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常马
像平时一样,戴安娜一落座,阿尔蒂尼雅就打发走了仆从,毕竟她们俩的对话里总是掺杂着太多秘密。
谈话从最近的政事开始,主要是为了交换两人见闻,补足各自的缺失。戴安娜讲了今天的会议,烂摊子不见好转,谁能处理?没人可以,因为有些势力派遣人员参与会议,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的摊子越来越烂。只有战争能解决眼下的烂摊子,而在战争开启之前,总得有人来应付这些千奇百怪的来访者。
谁来带头应付?塞萨尔?他是有应付这堆烂摊子的能力,他也已经在头一回的会议证明了自己,但他不行。这混账的注意力就像羽毛,风一吹就飘远了。据阿尔蒂尼雅说,他的头一个女儿也继承了他羽毛一样的灵魂和精神,没法一直关注同一件事情,特别是在她看来乏味又无聊的事情。
那么,谁来带头应付?当然是戴安娜自己,真是饶了她吧。
如今戴安娜已经不会做梦了,即使不需要在荒原中寻觅菲尔丝的食粮,她也会待在米拉修士的图书馆里不出来。不过和她不一样,阿尔蒂尼雅还是会做梦,她不仅喜欢做梦,还会在夜里把梦写在自己的小册子上。
皇女很乐于和戴安娜分享自己的梦,比如说前夜,她梦到了工坊的火炮,梦到了新的战术,还梦到了战马和重装骑士在烈火轰鸣中四散粉碎的情景。不过昨晚,她又梦到工坊出了岔子,火炮也出了故障,导致旧时代的骑士把他们的阵地全冲垮了。
“我记得你已经查出了工坊的间谍。”戴安娜给她斟了杯酒,“没有送他进审讯室吗?还是说你想引出更大的阴谋?”
阿尔蒂尼雅轻轻摇头,“老师和他见了两次面,我不得不改变计划。”
“塞萨尔现身的时候,事情总是会朝匪夷所思的方向发展。”戴安娜说,“特别是他私下去做的事情,会比有我在场的时候更难预测。对于这些扰乱了工坊运作的间谍,他有什么想法?”
阿尔蒂尼雅抿着酒,好像是在斟酌语气。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端详起了手中血一样的酒水。猩红色的光晕映在她脸上,看着就像粉色石头雕刻的,紫罗兰似的眼睛嵌在其中,让人想起眼眶里镶着宝石的瓷人偶。
戴安娜知道,阿尔蒂尼雅在考虑自己的措辞,意味着这事麻烦的程度比她想象中更夸张。不过说实话,他们俩各有各的固执和任性之处,最近阿尔蒂尼雅就有私自筹备暗潮的事迹,塞萨尔也把白魇莱戈修斯引诱他的事情瞒着不说,他们俩会干什么她都有心理预期。
从戴安娜的视角来看,这俩人都很让人头疼。他们俩性格的缺陷放在常人身上,足以致人于死地,只是在他们俩身上都被能力和手腕掩盖了而已。
看到皇女还在思考,戴安娜继续总结今天的会议,书写记录。不管怎么说,保持自身的优秀才是弥补他人错误的最优决策,她通常不会为他人的缺陷过于烦恼或忧心,因为她对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
试想,她能甩开叶斯特伦学派和她父亲的势力站在此处,能把这些内心满是矛盾的家伙抓在手里,不还是靠她自己足够优秀?若是她只懂安抚他人,她只会成为下一个她母亲,和她更早的祖先们没有任何不同。
列出了住下不走的访客和他们代表的势力之后,戴安娜又列出了刚到访不久的客人。说完了明面上的客人,又谈起可能是间谍的人,说有人在他们不该徘徊的地方待了太久,还有些地方人员往来过于频繁。披肩会、叶斯特伦学派还有各个工坊虽然都站在他们这边,却各有各的心思,不止会和外部势力交换意见,私底下也会争夺权力。
“除了少部分工坊的工头在当刺头,”戴安娜说,“大部分工坊的工头都很好应付,他们希望安守现状,只要给够了待遇,就会像木偶一样听话。只要如今的秩序能稳定运作下去,新晋的贵族再过不久就会诞生,工坊的秩序也会像旧贵族和他们的农奴一样稳定。至于那少部分工头和一些工人,他
们则是在那名事务官的牵线下找到了披肩会,得到了他们的庇护。我看看......”
