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常马
传言中说,阿斯克里德本是王室派系出身。当初他被委派至此,号称是给诺依恩提供新的军事技术和训练方式,实际则是安插眼线,明眼人都能看得出。
这事发生后有两个问题,一是塞恩伯爵当年已经传出了敛财的传闻,但时间过去不久,人们还带着他能力出众的旧有印象,不敢多做冒犯。后来,王室派系让阿斯克里德带着城防炮等军械物资前往诺依恩,想探一探塞恩的口风,人们才发现伯爵变了,——他不仅不怀疑,还欣然同意,在谈判中接受了阿斯克里德进入军队指挥体系的提议。
从那时候开始,人们就觉得伯爵不止是沉迷敛财,连头脑也变迟钝了。他竟接受这么一根刺插在诺依恩的权力核心中,实在愚蠢至极。
第二个问题乃是阿斯克里德本人。虽然他在诺依恩靠着过人的能力节节高升,还率军出城,抵挡了不少次草原人南下掳掠的队伍,但他似乎真的只是
在当一个指挥官。
阿斯克里德仿佛是和塞恩伯爵成了好兄弟,比亲兄弟还亲。他不仅没有像根刺一样卡在诺依恩权力核心中,还
亲自出面帮老伯爵化解了不少政治风波。
塞萨尔思来想去,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塞恩拿出仪祭成果,把阿斯克里德也引上了邪路。要是他这想法不假,那他们俩确实成了好兄弟,——所谓的一同追随真神的同胞兄弟。
只要走上这条路,俗世中的血脉和亲缘就不值一提了。
按这个思路想,诺依恩内部确实会是铁板一块。诸如阿斯克里德此类试探,王室派系可能也试过不少次了,结论就是,只要老伯爵还缩在诺依恩的龟壳里,他的地位就无法动摇。至于把塞恩从诺依恩请到王都,找个理由扔进大狱,人们都知道,老伯爵这么多年就没出过城。
各种试探挨个落空后,老伯爵的弟弟找到最极端的法子也不奇怪。虽不知他是怎么和草原人搭上了线,但把诺依恩攻破,把塞恩伯爵从他的龟壳里拽出来,这法子,也许就是唯一可行的法子。
城破之后,等俘虏了塞恩,无论是把他就地斩首,还是把他极尽羞辱后送去王都,城主之位都会不保。只要出了龟壳,挪用军费、过度敛财以及城市失陷的罪名也足够让他入狱。届时,塞恩的亲弟弟自然会带着王室派系的资助风光上台。
那么他塞萨尔呢?
需要明确一点,他塞萨尔当然不是塞恩的狗屁私生子,这事情他俩都清楚。老伯爵这么多年也没想弄出个真孩子,说他需要个假的,肯定是胡扯。
现在,老伯爵摆出架势,要塞萨尔替他承担政治压力,其实是他强忍杀意的结果。希耶尔神殿的大祭司在旁边一言不发,他自己的侄子也把谣言当成了真事,前者是让他捏着鼻子忍,后者则是让他借坡下驴,假装事情在他掌控之内。
菲尔丝不止一次说过老伯爵私底下有多狂躁了,别看塞恩现在无动于衷,实际上,他有多想把塞萨尔吊起来一刀刀剜肉、剔骨、放血,这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塞萨尔是绝对不会在他借的势力走光之后还待在诺依恩的,哪怕跟着自己的假表哥加西亚入伍都不可能。这老头能在乱石渊旁边把税收官和自己的侄子一起宰了,顶着最大的嫌疑若无其事地讽刺受害人兄长,那么,他给塞萨尔安排个遇害,把罪名栽赃给自己兄弟,这又算得了什么大事?
