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利维坦
“教会名义上是去梅尔多夫安抚和拉拢骑士们，实际上却秘密的与教宗冕下会了面，然后他们调转了方向？”
国王陛下的大脑飞速的旋转起来。
“这教宗隐秘的来到乌瑟多姆，还悄悄的向着格里茨堡的方向来了，呵，还真是来者不善啊。不过，我可不惧怕什么新教宗。”
弗雷德里希国王冷笑起来。
“哼，朕记得当年威廉卿的父亲路德维希可是拒绝了教会为他的女儿玛格丽特祝圣的。你克吕尼有帮手，朕难道就没有吗？”
“拿纸笔来，朕要给护国骑士写信！”
“还有，派人去把朕的二儿子瓦尔特叫来！小辈对小辈，克吕尼有养女为教宗冕下接风洗尘，朕让瓦尔特去替朕打个前站也很合理嘛。”
“把休假的黑卫士和近卫骑士全部召集回来！”
“去告诉阿德莱德，她通过罗拉结识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也该证明他们的价值了！不，等等，你只要去告诉王后，朕等一下要亲自去找王后。”
尽管国王陛下嘴上说着不惧，心中却着实没有几分底气。
面对着假想敌，来自灰雾另一面的“教宗”，弗雷德里希国王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一口气下达了许多敕令，调动了无数的资源。
整座王城在这个夜晚陷入了忙碌与奔波之中，往来频繁的马蹄声踏在青石板路面上，惊扰了无数人的美梦。
以至于第二天，顶着黑眼圈的首都居民就开始互相交换起了小道消息，又是宫变又是废立，说的玄之又玄。
而向王城加急寄回信件的黑卫士可不知道自己短短的一封信就折腾的大半座王城一夜不得安寝。
他装作路人的样子，在罗素一行启程之后不久，来到了昨天罗素临时租下的房间，向那里的主人讨要水喝，顺便闲聊了起来。
在一起抱怨了干旱天气又云山雾罩的绕了好久之后，黑卫士才终于打听到了罗素一行的目的地——魏纳德农庄。
于是这一则消息也很快躺在了弗雷德里希国王陛下的案头，等待着国王陛下的批阅。
190 大彻大悟的主教
当然了，继续赶往魏纳德农庄的罗素一行可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乌瑟多姆的国王陛下究竟如何的严阵以待，他们这伙人的气氛倒是还算轻松。
罗素神采奕奕的骑着马，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
而赶着车的格雷恩主教同样满面红光，一看就是人逢喜事。
只有向导汉斯黑着眼圈呵欠连天，精神萎靡不振，他马都不骑了，而是挨着格雷恩主教坐下，坐在了左马驭手的位置上。
汉斯身旁坐着一位主教，身后的马车车厢中是三位女先知，而身前则是他心目中的主。
这下子汉斯总算有了充分的安全感，他心想这下不管是恶魔还是异教徒，恐怕都无法再威胁到他了。
汉斯身旁心情很好的格雷恩主教那爽朗洪亮的笑声更是给了汉斯十足的安全感——因为昏昏沉沉的汉斯甚至无法分辨出这笑声与昨晚那阴森可怖的笑声如出一辙。
于是马车走了没多远，向导汉斯就这样头一歪，打起了鼾，睡得格外香甜。
好在有着格雷恩主教这样的地头蛇在，向导睡着了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格雷恩主教同样也可以兼职做带路工作。
格雷恩主教也不在意昏睡过去的向导汉斯，在他看来，这说不定是圣灵用神通使得向导汉斯昏睡过去，好给他圣格雷恩向圣灵请益的机会。
说不定这就是属于我圣格雷恩的马太福音呢！
格雷恩主教一边抑制住心中被圣灵认同的狂喜，一边组织着语言。
片刻之后，他小心翼翼的向罗素询问道：“您、您对圣方济各的关于福音生活的描述如何看待？”
在格雷恩主教看来，选一个教众公认的圣人，用他的言论来向圣灵请益，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而且昨夜圣灵疑似在进行男欢女爱的活动，和祂心口的圣痕，都给格雷恩主教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作为一个有私生子的主教，他自然很想弄清楚圣灵对家庭对婚姻的看法。
所以格雷恩主教犹豫了许久之后，才精心挑选了圣方济各作为投石问路的石子。
然而这完全是对牛弹琴，罗素对宗教的教义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他心中充满了觉得宗教是落后的愚昧的封建残余这种刻板印象。
不过圣方济各罗素在前世倒还真是知道一个，就是那个手滑用自己的账号在社交媒体上给一个丰乳肥臀的模特点赞的教宗圣方济各。
罗素当然不会觉得这异界的主教问的会是他前世的事情，于是他询问道：“谁是圣方济各？他关于福音生活有何等言论？”
是了，圣灵自然不会关注凡人的言语，不过这并不妨碍我向他请益，以接近真理。
