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当时明月犹在
在那之后,黄庭就经常偷摸跑去井狱那边,跟长辈们斗智斗勇,一次次进入井狱。
直到跻身中五境,黄庭终于头一回的,到达了井狱底部,也是因为这一次,她差点就死在了里面。
最后是一名驻守在底部的背剑老猿,将她给弄了出来。
此后就一发不可收拾,黄庭的胆子越来越大,一有空,就趁师父师叔的不注意,溜去了井狱那边。
少数几次,她能自己爬上来,但多数时候,都是那位白猿出手,给她背出井狱。
这头老猿,更是黄庭修道路上的一桩大机缘,传了她一门太平山不曾记载过的白猿背剑术。
而黄庭对他,自然也是颇为敬重,以往搁在山门内,见了对方,都是要喊一句白猿爷爷的。
所以当宁远说,那老猿是一头蛮荒奸细,黄庭岂会相信?
岂敢相信?!
沉默好一会儿,宁远说道:“黄庭,你可以不信,这都没关系,但返回太平山后,总要留个心眼。”
“千万记住,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上你那师尊,将此事告知于他,
不管你师尊信不信,你们太平山信不信,起码都要做个准备。”
一袭青衫沉声道:“钟魁所说,你也听了个一清二楚,扶乩宗的惨事,两名玉璞境神仙眷侣,一死一伤,一座宗字头仙家,已经算是没了大半。”
“估计你也不想太平山也会如此,所以该怎么做,你应该心里清楚。”
宁远忽然抬起头,凝视黄庭那一双眸子,一字一句道:“回了太平山,找你师尊,别找老猿。”
黄庭皱眉道:“先不说白猿前辈是不是奸细,最起码如今太平山还没有生起事端,我回去找上他,言语之间,也能试探一二。”
宁远立即换了脸色,疾言厉色道:“黄庭,你会死的!”
“你就没想过,扶乩宗出了这等天大祸事,为何偏偏你们太平山,到现在却还是安然无恙?”
“难道这些蛰伏上千年的妖族奸细,此时动手,就只是为了打杀几名门派老祖师?”
宁远破口大骂,“黄庭,你他妈修了快上百年的道,胸不长就算了,难道脑子都没长一点?!”
女子一脸阴沉。
宁远却还是继续叫骂,丝毫不顾及她的脸面,怒道:“那老猿的目的,压根就不是为了太平山,而是你黄庭!”
“你去找他,那就是一个死,没有例外。”
“都说胸大无脑,可无论怎么看,你黄庭也不算大的啊?”
黄庭依旧不信,蹙眉问道:“真要如此,为何早年我境界不高的时候,白猿前辈不选择杀了我?”
此话一出,宁远都愣了愣。
寻思了一下,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黄庭已经坐不太住,看了看身旁的男子,语气又急转直下,轻声道:“宁远,多谢。”
这句道谢,是发自肺腑。
既是谢当初还在藕花福地之时,两人非亲非故,他就选择赠予自己数量不少的剑道气运。
也是谢离开福地之后,宁远一路上的“悉心照料”。
老道人把黄庭塞进山水画卷,其实之前一路上,宁远都有事没事,跟待在画卷之中的她对话。
没别的,只是想忽悠她成为自己的地支一脉。
所以别看两人认识不久,但双方说过的话,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不过多是在吵架,女子要出来,男子不肯,一言不合就破口大骂。
一袭青衫轻轻点头。
黄庭犹豫了一下,有些难以启齿。
宁远回身望了眼客栈。
他摇了摇头,“我不去太平山。”
“我不是你,我有脑子,我不想死。”
黄庭像是松下一口气,缓缓点头,“本该如此。”
长裙女子退后两步,没有言语,朝着青衫拱手抱拳。
宁远依旧坐在原地,没个动作。
太平山黄庭,转身御风离去。
男人收回视线,站起身,将养剑葫挂在腰间,跨入客栈大门。
宁远身子顿了顿,忽然转过身,毫无征兆的拔出背后长剑,一剑递出。
长离脱手,剑光转瞬即至,破开云海,追上那名手上无剑的年轻女冠。
女子蓦然回首。
客栈门口,一袭青衫漠然道:“黄庭,这把剑是借给你的,以后记得归还。”
“这剑是我媳妇儿,要是碎了,你就算下了黄泉,老子也要把你拉上来再砍一次。”
女子点点头,朗声笑道:“放心,如果剑碎了,你没了媳妇儿,大不了我就跟你结为道侣。”
反正她也快百岁高龄了,两人结合,就是明摆着的老牛吃嫩草,无论怎么看,都不算吃亏。
男人冷笑道:“没脑子的蠢婆娘。”
天边惊现一挂长虹,长裙女子,一路向东,御剑远游。
第544章 两条剑道
不管如今的桐叶洲如何,有多少妖族作乱,但是大泉边境的这家客栈,还是一切照旧,风平浪静。
九娘没有随钟魁离去,坐在柜台那边,倒是没有打算盘了,妇人像是有什么心事,单手托腮,神色恍惚。
小瘸子早已收拾好桌椅板凳,这会儿跟先前一样,趴在一条长椅上,翻看他从狐儿镇买来的江湖本子。
后院帘子那边,驼背老厨子抽着旱烟,吧唧着嘴。
一日之计在于晨,二楼的一间屋子内,传来小姑娘裴钱的朗朗书声。
宁远上了楼,推开门,打断二人,先是让裴钱下去,管九娘要点早餐后,与阮秀对坐桌前。
年轻人取出那张桐叶洲堪舆图,在桌面摊开之后,指尖起始于大泉边境,笔直一线,抹到另一处边境。
宁远轻声道:“秀秀,明天咱们就走,离开客栈后,沿着埋河主干,一路向北,过了大泉京城,千里开外,有座北境天阙峰。”
“上面有个仙家大渡口,咱们就直接乘坐跨洲渡船,返回宝瓶洲。”
桐叶洲的神仙渡口,其实很少,比东宝瓶洲还要来的少,这座大洲的堪舆图上,细细数来,渡口只有二十几处。
而大部分的渡口,却又是规模较小,只有在内陆航行的渡船,想要乘坐跨洲渡船,就只能去大渡口。
宁远说的天阙峰,就是跨洲渡口,也是大泉境内的唯一一座渡口。
渡船路线不多,只有三条,大部分都是去往最近的东宝瓶洲,北俱芦洲少一点,中土神洲那边,那就更少了,只有一艘,还是书院把控。
阮秀双手托腮,点了点头。
宁远凑了上来,“就不打算问问,为什么这么急着要走?”
