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常马
年少的米拉瓦握剑上前,但靠他一人还不够,塞萨尔转向阿娅,不顾她的挣扎掰开她的嘴,把自己的鲜血沿着手指注入她口中。即使亚尔兰蒂不说,他也逐渐意识到自己的鲜血不同寻常了。这些血液不同寻常,不是因为座狼人举行的真龙祭祀,而是因为他从所谓的门那边回到了门这边。
不过,既然他的血能当施法素材,以戴安娜的眼光,为何一直没有提及过?然而这问题似乎并不需要回答。
塞萨尔放开阿娅,把更多血液供给背上的青蛇。
此时笼罩着真龙幻影的米拉瓦已经陷入厮杀,左手扼紧一条表皮如同蜥蜴的大猫,已将其颈部折断的尸体举到半空中,看起来颇有几分礼堂中老米拉瓦的气势。
阿娅一边咳嗽,一边用恢复了少许清明的眼睛盯了他一眼。她的视线穿过璀璨的金光,看着颇像是个内心纠结的孩童,但总归有了几分人味。她握紧拳头,将仓促显现的野兽打得血肉模糊,身体尽碎,绕着他们飞跃奔波。
塞萨尔继续环视周遭,在逐渐被法术遮蔽的猩红色中观察威胁,寻找不同的可能。他看到仅存的蛇行者用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可供抛掷的金属长矛没有了,群聚施法也难以维系。这些蛇行者甚至只能在穹顶上退避,躲开不断坠下的燃烧的王都。
看来再过不久,老米拉瓦残忆中的法兰王都就会坠落在地,然后毁灭一切了。
蛇行者的始祖蜷缩在地,看起来没什么动静,也没有组织仅存的少许蛇行者。和老米拉瓦相比,它消化真龙血肉的效率要缓慢得多,就像阿婕赫那样,野兽人汲取太多真龙的血肉会陷入晕眩,就像醉酒。青蛇从她体内偷走了一些血肉,她才勉强恢复了清醒,这位蛇行者始祖吞下的还要更多。
它暂时无法威胁到他们,这是个好消息。
塞萨尔把视线转回到血骨身上。“你为了一时优势牺牲太多了,血骨。”他喝到,“现在我们各退一步,至少,你还能保得住这些仅存的食尸者族裔。”
“这不是能够退让的事情,塞萨尔,这是必须去做的事情。”
“我不认为真神想要自己注视的族群如此牺牲,血骨,真神公平地注视着每一支族群,哪怕是混种也同样。至于你,你凭白献祭了如此多的食尸者,甚至还都是祭司。它们的鲜血和灵魂汇聚在一起,全都落在了一个法兰帝国的皇后手中,为的,只是让她和自己的皇帝厮杀搏斗。”塞萨尔说。
血骨不为所动,它只是张开手臂,呼唤出更多它特地保存的残忆野兽人。“真神只对结果表达赞许。”它把手臂伸向塞萨尔,举止中透出轻描淡写的贵族礼仪,显现出它和野兽人的不同。
塞萨尔再次环视了一周,扫过那些特征各不相同的食尸者祭司,同时给予青蛇更多鲜血维持防护法咒。
食尸者的法术在十一个食尸者祭司的施术中不断加剧,不仅空气中涌动着无尽的腐血,地下坚固的山岩也在液化,本就满是疮痍的地面好像漂浮在大海上的
石板,变得起伏不定。
污秽的腐血已经构成漩涡状的积云,一刻不停往下倾泻着磅礴的瀑流。它们汹涌地落下,冲刷着整个防护法咒,发出雷鸣。与此同时,法咒的余波已经解体了防护法咒边缘的地面,现出地下液化的山岩泥土。那些液化的山岩泥土混杂着腐血四处奔流,看起来就像暗红色的岩浆。
青蛇的蛇信咝咝作响,问他可有任何决策。“如果你有计划,”她说,“差不多也该开始了。我们只能被动防守。”
从残忆中涌现的野兽人越来越多了,塞萨尔看到群体法咒的主导者正在多个食尸者萨满之间轮换。先是一只毛皮浅灰色的食尸者,它张开手爪,一枚枚本该钉在血肉傀儡身上的金属尖刺从漩涡云中浮出,裹挟着涌动的污血,带着磅礴的声势朝下抛出。接着是一个独眼的食尸者萨满,它高声诵咒,地面随之崩解,液化的山岩如火山喷发一样朝着天空飞起,包裹着他们立足的防护法咒,如同熔炉中一块顽固的煤炭。
然后是一只左耳带着破碎伤势的食尸者,是的,左耳破碎。情绪的积累已经来到最后一句,要压垮它,差的也只是最后一根稻草。
塞萨尔仰起身躯,抬高话音:“和仍然徘徊在外、仍然迷失在帝国战场的族群相比,你手中这支不断牺牲的族群,当真称得上是真正的食尸者大群?”
