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之影 第5章

作者:无常马

狗子告诉他,房间里恶劣的环境和弥漫的气味,其实都是有意为之,是法师们研究人类心理恐惧的阶段性成果。

塞萨尔这才发现,这地方的混乱其实是一种表达方式。小女巫花了很大心力构建这一场景布局,描绘出一种迷信式的恐惧。她利用情景暗示来影响情绪,配合塞萨尔此刻的外表,传达出整个房间都布满了死亡和传染病的暗示。

这段日子里,他们藏身的房间经历了不少搜查,绝大多数情况下,刚看到屋子里恐怖的环境,搜查者就会捂着鼻子往后退,一刻也不想多待。个别情况,会有责任心较强的搜查者多往里迈几步,也会在草草环视几眼后仓皇逃窜。看那神情,明显是担心塞萨尔会把来历不明的病症传到自己身上。

是的,塞萨尔如今这形象和气味,就和任何身患恶性重疾的矿工差不多,是下诺依恩历史悠久但从没人在乎的历史遗留问题一环,各种由下矿导致的病患都会堆在这附近等死。

可能是因为这世界真有个疫病之神,人们对疾病的认识相当完备。

众所周知,下诺依恩有个人员大量聚居的城区,名叫狗坑,因为地势凹陷形似一条趴下来的赖皮狗而得名。在狗坑北边有个坑道,往深处走,乃是一座规模庞大的地下煤铁矿,每天都有矿工下去卖命劳动,只为给诺依恩的城主贡献更多财富和税收。

诺依恩世代交替的贵族家系本来只是个边疆苦寒之地的卫戍家族,自从发现煤铁矿,他们就发了财,赚来了巨量财富。本地城堡的陈设本来一穷二白,后来逐渐贴满、铺满了名贵的古画和织毯,摆满了出自大师手笔的雕塑和装饰,还装了些莫名其妙的彩窗用以透光。

相信只要不是后世子孙太败家,他们的祖产可以把家族后人荫庇许多代。

不过,若有人对所谓的真神仪祭动了心思,事情就会变成另一种性质。财政,这乃是心有理想的塞恩伯爵所面临的最大困境。此类仪祭不是血祭几个倒霉蛋就能完成的仪式,它们需要的材料又多又昂贵,而且,总是只能从那些贪婪到家的法师手里购买。

仅仅是一两次仪祭还好,这位塞恩伯爵明显已沉迷于仪祭。他做祭祀的频繁程度就像是塞萨尔前生那时代的人玩赌博游戏。每隔一段时间,他都要投入大量资金,从邪神那儿换来一个又一个疯狂怪诞的邪物和供人使用的道途触媒。这些物件已经塞满了城堡地下,狗子就是其中一个,他身上的道途也是其中一个。

至于他塞萨尔,明显就是个贼,偷了主人堆在房间里还没来得及用的宝贝。

恢复身体的时候,塞萨尔已经初步掌握了这个世界——至少是邦联里多米尼王国——的语言。他还没和那位年轻的女巫交流过,不过,他已经和狗子吃掉的祭祀品挨个谈过话了,有贵族,有旅商,也有本地的平民。

这几天里,他清醒的时间太少,女巫出门又太早,据说是想寻找出城的路子,刚好和他醒来的时间错开。不过,今天她回来的挺快。她推开房门的时候还是白天,几束暗淡的光从门缝和窗缝照进脏兮兮的石头地上,映出大片弥漫的灰尘。

这地方总是漆黑一片。

借着寥寥几束阳光,塞萨尔勉强看清了女巫的面目,只见她穿着灰蒙蒙的矿工服,罩在身

上显得过份宽大,在尘埃中如同雾一般。

这家伙比他以为的还要年轻,看着也就十六七岁。她身子纤细得过分,下颌也颇为小巧,皮肤苍

白,神情阴郁,乱发遮住前额,两道没什么弧度的细眉毛若隐若现。那双浅蓝色眼眸阴暗异常,已经挂上了缺乏睡眠的黑灰痕迹。那头泛白的亚麻色头发可谓是干枯又蓬乱,沾满了煤灰,配合她同样惨白的嘴唇,颇有种半死不活的观感。

女巫盯着他不放,她的表情很难形容,仿佛一个幽魂在诅咒活人似的。“我听说你已经学会我们的语言了......这是真的?就这几天时间?”

