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之影 第19章

作者:无常马

“这也算是个法子。我倒是不信什么家族荣耀或者比试和决斗的神圣,如果我发现确实没得比,呃......”

塞萨尔停住话头,也许是因为此事不关乎生死,他灵活的道德底线顿时提了上来,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继续说呀,”菲尔丝咬着他的耳朵说,“如果发现确实没得比,你就要求助我,对不对?”

他伸手扶住她细柔的腰身,见她没有抗拒,便揽着她的肩头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直到她侧着身坐在他腿上,她才意识到自己理应表达抗拒。她一下子僵住了,好像一屁股坐进了陷阱似的,两只手也抬了起来。“你干什么?不对,我是怎么......”

塞萨尔闻言耸耸肩,本想说几句玩笑话当做嘲弄,但看她睁大了蓝眼睛瞪着他,只好止住话头。“可能是因为你刚才太得意忘形了,人一得意忘形,就会忘记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他若无其事地说道,还拿了块自己吃掉一半的糕点放到她手里,好像在给猫狗投食。

菲尔丝像受了侮辱一样把手拍到他正脸上,把半块糕点硬糊到他嘴上,把馅料挤得他满口都是。“你就不会得意忘形了?”

等好不容易把食物咽下去,塞萨尔才咳嗽两声,拿开她的手说:“我会尽量审视自己脑子里的思想和情绪,追溯它们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又会怎么影响我。”

“就像在矿道那时候?”她起了好奇心。

“各种思想和情绪总该有个起因。你对不同的人说要帮他在比试里动手脚,他感到羞愧,理由多半也不一样。对一个本地贵族,是因为他相信决斗的神圣和家族的荣耀,他听了觉得羞愧。对于我,是因为我在一定程度上相信公平、公正的必要,所以我听了也觉得羞愧。要是你不知道自己思想和情绪的起因在哪,顺着它们往前看,也只能看到一片黑暗,那和白魇把恐惧强行塞到你心里有什么区别?反正你都是由着那些来历不明的情绪牵着你到处走,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

“这倒也是......”她若有所思地说。

“那你知道你刚才为什么会得意忘形吗?”塞萨尔跟着问道。

“我,呃.......”菲尔丝看着很抗拒深入思考这件事,“我得想想。那你呢,你打算找谁教你学剑学弓,格兰利吗?”

她转移话题的速度不怎么快。

“我还没确定。”塞萨尔把酒杯端到自己嘴边上,抿了一口,借着酒舔了舔自己嘴角的糕点渣,“我本来不太懂这行当,不过从力比欧和白眼来看,自己精通击剑不等于他们有能力教别人。也许我该从格兰利往下挨个找人试一遍,甚至包括那帮黑剑的雇佣兵。”

菲尔丝伸舌头舔自己手心的糖霜,像猫

在舔爪子的肉垫一样。“往上呢?”她问道。

“大祭司得出面处理本地神殿的烂摊子,还得查清楚上城区的希耶尔神殿有多少人违规参与了欢愉之间的运作。我拖延

他一天,就是让我们晚出城一天。”他说。

“确实该越早出城越好。”菲尔丝嘀咕道,“虽然不知道萨苏莱人究竟会不会来,但总得做好最坏的准备。”

塞萨尔继续斟满酒杯,然后一饮而尽,几滴深红色的葡萄酒顺着他的下巴淌下来。她伸食指抵在他下颌上,指甲挠的他有些发痒。接着,她接住一滴,试探地舔了一口,似乎感觉很不错,于是又舔了一口。

“虽然你心里羞愧,”她舔着手指尖的酒滴,“但在你找人学东西的时候,我会试着研究研究我的小诅咒。比如说,——怎么让它更不起眼,怎么让我用那技艺的时候更不容易被发现。你看,要是有人想在比试里杀了你,你又不能让别人看到你身体的异状,你就得靠一些不自然的‘运气’和‘意外’了。”

菲尔丝边说边点头,伸手就去拿他再次斟满的杯子。塞萨尔有些惊讶,但还是把酒杯给她了。她像孩子一样用双手捧着喝,两颊燃着红霞,蓝眼睛也闪闪发光起来,片刻后就干掉了一整杯。

“就这么说定了,”她道,“也许不止能在比试的时候派上用场呢?”

.......

