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常马
这时候忽然从地底传出了声响,不像萨满的法术那样充满光辉,反而像是蝗虫在嘶鸣,像是无数生灵在哀嚎。诡异的词句在铺满尸体的地面升起,在半空中盘旋不止,让人心生恐惧和不安。塞萨尔感觉那些从他身上溢出的血雾忽然间躁动了起来,好像往湖泊投下石子产生的涟漪,在空中迅速扩散,相互交叉,形成道道扭曲的圆环掠过附近的人体.......
突然间涟漪破碎开,扭曲圆环掠过无数人体,使得他们皮肤撕裂,肌肉破碎,血液化作涌泉往外喷溅。而与此同时,剑舞者身上闪耀的光辉竟然熄灭了,好像是被某种无法言说的事物给否决了。
对方这才转向涟漪扩散的起点,发现有个自己从未注意到的女巫正在操纵溢出塞萨尔身体的血雾。塞萨尔也感到异常愕然,因为菲尔丝低声诵咒竟然不是在恢复他的身体,而是在利用这些来自猩红之境的迷雾。不仅如此,这法术竟然诡异地达成了禁用法术的结果,——好像奥韦拉学派的密仪法咒就是这么诞生、起源的一样。
无法理解的事情实在太多,塞萨尔顾不得多想,只管挣扎着拔出剑,趁着对方体格和敏捷复归常人往前疾冲。对方一剑朝他当胸刺来,但他根本不管不顾,用肋骨迎着他的剑锋卡在自己身体里往前挤,一剑直入对方胸膛,溅了他满脸的血。
这时候狗子也趁着剑舞者不备,一枪射进了他的后颈,破碎融化的铅弹在他骨肉中四处迸裂,剜出一大片触目惊心的伤痕。
剑舞者站不住了。塞萨尔却还能动,抬起一脚踹烂了他的膝盖,踢得他跪倒在地,鲜血从其胸膛和颈项中往外喷溅,顺着他刚刚亮起些许的纹身往下流淌,在地上汇成了一滩。剑舞者扭了下脑袋,看向他的眼睛。
塞萨
尔拔出剑,用和这人同样的姿势劈掉了他的脑袋。
......
虽然解决了追杀者的麻烦之后,塞萨尔还是得接近那条濒临疯狂的双头蛇,不过在此之前,他实在很
好奇中途发生的小插曲。他往前走了几步,挥手拂开弥漫整个房间的烟雾,在那具半死不活的凄惨人体前弯下了腰。
他勉强能听见一丝呼吸声,但他不知道这人还算不算活着,或许已经不算了,他想。先不说剑舞者的一脚踹烂了此人内脏,刚才那不分敌我的法术就足够摧残一个平凡人的生命和一切了。这人皮肤撕裂,肌肉破碎裸露,不过看起来咽喉没受太大伤,还能发出些许声音。
“你还能说话吗?”塞萨尔问道,感觉自己好像从这事里找到了莫名其妙的兴致。他的思维是否已经有些扭曲了?
他只听到了几句嗬嗬声,发现此人是个哑巴。可能是因为视线没落在自己身上,塞萨尔便顺着垂死之人的视线往墙壁缺口外望去,看到了被剑舞者一箭射穿的另一个哑巴,——那名面孔烧伤的家伙,或者说,就是当时那个中年搬运工。
遗传性的失语?还是某天一起烧伤了声带?塞萨尔也不清楚,不过这家人都没法说话是挺明确了。
“你想获得你父亲的遗赠吗?”他柔声问道,感觉自己异常的兴致更昂扬了。
这个看不到面孔的家伙似乎无法理解,但还是麻木地点了下头。
“如果你想,就把自己的胳膊抬起来。”他说。
塞萨尔看着这人艰难地抬起手臂,直到抬至半空。于是他拿出野兽人给他的兽爪,把以中年搬运工之死为分界线汇聚来的所有血色幽魂都抽了出来,汇聚成一团沐浴着整个房间的暗红色幽光。他觉得野兽人给他这东西,是想要他汲取和利用它们,但对方越想他如此行事,他就越不想听话。
既然当时他能用它复苏那名老兵,现在拿它复苏这人又有什么区别?
“这是你的父亲还有你所有领里同胞的生命,——我猜是你父亲。”塞萨尔颇为玩味地说,“从今往后,这些人就只存在于这里,存在于你的身体里了。你依靠他们活了过来,就代表你承担了他们的生命,继承了他们再也无法走过的路、还有他们再也无法去做的事情。你听明白了吗?”
这人稍稍点了下头,于是他把兽爪搭在这只手上。
第八十章 白魇莱戈修斯
......