“也许吧,”塞萨尔说,“但这几天时间里,我除了学你们的语言还能做什么呢?”

她似乎想咬指甲,不过看到自己沾满煤灰的指甲盖,她还是忍住了。“这话很令人不安,你知道为什么令人不安吗?你学习语言的速度太快了,我总觉得你的思维和精神已经发生了异变。”

“漂流到这地方以前,我就很擅长学习不同的语言。”塞萨尔解释道。当然,这仅仅是一部分事实,另一部分事实是,哪怕有无貌者这个完美的语言对照教材,他也觉得自己学习新语言的速度快得不正常。也许,这代表他的思维和精神结构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

“我就当它是个理由吧。”她嘀咕道,“还有就是......”

“我觉得我们应该互相提问才对。”他先一步说道,“这是为了在彼此之间传达信任,你觉得呢?”

女巫咕哝了一声,然后说:“你想问什么?”

塞萨尔指指把脸像朵花一样打开对着阳光招展的无貌者。这东西的行为实在很难理解。“你在城堡花园就知道她是无貌者了?”他问道。

“我当然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们过来?”

“我想摆脱柯瑞妮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只是没找到过机会,也没找到过合适的同谋。”

“呃......合适的同谋?我和她?”

“还有什么比一个没有出身也没有起源的外域漂流者更合适?而且你还骗走了伯爵留给他自己用的无貌者。虽然你也很值得怀疑,但你至少比那些天知道在崇拜什么的本地人可靠。”

塞萨尔观察了一阵小女巫的表情,发现她视线里全是紧张不安和对他人的排斥。

这世上的智慧生灵,大多都有各自信仰的神祇,可她认为,那些崇拜神祇的家伙全都可不信。

在柯瑞妮、菲瑞尔丝乃至塞恩眼中,或者说,在他们对世界的诠释方式里,扮演着终结万物这一神职的异神阿纳力克才是唯一真神,是本来就存在且一直存在的非造之神,可谓是当今世界一切的起源。

这说法其实很有针锋相对的意味,塞萨尔想。根据狗子获取的世俗中人记忆,现今宗教体系下,无论商贩、贵族还是平民,他们都把阿纳力克当成一个荒诞怪异、不可交流的异神。通俗点说,人们觉得阿纳克力就是一个有着终结万物使命的孽怪,就好比北欧神话中的灭世黑龙尼德霍格。

与此相对,在柯瑞妮的诠释理论里,如今受到普遍崇拜的神祇,——那些如多神教神明一样各有其亲缘关系的人格神,其实都是恶魔和远古的精怪。它们的存在,就是在欺骗生灵,它们的信仰,乃是在摧毁人们灵魂的自由。

这么看来,即使在真有神存在的世界,各个群体对世界的诠释还是充满了矛盾。

大部分人都相信,诸神会倾听自己的祷言。它们可以被虔诚的行为打动,可以借由在现实的奉献换取死后世界灵魂的长存。并且不止人类,各种智慧生灵都在用虔诚和奉献维护诸神的权威。

至于柯瑞妮这一脉,哪怕如今流亡荒野了,他们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他们觉得人们只是在像奴隶一样卑躬屈膝,乞求古老的恶魔和远古的精怪给予自己恩赐。