过了几天,塞萨尔在旅馆大厅研究有什么好酒的时候,一只手忽然出现,把带着霜意的毛玻璃酒瓶放在桌子上。他抬起头,看到了自己的假表哥加西亚,但他没穿着那套精美繁琐的全身甲。加西亚只套着一身轻便的锁甲,外穿金边装饰的白袍,设计里似乎混杂着军队制服和祭司法袍的风格,颇像是希耶尔的大祭司那套,但肯定是另一个神。

加西亚在塞萨尔对面坐下,目光和他相交,看着波澜不惊。此人胡须刮得干干净净,短发乌黑发亮,脸上有种习惯性考察士兵水准的审视感。“你在上诺依恩为了找个剑术师傅找了三天?”他说。

“虽然现在开始学可能来不及了,但我总得试试看。”

“嗯,是吗?那你都试了什么,做了多少无用功,能告诉我吗?”

“希耶尔神殿的大部分人都在处理这边的烂摊子,”塞萨尔耸耸肩,说得很平静,“几位骑士特别忙,没什么时间像他们教扈从一样指教各种基础动作。我模仿那些扈从在院子里练习的防守和进攻姿势、前进步和后退步,也没人给我纠正具体的肌肉发力方式和正确的架势细节,只是在勉强学样子,没什么意义。况且这地方没有神殿人员习惯的各种专用器械和训练用钝剑,差了太多条件。说到底,他们也只是出公差。”

“上诺依恩西北方向有一所历史悠久的武器训练场。”加西亚不假思索地说,“下诺依恩也有三家提供武器训练的小训练场,中间有一所兵营,寻常人不得进入,但你的身份照样可以进。”

“说实话,我其实不太敢往旅馆外走太远。”塞萨尔面带微笑,“你能理解这话的意思吗,表哥?你敢不穿全身甲不带任何卫士去伯爵的城堡吗?”

“你的用词可不太妥当,表弟,——适当的戒备可以让人保全性命。如果有人在我那搞出乱子,我也会安排人杀他几个儿子,随便把尸体丢在荒野。我本来应该把你的脑袋剁下来,好给我父亲交差,但我认为,这样会给我叔叔理由把我和我的船都沉进约述亚河底。”

塞萨尔觉得这人态度很微妙。“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在这出生的,五岁的时候被我放弃继承权的父亲带到了北边的宫廷,后来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你问我来这里做什么?”

第三十一章 还我欠薪

此人说得挺无奈,还透着一丝惆怅,塞萨尔却不以为意。“回乡也能算理由?你带着一支围绕领袖建立的雇佣军,活跃在帝国南北方交界地和人长期征战。这种军队总是需要自己的领袖在场,而哪怕从卡萨尔帝国最南方到诺依恩,也要一个多月的旅程。”

加西亚仔细看了他一阵,那眼神更像是考察士兵水准的将领了。这不仅是场对话,也是次谎言丛生的言语交锋。若是把此人似是而非的谎话当真,他必然会被当成不值得交流的傻瓜。塞萨尔虽不知加西亚的来意,不过,既然他想坐下交流,他们就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那你来跟我说说,究竟还有什么理由?”加西亚问道。

“我说不上,那毕竟是北方的事情。”塞萨尔耸耸肩,把心里诸多猜测都按捺下来,“不过你肯定有更重要的理由需要南下。至于诺依恩,也许只是顺路过来,也许就是目的本身,这谁会知道呢?”

“别这么无趣好吗?你可以把话说得更直白点。”

“没什么可直白的。”塞萨尔用近乎于温和的声音故作庄重语气

,“无非就是叫你别把别人当傻瓜。一个有手腕和能力的领袖,哪有在战时为了故土情谊就不远万里回乡的道理?你又不是明知自己冒犯了城主还要去乱石渊边上看风景的蠢

货。和逐渐巩固的权力相比,故乡又算什么东西?”

加西亚似乎觉得这很好笑,包括对塞恩伯爵语出不敬后还没意识到威胁的埃尼尔也很好笑。“你确实不只是擅长演戏,表弟,你表现出的智慧也恰到好处。这是因为什么?因为你也知道不知收敛的人会比蠢人死得更快吗?”

这人一会儿试探他愚不愚蠢,一会儿又威胁他聪明过头的人会死得更快。

“只知道收敛的人,也只能活在阴沟里吃下水,期待有人走夜路踩进屎坑,踢出他这块自以为的金子来。我既然敢借神殿的势和老东西作对,为什么不敢从你飘忽不定的态度里挖出点好处?这就像下矿洞,不管有多危险,只要不当场塌了把我埋进去,就该试着弄出点金子。”

“你还真是有趣,你知道你具体有趣在哪吗?”

