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利维坦
既然说到了白银半岛，罗素便询问道：“现在摩根娜是在向哪里游动？我们下一站是哪里？维托洛斯还是乌瑟多姆？”
罗莎琳这时抢先说道：“我们还是先去乌瑟多姆吧。我已经找到了爸爸，我想玛格丽特也急着回家去了吧？”
玛格丽特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可不知道接下来会到哪里去，摩根娜也不知道。”
“啊？”罗素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玛格丽特抬手指了指灰蒙蒙的天空：“现在雾气笼罩了整片天空，罗莎琳的那份星图已经完全用不上了，我们根本没有办法辨认方位。”
说罢，玛格丽特又指了指远处广袤无垠的汪洋大海：“摩根娜习惯在比较温暖的海洋中活动，这里比较冷，它也并不熟悉这片海域。”
然后玛格丽特一摊手：“所以，我让摩根娜只是尽可能的向东游去，至于是先到乌瑟多姆、奥克西塔尼亚还是维托洛斯，那就听天由命了。”
罗素可一点也不喜欢这种不确定性：“我来想个办法用火焰驱散灰雾，然后我们就能凭借星图辨别方向了，对吗？”
包含着火焰的剑气既然能摧毁灰雾之源——恶魔把它称作智慧之源——那么想来炽燃的火焰也一定能点亮天空。
罗素对此深信不疑。
说干就干，罗素很快就爬上了城堡中心伫立的高塔。
就像之前看到的那样，中心高塔上盘旋着巨大的驱动齿轮，发出不绝于耳的缓慢摩擦声。
齿轮旋转带动塔尖的水晶，射出耀眼的光束，仿佛城堡的眼睛正在注视着周围。
罗素现在可以确定，之前他感受到的窥视的目光就来自于这些水晶以及通过这些水晶监视着整个摩根娜后背的弗朗辛。
而那座木质的“安全屋”，则是雷纳图斯刻意设计的一个破绽，在那里有雷纳图斯安排的后手来限制布罗夏尔。
现在这座木质的安全屋在完成了使命之后，罗素不希望摩根娜的后背上出现监控死角，便由弗朗辛命令机械傀儡们将这座小木屋拆除掉了。
罗素高高的站在塔顶，他不再看那些正在忙碌的如同蚂蚁般的机械傀儡，而是抬起头来看向灰蒙蒙的天际。
在广袤的海洋上，雾气看起来有些稀薄。
罗素向天斩出一道剑气，呼啸的火光笔直的向天飞去，将雾气撞出一个口子。
似乎是很久没有接到来自人间的消息了，金色的阳光立刻便予以回应，如同利剑般刺穿云层，披洒下来，照耀在罗素的脸上，久违的与湛蓝的海洋打着招呼。
灰雾很快就重新弥散开来，缝补住了罗素斩开的口子，天空重新变得灰暗，海洋重新变得黝黑。
尽管如此，罗素仍然露了一个满意的微笑，因为海洋上弥漫的灰雾非常稀薄，并不需要凌厉的剑气才能斩破。
于是罗素重新扭头看向脚下的高塔。
这座高塔在设计之初就保留了灯塔的用途，也不知道是不是属于雷纳图斯把摩根娜伪装成浮岛这计划的一部分。
在塔顶周围密布的魔法水晶正中央，留出了一片可以生火的地方，而且还有自动向火堆中添加燃料的机械装置。
可惜这些装置是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罗素回忆着自己斩出剑气时，是如何调用体内的火焰的，然后在塔顶点燃了灵魂之火。
这耗费了罗素不少精神，他的额头沁出了汗珠，好在熊熊燃烧的火焰并没有辜负罗素的期望，它成功的将灰雾驱赶开来，金色的阳光重新披洒在摩根娜的脊背上。
“这下晚上可以利用星图来判定方向了。”罗素回到了地面，“另外，做好迎战准备。”
罗莎琳原本喜笑颜开，听到罗素这样一说不由得好奇问道：“迎战？”