一如既往,还是这个令人厌恶的世界。
虽然这世界里的住民把它叫作现实,莱戈修斯却习惯将其称为暗渊。此地黑暗封闭,拥挤不堪,无形的尖刺和锁链无处不在,束缚着这个世界里的一切。待在这儿令它狂躁不安,只有用它体内那些嗥叫的灵魂撑开少许空隙,才能获得喘息的机会。
这世界的住民要是沉入生满藻类的海底,也会和它感到同样的窒息。
它从祭祀台走出,环顾周遭世界黑暗尖锐的表面,不禁深感压抑。好在现在还是夜晚,那轮散发出诡异火光的太阳没有悬在它头顶压迫它,只有风暴云裹挟着血污在天空中翻腾,汇聚成漏斗状的乌云涌向大地,缓缓漫过城市。血污汇成的浪潮融解了本地住民的居所,犹如一只巨手抚平了布满世界的尖刺,让它心生舒缓。
莱戈修斯看到了那条双头蛇,不禁深感怀念。当年正是它们当了神的工具,为这个被诅咒的世界抚平尖刺、切除锁链,使得库纳人几乎死绝,残余下来的,也只能仓皇逃往板块的另一端。
若不是当年索莱尔带着一帮蛮人负隅顽抗,这个板块本可以成为它们新的巢穴。它们将可以在天空中和大地上肆意翱翔,而非被困在庙宇,接受那些毫无意义的顶礼膜拜。
至于那条名叫斯弗拉的双头蛇,莱戈修斯当然认得这家伙。当年它还是一个那么可怜的小东西,如今竟然已经接近了它的老父。
莱戈修斯展开双翅,升入风暴密布的云层,带着渴念掠过天空中血红色的混沌,朝着正在转化的双头蛇斯弗拉飞去。深入云层的片刻时间内,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缓和满足。它会引导那个不完整的残次品重新成为神的工具,毕竟,这是它的使命。
风暴雪正狂呼乱嚎,如它所见,下方除了漫过城市的血污,其余皆为一片黑暗。不过,莱戈修斯还是能感觉到这世界的住民像虫群一样在街道上蠕动,灵魂深受浸染,欲望四处涌动,怀着嗜血的渴念互相屠杀。
只一瞬间的注视,它就被吸引了,它毫无疑问更渴望下方的城市。和那些亟待吞食的灵魂相比,使命又算得了什么?它收拢双翅,往下俯冲,意图穿过混乱的云层抵达那片美妙的屠场。
它已经能听到下方的惨叫声了。
“去完成你的使命,莱戈修斯。”
这声音忽然出现,好像千把刀刃刺穿棉布
一样扎穿了它的灵魂,折磨得它痛不欲生。它被逼迫止步,停在了云层中,动弹不得。它感觉自己被束缚住了,有人在借着它全然无知的契约命令它。它甚至都没意识到是什么束缚了它。
“你
感觉到疼痛了吗,莱戈修斯?”那声音在对它低语。
“你胆敢束缚我,凡人!”它狂怒地咆哮,“你在我全然无知的时候欺骗我的灵魂,还书写了契约!?”
“你知道就好。”
“你不怕诅咒?你难道不知道我会在你死后永远占有你的灵魂?不管你如何欺骗我,这件事你终究无法逃避!”
