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利维坦
“这是乳娘觉得加冕仪式中最古怪的地方了。”
埃莉诺这样说道。
茴香束和高粱杆……这两个词让罗素一下就想起了骑士弗里德曼曾经说过的巫术中的一种就是巫师们“夜晚手拿茴香束或者高粱杆战斗”。
这种实在是相似的形式,很难说王室与巫术没有关系。骑士弗里德曼的猜测看起来确实没有问题。
见绞尽脑汁的埃莉诺不再说话,似乎没什么要补充的了,玛格丽特于是点了点头,她开口补充道:“这是乌瑟多姆民间祈求收获的一种民俗,乡村之间常常举行。”
罗素好奇的问道:“所以这不是巫术,而只是一种民俗吗?”
“巫术?”玛格丽特反倒是皱起了眉头,“没听说过这是巫术啊。”
“一位教会的审判骑士告诉我说这是一种典型的巫术。”罗素摊了摊手。
“也许是越失败就越无法宽容吧。”玛格丽特摇了摇头,“至少在五十年前,修士们并不把这种民间习俗当回事,甚至有的时候年轻的神甫也会加入到这种民俗仪式中来。”
罗素点了点头,他觉得玛格丽特说的有道理,就像罗素在穿越前听某位金姓学者说美国佬越来越开不起玩笑了一样。
“不过这种仪式是有点危险的,说不定是在某次出了人命以后,教会想要以巫术的借口取缔呢。”玛格丽特这时继续说道。
“这不是民俗仪式吗,为什么危险?”罗素十分好奇。
玛格丽特解释道:“因为必须要真打。一方拿茴香束,一方拿高粱杆,直到分出胜负。拿茴香束的一方胜利意味着来年会风调雨顺,而拿高粱杆的一方获胜,则意味着这会是一个荒年。”
比起民俗仪式,这看起来倒更像是一场大型的占卜。
“我曾经看到过资料,有一个骑士在他的领地上拿着高粱杆的恶魔方连续三年取胜之后,颁布法令禁止了他领地上的村民继续种高粱。”
怎么还急了?罗素差点笑出声。
最后玛格丽特补充道:“也不排除这几十年来巫术得到了发展,以至于以前的民俗确确实实的变成巫术了,毕竟我已经离开乌瑟多姆很久了。”
玛格丽特的话语中充满惆怅。
罗素点了点头,他皱起眉头思索了片刻。然后抬了抬手,阻止了玛格丽特继续说下去。
“好了,这个话题就暂时到此为止吧,玛格丽特。我想雷娅找到你,软硬兼施的要你影响我,想必她的仪式会与审判或者审判的结果相关。”
罗素并不介意听玛格丽特分享一些民俗方面的趣事,他对这些小故事也颇有兴趣。
在穿越后的异世界,失去了充满垃圾的资讯海洋之后,这种同样是垃圾资讯的奇闻异事就一下子变得妙趣横生了起来。
如果是在悠闲的时候,罗素可以跟玛格丽特闲聊一整天,可是如今既然确定了雷娅要搞事情,罗素就暂时没有了听故事的余裕。
罗素再一次的转向那副十分精彩的油画:“埃莉诺,仪式上还有什么与审判、罪犯、赦免相关的步骤吗?”
埃莉诺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她实在是想不出来更多的东西了。
罗素不由得怀疑自己猜测的方向可能出了问题。
也许这位自诩“女主人”的野心勃勃的侍女要做的不是一步登天举行什么登基仪式,而是试图用其他的某种仪式来获取足以让她成为女主人的力量?
“唔,可是,国王登基的话不是会赦免罪犯吗?”这时罗莎琳忽然开口了,“我听姥姥说过,在维塔洛斯,每一任被选上的国王都会赦免监牢中的囚犯。”
“可是那个雷娅不是要我宣布老恩斯特无罪吗?”罗素挑了挑眉,对玛格丽特和罗莎琳使了个眼色。
两位对罗素知根知底的女士一见到罗素的神情,就知道他多半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了,只是由于信不过埃莉诺,所以才出于谨慎而没有公开的说出来。
罗素故意换了个话题:“算了,先把想不通的事情放在一边,我们先想想其他的事情吧,比如说巫术。我带回来了一点草药的残渣,你们来分析一下,这种药是如何炮制出来的,有什么功效。”
…………
就在罗素故意把话题转移到巫术上时,去追猎巫师的骑士弗里德曼如今的脸色十分难看。
尽管那马夫十分乖顺的提供了他家的住址,不过在两个骑士找到马夫家里时,马夫的老婆已经倒毙在地。
她的身上没有任何外伤的痕迹,神情甚至也没有什么痛苦,看起来死的十分自然。
然而一看到老婆的死相,马夫却拼命地挣扎了起来,他恐惧的瞪大了双眼,口中发出喑哑的低吼,四肢紧绷着挣扎着,几乎要从两个骑士的手中挣脱出去。
当两个骑士费了好大力气把他按住之后,他的口中吐出白沫,然后头一歪,同样也死了,一句遗言也没有留下。
与妻子安详的仪容大相径庭的是,马夫的死相分外的狰狞。
得到回报的弗里德曼气的脸色铁青,他公然亮出了审判骑士的身份,征调了一队骑士,将村民全部捉了起来。
弗里德曼骑士发誓一定要找出在背后捣鬼的巫师——用他的原话说就是“这些可恶的会巫术的恶魔走狗”。
作者有话说:
作者的话:感谢嗜血铜牛的打赏和硬币
感谢没有昵称的打赏
感谢读友1697116370、飞雪盛夏的硬币
130 破坏默契
弗里德曼如此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罗素。
罗素径直的来找弗里德曼,一路上,罗素听到了拷问声、鞭打声以及哀嚎求饶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啊,罗素阁下,您来的正好,我还要派人去请您呢。”弗里德曼见到罗素,铁青的脸色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对弗里德曼来说,罗素是沃尔豪森家的女婿,是自己人。
而被弗里德曼晾在一旁,径自坐立不安的爱尔达见到罗素出现,脸色也好看了一点。
在爱尔达的心目中,罗素曾经挥剑干净利落的干掉了贝特霍尔德神甫,是自己人。
“阁下,罗素阁下。”爱尔达连忙站起来,抢在弗里德曼之前开口招呼道,“求您帮帮忙一起说服弗里德曼阁下释放这些无辜的村民吧!”