“靠你这些空洞的话语说服不了真神的族裔!”
“不错,”塞萨尔喝道,“但你也不能承担族群的领袖之责,血骨,你是个无法延续族群的疯子,愧对已经在森林中存续了千余年的食尸者大群!当初走入坟墓的族裔有多少,如今活下来的还有多少?毫无意义的牺牲,毫无收获的探索,毫无希望的苦寒之地。和当初被你抛弃的族群相比,如今谁才是真正的食尸者大群?”
血骨喃喃自语,“这只是黑暗前的.......”
左耳破碎的食尸者手爪抽搐,指尖泛起血光,原本应该投入法阵,此时却凝滞在此。塞萨尔继续仰起身体,青蛇的视线随之仰起,瞥见那只陷入犹疑的大老鼠,顿时领会到他的用意。她无声诵咒,绯红色的防护法咒上掀起一丝波澜,卷起一团污浊的腐血,把波澜往食尸者萨满身边扩散开去。
塞萨尔高声呼喊,和血骨对峙。食尸者萨满则低下头,复眼凝视着扩散而来的波澜。一丝血腥味渗入食尸者萨满控制的法阵,加剧了它手爪中的法咒,使其微微闪光。不可见的符文线变得可见,弧形、折线、几何体、漩涡彼此交错。作为此时的主导者,它掌握着整个法阵的关键节点。
“被诅咒的血骨背弃族群之时,”塞萨尔忽然放低声音,“就是那些受骗的牺牲者回归大群之日。大群的高塔仍然在等待它的萨满,等待它们真正的族群领袖。”
血骨骤然间抬头,死盯着结出法阵的萨满们,环视一圈,想要找出是谁背叛了它。“是谁想改旗易帜?”到了这种关头,它还在喊着卡萨尔帝国的用语,听了这话,食尸者萨满的神情中连犹疑都看不见了。“不,我不是说——”
“改旗易帜?”塞萨尔大喝着盖过血骨的喊声,“哪来的改旗易帜这种话?接下来你要做什么,该受诅咒的东西?教给它们卡萨尔帝国的秩序和尊卑吗?”
残忆中的野兽人以近似战争的规模涌向现实,最前方手持巨斧的公牛飞身扑来,背上还载着面目狰狞的大猫,意图配合法咒外的冲击将他们埋葬在此。
恰在此时,塞萨尔看到一个食尸者萨满忽然间崩解了,从内到外都化作一团血雾。然而血骨找错了方向,也找错了人,死掉的萨满是独眼的萨满。
年少的米拉瓦和阿娅都回到他身边,竭力阻挡防护法咒中涌现的野兽,但是,已经不必要了,青蛇的防护法咒已经和食尸者的法阵相融合了。食尸者和蛇行者同时操纵法阵,污秽的腐血环绕着他们冲天而起,将飞扑而来的野兽人尽数吞噬,朝逐渐崩塌的山顶飞去。组成它们的血肉被磅礴的法咒冲刷着,开始解体,化作深红色的污泥洒向四面八方。
他们脚下的地面完全稳定了,老库纳人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划出一片巨大的法阵,在蛇行者的庇护下完成了最后一步。防护法咒阻隔着外部的冲击,腐血吞噬着残忆中涌现的野兽,使其破碎的残躯在穹顶中翻飞,和正在坠落的法兰帝国王都相撞。巨大的声势甚至惊醒了那边正在厮杀的皇帝和皇后,蛇行者始祖也挪动着醉意十足的身子,睁大了眼珠。
塞萨尔张开双手,任由法阵汲取他的血,把规模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你太不关注你的族裔了,血骨。”他低声说。
当初他放了条生路的食尸者萨满缓缓落下,不仅如此,还带了一个和它怀有同样疑问的萨满一同落下,悬浮
在法阵中和血骨对峙。余下的食尸者萨满有九个,两个犹疑者看了眼化作血雾的同族,趁着血骨还没反应过来,也想扑入防护法咒中。然而血骨抬手一握,犹疑者立刻尸骨无存。
“你和这个受伤的老家伙见过面。”血骨嘶声说。
“我说过,我会站在任何族群的立场上审视任何事了,”塞萨尔回说道,“哪怕是曾经有过交战的族群也同样。你有仔细倾听过你的食尸者族群吗?你有思考过你族裔的任何想法吗?我比你更理解它们的所思所想,血骨。”