她翻起了记录。
“披肩会和神殿医院给他们提供了援手,”阿尔蒂尼雅终于说道,“那位事务官则试图教唆他们动摇现行的秩序。工坊的致死和致残性工作神殿医院最为了解,只要一些恰到好处的演说和展示,如今稳定的工坊秩序就会出现缺口。”
“然后,”戴安娜说,“披肩会就会一步步蚕食已经稳定的世俗秩序,占据各个工坊缺失的信仰。这事非同寻常,尽管我们和披肩会已经密不可分,但谁来占据主导,这件事会决定我们将来的秩序。”
“第一件事,”阿尔蒂尼雅说,“老师发现,事务官是萨加洛斯的分支教派成员。”
“这还真是了不得。”戴安娜说,“塞萨尔挖掘别人心底里的秘密就跟揭开脑子翻书一样,有时候我觉得他懂我们学派的思想法咒。不过,萨加洛斯的神殿吗......”
“他想支持这个教派,他认为他们有能力颠覆大神殿的秩序,甚至熔炉之眼也可以为我们所用。”
“从诸神殿诞生以来,还从没有哪个分支教派颠覆过大神殿的秩序。先行者的脚步无法追赶,对知识的垄断造成了断层一样领先的神学研究造诣,这些差距根本无法弥补。”戴安娜说。
“你以往可没有这么了解诸神殿。”
“历史就摆在那儿,想了解也不难。”戴安娜说,“根据帝国那边的神学研究,萨加洛斯的理念在于改变,强调正统性的大神殿秩序其实和萨加洛斯的理念自相矛盾,他们的衰落也和这种矛盾存在一定关系。不过,萨加洛斯大神殿的神选者还活着,他可以一直击溃分支教派的反对,时至如今,他们终于抓住了贵族们谋求变革的机会.......”
“老师觉得萨加洛斯的大神殿太保守了。当然,我也这么想,和帝国前史许多极端的暴乱比起来,他们是很保守。”
“你是说,萨加洛斯的神殿该像帝国前史里的法师组织一样存在?”戴安娜稍稍皱眉,“我可以在理性上表示赞同,但这么一来,萨加洛斯的神殿就会是这片土地上最大的恐怖组织了。他们会比那些法师组织更麻烦,因为真的有一个神在支持他们。”
“但我们正站在悬崖边缘。”阿尔蒂尼雅说,“和暗潮比起来......”
“别再跟我说暗潮了,阿雅。”戴安娜叹口气,“你来说说,那个分支教派有什么资格颠覆大神殿的秩序?”
“这很显而易见,不是吗?这事里的群体也就那几个,还有谁能代表新的秩序和改变?”
工坊的工人,戴安娜想。
“我必须再说一次,”她说,“绝大部分工坊的工头都想安守现状,只要我的承诺到位,他们就会像木偶一样听话。他们知道权力已经出现了空缺,只要冈萨雷斯的秩序能够稳定维持,他们就会成为新一代贵族补足缺口。然后,好吧,这些工人,塞萨尔想让他们补足哪里的权力缺失?缺口太少,他们的人却太多,而且还会变得越来越多。”
“老师似乎不打算弥补旧的缺失,这些人也许会塑造新的秩序。”
“秩序就意味着权力,”戴安娜说,“你是说要把权力撕碎,扔的到处都是,好让他们都能捡起自己的一小块,拼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秩序?我不想说的太轻蔑,但他们不需要权力,也不理解权力,连白魇都想象不了这些人会拿权力做什么。绝大部分时候他们就像幼童,需要我们来引导他们的一切言行举止。”
但这确实是巨大的改变,戴安娜想。为了颠覆大神殿的秩序,嘲笑他们的保守和谨慎,把神选者千余年的压迫全部奉还,萨加洛斯的分支教派想要点燃一股不受控制的火焰。
怎么可能受控制?卡萨尔帝国的前史记录了无数类似的事迹,在她看来,这个分支教派就是那些疯狂的法师组织!不仅如此,他们背后还有个神在支持。
她宁可萨加洛斯的信徒一直奉行大神殿的秩序。
“这点,你应该去和老师辩驳。”阿尔蒂尼雅只说,“我仍然在思索它的利害。你知道的,安妮,尽管长远来看它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但以目前的形势,只要我利用得当,我就能抓住胜势。其它势力还在为了间谍刺探和金钱利诱互相算计,争得头破血流,转眼一看,自己的工坊已经在熊熊烈火中化作废墟,工人也已经拖家带口逃得无影无踪,他们甚至都不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你只把它当成战争的计策。”戴安娜眉头紧皱。
