生与他说了这么多浩然天下的山山水水,当真只是酒后的怀念往昔吗?

宁远沉默半晌,终于开口道:“齐先生,我有一剑,杀力几何不太清楚,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忙。”

“代价确实有点大,具体多大,我还是不清楚。”

少年抬起头,看向窗外,“但这一剑,我还是想出。”

“我不想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等到将来许久之后,某个清晨,某个午后,或是登山途中,或是过水之时。”

“猛然一个回想往昔,会痛恨当初的自己,为什么该出剑的时候,选择了袖手旁观。”

少年伸手摩挲着自己的长剑,喃喃道:“世人有万般活法,穷人有挣扎度日,富人有歌舞升平,仙家有御风远游……”

“而我宁远,也有一剑,不吐不快。”

一袭青衫轻弹剑身,佩剑经久长鸣,好似与他心意相通。

“先生,书上有说,人间苦难临头,我们敢怒敢言,但我不止是想要敢怒敢言,还要肆意出剑。”

“其实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我所生长的环境,与经历过的事,塑造了这样的一个我,

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当然只会看着先生赴死,可我没办法,我都知道啊。”

“我不仅知道洞天破碎,我还知道有三千年天道反扑,更知道白玉京有人算计先生。”

宁远举起酒杯,一饮而下,“我全都知道,又如何能袖手旁观?!”

一大一小,两两无言。

饶是齐静春,在听完宁远这一番话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像真没什么可说的了。

于是,一个读书人,一个小剑修,起身之后,互相作揖行礼。

此方天地,突兀猛然一震,天地色变。

天色开始忽明忽暗,有大风裹挟,数息之后,更是地动山摇。

锁龙井那边,妇人们神色惊恐,四散离去。老槐树旧址,玩耍的稚童面面相觑,不少年纪小的,已经被吓得大哭出声。

小镇开始一片大乱,叫喊声不绝于耳,多是爹娘在呼喊自家孩子。

行至窗台,宁远轻声问道:“先生,最后一刻,到了?”

儒衫先生点点头,问起一事,“那枚印章,可有带在身上?”

宁远拍了拍腰间,笑容满面,“先生赠予,岂敢随意搁置。”

齐先生拍了拍他的肩头,沉声道:“我知劝你无用,但不要过早出手,先静观其变,要是真觉得你那一剑,能左右战局,那时候再说。”

“记住,出剑可以,但定要量力而行。”

宁远赶忙点头,“先生放心,我若是出剑,必然不会让先生因我分心。”

齐静春长叹一声,最后补了一句,“此事之后,你若暂时没有别的去处的话,可以在学塾那边安心住下。”

宁远开了个玩笑道:“先生的那片竹林,应该足够打造一座修道之地。”

中年儒士哈哈大笑,“只管拿去!”

言罢,这位儒家圣人,左右两手卷起袖子,右手掌心朝下,置于身前,猛然下压。

千里山河小洞天,顷刻间再度下沉,一瞬破碎坠地,随后静止不动。

青衫剑修再度望去之时,身边之人,已经凭空消失原地。

东宝瓶洲,有仙人显化万丈法相,通天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