“是啊，海上突兀的出现了一座能够驱散灰雾的岛屿，如果我是恶魔的话，我一定会派兵来看看，就看那些恶魔什么时候能察觉到这一点了。”罗素说道。
尽管罗素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恶魔并不乐于涉足海洋的缘故，摩根娜一路向东游去，而罗素一直在提防的袭击却始终没有到来。
直到几天后，玛格丽特前来通知罗素：“吾主，我想我们暂时不需要与恶魔作战了，摩根娜已经看到海岸线了。”
“海岸线？这么说我们行驶在正确的方向上？”
“是的，不仅如此，摩根娜还发现了港口的废墟。我想我们很快就可以知道自己所处的方位了。”
听到玛格丽特这么说，罗素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暂时熄灭灯塔。
罗素本来想测试一下这能够驱散雾气的灯塔是否能够引来恶魔的袭击。
不过他又担心自己一行在上岸探索废弃港口时被恶魔绊住脱不开身，而同时这座灯塔又引来其他的恶魔的袭击，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所以罗素还是选择了先把灯塔熄灭，然后他解开了矢车菊号，让摩根娜暂时停止前进，乘着矢车菊号向着废弃的港口驶去。
玛格丽特的神色显然谈不上好看，她站在腐朽的栈桥上说道：“这里是日落港，乌瑟多姆王国最西部的港口，也是最为繁盛的港口。”
这座港口满目破败。
根本看不出任何繁盛的影子，此刻，它已被世界所遗忘，只有风声和海浪在耳边低语。
古老的建筑物在岁月、海潮和灰雾的摧残下已经破败不堪，石头墙壁上爬满了藤蔓和青苔，仿佛在诉说着一段古老而沉寂的故事。
罗素他们脚下踩着的码头已经腐朽不堪，木质的地板在海风的侵蚀下裂痕斑斑。粗大的柱子有些已经倒塌，而剩下的也已经歪歪斜斜，仿佛随时都会步前辈的后尘。
在这座被废弃的港口中，没有生命的痕迹。只有海鸥在天空中盘旋，发出孤独的叫声，仿佛在寻找昔日繁华的踪迹。
一些古老的船只被遗弃在海滩上，风吹雨打，已经破烂不堪，船身上的漆已经剥落，似乎在倾诉着它们所遭受的苦难。
继续向港口走去，遍地都是朽坏的尸骨和残破的武器，毫无疑问，这里遭到了恶魔军团的侵袭和摧残，一座辉煌的贸易重镇就这样被从文明中抹去了。
从零落的武器、盔甲和残破的旗帜来判断，这里似乎是瞬间沦陷的，甚至没有撑到骑士团来援。
在港口中没有遇到任何的恶魔，也没有失魂者，罗素一行也就没有遭遇任何战斗，他们沉默着回到了城堡中。
“走吧，继续向东，向东不远就是坎诺斯了。”玛格丽特心事重重的说道。
在见识了日落港的惨状之后，玛格丽特不免担心自己的家乡也变成这幅形貌了。
“别担心，玛格丽特，坎诺斯可是有骑士团坐镇的啊。”罗素温言安慰道。
“嗯，是啊，我没事的，吾主，谢谢您。”玛格丽特挤出一个笑容，她爬上了灯塔，眼巴巴的望向东方，望向家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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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 重返乌瑟多姆
与彻底变成废墟的日落港不同，坎诺斯港直接不翼而飞了，任凭摩根娜沿着海岸线徘徊，也未能寻到那座港口城市的只鳞片爪。
守了一夜直到拂晓时分，玛格丽特原本期待中带着害怕的近乡情怯情绪已经消失了，她变得焦躁起来，情绪也显得低落。