皇女微微颔首。“当然,它难道不是战争的计策吗?赢得当下才有资格谈论未来。为了这个关键性的胜利,我可以抓住很多你无法想象的契机。一如我当初认了
他当老师。”
她亲爱的公主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激进。戴安娜本来以为自己许下承诺陪伴她一生,可以压制住她过分激进的灵魂,在必要的场合各抒己见,探索出更稳妥的道路。
没曾想到,若干年后却迎来一个行事无从揣摩的塞萨尔,一边当了丈夫,另一边又当了老师。有时候他能给她灵魂的抚慰,让她连开口指责都下不去口,有时候却又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令她想把这家伙吊起来用鞭子抽,种种矛盾,实在难以说清。
第五百零六章 我亲爱的丈夫,家族的主人
戴安娜最终只点点头。“好吧,”她说,“至少短时间内,他们的危害不如暗潮那么大。另外我现在很头疼,有些事情,本来我想酌情考虑,现在我却想直接说出来,免得你动不动把老师这个称呼拿出来当护身符。”
阿尔蒂尼雅眨了下眼,面带柔和的微笑。“有吗?”她说,“也许有吧,你打算说什么?”
话到嘴边,戴安娜又想皱眉了。倘若换个时机,这家伙脸上的微笑一定很适合当告别的微笑。“我其实看得出来。”她说,“你期待的不是塞萨尔这家伙只会有你一个学生,毕竟开了你这个先例,就不可能没有更多后续。你期待是不管有多少后来者,你都能站在独一无二的位置上,就像我有很多旧日同窗,如今却只有你和我还坐在同一张桌子边上。”
“我不否认。”皇女说,“多年以前,仰慕你的人还有和你同窗的人从来不少,但多年以后,只有我们还站在这里互相支持,理解彼此。年少的经历已经永远停留在我们走出学校的一刻,最后还能走出来并走到现在的,也只有我和你。”
戴安娜抿了口酒。她其实可以说的更直白,这家伙期待的,不是那些随着岁月流逝逐渐变化的关系,而是不可变更之永恒和不可替代之唯一。她认定了的一段关系,必定会被她刻下烙印,希望它永远存在,不可代替,即使她死后也没有其他任何人能追得上。
很多时候,阿尔蒂尼雅就是在以自己的死为前提书写今日。
如皇女所说,她们俩是同窗挚友,但在当年,她们并不是没有其他仰慕者和其他同窗挚友,很多时候也都会以伙伴相称,在花园中和殿堂前闲话历史和将来。然而由于她们各自的身份和抉择,最终戴安娜只对这家伙许下了将来的约定,并陪她一路抵达此处。
换而言之,是阿尔蒂尼雅选中了一个她认为最优秀的人,并以她自己的优秀把这段关系变得不可替代,既让后来者无法追逐,也让先来者黯然退出。
年少时的同窗定格在她们俩之间,这个词的一切意义也都汇聚在此。随着岁月流逝,它不仅不会变化或褪色,反而会因为阿尔蒂尼雅的抉择令它越发耀眼,与此同时,戴安娜记忆中其他一切同窗和故友都会逐渐褪色,被她一个人的光辉遮蔽。
正如此刻的她们一样,老师和学生也会定格在她和塞萨尔那家伙之间,师生这个词的一切意义也都汇聚在此。
阿尔蒂尼雅想把师生这个词和她绑在一起,铭刻在他的灵魂中,甚至让她成为这段关系本身。她的每一次选择和作为都在加深这段关系的分量,探索这段关系的含义,直至它成为不可变更之永恒和不可替代之唯一。然后,她就得到了满足。
虽然很沉重,但考虑到皇女的身份和手腕,这想法其实很有实现的可能,只不过......
“我知道你熟读卡萨尔帝国的历史和前史,”戴安娜一边用餐一边说,好像她们只在闲话历史,“你应该知道法兰帝国和它历史上唯一一个皇帝吧?”