塞萨尔没什么下结论的想法,他只是觉得人们诠释世界的方式各不相同,不能因为谁距离他更近,就认为谁的说法更真实可信。

未必俗世中人的说辞全是假的,也未必法师的说辞就全是真的。但他塞萨尔已经落入了追随阿纳力克的境地,很多事情,其实已经由不得他来决定了。它究竟是条象征着灾厄和绝望的灭世黑龙,还是万物起源,对他这么个微不足道的异乡人来说,其实根本没区别。

反正无论在哪种诠释里,阿纳力克都不会倾听祷言。它只会被一些疯狂的信徒往现实牵引,然后造成极端恐怖的灾难。

“听你的说辞,你似乎也不信任我。”塞萨尔把话题转向她本身。

“我不信任任何人。”年轻的女巫盯着他。虽然话语很尖刻,但她说话的语气不像是在恐吓他,更像是在给自己寻找相信他的理由,“不过,我

很了解你冒然接受的道途。如果你不想哪天完全疯掉,或者在失血过度后像块破抹布一样死在你的无貌者怀里,被它一点一点吃下去,你就要听我的,你明白吗?”

她说的对。尽管她只是个蹩

脚的学徒,可一旦没了这家伙,要他再找个对阿纳力克有认知的家伙,那可谓是难于登天了。

他应该在更大程度上取得她的信任。

“你是说,她最终会吃了我吗?”塞萨尔若无其事地转向无貌者。他看到她把脸颊合拢,对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我们传下来的知识是这么说的。”小女巫努力回忆道,“阿纳力克不需要你,但它会要。你的灵魂和肉体最终都会成为它的一部分,它也会返回它以前来的地方。至于再往后会怎么样,这事典籍里没说,我也不知道。也许它最终会回归阿纳力克吧,就像一滴雨水最终落回到海里。我猜是这样。”

听巫师、贵族、平民和旅商讲述他们各自对世界的看法,颇像是塞萨尔以往在世界各地考察,听乡镇住民讲述自己相信的创世神话。

考虑到巫术确实存在,他选择先相信有实际意义的一部分。这世上的创世神话未必比他出生的世界少,各种自相矛盾的迷信习俗也一样多得夸张。在得到确凿无疑的证实之前,保持怀疑,总归有利于他发掘真相。

......

过了一段时间,寒夜逐渐来临,两个人无声而坐,听着窗外传来了矿坑下工的哨声。不久后,矿工们踩着鹅卵石路面涌过拥挤的街道,分批次回到了他们落脚的房舍。夜晚的寒风逐渐聚集,就像鞭子在抽打墙壁,发出阵阵呼啸。

这房间本来就很窄,现在塞了三个人,空间更加狭小,与其说是卧室,不如说是间脏污的狗窝。

旅馆的一楼是家内脏店,专门从猎户手里收些便宜脏腑拿来做杂碎。诺依恩的下矿工人们口味极重,这地方的生意呢,也好到老板一家盘下了别人的住所,改成了出租屋。为了多住点人,老板把本来合理的布局强行用木板隔开,隔出了天知道多少个本不应该住人的窄房间。

地窖本来有两层,老板一家拿地下二层专门储存内脏,却把地下一层隔开了冒充客房,时不时就会从楼下漏过来阵阵腥臊味。塞萨尔的床摆在靠里的墙边上,在床的下方还横了另一张床,挨得特别紧,就是女巫最近睡觉的床。

本来塞萨尔和她清醒的时间错得很开,对方还能看在他昏迷不醒的份上让着点,现在他们都醒着,他也只能蜷着腿坐,蜷着腿睡。倘若他把腿脚伸直了,要么就是他把小腿架在女巫小腿上,要么就是女巫把小腿架他小腿上。精神上,他们还很陌生,生理上,也会把人硌得难受。

现在看这家伙裹着污秽的毛毯,病怏怏地靠在墙上,面容苍白又阴暗,塞萨尔就觉得她出逃的想法更多是一时冲动,多半没想过以后要怎么办。当时她觉得跑出去就能拥有自由,现在要自己生活了,一下子就犯起了难,开始满头抓瞎,心里全是迷茫。