他没可能在诺依恩的龟壳里缩着,他势必会外出,势必会面对老伯爵缩在龟壳里不会面对的压力。他若不想被禁锢在多米尼的宫廷里当个人质,美其名曰宫廷贵族,单单和菲尔丝同行是不行的。
他得借很多势,积累很多名望,一如他在诺依恩借到了希耶尔神殿高层的赏识。
他要活下来,首先是不能放松戒备,必须保证自己在诺依恩的性命安危,保证自己时刻处于神殿的庇护中。其次就是找到合适的借口出城,最稳妥的莫过于跟着神殿的队伍离开。至于在那之后的事情,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想到这里,塞萨尔拧了下肩膀,发现老伯爵按住他的手不怎么用力,手背上却布满了青筋。再看塞恩伯爵风平浪静的脸色,他顿时心领神会。
这老头可真能忍。
加西亚眯起眼睛,发现老伯爵不作言语,于是微笑起来:“所以,叔叔,你应该能看得出,陛下多次以我们家族的忠诚和奉献为由,否认了其他人对您做出的谣言中伤。这忠诚和奉献有多少来自我和我的父亲,您心里自然清楚。在此我希望您抛开成见,从理智的角度审视一下,自己的家族同胞究竟为您出了多大的力。”
随后加西亚对他稍稍低头,做了个象征性的挥袍礼,才带着戒备的神情离开了。他身后的随行卫兵也在离开宴席的路上渐行渐远,身影逐渐消失在风雪中。
老伯爵一直注视着他们彻底消失,这才扭过头,装作心不在焉地看向塞萨尔。“来吧,孩子,我们还有宴席要举行。今晚我想和你在城堡里谈谈。”
“不,我想跟着神殿的诸位。”塞萨尔一步甩开他的手,回到神殿人员的队伍里,“当时和我同行的格兰利骑士还在旅馆养病,我有很多话想和他彻夜对谈。”
塞恩的眉头不经意地拧了起来。
“无论如何都不行吗?”老伯爵问道。
“年轻人想在神的教导中寻求自我,身为老人,就该给他提供安身立命的场所。”
这话是未曾发出一语的大祭司说的。说是祭司,看着更像是个仪表堂堂的老骑士。他发须灰白,略显瘦削,绘有荆棘冠的白色法衣下是一身束腰外衣,左手握着一卷内容未知的公文书,右手扶着把单手剑,看着随时都能让人血溅当场。
“难道父子叙旧也不被允许吗?”塞恩伯爵反问道。
“我们以前已经诉说过太多了。”塞萨尔语气温和,“您这时才想起叙旧,那您为什么不想想,为何我至今都一事无成,表哥所说的技艺,我也一概不懂呢?我没有碰过剑、不
曾使过弓、骑马作战更是一无所知。我的前半生都在城堡的暗室里和书本为伴。若您对此有所自觉,您就该知道我为什么要出走。”
可能是因为他编故事编的太顺畅,居然和加西亚的说辞接上了轨,塞恩伯爵的眉毛抽了一下。
“你的溺爱,塞恩伯爵,它会毁掉一个有前途的年轻人。”银发的大祭司接话道,爬满皱纹的脸上露出笑容,“我的骑士亲眼目睹他怀着莫大的勇气迈出脚步,亲手击杀了矿坑的恶魔。我相信,要不是你过度保护,把他在城堡内禁足二十余年,他的成就远不止如此。”
老伯爵的表情像是麻木了,他缓缓点头,陷入死一样的沉寂。其他人会以为他为孩子的战功感到了震骇,失去了言语能力,只有塞萨尔知道,他已经狂躁到了极点,心里多半在把自己剥皮剜心了。
塞萨尔先是骗走了他精心准备的无貌者,然后拐走了他很有前途的祭祀助手,如今还亲手杀害了一头从古帝国时期存活到现在的白魇,把本该进他囊中的财产全都还给了希耶尔的神殿。
这些事一而再,再而三,新仇旧恨累积起来,已经到了形成质变的地步。倘若塞恩伯爵想列一个仇恨名单,塞萨尔和他亲弟弟绝对有争首位的能力。
“此事事关家族荣誉。”塞恩沉声说,他那双黑眼眸阴晴不定,“我要和他讨论加西亚所说的各项技艺。”
“我也可以跟随神殿学习它们。”塞萨尔指出,“如果我有幸取得胜利,我不会忘记我是博尔吉亚家族的人,但我也会告诉所有人,我从神殿学到的技艺比王国军事学院出身的军官更胜一筹。”
“说得很好。”大祭司回答。他的灰眼睛突然明亮起来,“人有这样的勇气,才能从过去的阴霾中走出。既然他在外也有心为家族取得荣誉,你就不能把他禁足在此,逼他陷入往日的痛苦中。”
“我需要保护......”