“我不觉得我会比你死的更早,莱戈修斯。无论如何,这就是你的命运了。”那声音宣布道。
莱戈修斯被迫改道,借着急速吹拂的风暴云飞向斯弗拉。但在接近斯弗拉以前,它发现已经有三个同类在双头蛇附近,其中两个同类刚刚回归世界的本源,最后一个濒临死亡,奄奄一息。虽然不过是三个新生的个体,经历的岁月并不长久,却也足够令他心生警惕。
它贴在建筑的屋檐边上,用第一视野观察这遍布锁链和尖刺的世界。很快,它就看到了前事的遗痕。
莱戈修斯看到它的同胞们掠过半空,冲破乌云,伴随着磅礴的暴风雪落在斯弗拉头顶。引导本来进行得异常顺利,然而没过多久,它就看到三个身穿黑袍的法师现身在城墙附近,满身符文的库纳人剑舞者正在保护他们。
洞穿灵魂的法术从抽象的言语中汇聚,化作几十道耀眼的光束从地底升起,让它想起太阳那诡异的火光。交错的光束在一瞬间直入云霄,刺穿云层,在黑暗的天空中烙下许多诡异的划痕,比尺规画出的更加笔直。这光未对有实质的物体造成伤害,却在精准穿透白魇时锁住了它们,如同锁链捆住了野兽。
光束在它们的身躯中烧灼着那些嗥叫的死灵,仿佛点燃了仓库里的煤堆。
莱戈修斯的同胞当然不会如此脆弱。它看到两个白魇用利爪扯出了身躯中有形无质的光线,正如它们把灵魂从其寄居的血肉中剥离,另一个白魇喷出体内燃烧的死灵,化作无可计数的哀嚎面孔汇聚成风暴席卷而去,撕裂了法师保护自己的屏障。
燃烧的死灵如海潮冲刷着街道中的一切,穿过血肉之躯,带去它们积攒了千百年的痛苦和折磨,震慑了剑舞者和他们附近的凡俗人类。
那两个白魇冲下城墙,把遭受冲击的血肉之躯化作解离的血雾,把痛苦的灵魂化作鲜美的食粮,满足着它们千载难逢的渴望。一切都如此轻易,直到有某种更加邪恶的东西现身它们在背后。
莱戈修斯看到了那个身影,躯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笼罩在她背后的血红色阴影。那片阴影中汇聚着神的启示,一眨眼间它就感到了错愕,——当年的仪式已经随着库纳人国度的灭亡结束了,这时代怎么可能还会有初诞者存在?
“莱戈修斯,当年你们和野兽人合谋灭亡了库纳人的帝国,如今却不敢应付一个新生的初诞者?”那声音又开始命令它,“去清除我的阻碍,现在就去。”
“我知道你是谁了!这地方难道不是你自己的城市?”
“有时候我们要用可以接受的牺牲换取不可接受的牺牲。这很正常。”
......
阿婕赫并不想接受自己的另一部分身份,不过有些时候,人们必须得做一些抉择才能达成希望。为了处理这些孽怪,她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的形体,像头身形颀长的狼类野兽匍匐在斯弗拉头顶上,浑身毛发都在暴风雪中飞舞。她手爪尖锐弯曲,爪间攥着头接近两人高的白魇,仿佛提着一只可怜的小狗。
她环顾了一圈城市,看到了斯弗拉背后被堵在城墙外的军队,看到了很快就会被污秽消融的街道和人潮,还看到了仍然处在暴风雪中狂吼着互相杀戮的萨苏莱人和法兰人士兵。她知道这几头白魇已经诅咒了斯弗拉,要它毁灭下诺依恩,好在诅咒过去不久,事情还有得挽回。
这些年来,她靠斯弗拉的梦经历了无数无法经历之事,亲眼见证从遥远的往昔至今的漫长岁月,自然也有义务把它从漫长的诅咒中一次次拉回来。为了在大草原深处保留最适合它的栖息地,保证它不受各部族打扰,答应让它出征一场已经是极大的退让了,眼下之事可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
她回忆起那些漫长的岁月和历史,回忆起她这时该做的事......
集中精神安抚它的躁动。
她先需要平息自己内心中扭曲的渴望,压抑她受诅的天性,然后才能借由自己的灵魂影响对方。她之所以能活到现在也不受侵蚀,思维神智保持清醒,和另一个阿婕赫划清界限,完全出于在斯弗拉的梦中见证那些漫长的历史。然而,这种清醒没法维持太久,只要她们俩还在共生就不可能。
不过,在她能维持清醒
的时候,她还是得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萨苏莱人族群的延续也好,斯弗拉的栖息之所和生存环境也罢,甚至是想法子封印另一个阿婕赫,都要在此之前完成。死亡当然是结束,但在
死亡之前,她还是能利用自己生命的每一个片刻时间......
平息.......
阿婕赫猛然抬起头,看到扭曲的痕迹在视野边缘闪现。虽然在现实层面未能觉察,但她在另一个层面感觉到了无比强烈的印记,就像把颜料倒入一桶清水,一下子从水面落到了她身边。
她睁大双眼,匍匐身躯,作势欲扑,刹那时间内却已受创。前一刻白魇并不存在,下一刻已在一片如云霭般流过她背后的死魂灵中扑出。这身形惨白的孽物在死魂灵的包围中显现,像极了一片黑色云雾忽然形成朦胧的幻影,幻影又凭空构建出物质实体。噩梦般的景象于咫尺间灌入她的思维,蕴含着无数死者饱受折磨的痛苦和迷茫,冲击力令她意识迟缓近乎拉成了一条长线,精神也如同撕裂。
她血肉与魂灵的防线出现了空隙,在瞬息间就扭曲破裂,碎成齑粉。她感觉她的自我和意识都在被剥离,如同天空中那轮漏斗状的乌云,正从她的血肉之躯中飞旋着向外喷涌,被白魇黑暗的口器汲取、吞食。
这孽物惨白的身体正绽放着玉石一样的光华。
第八十一章 你也没什么立场
这时为何她的双胞胎又失去踪影了?她就不怕被波及?