“结果会证明一切。”血骨盯着他说。
“那就让结果来证明吧。”塞萨尔载着自己肩上的青蛇站起身来。老库纳人的法咒已经完成,于是防护法咒迅速坍缩,仅庇护住他们这一小片领地。两个食尸者萨满看起来是配偶关系,掌握着食尸者法阵的两个节点,在青蛇支持下发起了剧烈的反扑。
腐血从地底升起,从天空倾落,好似火山喷发迎头撞上瀑布飞落,好似两股海啸迎头相撞。它们强行冲跨了倒悬着砸入黑山的王都,将巍峨的宫殿和林立的高塔活活撕开,抛入猩红色的洪流中。成吨成吨的砖石和木材翻涌沉浮,像是泥石流中坍塌崩毁的建筑废料。
两股洪流裹挟着山岩和废墟在天空中飞转涡旋,在恐怖的冲击中粉碎,化作一片疯狂肆虐的混沌,碾压着卷入其中的所有生灵。不断涌现的残忆野兽人变得毫无意义,就像一堆小虫子卷入飓风中,连残肢和碎骨都不存在,只能看到漫天风暴中无计无数的血污泥泞。
一切都在粉碎、在飞转、在碰撞和轰鸣。
虽然血液的流失逐渐严重,但塞萨尔只管支持法术运转,把更多鲜血流经心脏,泵向青蛇的牙齿。法咒不断加剧,不仅是他的鲜血在流失,血骨那边也难以维系,一个食尸者萨满化作漫天血雾投入法咒中,变得尸骨无存,接着是下一个。血骨的法术步步后退,终于对亚尔兰蒂发出怒吼,要她别再和老米拉瓦纠缠。
“再纠缠下去我们都会困死墓中!”血骨高声大吼。
第四百九十一章 新鲜感
......
视野中无处不是涡旋的腐血,黑山如同一座千疮百孔的熔炉,冶炼着破碎的建筑废墟和残缺的尸骨。王都的倾落已经无法挽回,尽管高处的宫殿尖顶都给搅得粉碎,卷入漩涡中,中层和低层的宫殿群落还是势不可挡地坠下,深处的黑色大地更是令人目眩,如同倒悬着的汪洋大海。
塞萨尔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血骨在幸存的食尸者萨满中选出若干牺牲者,令其献出血肉和魂灵以展开法咒,供人逃出生天。它们高声诵咒,身躯随着咒文一同破碎,像是浸满污血之后逐渐腐烂的破抹布。即使是在天崩地裂的巨响声中,这咒文的咏唱仍然能穿透一切阻碍直抵耳膜,仿佛就在人们的耳边发出怒号。
仅存的蛇行者抓起了它们的始祖,带着它扑入诵咒的萨满之间,坠入一片交织缠绕的猩红色圆环中。刺眼的血色耀光闪过,它们顿时在圆环消失不见。亚尔兰蒂也迅速现身在此,飞舞的光线环绕着她破碎又重组,构成各种不同的几何形状。
她仍然凝视着塞萨尔不放,低语呢喃,“把真知记忆交给我,塞萨尔,我们仍有结缔契约的可能。把真知记忆交给老米拉瓦,你才是会失去一切。”
塞萨尔摊开双臂,本想开口说话,然而透过扭曲变形的猩红色漩涡,他看到老米拉瓦也冲了过来。他一挑眉毛,双唇微微开阖,未发一语,却用无声的唇语告诉她:“自己去找老米拉瓦讨要吧,我亲爱的女主。”
这唇语只有他和他亲爱的缔造者能懂,也只有亚尔兰蒂亲眼看到全程,其它人无论是血骨还是老米拉瓦都不得而知。于是下一刻,亚尔兰蒂低声诅咒了一句,也伴着耀眼的血光在圆环中消失不见了,只留下法阵中破碎的光线。
又一个谎言完成了,如此轻而易举。塞萨尔只希望这一谎言能为叶斯特伦学派的危机拖延一段时间。他知道,对于亚尔兰蒂来说,只要她坚信一件事是真实可信的,她就会为此做出极其可怕的事情。
在这个过程中,她不会相信其它任何人的说辞,哪怕是血骨和老米拉瓦本人。
待到亚尔兰蒂消失不见,一个诵咒的食尸者萨满终于撑不住了,整个鼠躯都破碎开来,化作血雾卷入法阵中。显而易见,它的灵魂、尸体和骨头都成了维持法阵运转的材料。