“令人印象深刻。”阿尔蒂尼雅说,“史书的记录者经常要我们思考他失败的理由,总得来说,内乱居多。我们认为他擅长开疆掠土,是个勇武之人,但对治理内政有所欠缺,许多决策都埋了下巨大的祸患。”
“今后如果有机会,你可以当面和米拉瓦说这话。”戴安娜说,“我是说,指出他到底有多不擅长治理内政。”
“当面谈话?”阿尔蒂尼雅语气温和,“我不认为可以。当年的仇恨绝不可能轻易放下。”
“除非这个人尚且年少,只是预见了帝国沦亡,并未真正感受到恨意。不仅如此,他还跟着他历史上并不存在的老师走了很长一段路,因此和你有了一层沾亲带故的关系。”戴安娜看着皇女说道。是自己擅长吸引性格特质很极端的人吗?她不禁想到,还是说,其实她自己的性格也很极端?
阿尔蒂尼雅不说话了。
“当然了,”戴安娜说,“具体是段怎样的路,我问过的两人都不知晓,只有塞萨尔自己知道。不过我很确定,历史的幻影在今日显现,必定会掀起巨大的波澜。既然神选者皇帝米拉瓦会重新现世,就意味着他当年没有彻底失败。”
......
接近试验场的时候,戴安娜就感觉到一股剧烈的法咒余波,仅仅是余波就像一场无形的风暴。风暴席卷过长廊,凝结在巍峨的石柱和黑色幕布般的石墙上,烙下锋利如尖针的印记。凡俗中人并无法看到此类印记,但这种程度的印记铭刻在此,已经能让人经过此地就想呕吐,感到头痛欲裂了。
她扬起一只手,抚平走廊上的印记,感觉就像抚平死尸皮肤上的褶皱,一路走到大开着的门口。此时法术的余波还在周遭回荡,现实的
层面却寂静无声,恰如雷鸣炸响之后的片刻死寂。
戴安娜尽力维持平静,观察现状。她先看到了塞萨尔,这家伙拿刀切开了自己的手腕,沿着伤口往下滴出了一连串鲜血,正落在米拉修士张开的手掌心。塞萨尔侧脸过来,冲她露出一个微笑,但法咒已经和他的血发生了反应。
一个束缚性的法咒以他的鲜血为核心发生了二次扩展,扩展前如同一捆牢固的绳索,扩展后已经无法再用世俗的形象来形容。若干猩红色的几何形从虚空中浮现,切开了空间的壁障,嵌合成两个不规则的几何体高悬在试验场中,隔出了两块独立的小型空间结构。一个几何体里装着阿婕赫,另一个几何体里装着塞弗拉。
阿婕赫被牢牢压迫在虚空几何体中,半跪在地,无法起身,狰狞的狼面发声咆哮,却传不出任何声音。塞弗拉被身前身后两堵无形之墙压在正中,她握着刀刃,试图寻找法咒的间隙,但每切开一个几何面,就有无数不规则的几何面围聚拢来,最终把她死死禁锢在成百破碎的几何面嵌成的不规则几何体中。
作为法师,戴安娜当然知道米拉修士以几何学的方式看待世界,她法术的应用也以此为基石。但是,这种规模的法术他们通常不会使用,更别说她只是在警告同伴了。
与此同时,作为塞萨尔身边的法师,戴安娜也知道他的血能怎么用,但她从未说过,毕竟她知道,这家伙一旦......
她叹了口气,环顾周遭,发现试验场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满地都是碎玻璃,来自野兽人和库纳人的血也洒落各处,浸红了地毯。米拉修士睁大了眼睛,盯着塞萨尔手心涌出的猩红色液体,血液响应法咒的召唤,朝她的手心汇聚成许多股弧形涓流,汩汩流淌。
戴安娜伸出手,低声诵咒,指尖穿过猩红色的血线刺到塞萨尔手心处。这家伙顿时后退了一大步,米拉修士也合拢手心,长出了口气。
“这是个不完全的法咒,”米拉修士对塞萨尔说,“你的血补足了它,把它变得完整了。”
“我只是想......”塞萨尔朝戴安娜看了一眼,“呃,试试。”
“试试?”戴安娜不敢置信地盯着他,“这是能试试的事情吗?你已经试了多少次了?”
