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利维坦
一个村民一针见血的指出:“天底下的老爷都是一伙的,你不会幻想你的罗素老爷能给你老子脱罪吧?”
在事情没轮到自己之前,风凉话谁都会说,马尔克觉得如果被审判的不是自己的老爹,他也一定会这么觉得。
但是事到临头,马尔克也不知道自己除了期待奇迹降临,指望罗素老爷主持公道之外还能指望什么。指望用无穷无尽的苦难来考验穷苦人的主吗?
因此马尔克咬紧牙关,倔强的拦在了村民和那条船之间。
村民们的眼神令马尔克感到陌生,完全看不出来白天的时候他们还挤出自己也为数不多的东西,跑到家里来探望老爹的模样。
下午的友善仿佛只是一场幻梦一般。
那个时候,整个村庄还是一个共同体,大家友善互助。然而在太阳落下来之后,拦在船前的马尔克就已经成了他们的敌人。
“说不定那条船上有恶魔呢!我们是上船搜恶魔的!也好举报给教会和骑士团!”敲钟人这样喊了一嗓子。
有了这样一句占据了政治正确的口号,村民们终于一拥而上,仿佛已经忘记了白天拿敲钟人的话取乐的也是他们。
马尔克被推搡到水中,他呛了几口水,狼狈的挣扎着坐了起来,仍然徒劳的试图阻止这些村民沿着舷梯登上矢车菊号。
第一个村民满脸狂热的跳上了甲板。
轰的一声响彻云霄。
那是罗莎琳布置的警戒魔法,只保留了巨大的声音。
雷霆般的巨响将村民们吓的屁滚尿流,舷梯上稀里哗啦如同下饺子似的,村民们慌不择路的掉头就跑,然后噗通噗通的全都掉进了海里。
仅剩的几个胆子大的,也被罗莎琳带出来的金属傀儡扔下了船——多亏了金属傀儡判定这些手无寸铁的村民是臭鱼烂虾,没有痛下杀手。
当罗素一行匆匆赶到时,海洋正在沸腾。
有一半的人吓破了胆已经逃回了家中瑟瑟发抖,另一半的人呛了个半死,还没有来得及逃回家就被罗素堵了个正着。
罗素从马尔克口中得知来龙去脉,勃然大怒。
他把这些落汤鸡和那些逃回家藏在被窝里的人全都揪了出来,厉声道:“听好了,你们要是谁敢再碰这条船,就像那钟一样!”
说罢,一道几乎完全是黄色的剑气就遥遥的飞向了教堂的钟楼。
那座青铜的大钟清脆的被斩成两截,从钟楼上跌落下来,轰鸣声久久不能停歇。
罗素也没想到自己打造的太刀第一刀不是用来斩恶魔,而是用来警告村民,他看着村民们战战兢兢的样子,顿感无趣,挥了挥手让他们散去了。
如蒙大赦的村民们口头上千恩万谢的走了,眼神却都是惊恐万分,只有敲钟人的眼神中除了惊惶还有些不忿之色,不过罗素却懒得理这些小角色。
马尔克讪讪的想要与罗素搭话,却怎么也无法鼓起勇气,最后还是悄然离开了。
“下次我们离船,还是干脆放几个机械傀儡巡逻吧。”罗素不爽的说道,“不,现在就让它们巡逻吧。”
罗素意识到很多时候威慑应该放在明面上,不能总是藏着掖着。
如果有几个金属傀儡在甲板上晃来晃去,这些没胆子没见识的村民绝对不会胆大包天的把主意打到矢车菊号上去。
在返回海因里希庄园的路上,罗莎琳已经实在熬不住,她被罗素背在背上,睡着了。
弗朗辛被玛格丽特抱在怀里,心情十分不爽。
“所以啊,我早点给你做个身体,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你就可以自己背姐姐,而不是眼睁睁看着她被我背着了,对不对?”罗素故意挑唆道
“哼,就该这样!我要自己背姐姐!才不让你碰姐姐呢!”弗朗辛果然上当,气呼呼的说道。
罗素抿着嘴,不让得意的笑容显露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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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胁迫
马尔克闷闷不乐地回到家,对自己缺乏勇气感到相当后悔。
他不知道自己的表现是不是成功的落在了罗素的眼中,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罗素当成了试图洗劫船只的村民同伙。
尽管盛怒之下的罗素老爷非常可怕,但我仍然应该向他说明情况,不应该因为担心触怒他而放弃任何可能拯救老爹的希望。
终于下定决心的马尔克急匆匆的从家里跑了出去。马尔克跑的气喘吁吁,但是一直跑到海因里希庄园的门口,也没能追上罗素。
看着夜晚黑漆漆一片沉寂的庄园,马尔克咬住了嘴唇。
现在已经很晚了,连平时动辄叫成一片的海因里希庄园养的狗都没有出声。这么晚了,不适合再去打扰罗素老爷,他一定会生气的……
不,我不回家了。我会等在门口,等到明天一早天一亮,然后去找罗素老爷把事情说清楚。
马尔克的脑海中根本没有天亮之后可以不起床这个概念,于是身体和精神都很疲劳的马尔克倚在庄园的大门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尽管清晨的狗吠唤醒了马尔克,然而令他事与愿违的是,海因里希家族的仆役们没有人乐意为他去求见罗素。
仆役们倒没有参与昨夜抢船的行动,他们对昨夜的事情一无所知。然而,马尔克毕竟是老恩斯特的儿子,在他们眼中,老恩斯特是杀死阿德里安·海因里希老爷的凶手。
尽管有许多人都谈不上对他们的领主老爷有什么感情,甚至有人私下对阿德里安·海因里希的死拍手称快——就像一个对下属特别苛刻的老板死了之后他的员工们开心的庆祝一样。但仍然没有人愿意为马尔克去求见罗素。
这些仆役也不觉得罗素那样的大老爷会乐意见马尔克这个穷得连一双完整的草鞋都没有的小子,没有人乐意碰钉子。
马尔克急的团团转,但四处碰壁,直到有个马夫看不下去——整个海因里希庄园里,他与牧牛的老恩斯特最为熟稔。
“傻小子,你这样去求见罗素老爷自然是不会成功的。”老马夫搂住马尔克的肩膀,带他来到一棵光秃秃的树下,低声说道。
“那、那要怎么才能见到罗素老爷呢?”