其它食尸者萨满也在法阵中依次消失,现如今,除去两个丧失了大半身体的萨满还在维持法阵,只剩下血骨仍然站在原处了。它凝视着老米拉瓦一步步接近他们,凝视他穿过狂乱的腐血,踏过液化的土地。他被亚尔兰蒂撕烂冻碎的衣服四处翻腾,面孔亦狰狞无比,遍布着破碎的龙鳞。
“逃的可真快。”老米拉瓦嘶声诅咒着亚尔兰蒂。
“带走真知记忆,你就可以和我们一同离去,法兰皇帝!”血骨大喝道。
“我要自己看一看这个世界。”老皇帝怒目圆睁。他身体周遭的空气随着他的情绪凝结碎裂,化作咔咔作响的冰凌。他的长发亦挂满冰凌在腐血的涡旋中飞旋,好似串在绳索上的尖锥。深蓝色的鳞片覆盖着他的体肤,缝隙中亦渗着血和霜雾,看起来,他已经完全不是千余年以前的赫尔加斯特神选者了。
“你这种外表要如何在世间行走?”血骨沉声反问。
“有个老家伙可以帮我。”老米拉瓦也沉声说。
“看看这些食尸者萨满!”血骨朗声说道,“必须有人做出牺牲,必须有人留在坟墓中维持法阵并目送所有人逃出生天。除了这个快死的老库纳人,还有任何人可以牺牲吗?”
老米拉瓦怒目看向老库纳人,后者却只咳嗽着点头。“野兽人说得没错,必须有人做出牺牲。”他费力地点头说。
“你可以带着这个快老死的家伙和我们一起走。”血骨提议说。
燃烧的王都已经投下了火光,穿透了腐血,老米拉瓦的脸在火光下仍然显得苍白冰冷,几乎无法分辨他和岩石雕塑的差别。
“我......”
见得老米拉瓦和血骨都投来视线,威胁的含义不言自明,塞萨尔却只站在原处,一动不动。“走到你黑暗的城堡中去?”他反问说,“这并不必要,老家伙给法兰皇帝准备了更好的路途。他可以让他走过北方深陷战火的土地,见证卡萨尔帝国的前世和今生。”
“你把事情说的太轻巧了,塞萨尔。”血骨朗声说,“法兰皇帝重返人世,为的可不是跟着俗世中人到处徘徊。没了这个老家伙昭示过去和将来,他就没有任何前往俗世的必要。”
“老家伙还能活很久。”塞萨尔反驳说。
血骨凝视着他,似乎想透过他借着阿婕赫的面孔铸就的假面具洞察他。“倘若你还想逃出生天,塞萨尔,老库纳人刻在你们脚下的法阵,就
会是他的葬身之处。你的存活,就意味着他的死亡。”
“你说的不错。”塞萨尔面不改色应道。
血骨完全不想放过他。“我可不会像亚尔兰蒂一样念旧情,塞萨尔,你是一个被生灵界限诅咒的邪物,你是这地方最不安定的因素。你从门的那边返回人世,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菲瑞尔丝用承诺强迫主宰者犯下了错误,召回了你,正因如此,这个错误必须由我来挽回。”
老米拉瓦再次接近了一步,残酷的意味不言自明,但塞萨尔仍旧只是点头。“你说的不错,”他道,“正因如此,我会接替老家伙的职责留在坟墓中,指引除我以外的所有人逃出生天。”他看向老米拉瓦,“老皇帝,你已经很接近了,现在请你过来,背起这个老家伙,我来送你们出去。”
血骨立刻陷入沉默,老米拉瓦也面色凝滞,无法言语。燃烧的王都垂得更低了,烈火就在他们头顶熊熊燃烧。
塞萨尔取出真知记忆,握在手中,青蛇配合他激发了它,使其闪烁微光,仿佛它正作用于智者描绘的法阵,实际上它只是在闪光而已。
骗子先知塑造诸神殿信仰的时候用过这类法子,他用起来也得心应手。他屈膝跪下,将微光闪烁的真知记忆抵在法阵中心,循着老库纳人的指示诵读咒文,洒下鲜血,然后,法阵激发了。
他对年少的米拉瓦做了个手势,后者深呼了口气,握住他的手,传来一个难以揣度的长久的凝视,随后就在破碎的光束中消失了。
“我无法理解。”血骨用慎重的口气缓缓说道,“你以为你会落得怎样的结局,塞萨尔?不死性在失序的时间紊流中毫无意义。”