罗素试着安慰她：“也许是夜间能见度太差的关系，我们明天天亮了再仔细找找看……看，那里有座小小的村庄，我们不如去村庄打听一下消息，问问坎诺斯港具体的位置。”
眼尖的罗素远远看到了海岸线上出现的一座小村庄，于是他连忙指向那里。
“是，吾主。”
看到仿佛从浓雾中钻出来的村庄，玛格丽特情绪一振，然后她便迫不及待的一路小跑，跑上了矢车菊号。
在驶向村庄的海面上，注意到村庄沐浴在晨辉中，没有如同日落港那样被灰雾所笼罩，这让玛格丽特心情重新变好了起来。
罗素一行三人踏上了这座村庄的土地，远方的群山若隐若现。
一只斑鸫飞掠过村庄，教堂方向响起了第一声晨钟。
整座村子在晨曦中又酣睡了一会儿。
哪怕是沐浴在阳光下，也遮掩不住村子的灰暗之色。
尤其是考虑到玛格丽特那白皙的皮肤和金色的长发，反倒是映衬的村庄越发的垂头丧气了。
尽管在晨钟响过之后，这座村庄开始陆陆续续有人们活动的声音传出，但是只要看看他们走出房间时那种麻木、疲惫、失落以及颓丧的样子，就很难说村庄真正的“醒”了。
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在晨钟结束后，结束了在胸口画十字的晨祷，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身后有一群牛，他是一个牧民。
跟在老牧民身后，跪在地上被迫不那么虔诚的进行祈祷的年轻儿子见到父亲站了起来，不由得松了口气，也迫不及待的爬了起来。
年轻牧民的眼神中还有些光彩，不像老牧民那样眼神浑浊，然而他与父亲一样瘦削。
老牧民身后的那些牛比他看起来健壮得多，这些牛倒是温顺，只是安静的站在路边和田野中，咀嚼着还挂着晨露的已经发黄的草。
这个老牧民在做完了晨祷之后，开始清点牛的数量：“一、二……十、十一……”
在点清楚数目之后，老牧民心满意足的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感谢天主没有让牛走失。
年轻的牧民骑上了一头牛，吹响了口哨，招呼着牛群向前走去。
牛群听话的动了起来。
落在后面的老牧民揪住一头母牛的耳朵，对它说道：“今天你就要跟你的小牛犊子分开了，这可是你能见到你的小牛犊的最后一天啦，你不如多看看它吧。”
老牧民的牙齿已经快要掉光了，说话一直漏风。
可惜就算是老牧民说话不漏风，母牛也无法理解他的言语。
母牛只是眼神平静的望了望老牧民，然后甩着尾巴拍了拍他以示亲昵，随后就向前走去了，浑然不知道等待着她的将会是什么。
“你、你们是从海上来的？恶、恶魔啊！”年轻的牧民吓得魂不守舍。
他刚刚听到罗素一行的来意，看了看罗素身后那像是怪物一般的大船——矢车菊号并不能算是很大的船，怪物般的大船来自年轻人的想象——就腿软的几乎要从牛背上掉下来了。
牛群比年轻的牧民要淡定得多，既然没有被皮鞭和口哨声催促，它们就安静的低下头，继续咀嚼起干枯的草。
“不要大惊小怪，马尔克！这几位是城里来的老爷和小姐，可不是什么恶魔！”老牧民连忙走上前来呵斥儿子。
随后老牧民按着儿子马尔克，两人一个头磕在地上：“对不起，老爷，我这儿子没有什么见识，从来没走出过梅尔多夫！他没见过船，更没见过您这种身份尊贵的大老爷，请看在天主的份上，宽恕他吧！”
罗素可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被年轻的牧民误解成来自海上的恶魔，然后接下来老牧民又按着儿子行此大礼，不管是过度反应还是过度礼节都让他有了某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快请起来吧，老人家。”罗素将诚惶诚恐的牧民父子搀扶了起来，“我们只是来问路的，我想打听一下，坎诺斯港怎么走？”