“唉,老恩斯特也没把如何伺候这些贵族老爷的办法告诉你。”老马夫随口吐了口唾沫,“听着,这些老爷只喜欢有用或者有趣的人,看你这个傻愣愣的样子,有趣是指望不上了,还是考虑考虑如何做个对罗素老爷有用的人吧。”
有用、有用……昨夜自己只能算是帮倒忙……
“啊!我想起来了,罗素老爷来梅尔多夫是来问路的,他想知道坎、坎、坎斯诺?坎诺斯?还是什么地方来着……想知道去那里该怎么走!”马尔克忽然想起来了昨天清晨罗素向他们问路的场景。
恍然大悟的马尔克一拍额头,然后盯着老马夫。
在马尔克眼里,整个梅尔多夫最为博学的除了已故的本堂神甫克劳斯和偶尔路过的行脚商人之外,就是眼前这个跟随着阿德里安·海因里希走南闯北的老马夫了。
“别这么看我,傻孩子,我可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地方。”老马夫叹了口气,浇灭了马尔克的盼头。
马尔克仍然不信:“怎么会呢,你可是阿德里安老爷的马夫啊。”
“我是大撤退之后才被阿德里安老爷看中的,他原来的马夫都战死了才选中了我。我当时还年轻,一心想要跟着骑士老爷们打恶魔,打回拉贝河西面去。没打过什么仗,也没去过多少地方,我跑的最远的路就是送阿德里安老爷去格里茨堡参加宴会和沙龙。”
老马夫一五一十的说道。
看着失望的马尔克,老马夫忍不住指了指刚刚从晨辉中探出来的远处的群山。
“唉,小子,你要是真想打听更远的地方,你就到山里去碰碰运气吧,山里面有不少猎户是从拉贝河东面逃难过来的,在大撤退之前好像还有人应召当过兵呢!”
一根筋的马尔克现在已经把替罗素打听消息跟拯救自己的老爹彻底的画上了等号。
于是马尔克千恩万谢的走了,他看了看东方的山,咬了咬牙,不顾酸痛和疲累,直愣愣的撒开了脚丫子,家都没有回,也没有去探望自己的老爹。
而他的老爹老恩斯特伤的太厉害,现在还发着高烧糊里糊涂的,倒是一时半会不会受审。
因此罗素倒是没什么事可做了,他决定履行诺言,一大早就去找爱尔达,准备向她提出购买那头奶牛和它的牛犊。
“罗素阁下,小姐正在会客,正在接待来履新的本堂神甫贝特霍尔德先生,请您稍等片刻。”候在门外的爱尔达的心腹侍女欠了欠身,说道。
罗素点点头表示了解,教会和当地贵族总要勾结起来才好压榨……啊不,团结起来才好管理村民。于是罗素面带微笑的停下了脚步。
由于火焰加持之下耳聪目明的缘故,罗素很快便远远的听到了会客室中传出了男人的声音:“海因里希小姐,你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和你的叔父之间存在苟且之事吧?”
嚯,这可够劲爆的。
罗素面不改色的看了一眼侍女,那侍女却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会客室中都在交流些什么,他听得却更加专注了。
“我不懂您在说什么,贝特霍尔德神甫。”爱尔达冷冰冰的说道。
“你不会真以为你跟你叔父的事情隐秘的无人知晓吧?克劳斯神甫是我的老朋友了,他在发现了蹊跷之后写了信给我,然后就蒙主召宠了,您说,怎么会这么巧呢?”贝特霍尔德神甫的声音阴恻恻的。
爱尔达很显然还是不买账:“您在利用一位已经过世的伟大灵魂来污蔑另一位过世的伟大灵魂,贝特霍尔德神甫。”
贝特霍尔德神甫也不在意爱尔达的辩解,他自顾自的说道:“更巧的是,您的叔父也在几天后蒙主召宠了。您还不明白吗,爱尔达·海因里希?”