.......
塞萨尔登上狗坑最高的钟楼,等待那条蛇从必经之路经过。此地正是当初他建议阿斯克里德开炮的场所,本身是为了震慑暴乱,结果却给他造成了一次严重的心理冲击。也不知阿斯克里德如今身在何方,又是死是活,毕竟,他迄今为止所做的大多数事情都该由阿斯克里德来做。
现在因为失血,加之拒绝接受兽爪的馈赠,他已经感到头晕了,站在这座钟楼顶往下看更是天旋地转。好在,借着等待和喘息的机会,他还能从无貌者那儿取些她备用的血。
在所有能让他恢复的途径中,这也许是最少后患的一条。
眼下,这座疯狂的城市正在走向毁灭。天空中的血污和暴风为它勾勒出恐怖的黑红色轮廓,街道和建筑正在溶化,人们却还沉浸在相互屠杀中。再过不久,他脚下这片尚且屹立的建筑群也会溶化,变成一滩废墟,虽然很多屋子已经被萨苏莱人撕得千疮百孔,许多墙壁也倒作满地疮痍了。
从这儿往巨蛇的方向眺望,可以越过密密麻麻的房屋和残垣看到外城墙巨大的缺口,那边已经被汹涌的烟云浸染,变成发黑的暗红色。从外城墙边缘直到狗坑外围都浓云滚滚,如同从沙漠地带卷起了一场磅礴的沙尘暴,汇作一片遮天蔽日的帷幕。
帷幕席卷之处,地表的建筑就好似沙子上的沙堡被风吹垮,翻滚着碎成沙砾,汇入连接着天和地的不自然的云层。
整个天空都垂得很低,好似无边的铅块压在诺依恩头顶,并且越垂越低了。
塞萨尔一时难以呼吸,大脑更加晕眩,但屏息时,他还是能闻到从地上弥漫到钟楼顶的死亡气息,像瘴气一样笼罩在他附近。成千上万破碎的尸体堆在地上,张开的嘴巴都在对天空呐喊,如同一个个黑暗幽邃的窟窿,染血的手臂四处交叠林立,看着就像一层层精心编制的毛线地毯,遍布脏污和斑驳。
菲尔丝已经满身风雪、满脸血与灰了,正靠在栏杆上咳嗽,塞萨尔自然更不必说,正坐在地上喘息,脏得看不出是人还是孽物。唯独狗子站在钟楼边缘,看着依旧没有一丝瑕疵,仿佛从尸体和血污中召唤出的女神幻影,完全不像真的。
必须承认,这家伙带着一种噩梦般的美,由于自始至终都不真实到了极点,反而让他为这种虚假的美感有所倾心了。
塞萨尔摇摇头,感觉乱发拂过面颊,受诅的血污之潮更接近了,必须尽快恢复自己。
狗子凑过身来,拨开几缕遮住了她脸颊和下颌的发丝,带着好像永远不会变的微笑朝他弯下了腰。浅色金发像幕帘一样洒落下来,挡住了他脸上的风雪。
她又开始和他接吻,用手指勾着他的下颌往上抬,从微张开的柔唇间送来一缕缕鲜甜的津液,也不知有多少是唾液,有多少是血。
虽然这一幕荒诞怪异,像极了鸟类给雏鸟喂食,不过对无貌者这种存在,诺依恩的一切确实都无所谓,毁灭中的城市,也和安静无人的旅馆房间毫无区别。
他逐渐感觉有什么充满了自己。他的肚腹中本来一片空洞,难以忍受的饥饿往身体各处蔓延,抓挠着他瘙痒的心脏要他吞下死者的魂灵、血肉,这时却忽然得到缓解。有什么紧贴着他的胸口进入了他体内,在心脏四周扩散开,让他感觉整个世界都逐渐倾斜了。
从钟楼顶端到正在
接近的双头蛇蛇首,这本是一段不可逾越的距离,这时给他的感觉,却好像是从屋顶跃至地面,似乎往前一步走出钟楼边缘,就能顺着天空的水平方向坠落到另一侧。
塞萨尔
盯着无貌者,想知道她做了什么。
“我可什么都没做哦?”她说,湿润的呼吸中带着疑惑,血红色的唾液连成几丝长线,滑过脸颊和下颌。她的嘴角边缘忽然裂开一丝,几条粉红潮湿的舌头舔着他的下颌往上,仿佛若干条蛇贴着脸颊攀爬游曳,一直舔到他眼角,但她还是很困惑。她的脸颊进一步打开了,好像一朵花苞逐渐绽放,要把他吃下去细细体会。
“兽爪消失了。”菲尔丝忽然说,“你是不是把它塞进了你胸口的衣服?它好像......好像钻进去了?”