“只在坟墓中试过几次。”他说,“突破了一些困局。我觉得刚才也算是个困局,这两个家伙又打起来了。”
戴安娜就知道这家伙会这么干。自从发现他的血可以补足某些法咒,她就在尽可能避免提及此事。单就感情来说,她不希望他这么对待自己,倘若再算上塞萨尔的性格,把血当成想放就放的法术材料也完全可以预料。
真是疯狂,最近她身边的人都越来越让她头疼了。
“这两位需要冷静一下。”米拉修士说,“介意我带走她们一段时间吗?”戴安娜闻言朝锁在几何体里的两个家伙望去,只见其中一个已经盘腿坐了下来,仿佛事不关己,另一个也背靠着几何面双手抱胸,显得若无其事。
“正好最近的荒原地带时间流逝很缓慢,”戴安娜点头说,“让这两位在荒原那边待一晚吧,短的话时间流逝会过一个月,长的话会过一年。正好剑已经到了,待会儿也能讨论一下怎么对付冬夜。”说完她伸出手,和米拉修士四手相握,低声诵咒。阿婕赫和塞弗拉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从此地消失,化作破碎的几何形现身在飘渺的荒原中。
送走了两个她甚至不想说教的麻烦,事情总算缓和了点。荒原的景象一闪而逝,米拉修士已经飘入其中,消失不见。一旁的哑女瞪大了眼睛,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意见,只能干看着着急。
戴安娜示意她稍安勿躁。“她们会安然无恙的,亲爱的。”她微笑着说,“现在你手里握着至关重要的剑,你介意在这里休息一晚吗?只要完成了这件事,我就可以提供你们旅途中需要的一切。”
她拉住阿娅的手,握得又稳又紧,带她穿过一些破损的桌子和玻璃器皿,让她看到了自家女主人造成的破坏。见得此情此景,这家伙心虚不已,恍惚间已经被她拉走到了仆人睡觉的地方。她弄出这区域是为了让霍尔蒙克斯休息,但她探索霍尔蒙克斯的制造还没个眉目,拿来给仆人睡也没差。
和哑女低语几句后,戴安娜阖上了仆人房间的门,返身回去,因为还有麻烦没能解决。她亲爱的先祖正沐浴着星辰一样的蓝光漂浮在半空中,塞萨尔的女儿正趴在桌子上朝星光伸手,显然是大受震撼。说实话,这女孩并不吵闹。当然,拥有血脉记忆和先天智慧的小孩也不可能像人类幼童一样盲目无知就是。
戴安娜先瞪着塞萨尔,让他提着扫帚把地上的碎渣都归拢到墙角去,这才来到菲尔丝身侧。铭刻在菲瑞尔丝大宗师身上
的符文线一直都是她重要的标识,如今终于显现在了菲尔丝身上。时间已经来到深夜,塞萨尔刚放下扫帚,就借着光亮表演起了手影,把女儿的目光和手吸引了过去。
“你觉得怎样?”塞萨尔问她,“菲尔丝想接受过往的祝福,看起来已经快完成了。”
“她自己给自己的祝福倒不会有事。”戴安娜叹了口气,“但你今天真是给我带来了太多惊喜。”
“那俩个家伙必须有人看着。”塞萨尔说,“不然就会有流血冲突。”
“和她们俩没关系。”
“哦,那我猜到是什么了。”塞萨尔说,一柄铺着软垫子的长椅忽然冒了出来,他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了下去,面带微笑。
戴安娜抱起胳膊,斜睨了他一眼。手影一消失,女孩又在朝星光伸手了。
看她不说话,塞萨尔又比出了一个手影,要安抚自己的女儿。然而女孩一转眼就失去了兴趣,一下子从他胳膊滑了下来,跑向门外——一只半人高的白猫站在门口,正举着一柄木剑,看到这女孩扑了过来,它立刻受惊跃起。
“亲爱的,”塞萨尔望着门外跑远了的一人一猫,“你觉得女孩比起她的父亲更喜欢一只猫,这正常吗?”
“是你的把戏太幼稚了。”戴安娜平静地说,“你别打岔,最近你干了多少麻烦事?”
“也就是工坊的事情,还有坟墓的事情,没了。”
“你的概括倒是挺有意思。”戴安娜拽着他的胳膊让他坐在矮凳子上,然后拿起桌上的小木棍,往他头顶一敲,发出铛的一声响,“声音也挺清脆,我还以为你的脑袋敲起来会像敲糨糊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没必要再复述,但要是你放的火烧着了我们的领地,我一定会把你丢过去镇压和处理,你同意吗?”