爱尔达的声音很尖,穿透力很强,罗素确信这些声音可以从这间房屋中穿出去,穿到那些正在接受或等待拷问的村民耳朵中去。
罗素觉得八成这才是爱尔达的目的。既然她已经是这里的女领主,那么总要向村民们施加恩惠的。
爱尔达做出一副保护村民的姿态,让村民们相信女领主正在试图保护他们,无疑是巩固她统治的一种有效的手段。
这让弗里德曼怫然不悦,在与罗素互相问候见礼之后,弗里德曼直接发难道:“爱尔达·海因里希,请您认清自己的处境。我没有将您与这些勾结巫师的刁民关在一起,已经是看在已故的阿德里安·海因里希的面子上了!难道您真的希望我把您也投入地牢中吗?”
弗里德曼的声音非常大,他丝毫不掩饰自己暴怒时洪亮的嗓门,罗素也毫不怀疑这些声音同样可以传到村民的耳朵中去。
也许这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僵硬,他们配合的这不是很默契吗?
也许那句“看在已故的阿德里安·海因里希的面子上”不是说给爱尔达听的,而是弗里德曼说给我听的。
罗素懒得去追究骑士们盘根错节的裙带关系,他随手把门关上,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好了,我们现在可以说点实话了,弗里德曼阁下,爱尔达小姐,马夫夫妇究竟是怎么死的?你为什么要把所有村民都抓起来。”
“马夫夫妇的死确实跟巫师有关。”说话的不是弗里德曼,反倒是爱尔达,“只是这些村民确实是无辜的。”
罗素看了一眼不言语的弗里德曼,挑了挑眉。
看起来爱尔达小姐招婿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啊。
“您是怎么知道的,爱尔达小姐?”罗素明知故问道。
罗素在看到爱尔达身边并没有跟着她的贴身侍女雷娅时,心中就已经有了猜测了。
果然,爱尔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很可惜,我有一位没那么听话的侍女,她误入歧途,抛弃了对主的信仰,私下里偷偷沉湎于巫术……唉,我尽管旁敲侧击希望曾经与我情同姐妹的雷娅回到正途上来,可惜她完全无视了我的暗示,甚至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你们这对主仆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啊。
罗素在心中感叹起来。
这爱尔达小姐虽然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人却一点都不糊涂,看起来她对雷娅的小动作早有察觉,甚至,她有可能已经隐忍了许多年了。
“最近我偷偷调查雷娅,却意外发现雷娅竟然在私下里杀害了贝特霍尔德神甫!她竟然沉迷巫术到了竟然胆敢谋害主的使者,因此,我实在是无法忍受了!便仔细的调查了她的蛛丝马迹,确认了她与巫术的牵连!”
爱尔达不忘尝试拖罗素下水。
为此,爱尔达甚至把贝特霍尔德神甫的死给拖出来了。她半是威胁的想要让罗素替她的说法背书。
然而爱尔达却低估了罗素。
罗素才不吃爱尔达这一套呢,他蛮不在乎的摆了摆手,纠正道:“我想您搞错了什么,爱尔达小姐,贝特霍尔德神甫是我杀的。”
“什么?您?”爱尔达眼中闪过错愕和难以置信。
弗里德曼也惊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下意识的按住了腰间的剑,但是又犹豫的不敢拔出来。
“哼,贝特霍尔德那无赖对我亮出他宗教裁判所的身份,妄图逼迫我把玛格丽特献给他。你说他该不该杀,弗里德曼阁下?”罗素昂然问道。
开玩笑,玛格丽特是货真价实的护国骑士的姐姐,杀一个把主意打到她身上的跳蚤而已,这种事有什么需要遮掩的。
罗素也自然不可能让这种事成为什么把柄。
罗素看都不看面色苍白的爱尔达,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弗里德曼,看着他张大的嘴巴,手也缓缓的握住了剑柄。
可是,那毕竟是主的牧人,你也不能随便就把他杀了啊……
审判骑士弗里德曼有心想说些什么,但是罗素正面给了他太多压力,而且这件事贝特霍尔德神甫无论如何都谈不上占理。
弗里德曼的嘴巴一张一合,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好半晌他才沙哑的挤出一句:“该、该杀,杀得好。”
罗素微微一笑,赞赏道:“好啊,说得好,果然教会中像贝特霍尔德神甫那样的虫豸是极少数,审判骑士大多数还是像弗里德曼阁下这般明事理的嘛。”
罗素笑了起来,弗里德曼便感到扑面而来的压力忽然为之一松。他感到一阵脱力,狼狈的向后咣当的一声坐回到了椅子上。
这时,弗里德曼才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所浸透了。
这时罗素又转向了爱尔达:“本人素来堂堂正正,事无不可对人言。爱尔达小姐,本人做的事,无需您替本人掩饰,明白了吗?”