“你怀疑我们不能保护他?”大祭司反问道。
塞恩伯爵最终也什么都没说,拂袖离去了。他的神情中满是愠怒,愠怒之下,多半还有压抑的杀意。很明显,老伯爵想把他抓起来,绑上祭台,甚至无所谓他能负担自己的政治压力,但老伯爵既找不到借口,也找不到时机。
至少把这事应付过去了,塞萨尔想。“你是想进去参加宴席,还是和其他人一起在庭院里烤火?”他转向菲尔丝,“虽然我猜你想直接回旅馆,但我觉得,我们总得待到宴席结束再说。”
.......
塞恩在会客厅背后来回踱步,背着布满青筋的双手。伪神的祭司站出来给他的祭品站台之后,他几乎要按捺不住情绪了,甚至难以控制身体,只能待在会客厅背后的暗室里缓解情绪。柯瑞妮在椅子上神情散漫地打哈欠,阿斯克里德靠在墙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来回逡巡,直到他在圆桌前停下。
老伯爵抄起盛满烈性酒的瓷碗,仰头喝了个干净。他喘了一口粗气,然后嘶声问道:“没有任何机会了?”
“没有。”阿斯克里德说,“他跟紧了神殿的队伍不放。要想对他动手,除非你派兵把大祭司和他的亲卫一起杀了。”
“那我在诺依恩的城主位子就完了。”
“所以我才不建议你这么做,塞恩。”阿斯克里德说,“承认他的身份,让他分担你的政治压力,这是唯一的法子。”
“我绑在石台上的祭品究竟是怎么拐走了我的助手、偷走了我的财产、在本地权贵频繁往来的场所住了一个多月,最后还攀上了神殿的高层?”
“你可能意外弄来了一个了不得的家伙。”柯瑞妮饶有兴味地说,“这个异乡人呢......要我说,他像是个受过训练的间谍密探。你应该趁早对他动手的。”
塞恩紧盯着她:“受过训练的间谍密探?”
柯瑞妮不怀好意地朝他笑笑:“他用了不到两个月时间就掌握了我们的语言、掌握了诺依恩的情况、掌握了你和王室的冲突。而且,他只在那所欢愉之间定居了一个多月,就把它烧成了灰,从头到脚都献给了伟大的希耶尔。不过,这都不是关键。”
第二十九章 对作弊无师自通
“你最好少打点谜语,柯瑞妮。”塞恩盯着她不放。
“好吧,好吧,你还是这么没耐心。”柯瑞妮把细长的手指搭在嘴唇上,轻点了点,“你还记得你放在那儿的媒介是血肉之欲吗?这是最容易将人引向疯狂的道路,可我发现,你假儿子的精神正常的不得了,这难道不是关键?”
“你女儿难道不会给他提供缓解精神病变的法子?”
“不。菲瑞尔丝掌握的法子都需要珍惜的材料,所有的先决条件都是去依翠丝找本源学会那些贪婪的法师。你认为她有办法去吗?”
“你是说,”塞恩皱起眉头,“他的精神构造比常人稳定.
.....甚至是稳定得多?”