“坎诺斯港？”父子两人一脸茫然的面面相觑。
然后老牧民看着和颜悦色的罗素，忽然间害怕的浑身发抖，他又情不自禁的脚一软，想要跪下了。
老牧民结结巴巴的说道：“对、对不起，老爷，我、我们只是乡下粗鄙的牧民！没有见识！不、不知道您说的坎诺斯港在哪里。”
不知道就不知道，怎么就害怕成这样？
罗素有些不解，他想着再温言安慰老牧民几句，抚平老牧民的不安。
不过还没等罗素开口，玛格丽特就冷冰冰的呵斥道：“既然不知道，就快滚吧！”
老牧民如蒙大赦，他连滚带爬、千恩万谢的拉着一头雾水的儿子跑了，他急促的用那不剩几颗牙的嘴巴吹响哨子，驱赶着牛群追寻着他前进了。
玛格丽特吐出一口浊气，摇了摇头，对罗素解释起来：“吾主，乌瑟多姆的贵族对平民说话都是高高在上的，动辄呵斥和打骂，这样才能让平民安心。”
这样才能让平民安心？
罗素惊讶的看向玛格丽特。
“只有在贵族想要杀人的时候，才会像您这样对他们彬彬有礼的说话，这是为了遵守教义——所谓生命是平等的，在你剥夺别人生命的那一刻——您看那老牧民吓得都要尿裤子了。”
玛格丽特语含厌恶，这厌恶同样也包含着对不得不利用这古老习惯的自我厌恶，看起来她对乌瑟多姆的习俗以及虚伪的教义有着诸多不满。
罗莎琳第一次这样接触到底层的民众，作为法师家族的大小姐，罗莎琳也算是开了眼界。
因此她惊讶的捂住了嘴，却险些把弗朗辛的灵魂匣丢在地上。
罗莎琳连忙低声去哄因为缺乏安全感担心被姐姐丢下而闹起脾气的弗朗辛。
罗素摇了摇头，不再看罗莎琳那边，而是转头看向了玛格丽特。
这下罗素一点也不奇怪为什么玛格丽特之前根本就不信教了。
也许玛格丽特一头扎进书本和学问中去，走向田野，认真的研究动物、植物乃至矿物，也是因为厌倦了跟虚伪而傲慢的贵族打交道。
这时，玛格丽特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又笑了起来：“令人熟悉的厌恶感，不知道为什么却令我安下了心。我之前一直担心我们走错了路……谢谢您，吾主。”
乡下的土语，畏贵族如畏虎的平民，数百年传统积累下来的恶习，虚伪的教会和教义，这熟悉的一切都让玛格丽特确信，她已经回到了家乡——骑士之国乌瑟多姆。
玛格丽特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复杂。她的嘴角有些笑容，眼神中也有难掩的厌恶，还有一点淡淡的怀念。
“我们还是去教堂那边，向教士打听一下去坎诺斯港的路吧。”玛格丽特从百感交集中摆脱出来，准备采取下一步的动作。
“尽管这座小村子驻扎的教士也只可能是个低阶教士，但是我们可以向他打听一下附近的贵族庄园或者骑士团的驻地，然后去拜访当地的头面人物。”
于是罗素一行三人一匣在这座小村庄中穿行。
一个封闭的死气沉沉的小村子里来了几个外乡人，这可是大新闻。
很快，整座村子的村民都不顾冬日的寒冷，跑出屋子来，偷偷的围观这几个“贵族老爷”。
他们或愁眉苦脸或麻木不仁，神情中尽是阴霾，哪怕是围观贵族老爷这种难得一见的娱乐活动也不能让他们的神色舒缓半分。
村民的眼神畏缩，根本不敢与罗素对视，罗素的视线扫过，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低下头去。
罗素摇了摇头，完全不指望从牧民们口中打听出什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