罗素这番话表面上是替爱尔达下台阶,其实是告诉弗里德曼,爱尔达对你说的可不全是实话。
在罗素看来,这对各怀鬼胎的狗男女已经出于种种目的勾兑到一起了,他们想必是已经商量出了一种用来糊弄自己的说法。
如今罗素先声夺人,打破了他们的默契,接下来想必能获得一些真正有用的消息了。
131 黑公主
果然,就如同罗素所预料的那样,当他这番话说完之后,弗里德曼的脸色就变得相当不自然。
弗里德曼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看起来情绪相当不稳定。
而爱尔达的脸色则苍白如雪,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
“好了,还是让我们来谈一谈您那位误入歧途的侍女吧,爱尔达小姐。”罗素单刀直入的问道。
罗素才懒得照顾弗里德曼和爱尔达的心思呢。
谁知道这一个个都是表演专精的家伙是不是又在演戏,罗素在知道雷娅有着某种筹划之后就失去了继续跟这些人周旋的耐心,他希望能尽快的将问题解决掉。
爱尔达定了定神,搜肠刮肚的组织着词句,然后模棱两可的说道:“呃,我、我只是确定她并不敬仰神明,而且尊崇巫术,有些邪门而怪异的力量。可是,她毕竟是我的侍女,我其实一直不敢把这件事说给别人听……”
爱尔达绕来绕去,卖了大量的惨,说自己苦心孤诣的在邪门的侍女身边隐忍不发,唯恐自己性命不保。
她的叔父年老昏聩,这贫瘠的梅尔多夫乡下也缺乏像罗素和弗里德曼这样的青年才俊,如今遇到正气凛然的罗素和弗里德曼,才敢将这件深埋心底的秘密说出口。
说着说着,她仿佛委屈涌上心头,还轻声的哭泣了起来。
弗里德曼被爱尔达绘声绘色的描述所感染,他听得入了神,眼中也自然的流露出怜惜的神色。
罗素却不为所动,一脸淡然的对爱尔达卖力的表演冷眼旁观。
爱尔达用红肿的眼圈偷偷看了看油盐不进的罗素,她一咬牙,毅然说道:“依我看,雷娅很有可能是王室安插在我身边的密探!”
真可惜,她不仅仅不是王室安插在你身边的密探,恰恰相反,她就是曾经的王室贵胄啊。
早对雷娅的身份有所了解的罗素仍然一脸的淡然。
然而弗里德曼却精神陡然一震,他急不可耐的问道:“这是真的?”
弗里德曼身体前倾,语气充满了急切,他忽然之间血色涌上脸颊,看上去红光满面。
这种突如其来的兴奋罗素认为不是演出来的,因为实在是太自然了,也包括了肢体语言的表达。
看起来,对这弗里德曼而言,抓到王室跟巫师勾结的证据,比娶个老婆继承一块庄园要重要得多。
爱尔达很显然对弗里德曼的反应准备不足,她吓得身体后缩,双手抱住了胸。这是缺乏安全感的显著表现。
定了定神之后,爱尔达才柔柔弱弱的说道:“千真万确,我曾经撞见过好几次雷娅在私下里纪念某位王室的公主,她曾许多次在独处时哼唱着从未流传过的宫廷调式的歌颂那位公主的歌谣,我想这肯定与她的来历大有关系。”
罗素倒是觉得雷娅既然给自己起了那样一个名字,那么她哼唱的歌多半是歌颂她自己的。
于是罗素追问道:“她歌颂的是哪位公主,你知道吗?”
爱尔达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记不得那个名字了,不过我偶然间听之前的一位老女佣说过,那是一位死在大撤退中的公主,似乎是国王陛下的妹妹。”
实际上,爱尔达并不想说这么多。毕竟她的侍女与巫术有牵连,对她个人而言其实也很难洗脱嫌疑。
如果能傍上弗里德曼的话,倒是可以以妻子的身份恳求弗里德曼来替她遮掩,但是由于她妄想把罗素也拉下水,反倒是被罗素三言两语破坏了她的如意算盘。
感受着两个男人怀疑的眼神,如今她也只能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出来,然后再想办法撇清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