一向被其他高级教士鄙视为不通经义的格雷恩主教并没有放弃这个上进的机会，他滔滔不绝的介绍起异界的这位“圣方济各”，从他的事迹介绍道他的言论。
从善恶二元论到美德对罪恶的集体斗争，到美德对尘世的反对等等等等，长篇大论诘屈聱牙，说的罗素头昏眼花，几乎一个字也没能听进去。
师傅，别念了！师傅，别念了，别念了！
听着那嗡嗡嗡嗡如同苍蝇一般令人发困的长篇大论，罗素总觉得自己终于体会到孙悟空当初的感受了。
就在罗素也被念经念的快睡着时，格雷恩主教总算是说出了几句罗素能听懂的话。
“……对此，美德就拥有对家庭、财富、继承、政府权威和理智文明等机制的反对。圣方济各劝告人们要恨自己的父母，要毫不留情的与家庭及其义务决裂，以便能戴上十字架并追随主。”
这话听得罗素一个激灵。
这番言论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
嗯，只要把最后一句话换成以便能迎来女性解放，那就是活脱脱的一个大号拳师了。
怎么，你们异世界的中世纪思想这么时髦的嘛？
罗素在心中十分无语。
罗素不知道的是，在他的前世，在中世纪的地球上，确实有一位圣方济各在《第一守则》中提到了这些原则，还获得了英诺森三世的口头赞成——二十一世纪的后现代传教士们只不过是重新捡起前人的经文又包装了一下罢了。
对此，罗素毫不客气的摆摆手：“一派胡言乱语！这个圣方济各怎么没被打成异端吗？家庭是组成人类社会的基本单位，如何要拆散社会？”
说罢，罗素便故意摆出一副臭脸，作出“我不想听你再胡说八道”的样子。
好不容易摆脱了格雷恩主教的念经让罗素在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而格雷恩主教却愣住了，他张口结舌。
圣灵毫不客气的批评圣徒，甚至用上了“胡言乱语”这样的辞藻，语气之激烈，仍然大大的出乎了他的预料。
不过片刻之后，格雷恩主教的心头却变得火热起来。
圣灵毫不客气的斥责圣徒方济各关于终末论式的救赎主张，倡导婚姻与家庭，这与他的昨夜的行事并不矛盾！
等等，莫非是无所不知的祂特意降下神恩，让我开悟？
所以，现在束缚在教士和修女们身上不准结婚的教条是不合时宜的！我这样的教士也应该有享有合法婚姻的权利！
好，好极了！我必然要积极响应主的见解，我这就与雷曼的母亲结婚！雷曼也应该大大方方的公然称呼我为父亲！就让圣灵来为我指定一位主婚人吧！
格雷恩主教畅想着在“圣灵”的主持下，他挽着他心爱的修女走进教堂，举行神圣的婚礼，而高阶教士们无不心悦诚服的鼓掌祝福，不由得热泪盈眶。
格雷恩主教激动的手在颤抖，他拿出纸笔，写下一封信，准备到了魏纳德农庄就派人把信送到修道院去，让她开始着手筹备他们的婚礼。
尽管罗素只是批评了圣方济各那企图消解家庭原子化个人的言论，但是就因为这几句批评，乌瑟多姆教会历史上最大的异端便由此诞生了。
只能说异端的诞生都是其来有自的。
作者有话说：
作者的话：感谢读友1697116370的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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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 一幅油画
与国王陛下那专业传递信息的黑卫士不同，塞西莉亚打发回格里茨堡送信的侍女可没有什么摸黑赶路的恶习，对于侍女而言，那风险未免太大了。
因此，这对小姐妹在附近的农家租住了一晚之后，第二天一早才慢吞吞的上路。
好在由于是做仆役的，早早起床已经成为了习惯，她们比罗素出发的早得多，也就避免了被悄然跟踪罗素的黑卫士拦截的危险。
即便如此，她们紧赶慢赶回到格里茨堡时，也已经是黄昏时分了——侍女的骑术是无法与骑士相比的。
当她们回到格里茨堡时，发现气氛已经一片肃杀了。
弗雷德里希国王昨晚忽然间大张旗鼓的调动起来，与国王陛下已经没有政治互信的教会自然不可能迟钝到一无所知，他们立刻外松内紧，警惕了起来。
沉寂的街道上弥漫着一片沉重。石墙高耸，古老的城门紧闭起来，招展的旌旗在风中嘶响。
街道上十分零落，偶有几个寥落的行人也都行色匆匆，家家户户关门闭户，窗帘后透出的灯光显得黯淡而孤寂。
原本热闹的商贩的摊位如今空空如也，空荡的街头上只有风吹过的声音和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宏伟的王宫和壮丽的大教堂在一片肃杀中傲然耸立，作为格里茨堡引以为傲的两座建筑物，如今它们看起来却充满了针锋相对的味道。
整个王城仿佛成了一颗时刻能够爆发的火药桶，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这对侍女就是在这样的紧张气氛中回到格里茨堡的，她们穿过空空荡荡的大街，在那些藏在窗帘后的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大教堂。