“梅尔多夫几天之内接连损失了两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我对此深感痛心。”爱尔达仍然在说着官方辞令。
“您知道裁判所吗?爱尔达小姐?”贝特霍尔德神甫装模作样的问道。
他不等爱尔达回答,便踱起了步子,自顾自的说道:“异端裁判所会把所有的异端和不信者全部送上火刑架,因为他们多半是恶魔的化身,只有烈火才能焚尽他们身上的邪恶。而其中懂得巫术的蛊惑人心的女巫是尤为邪恶的,您说呢,爱尔达?”
贝特霍尔德神甫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他对爱尔达的称呼一句比一句亲密。
爱尔达沉默不语。
于是贝特霍尔德神甫补上了最后一击:“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正是异端裁判所出身的裁判官,是鉴定女巫方面的权威,我亲爱的爱尔达。”
将军。
很显然,爱尔达和她的叔父之间究竟有没有什么苟且之事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贝特霍尔德神甫可以把这件事变成真的。
于是罗素清楚的听到爱尔达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她的声音也不复之前的冰冷,而是变得妖娆妩媚了起来。
爱尔达娇滴滴的说道:“贝特霍尔德大人,配合教会牧管万民本来就是我们地方领主的职责,您需要我怎么配合,我绝不推辞嘛。”
好家伙,没想到你们这贵族和教会之间是如此勾结在一起的。
尽管罗素对爱尔达没什么兴趣,对爱尔达和贝特霍尔德神甫之间的勾当也没兴趣,不过他对听人表演活春宫更加兴致缺缺,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在玛格丽特或者罗莎琳身上来一发呢。
罗素还急着履行对奶牛“秃头”的承诺呢。
于是罗素大声的说道:“喂!你们小姐就是这么怠慢客人的吗?我可不是什么好脾气,我可要硬闯了!”
一边喊,罗素一边大步流星的向会客室走去。
“哎,等一等!阁下,罗素阁下!”侍女被唬了一跳,匆匆忙忙的追了上去。
105 打算
罗素闯进去的时候,爱尔达正在把起皱的衣服拉平,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而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贝特霍尔德神甫的脸色则相当难看,他涨红了脸,一副随时要发怒的样子。
罗素对此倒是并不意外,一个被打断了好事的男人,心情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贝特霍尔德神甫在罗素刚一进门,就劈头盖脸的斥责道:“你就是那个罗素?就是你胆大包天的在昨晚把教会的那口神圣的青铜钟斩坏的?你这是亵渎!”
“听说你还是海上来的?你不知道教会已经禁止出海了吗?”
“哼,我看你就是恶魔派来的奸细!作出如此的亵渎之举,你等着上火刑架吧!”
贝特霍尔德言语之中颇为傲慢,他双手抱胸,眯起眼睛,等待着面前这个坏了他好事的年轻人跪下来痛哭流涕的抱着他的大腿恳求他原谅。
贝特霍尔德已经见惯了这种事了,除了在格里茨堡之外,只要亮出宗教裁判所的名号,就几乎无往而不利。
那些已经被现有的体系养成了猪的贵族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宗教裁判所的勇气。
哼,听敲钟的青年说这个罗素带着两个漂亮的女人……
本堂神甫贝特霍尔德美美的畅想起来。
把贝特霍尔德从幻想中叫醒的,是罗素拔出的剑。
等等,谁家的年轻人这么不懂事?对着宗教裁判所的人还敢拔剑?
贝特霍尔德第一反应甚至不是惊恐,而是诧异。
然而这位刚刚履新的本堂神甫诧异也只维持了一瞬间,因为他立刻就惊恐的发现自己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已经分开了。
罗素直接把他斩成了两截。
什么?他怎么敢?难道他真的是恶……
这是惊怒交加的本堂神甫贝特霍尔德心中的最后一个念头。
昨天本就一肚子气没有撒出来的罗素到了今天一大早总算遇到了一个砍起来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家伙了——砍那些麻木又愚昧的村民,罗素总觉得多少有点下不去手。
看着被斩成两截的本堂神甫,罗素总算是觉得好好的出了一口气。
“哼,宵小。”
罗素摇了摇头,将剑收回了腰间的剑鞘。
然后他转头看向脸色煞白的爱尔达和甚至已经开始低头干呕的侍女。
罗素感叹道:“唉,教会的本堂神甫履新可真是缓慢啊,怎么至今还没到梅尔多夫呢。您作为领主,要不要写封信去催促一下呢,海因里希小姐?”
“是,我这就写信,罗素阁下。”爱尔达定了定神,强笑道。
“哦,对了,我来拜访您,是因为我想要向您购买一头奶牛和它的牛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