“说是稳定并不准确。”柯瑞妮说,“所谓的精神稳定,也只是枚多加了层蛋壳的卵,需要多剥一会儿时间而已。依我看,他也许掌握着一些灵魂和思想层面的技艺,——如果一个人可以给那些遮蔽自我的动物本能、激情、环境和感受都拴上狗链子,站在远处审视它们的脉络。那我想,这个人也许可以在病变还不严重的时候自行剔除精神毒素。”
“这个不严重,究竟是有多不严重?”
柯瑞妮拿肘部支着桌子,手心撑得脸颊上的肉都鼓了起来。“这我可难说。也许我可以私下里稍作试探,但我不能保证结果。就像我说的那样,他像是个受过训的间谍密探,你很难在言语层面伤害到他。”
“所以我们需要一些实质性的东西。”塞恩又倒了一碗烈性酒,“迷失恶魔的信徒还会再待一段时间,他们要收拾欢愉之间的烂摊子。他们不出城,我谅他和菲瑞尔丝也不敢出城。”他把装满的烈酒一口喝干,把碗扣下去,几乎压碎在桌布上。“让财政部门多备些手续文件,阿斯克里德,把那些崇拜恶魔的蠢货拖延到草原人率领大军过来为止。”他嘶声说。
阿斯克里德一如既往地颔首同意,柯瑞妮倒是饶有兴味。“你对他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既然我的祭品很有勇气,那就让他带着勇气去城头守军旗吧。乱军之中,我倒要看看他怎么维持失控边缘的自我,压住身体的异状和精神的病变。”塞恩说。
“我以为。”阿斯克里德沉声说,“比起检验祭品的成色,你更应该担心诺依恩本身的安危。这次草原人绕过乱石渊不比以往。”
塞恩转过身去面对指挥官。
“我不担心要塞对外的防卫,我担心的是里面。”他说道。想到那人假扮他私生子时镇定的表情,他不禁心里一凛。那家伙确实是个演技高明的间谍,换做他不知道内情,都会以为自己有个藏了二十多年的私生子。
还有那个潜伏在埃尼尔身边的草原人间谍......
这座城里究竟有多少间谍,有多少内应?有多少人想里应外合,企图让他的城市陷落?
“召回搜查逃犯的人手,留几个盯着旅馆里的祭品就好。”塞恩抬高声音,“你要用最严密的措施调查城里形迹可疑的外来者,记录所有在城防设施附近徘徊过久的人。接下来的战事里,这是最关键的部分。”说完他长出一口气,“下去吧,你可以去赴宴了。”
阿斯克里德闻言转身离去,塞恩坐倒在椅子上,面对窗户,不由也感到一丝不安。窗外的风雪无休无止,灰蒙蒙的地平线上,约述亚河波涛起伏。
“奥利丹王国那边的态度怎么样了?”他对身后的柯瑞妮说。
“你的传闻一直不怎么样,不是吗,伯爵大人?”柯瑞妮反问道,“若非如此,你带着诺依恩从多尼米转投奥利丹可算不得难事。好在,只要你在接下来战事里表现得当,至少别像传言中一样会一触即溃。奥利丹自然乐于接受一个和多米尼有嫌隙的实权贵族和他控制的城市。”
“如果不是我的家族同胞要逼我下台,处处和我做对,我在多米尼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处境.......算了,实际的战果会证明一切。到时候,不管我和奥利丹的谈判结果是怎样,都不会比给多米尼的雇佣军分担财政压力更过分。”
“希望如此,伯爵大人。”柯瑞妮语气慵懒,“多担待着点,别让我为这些世俗之事忧心就好。”
“因为如果我不能的话,你就会带着死人的遗产半夜失踪,去蛊惑下一个可怜虫了?”塞恩语气阴森。
柯瑞妮微笑着抛着一只苹果,扔到半空中,然后再接住。“唉,我亲爱的伯爵大人啊,”她咬了一口苹果,“你这话真是好伤我的心。难道你不知道我们都是追随真神的同胞,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吗?再说这死人的遗产,好歹也是本源学会的大法师。当初为了从他脑子里挖出真知,我可是从一名懵懂无知的少女变成了别人的情人,不仅如此,还弄出了一个意外的小助手,——怀着身孕谋害枕边人的辛苦,你能稍微体谅一下吗?”