当然,血骨确实提出了他这一决定的根本问题。他是拥有不死性,但这份不死性在失序的时间紊流中毫无意义。随着智者之墓崩塌,时间分岔的迷宫亦会破碎,失去稳定性,化作完全无序的破碎时空。生灵迷失其中,不亚于一滴水融入汪洋大海。虽然塞萨尔是有一些揣测和推断,也有一些想法可以基于他和塞弗拉的纠缠关系实现,但这些都只是揣测和推断。
“我蒙受了主母的启示。”塞萨尔只是微笑,“它的真知记忆告诉我,需要有人站出来做出牺牲。”
老米拉瓦原本伸出了手,看着想要不管不顾夺走真知记忆,闻言却后退了半步。老皇帝后退的举动并不奇怪,因为塞萨尔用话语传出了暗示,让人们以为握住真知记忆的人会受主母感化,产生自我牺牲的渴望。
“我明白了。”老米拉瓦沉声说,“你已蒙受感召,塞萨尔,这一刻你有资格拥有主母的记忆,此地也有资格成为你和它的坟墓。”
这家伙可真会说话。至于他是真觉得塞萨尔受了感召,想要表达敬意,还是客套几句场面话,想让他尽快死在坟墓中,塞萨尔也不知道,但是,这也不重要了。
血骨仍旧充满怀疑,看起来还想发问,但所有人的时间都已经不多了。片刻沉默后,它消失在猩红色的圆环中,接着,最后两个食尸者萨满也彻底消亡,连带着血骨的法阵一起消失无踪。
塞萨尔见状对他身侧两位食尸者萨满伸出手,左耳朵缺失的萨满神色复杂,把爪子搭上来,下一刻就消失不见,另一个萨满只对他微微颔首,随后也在破碎的光束中消失。
他把意识汇聚在自己身上,剥离灵魂的外壳,阿婕赫踉跄后退,看起来对他竟然敢赶走自己极为不可思议。但他只是一把攥住这家伙的爪子,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把她当场传走。接着是阿娅,塞萨尔对青蛇低语了一句,嘱托她把阿娅带去古拉尔要塞,至少和戴安娜她们见一面,随即也让她们俩消失在破碎的光束中。
然后,他回过身来。
“现在就只有你和这个老家伙了,米拉瓦,”塞萨尔握紧手中的真知记忆,“这份记忆会指引我维持法阵的稳定直到最后,而我会传走你们所有人。无论是食尸者、是初诞者、是法兰人、是库纳人,还是两个各有冲突的破碎灵魂,所有生灵皆是如此。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没有疑问。”老米拉瓦凝视着塞萨尔,背起老库纳人,“此外,我会铭记你的死亡,塞萨尔。”
塞萨尔深吸一口气,把最后两人也送出坟墓。也许他的揣测不会有意义,也许他确实会迷失在无序的时间紊流中。又或者,这一切,只是他总想要占据一切并屡次落入死地的证明。他身上笼罩着一股疯狂,带着他做出了多到可怕的危险决定,不过不管怎样,他已经把真龙的记忆拿到手了。
时间的紊流,那些无穷无尽的岔路,它们究竟依托于什么而存在?又会因为什么诞生和消亡?
塞萨尔沉默地激发法阵。虽然没有他站在法阵中央诵咒,它就无法支持
任何人逃出坟墓,不过,它还是可以带他前往墓中另一些区域。他闭上眼睛,感受着不断分岔、不断破碎、不断消亡和诞生的无计无数的时间岔路。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每个岔路中都有个塞弗拉在凝望他。
这感觉还真是恐怖。
燃烧的王都砸碎了封印之地,残忆裹挟着古老的世界一同毁灭,化作一片虚无的混沌。他则一步迈出,跨入其中一条诡异难测的时间岔路。在黑暗的尽头,他看到了塞弗拉,这家伙身上带着虚无和死亡的气味,让人心生不安。
这事注定要从血腥的自我残杀开始。
......