“我不知道。”

加西亚脸上挂着残酷的微笑:“你办起事来如履薄冰,分明知道自己难免有一天会啪一声摔下去,冻成一具尸体,还强迫自己假装镇定。你晚上做噩梦,会梦到冰面开裂的声响吗?”

“恐怕我已经不止一次掉进冰窟了。”塞萨尔回说道,“但我每次都能爬出来,继续踩着冰面往前走。”

“你比较擅长在绝望中挣扎?”

“不,是因为我总能抓住别人的手。”

“我明白了。”加西亚颇有感慨地点点头,拆开酒瓶的蜡封,起开塞子,立刻从瓶中冒出一股雾状的白霜来。他把黑色酒浆斟进玻璃杯,还拿瓶口碰了下杯口,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响。因为有座大炉灶,旅馆大厅很是温暖,却稍嫌气闷。这酒水倒进去,玻璃壁立刻渗出了冰冷的水珠,手指触碰时感觉寒气十足,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也弥漫出来。

他看着塞萨尔接过杯子,说:“这是从卡萨尔帝国弄来的迷迭香酒,在多米尼这边可很难享受得到。”

塞萨尔不作声,慢慢抿着。酒水辛辣却甜美,很快一股浓郁的芳香气味就充满了口腔,让人的舌头也忍不住在口中打着转。

“有考虑过去卡萨尔帝国最富饶的行省学习各种武艺和战争的艺术吗,表弟?那儿不止是酒更好,也是这片大陆上最富饶的土地。”加西亚微笑着提问。

“以后我会考虑过去。”塞萨尔只说。

“或者你也可以在几天后随我出城。”他颇为直白地说,“我在卡萨尔帝国南方威望不低,人们都尊敬我和我的军队,——我保护了他们不受北方分裂势力的侵害。如果你不想再忍受老家伙的控制,跟着我出城,就是你最好的选择。”

“我觉得你不是。”塞萨尔无动于衷地喝酒,“你这块冰太薄了。”

“你就像所有惶惶不安的胆小鬼一样,想得太多,以为谁都有可能图谋不轨,觊觎你不值一提的性命。”加西亚用怜悯的口气说,“你以为是怎样,表弟?我特地来见你一面,就是为了把你骗到北方乱刀砍死不成?”

“你在帝国北方是很有威望,你看起来也很欣赏我,但你们这一系的话事人是你父亲,哪怕往下排,也是你嫁入王室生下了公主和王子的妹妹在前。我勉强能猜得出,你看不起你最小的弟弟埃尼尔,但他既然恃宠而骄,当上了宫廷贵族,宫廷里总该有个宠爱他的人,对吗?这个人究竟是我叔父,还是我的王后表姐,这事谁能说得清呢?”

见加西亚不吭声了,塞萨尔若无其事地拿走他手头的酒瓶,自己给自己斟起了酒。

“这么说,你不相信我的示好了?”他问道。

“我当然相信你的诚意。”塞萨尔摊开手,“但你能说,你就只是你自己吗?”这话实际的含义是,你担任王后的妹妹要你杀我,你会拒绝吗?你父亲要你杀我,你又会拒绝吗?

“没人能说他就只是他自己。”加西亚简单答道。

“那不就得了?我想你对此最清楚不过吧?”

加西亚忽然笑了,仿佛忍俊不禁:“你确实是个风趣的家伙。刚才我一度以为你会抓住一切能抓的稻草,不管它后面究竟连着什么。在我表达善意的时候,连我自己都在担心你真会答应,表弟。”

塞萨尔假装没听出他的阴阳怪气。“最近我和谁说和都会万般小心。如果你真想示好,不如就介绍点我在旅馆里能学的吧,哪怕要我在这拜你当剑术老师也行。”

“我在诺依恩不会待太久。”

“为什么?”加西亚说得轻巧,塞萨尔却没放过可能的细节。

“我这次南下,是为了送卡萨尔帝国排第三的公主殿下来我们的王国军事学校进修。借由此事,我们和那边的盟

约关系也会进一步加强。走水路来诺依恩,只是应王后的要求弄些诺依恩的东西给她怀念。父亲的孩子很多,但只有我和她是在诺依恩出生的。”

塞萨尔发现,他这假表哥看似诚恳地说了一大堆,连卡萨尔帝国

排第三的公主要来多米尼王城的军事学校进修都交代了出来。但是,加西亚实际上回避了最关键的问题,——他为什么要走得这么急?