少女随口道:“问什么?”
“有什么好问的,咱们这一路走来,该走哪,要怎么走,不都是你说了算嘛?”
“我也懒得去多想,反正你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宁远有些无语,撇撇嘴道:“秀秀,你难道真是夫管严?”
阮秀眨了眨眼,嗯了一声,“应该……是吧?”
“有什么不好吗?”
“我小时候,也很听我爹的话啊。”
“我爹让我干啥,那我就干啥,反正我爹做的,肯定都是为我好。”
少女努了努嘴,嗓音清脆,“现在跟着你,其实也没什么差别,凡事听你的就好,你总不至于害我吧?”
“何况刚刚你跟黄庭那些话,我可都听见了,宁远,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很想去太平山?”
宁远略有犹豫,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少女补充道:“然后想到我和裴钱,你就改了心思?”
宁远依旧点头。
少女此时站起身,微微弯腰,改为趴在桌上,一张脸凑了上来,顺带着还伸手掐了掐男人的脸颊,柔声道:
“宁小子,其实大可不必如此,你要是想去,大不了我就跟你一起去好了。”
男人笑着摇头,嗓音低沉,喃喃道:“刑官宁远,自然会这么做,但如今的浩然宁远……做不到。”
“我怕死。”
“桐叶洲书院空虚,两头仙人境大妖,外加一头不知底细的十三境,我一个元婴境,去了能干嘛?”
宁远直起身,个子比阮秀高很多的他,伸出双臂,将少女紧紧搂住。
“其实是想去的,但我稍微想了想,还是算了。”
“上一世的我,从不为自己考虑,行色匆匆,忙着谋划,忙着斩妖,最后事情是做成了,但我也死了。”
“既然有天大机会,有了重来一次,那我为什么还要跟上一世那样,跟个愣头青一样,不管不顾?”
男人抱住女子,下巴抵在她的头顶,闻着淡淡的发香,笑道:“现在我有了媳妇儿,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这神秀山都还没去,如何能够在大婚之前,去平白无故的招惹事端?”
“而且除了你,我还收了个弟子呢。”
宁远笑意不减,“齐先生走之前,跟我说过一句话,就只有四个字,他要我记住……”
“君子不救。”
“我想了很久,大概就是要我以后行走世间,要改一改性子,不能像前世一样,路见不平,就嚷嚷着提剑出头。”
“当然,先生不是要我做一个冷漠的看客,而是要我量力而行。”
“路遇贼寇,力所能及,自然要管一管,但要是明知不敌,还要冲冠一怒,做那蚍蜉撼树之举,那就是蠢了。”
年轻人一边说,还一边用力,将少女搂的越来越紧,“我要还是孤身一人,那自然没所谓,光棍一个,烂命一条,死了也就死了。”
宁远又忽然收力,稍稍松开她,低头与抬头,四目相对,一脸笑意之中,还有诸多温柔。
“可我有你啊。”
他说了句很糙的话,“我到现在,也只是跟你亲了个小嘴而已,还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事儿没做呢!”
少女睁着大眼,笑问道:“噢,哪些呢?”
下一刻,一只咸猪脏手,就已经迅猛过腰,扶摇直上,登上大岳山头。
负笈游学,淌过江河,登上大山,所见之景,所得体会,自然是妙不可言。
阮秀呼吸一滞,嘤咛一声,连忙低下头来。
不过她倒是没有拒绝男人的这番动作。
宁远嘴角咧开,声线抬高,故作狐疑道:“嗯?!”
“秀秀,咋回事,这才多久的功夫,你就有这么大了?”
“这要是以后生了娃,那还得了?!”
“难道你是假的?是什么狐媚子变得?!”
“快说!从实招来!”
阮秀白了他一眼。
叹了口气,男人一本正经道:“回头到了大泉京城,必须得请人给你置办点宽松的衣衫了。”
“你这长势也忒快了点,再这么下去,说不定哪天就要兜不住,直接崩了出来。”
少女实在羞赧,歪过头,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
明明在遇到自己之前,他一直都是个光棍,这怎么还能无师自通,满嘴的荤话?
男人这个玩意儿,在这方面,难道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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