过了不久,塞萨尔身体摇晃,捂着渗血的咽喉一瘸一拐绕过黑暗的小径。虽然智者之墓已经崩塌破碎,时间紊流中却还是充斥着古老的幽魂。穿过歪曲如肠道的小径时,他总能看到影影绰绰的骑士如行尸般徘徊,甚至是在厮杀,那都是沉浸在交战中的士兵。畸变的血肉仍然在墓室中拥挤蔓延,有时挤出墓门,就像溢出缝隙的血红色油脂。
但是,这条岔路的塞弗拉只盯着他一个人,也只想要他一个人的命。
他在第一场自相残杀之后就半死不活了,觉得浑身都有刀刃在搅。也许把她独自留在时间紊流中,让她和坟墓一起埋葬才是正确的决定。从她的态度来看,她也没打算出去,甚至觉得消失在虚无中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塞萨尔要的不是正确的决定,是他自己想要的决定。他挨了她这么多刀,被她当成虐杀用的玩偶满足了这么长久的渴望,她必须得挨个偿还一遍。她绝不能带着这些债务一起死去,以为自己可以把迄今为止的一切都一笔勾销。
然而他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虽然他凭着直觉找了一条时间岔路,但这条岔路上的塞弗拉连话都不想说,眼中只有虚无的杀意。
塞萨尔知道,倘若自己在这一处紊流中死去,他就会在另一片紊流中醒来,如此循环往复,就会在无穷无尽的紊流中承受无穷无尽的死亡,直至意识破碎,化作腐朽的行尸。但是,为了验证他的推测,此刻的对话必须进行,时间紊流中的一切也必须由这场开幕来定调。
这是个破碎的漩涡,其中充斥着无穷无尽的岔路,失序的空间,破碎的时间,徘徊的幽魂,畸变的血肉,还有一个个象征着死寂的塞弗拉。正如荒原一般,一切都聚集在一个恐怖的漩涡中,堆积在坍塌的坟墓下,深深掩埋在深渊的黑暗之间。解决时间紊流的困境看起来毫无希望,但并非绝无可能,甚至就在须臾之间。
但是,他觉得自己支持不了太久了,要是最开始就倒下去,他就会失去在源头处启发塞弗拉的希望。源头是最容易把影响辐射到全部紊流的起始处,下次在另一个紊流中醒过来,那就不是源头,只是途中的岔道了。
塞萨尔扶着墙瘫倒在地,感觉有只带着刀伤的手抓住他的脖子,把他一路拖过歪曲的小径,拽出了一条猩红色的道路。他闻到了血腥味,其中既有他自己的血,也有塞弗拉的血。但他并未弄伤她,那是为什么?自残?
他对着自己脸颊旁的手腕轻舔了一下,感觉鲜血从舌尖渗入,带着股芬芳的味道。塞弗拉朝他投来古怪的一瞥,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塞弗拉,但这家伙的眼眸一片猩红色,看着诡异至极。
“你想得到更有新鲜感的体会吗?”塞萨尔咧嘴笑了。后者歪了下脸,看着甚至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我.......”
“我知道,你已经厌倦了这种单调的血腥味。”他柔声说,“你很空虚,甚至在空虚中朝着自己的腕部下了刀。现在,我来了。我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你,塞弗拉,我们可以让这场永无止境的折磨变得更有趣一些。”
她扬起轻浅的眉毛,手指搭在他咽喉的创口,下意识抚摸着渗出的鲜血。“说......”
“首先,”塞萨尔应声道,“我们应该排除已经进行过的体验,确保我们永远不会踏足我们曾经走过的路,如此一来,我们才能保证下一次体验总是有新鲜感。”
“如何.......”她喃喃低语。
“先灭绝这里所有古老的幽魂,再铲除这里一切畸变的血肉,把这条紊流中除了你我以外全部能动的东西都消除干净,直至这里化作一片彻底的死寂。完成这件事之后,我们俩再来互相残杀,杀了另一个人之后就自杀,从这条紊流中脱身。如此一来,就会有一条紊流失去一切抉择的可能,灰飞烟灭,再也不会有人踏足。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一直在新的岔路上得到新的体验。”
直至走遍时间紊流的一切岔路。“我和你在一起,当然能做到这种事,不是吗?”塞萨尔又说。
塞弗拉盯着他看了一阵,虽然她不知道
这么做的意义,但想到可以不再走过已经走过的路,她还是点头同意了。
“我扶你。”她说。
上一篇:艾尔登法环,我的巫女是话痨美少女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