塞萨尔想到了什么,伸手抚摸自己沾满血污、衣衫破败胸膛,但还是深感疑惑。这时候狗子却合拢了面颊,抬头望天,仿佛被空中暴风雪的呼啸所吸引。
他沿着狗子的视线抬眼看去,只见一头毛发灰白的狼类生物正在天空中往下坠落,说是狼类,但只有狼首,身躯更接近人,让塞萨尔想起自己在猩红之境见过的野兽人。它有苗条的腰肢,瘦削的肩膀,往前弓的狭长脊背,还有接近于人类的四肢,末端尖爪浸满了黑色污血。这头狼一边坠落一边嗥叫,身周如附骨之蛆般萦绕着诡异的黑雾,似乎正使它蒙受非人的痛苦。
就在它更加接近的刹那间,使它痛苦的折磨竟然传到了他身上,给他带来了一模一样的感受。
它的意识正在被剥离,思维受到牵引,他的意识也正在被剥离,思维也受到牵引。它正被无处不在的痛苦折磨,而那无处不在的痛苦也从他的心脏往身体各处蔓延,像有密密麻麻的牙齿在他体内啃咬。
共感?为什么?
那种身体被异物填满感觉更加强烈了,不止是在他体内从心脏往躯体各处蔓延,甚至钻出了皮肤,渗入了骨髓。
塞萨尔感觉周围的嘈杂声响低落了下去,他和外在世界的界限也变模糊了,那进入他身体的东西完全充满了他,推动他往钟楼边缘一步迈出。
世界倾斜了过来,他也往天空的方向倾斜着坠落,似乎要坠入天渊中的云海。瞬息之后他一脚踏在了那头狼的脊背上。这灰白野兽和一栋房屋差不多大。一阵强烈的震荡随之扩散开,竟然在黑雾中现出了一个身躯惨白的无面孽怪。
白魇。
塞萨尔张嘴欲言,发出的却不是人言,是狼类的咆哮,而且不是他自己的咆哮,是他体内某个存在的咆哮。有什么东西附在他体内给予了他匪夷所思的......
这头巨狼因为瞬息之间的干扰得到了喘息,立刻一爪挥出,将白魇从它身上远远推开。那孽怪像被抛出的船只锚钩砸向地面,连它巨大的双翼都无法缓解冲击。但塞萨尔知道,这家伙飞行靠的不是双翼,是它本身就能飘浮在虚空之中,完全不受大地的牵引。
而这头白魇还要更怪异,——它在砸进地面的瞬息间消失了,然后带着冲击从他头顶坠下,带着他们砸入钟楼,砸穿屋顶,将悬挂大钟的横梁砸得粉碎。大钟带着震耳欲聋的回音隆隆坠下,砸穿栏杆,滚落遍布尸首的街道碾出几十米远,带着漫天尘灰传出响彻半个城市的回音。
“你是为何而来?为何她附在你身?”那头狼转身面对他,四肢着地,弓起脊背,咧着狭长的大口。
她?猩红之境那家伙?塞萨尔思索着把怀里的菲尔丝放在瓦砾堆上,“阻止你们放出来的孽怪吧,我猜。”
“斯弗拉并非孽怪。”对方纠正说。
“它受诅咒了。”菲尔丝立刻指出。
灰狼朝她瞥了一眼:“我在试着阻止这一切,但你们也放出了孽怪阻止我。所以你们是为何而来?”
“我不想看到下诺依恩被付之一炬。”塞萨尔迅速说,“如果你能让那条蛇退回去,我可以给你拖住这白魇,但你......”
“停战?我会试试,但我不能保证。”
塞萨尔用力皱起眉毛,“用我帮你安抚住的那条蛇保证,听懂了吗?”
“可以,但你最好在被附身时保持一丝清醒,否则你就会失去自我,肉身易主。”对方呼出一口浊气。
塞萨尔发现对方似乎也是个临时上岗的家伙,从共感传来的情绪确凿无疑,堪称是真诚了。“似乎你也没什么立场?”
“有立场的人本就不多。”它嘶声应道,“另外,我想借你的小法师一用,附近的萨满都被杀了。”
那东西朝他们接近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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