.......
“我还以为你至少会进城堡赴宴,”塞萨尔在旅馆房间的桌子边上拿小刀切苹果,“结果你就跟我在大雪天里烤了一上午的篝火。”
“我不喜欢宴席的气氛,”菲尔丝刨着自己落满雪花的头发,“如果非要我进去,我想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走进场绕一圈。我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在享受晚宴,我出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脸色发青地呕吐。这样我
的心情就会好起来。”
塞萨尔把削成块的苹果塞到她嘴里,“从你在伯爵的城堡住下来一直到现在,也有快十年了吧。你还没习惯这种事情吗?”
“不要往我嘴里乱塞东西!”她咕哝着咬下一半,因为咬着东西说得很含糊,“我参加宴席都是被迫的,如果有的选,我当然不会去。又是被迫穿着累赘的衣服盛装出席,又是板着脸应付那些来找伯爵攀关系的人。”
塞萨尔把另一半丢自己嘴里,发出咔嚓声响。他咀嚼了一会儿才开口:“我建议你把它们当成差事。所谓差事的意思,就是为了生活,你不得不绷着脸干这事。港口的短工要跟船出去打渔,在河上颠簸一整天;夜班的矿工要在半夜起床去矿坑里挖煤,弯着腰在只有一米出头的矿道里爬;街头上也有一群人走遍全城,只为把家家户户造出来的屎装进牛车运到指定的堆放点。”
“所以?”
“你给伯爵打下手,这是个差事,你被迫盛装出席参加伯爵的宴会,其实也未必不是。既然你很反感这事,那你的盛装其实就是搬粪工的脏衣服,你板着脸应付你不想应付的贵族交际,就是把家家户户造出的屎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群6#999四:9三&6壹!999)然而怎么说呢?为了生活,你还是得干,有时候还得绷着脸干的特别认真。”
菲尔丝马上摇摇头:“这算是什么比喻?”
“我未必就很喜欢演戏,”塞萨尔告诉她,“而且我也不喜欢使剑,不喜欢骑马,不喜欢研究什么弹道学和工学。但为了所谓的博尔吉亚的家族荣誉,我还是得学这些玩意去参加比试,或者说,——决斗?”
“那你究竟有什么喜欢的?”
“你们所谓的真知法咒,各地的文化传统,各个宗教的传说和经典。”塞萨尔琢磨着说,“不过这些都有点远,要说什么比较近,其实我更想用你的名义去决斗,听着不比家族荣誉实际多了?”
她眼睛睁大了:“我没听说过贵族决斗的时候允许用钉头锤把别人脑壳敲得稀巴烂。”
“你亲眼见过?”
“这有什么没见过的?”她说的不以为然。
“那有人为你决斗过吗,菲尔丝?”
“一年多以前有一次,可能是因为那次宴席里女仆把我收拾的太过份了吧,我照镜子都觉得很陌生。结果等宴席到了舞会环节,就有两个人被怂恿着推了出来,刚开始是争吵,然后就是决斗。我当时,呃,趁着没人注意用了一些小法咒,谁看着要获胜了,就给谁下点诅咒,像是脚底打滑,手指抽筋;谁看着要输了,就给谁上点透支性的法咒,像是忽然往后一跃,避开了关键的招数,忽然迸发出力量,挡开了对方的剑,逐如此类。”
“操纵比试?”塞萨尔打量着她,“你这是对作弊无师自通了?你知道在多米尼的习俗里被人抓住在决斗里作弊,你会是个什么下场吗?”