加西亚也许知道内情,知道他父亲和草原人的交易,所以他才会走得这么急。甚至,王后拜托他弄些能让人怀念的物件回去,也是因为王后知道内情,知道经此一役,诺依恩城内很多东西都会不复存在。

不过,这毕竟都是猜测。加西亚已经把话说到了这种地步,要是塞萨尔还想追问到底,问加西亚究竟为什么走这么急,就会暴露不该暴露的信息了。

至于卡萨尔帝国数量繁多的王子公主......说实话,帝国前代皇帝四处弄出的种比加西亚的弟弟和妹妹还要多,甚至比现存的卡萨尔帝国分裂势力都多,有些军阀势力手中的王子公主都能凑一桌牌局了。说他们有特殊的意义,那确实有,但要说他们至关重要,塞萨尔是绝对不信的。

加西亚若无其事地和他继续谈话,说着那些无休无止的试探和托辞。塞萨尔心不在焉地听着,等他的假表哥说些真正有用的事情,而不是反复唠叨他儿子和女儿小时候有多懂事。终于,加西亚的话题转移到了他现在能帮的忙上。

“你找过那个黑剑的红头发吗?”

“找过,没什么结果。她说她忙得很。”塞萨尔说,这只是他这些天毫无意义的忙碌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我和这帮雇佣兵也不怎么熟。”

“我可以介绍你过去。”加西亚摸索着没有胡茬的下颌,似乎在回忆往事,“虽然只是个没了采邑的没落户,不过当年靠着四处参加骑士竞技也捞了不少沾血的钱。能从这一行里全身而退,教人武艺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

大炉灶上立着砖砌的烟囱,炉灶里生着很旺的火,加西亚弄来了一头猪让后厨的人架到烤肉架上。这会儿已经散发出焦香,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

大神殿出公差的人全去忙着调查本地的欢愉神殿了,很多修士也跟着去应付诺依恩的财政官了,因此他们包下的旅馆很空。火焰红色的反光只映出两个下棋的修士、两个打牌的厨子、两个喝酒掷骰子的侍从,还有受邀过来的佣兵小队长。

虽然落座在炉灶近处,塞希雅还是戴着兜帽,靠在墙边,习惯性地有人靠近她就稍稍低头,用兜帽前端遮掩脸颊。

塞萨尔总感觉她像是结过仇,在受追杀的情况下逃亡过很长一段时间,——也许和她没了采邑这事有关,也许和她四处参加骑士竞技时意外伤过有身份地位的人有关,但他也只能瞎猜。

她面目冷漠,线条凌厉,颈部突着几条蓝色血管,看着就像她的眼睛一样蓝。从矿道的经历来看,她是个危险人物,这点显而易见,加西亚的叙述更是加深了这一印象。一个没了采邑的独行者能在骑士竞技里捞钱,就说明了她不止会单挑,还会在混战中借机行事,会利用各种不同的武器,会随机应变甚至是借由计谋和诈术对付对手。

当时格兰利冲进了坍塌的矿道,这人却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就足以看清楚她在战场上的态度。

塞希雅本来在眯眼打量塞萨尔,目光毫无波澜,平静清冷,明显是不动声色想找个委婉的理由把他推回去。可等她看到后面的加西亚,她立刻把眼睛睁大了。

“交界地的刽子手?你来这干什么?”她问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加西亚挑起细长的黑眉毛,“我自出征以来,从未主导过哪怕一次灭绝性的屠杀。为什么你们会给我安这么个名号?”

塞萨尔对加西亚稍稍侧目。

“你让一座城的居民自行选出三分之一的人杀掉挂在城墙上,要不然就不接受他们投降。我们在外面围了三天,于是九万多居民在里面自相残杀了三天,最后数不清的人头和尸体被各种麻袋、草叉、渔网、编织篮、烧火棍装着、插着、吊着摆在城墙边上,绕城两圈多,而你居然让我们去挨个计数。”塞希雅说。

加西亚看起来并不在意。“这是为了给其它负隅顽抗的城塞做出表率,塞希雅队长。在那之后,我们兵不血刃拿下了三座本来意图抵抗的城塞。这事避免了多少士兵折损,你有仔细想过吗?”他用无奈的神色叹了口气,“我一直希望陛下对那些散布荒唐言论的闲人做些应对,免得影响了前线军队的士气。如果连你都相信,那我......”