“我会妥当处理。”塞萨尔说。
“啧,妥当处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边的世界有着什么样的秩序。要不要我再告诉你一遍,在我们这片土地上,人和人真的生而有别?以及,库纳人的王朝秩序从建立起来就没有崩溃的迹象,要不是异神阿纳力克现世,他们差点儿就万世一系了?”
“不就是因为你肯定会这么说,我才先把事情.......”
戴安娜又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责备地瞪了他一眼。“还有,我亲爱的丈夫,家族的主人,下次你要是一声不吭消失,记得带上我给你准备的法咒。只要激发,我订制好的衣服和鞋就会穿在你身上,带有我订制好的家族纹章,衣袖和衣领上也绣着我订制好的花纹样式。你不能在外出的时候全靠扒死人衣服。”
“我一定记得,亲爱的。”
“要给你带几套衣服和鞋子呢?”她把小木棍搭在他头顶上,又收了回去,“算了,待会儿再想。虽然我和阿婕赫还有塞弗拉都对了口风,对照她们俩的发言了解了她们那边的事态全貌,但你这边我还不清楚。看起来我也没法去找米拉瓦确认,那就由你来告诉我吧,说快点,待会儿我要和菲妮对照你们俩的口风。”
第五百零七章 伊丝黎,你没有脑子
......
“加西亚叔叔希望你多在军营露面,你参加军事会议的次数已经比我还少了。”
伊丝黎把自己的手抄本递给萨伊诺,强忍着好奇不对他发问。往年加西亚在场的时候,她从没见过萨伊诺如此行踪不定,好像他才是怀揣着诸多目的的伊丝黎,伊丝黎才是忠于家族职责的萨伊诺一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事。”萨伊诺只说,“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理解,再说了,镇压奥利丹的叛乱贵族还需要我过问?顺便一问,你找到你的脑袋了吗?”
伊丝黎觉得他在故意嘲笑自己。“没有。”她写道,“被人用法咒封死了,怎么都找不到,但一定是在塞萨尔的城堡里没错。除了那里,还会是哪里?”
萨伊诺无动于衷,“就算你塞萨尔叔叔看不下去大军剿灭贵族叛党,提前开战,他的城堡也注定是最后一个进攻目标。甚至有可能还没等到我们进攻,他就先投降了。不管你怎么想,军队都不可能直冲着塞萨尔过去,把他和他的城堡都夷为平地。”
如果她还能说话,她已经扮出委屈的哭腔了,但现在,她只能用力戳手抄本,想像自己笔尖下的纸是她两个叔叔的厚脸皮。
“但你最近确实出现的太少了。”她按捺心思写道。
萨伊诺打量了一阵被她戳烂的纸。“别跟我来这套,伊丝黎。”他说,“你行踪不定的时候我可没这么要求过你。之前你一直追着你塞萨尔叔叔的屁股满山跑,跟我诉苦说你跨过了大半个庇护深渊,明知道我们和东边的帝国疆域合作,还要和西边的帝国疆域往来。等把你脑袋都丢了,你才记起来你的家在哪里。你猜猜你的事情传出之后你会怎样?你最好不要惹我。“
“会怎样?”伊丝黎把这句话写的特别大,表达她不忿的情绪。如果她现在能说话,她的嗓子一定尖细到能切开人皮了。“传出去会怎样?你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别来这套,你以为你现在几岁?”萨伊诺说,“另外,如果真传出去,最疼爱你的王后陛下多半不会保你。我亲爱的姐姐接触过帝国的皇后之后眼界高了不少,她觉得你很丢人,我也很丢人,只有加西亚是她值得骄傲的兄长。”
“这么说,我们俩都是拿不出手的货色了。”伊丝黎写道。她脖颈断面的黑烟一阵汹涌,几乎要喷出去。多亏了她现在没有头颅,不然要她忍住笑,她得憋到窒息。
“在我们的王后陛下看来,你这么多年来一事无成,我也只守着家族的殿堂,已经都是不值一提的乡下货色了。”萨伊诺皱紧眉头说,“当年刚从诺伊恩去了王都,她就对诺伊恩的往事避而不谈,现在她又去了帝国疆域,和那边的皇后相谈甚欢。我看,我也要变成她落在诺伊恩的旧城堡和旧府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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