“我又不是多米尼的人!”菲尔丝瞪着他,“总之,最后其中一个被击伤了,退了下去,我本来想再拖一会儿让两个人都累昏过去的,但他实在太废物了。还有一个在那举着剑高声大喊,好像打赢了一场胜仗一样。当时其他人都在对他鼓掌庆贺,我就提着裙子往前走,趁他不备抄起地上的剑鞘扫过他两条腿把他打翻了。然后我立刻宣布我才是胜利者。你知道当时有多惊心动魄吗?要不是我暗中让他抽筋了好几次......”
第三十章 我心里羞愧
虽然菲尔丝说得很奇妙,塞萨尔却听出了不同的含义。“不是每个法师都能做到这种事吧?”
她捧起装肉汤的腕。“我不太了解其它学派的事情......”
塞萨尔走到她身后,扶着椅背弯下腰来。“不是学派的问题。”他耳语道,“如果法师们普遍擅长这种作弊行为,诺依恩的贵族就不该认不出。你也知道,你是个初学者,如果初学者在公开场合下咒都没人能发觉,连当事人也像提线木偶一样受你操纵,这事会有什么影响,你真的明白吗?”
菲尔丝又把碗放下。“你是说,”她轻声念叨,“它们不是那么寻常的法咒?”
“我猜不是。”塞萨尔压低声音,“它会扰乱和影响很多事情。如果你都能在伯爵的宴席里操纵比试的结果,那些水平更高深的施咒者呢?利用这法子,人们可以把失手变成负伤,把负伤变成意外死亡,把符合他们需要的人推上位更是轻而易举。你有没有想过,你在学的东西究竟是从哪来的?真是来自索霍利学派的真知秘传吗?”
菲尔丝看起来有些疑惑。“非要说的话,都是柯瑞妮教给我的。她说它们都是一些小戏法......我也没在祖先传下的真知里发现过类似的描述。”
“不可能是小戏法。”塞萨尔纠正说。思索片刻后,他又问了一句:
“你对自己的父亲有印象吗?”
“没有,而且我也从没想过父亲是什么概念。除了提供繁衍后代的必要条件以外,这个词还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塞萨尔摇摇头。“我觉得你母亲多半有一些特殊的经历从没对你讲过......不过应该也没可能讲了。至于父亲嘛,反正你都这年纪了,也没必要在意父亲不父亲了。”他撕了块带着热气的刚烘烤出的面包,蘸着肉汤吞下肚,“还是那句话,你该对自己使用的法咒有个完整的了解。我说的不是理论和效用,是源头和社会影响。”
“源头?”
“你说过各法术学派之间知识几乎不流通,经常互相迫害,还会派密探和间谍窃取其他学派的隐秘知识,是吧?如果你用的法术被人发现是哪个大型学派的秘传,你又没有后台,你就会被逮进他们的牢狱受审,问你是从哪偷来的。我不知道各学派对囚犯的态度,不过,听你们索霍利学派受害的经历,直接死在牢狱里最有可能。”
菲尔丝不吭声了,远望着窗外约述亚河的方向,似乎沉浸在各法术学派互相迫害和斗争的历史中无法自拔。
以往她都抱着听祖先讲历史故事的心态感受它们,如今她发现它们不仅是历史,还是她以后要亲身面对的威胁,她的感受确实会不一样。见她目光直愣愣的,一时有些失神,塞萨尔又掰了块面包,用它稍微蘸了点糖霜,然后送进她嘴里。
“总之我想。”他边塞边说,“在用法术之前,如果你不知道它的历史起源和传承脉络,还有它对世俗社会的影响,你最好谨慎点行事。”
菲尔丝茫然咀嚼了一会儿,最后轻咬了下他的手指,才咕哝着说:“不够甜。”
“你还是少吃点糖吧。”塞萨尔说着坐回自己的椅子,倒了满满一杯深红色的葡萄酒,“说回不那么危险的话题......我接下来是得找人练练剑术长弓一类的技艺了。”
“要是你没信心,”菲尔丝扶着桌子往他耳边探身,还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我可以帮你在比试里动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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