“而且你还欠了我们黑剑的薪水。”塞希雅说。

“好吧,好吧,这是我的错。”加西亚立刻投降,“这个确实是我的错。如果后面三座城顽强抵抗,我放任各位所有人在破城后随便劫

掠,我一定能付得起这笔钱。但怎么说呢?尽可能完好地收回它们,这是帝国方的要求。如果我做不到,王国和他们的盟约就会受影响。长期的薪水支付也会受影响

。”

“这个长期太长了。”女佣兵盯着他,“现在交界地战事暂缓,我甚至要千里迢迢来诺依恩接私活,你以为这欠薪究竟会拖多久?”

加西亚冷下脸。“我也只能付得起我直属的雇佣军的薪水,塞希雅,你们黑剑人太多,胃口也太大。不过......”他随即话锋一转。

“有话就说,加西亚,别跟我表演你那比翻书还快的变脸。”

“我可以把你手头这支小队的欠薪付清,就用我的私人财产。”

“目的呢?”

加西亚往塞萨尔比了个手势。“帮这家伙做训练。”

“交界地的刽子手让别人给自己的表弟教战场上的学问?你自己不会教吗?我真是.......我本来不想掺和你们的麻烦事。”她把目光转向塞萨尔,“这家伙难道不是要和你在军官学校的后辈分出个生死吗?”

“分就分吧。”加西亚说得轻描淡写,“老家伙的种实在太多了。我这位表弟要是能活下来,也算是承了我的情,以后能派上大用场。至于那些比不过他的,多半也就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废物,死在比武场上,也比塞到我手下坑害我的士兵要好。”

第三十二章 有些事我们不得不做

“那你当初就该杀了你的草包弟弟,而不是放任他在军营里肆意妄为,又冷眼看着他带队冒进中了埋伏,在战场死无全尸。”塞希雅说。

“我不想对自己的血亲刀兵相见。”加西亚还是不以为意,“那些能认清战场形势的,用不着我费心思也能自己掂量清楚,那些认不清形势的,我在他们身上浪费心力也是白搭。何不让他们死于自己的愚蠢呢?反正也是因为他们自己的问题。我只要送上符合家族要求的哀悼就行。”

“你的算盘可真是精明。”

“人要学会和自己妥协,塞希雅队长。”

“这家伙呢?他身上的麻烦呢?”

见佣兵队长朝自己比了个手势,塞萨尔眨眨眼,表示无辜。

“如果你想避免麻烦,趁早跟着神殿出城就是。”加西亚稍微抬高了点声音,“在老家伙的龟壳里待的越久,出事的可能就越大。不过,有希耶尔的追随者在这,倒也不会出太大的岔子。”

塞萨尔默然地看着自己的假表哥,后者却再没说任何多余的发言。加西亚究竟知不知道草原人的动向,他对此事态度如何,又是不是在委婉地劝他们早日出城,这些事的内情,恐怕也只有加西亚自己才知道了。

......

穆萨里骑马驶过遍布积雪的荒芜草原,朝远方依稀可见的土山奔去。途中他经过了恩雅部族的羊群,和放牧的骑手们擦身而过,接着又看到了库纳特部族的年轻人。在他看起来,这些年轻的骑手未经战场,算不上战士,只是些刚拿起武器的孩子,不过为了度过接下来这场严酷的寒冬,他们也得把性命放在刀刃上去乱石渊的另一边。

这一年,草原的夏季干旱歉收,早冬又下了一场白毛似的大风雪,各部族都受了损失。以往还能抢夺其他部族的牧场和粮食,如今谁都没余粮,不做些应对,恐怕得成批宰杀马匹和牛羊才能扛的过去。这无疑是在饮鸩止渴。由此,各部族的勇士们联合起来绕过乱石渊已是注定之事,甚至都用不着他去发表演说了。

穆萨里在土山下徘徊了好一段时间,才沿着依稀可见的足迹发现了石缝里的洞窟。他找到了阿婕赫最近落脚的地方。(群6&999四:9'三6壹!999)这家伙总是神出鬼没,从来不住大帐。

洞窟的石缝里布置了一个小房间,狭窄黑暗,没什么摆设,只有一盏乳黄色的酥油灯架在角落处。在酥油灯旁边摊着本书,光线太暗,穆萨里看不清书上的字样,不过住在洞窟里的人就另当别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