所有人都想知道，在国王陛下出招之后，大主教会选择如何应对。
克吕尼大主教倒是和颜悦色的，他亲切的接待了这对侍女，收下了她们带回的信，还给了她们一笔不菲的赏金。
在认真看完养女的信，确信自己没有遗漏任何细节之后，克吕尼大主教认真的想了想，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个格雷恩啊，还真会惹麻烦。”克吕尼大主教明白弗雷德里希国王如此反应过度究竟是为何了。
格雷恩主教作为三大主教，竟然向一个外来者行吻手礼，这种作态落在只能远远看着的黑卫士眼中，那可不就说明了他迎接的是教宗冕下吗？
怪不得弗雷德里希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尽管这是因为格雷恩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把那个罗素当成了圣徒。
笑过之后，克吕尼大主教又开始郁闷了。
如果他不把某种程度上可以代表他本人的塞西莉亚也派去的话，现在还可以与发癫的格雷恩切割。
现在，因为一场误会，王城中就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
不，只是一场闹剧般的误会，王城中就山雨欲来，这反而说明如今格里茨堡本就是一座火药桶，说不定哪一颗火星就能把他点燃，继而引发轰轰烈烈的爆炸
克吕尼大主教很快就更正了自己的看法。
再说了，就算双方此时都明白了这是一场误会，但是已经动员起来的力量还能再停下吗？
克吕尼大主教很清楚的了解自己的老朋友和老对手弗雷德里希。
同时，作为上位者，克吕尼大主教同样了解上位者的游戏规则。
上位者一旦下了决心，在开始部署之后再改变主意的话只会损耗他的威望和政治信用。
所以国王陛下哪怕没有必胜把握，哪怕明白了此事出自闹剧般的误会，也势必会将错就错，坚定不移的将事情推进下去。
与其损失自己的威信，不如借机彻底压倒对方。
同样的，教会的力量也开始组织动员起来了，克吕尼大主教可不会单方面的偃旗息鼓。
两只猛虎在无数豺狼鬣狗的围观下对峙，若是哪一方先行退缩，那只会被其他的野兽视为软弱，从而威望一落千丈，谁都想扑上来咬它一口。
“呵，有意思，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啊。”
回到了卧室中，克吕尼大主教背着双手，双眼直勾勾的注视着墙壁正中悬挂着的一幅油画。
油画上有四位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画中央的王子身穿华丽的袍服，坐在庄严的王座上。他的眼中闪烁着雄心和决心，手中握着黄金铸就的权杖，似乎在为王国的未来展望。
在王子的左侧，一名修士穿着朴素的修道袍，手中执着一本经书。修士的眼神平和，充满智慧，仿佛拥有着对宇宙的深邃洞察。
在画面的右侧，一位骑士英姿飒爽，身披铠甲，手持利刃。他的脸上还有些稚气未脱，目光坚定而勇敢，纹章上那一串象征着恶魔的符号，说明了他的家族在讨伐恶魔时的功勋卓著。
在角落里，还有一个手持画笔和画布的作家，他正在观察三个年轻人的气势，满脸都是笑意，在画板上勾画着他们的样子。
整个画面的背景是一片宏伟的城堡，高耸的塔楼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庄严而宁静。天空中弥漫着淡淡的光辉，象征着希望和未来的美好。
“在四十年前，我们几个在宴会上相遇的时候，大家意气风发，气性相投，当时，谁能料到四十年后会有这样的一天呢？”
克吕尼大主教双眼闪烁着光芒，他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中。
“有的时候我真羡慕格吕内瓦尔特，他早早的蒙主召宠了，他不曾亲眼目睹大撤退后颓败的乌瑟多姆，也不必亲眼见证他画上的另外三个原本亲密无间的年轻人反目成仇的样子。”
“如果让格吕内瓦尔特四十年后再来修改这幅画，他一定会用黑色颜料将天空涂成黑雾笼罩吧？”
“嗯，还会把我们画的丑一些，我们可配不上格吕内瓦尔特的美化。”
“不，如果我是他，我会把这幅画直接丢进火里，什么希望和未来啊，这画里既没有希望也没有未来，只有三个活在过去的幽灵罢了，不如一把火烧了利索。”
说到这里，克吕尼大主教笑的前仰后合，好像他说了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似的。
笑了好一阵之后，克吕尼大主教才收敛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