那他算是什么,拐带走了别人家小孩的罪犯?其实她也就十六七岁,这么说,也不完全错。

在商议出城的事宜之前,难道他还要做个心理辅导师不成?虽然他也确实可以做。

“塞萨尔。”塞萨尔想了想,用一句自我介绍打破了沉默。

“菲......菲尔丝。”她咕哝道。

“我听说狗子说你叫菲瑞尔丝。”他表示了惊讶。

“你为什么管无貌者叫这名字?”

“是我记忆里的一个人。”塞萨尔说,“反正下城区的矿工们都这么互相称呼,不是吗?狗子、摆子、九指、三树......你呢?”

“我不想要柯瑞妮给我起的名字了,就自己起了一个。”

塞萨尔耸耸肩,这理由还真是随性:“我也是前几天才给自己起的名,不过,我还没想好自己该姓什么。”

“但塞萨尔不是死人的名字吗?”

“我觉得,死人已经不需要这个世界给他强加的称呼了,就把它捡了起来,拿来给自己用。还挺方便的,不是吗?”

“这样啊......”菲尔丝楞楞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才说,“你觉得名字只是随地丢随地捡的垃圾吗?”

“家族长辈总是给名字和姓氏赋予太多含义,我觉得这些传统和习俗压在身上太重,影响我的生活,我就把它们全扔了,自己出去过自己的。”塞萨尔说。

“听起来是这样......”菲尔丝说。他的回答很符合她的心意,虽然他也确实是这样的人。“那接下来你想怎么办?”她问。

“我想等逃出了城,我该先去联合王国的腹地寻找出路。”塞萨尔道,“至少是离边疆区域远点。”

第八章 本源学会法师

“你以前在文明世界

生活过?”小女巫的眼里多了些光彩。

塞萨尔点点头,说:“我以前在世界各地旅行,在各种城市居住,和各种不一样的人群交流,都相处得很融洽。”

“我只有和荒野里的动物交流的经验。”菲尔丝说道,在

塞萨尔以为她喜欢小动物时,她又补充了一句,“一般是在宰杀放血之前。活着放出的血品质更好,所以,我要安抚它们的情绪,叫它们别挣扎得太过分,影响我的仪式。”

“你们这些巫师......”

听到这话,菲尔丝竟把眼睛睁大,投来恼火的视线,仿佛受了他侮辱似的。塞萨尔却一时半会没法理解。

“这称呼有什么问题吗?”塞萨尔问道,他在心里都是这么称呼她的。

“我不是那种既没有学派也没有理论体系,除了神神秘秘地求雨就是在熬毒药汤的怪东西。”

“好吧,那你觉得你是什么?”

菲尔丝深呼一口气。“我觉得,”她说,比她常用的语气更严肃,“虽然我们这一脉的法师已经落到这种地步了,虽然柯瑞妮对别人管她叫女巫毫不在意,但是,我觉得我是个法师。我有学派和理论体系,我们以前的法术学派就叫,呃......索霍利学派。”

塞萨尔心想,这个索霍利学派的成员多半已经只有她和柯瑞妮了,连学派的名字都被埋进了故纸堆,需要她回忆一段时间才能记起来。她还坚持这一称呼,看起来非常需要法师的身份认同。

“在你看来,法师这称呼有什么含义?”

“我这么说吧,如果你只是想当个乡下术士,拿着木偶扎小人,穷困潦倒的时候甚至会收几只鸡当报酬帮一个村民诅咒另一个村民,让那家伙隔天腰疼发作,没法下床耕地,那你对谁都是无害的,谁也都不会在乎你。但是,你要是想真正掌握一些东西,研究造物的本质,你就是法师,有着,呃......”

“非凡的使命?”

“研究造物本质的使命。”她补充道。

“比如说宰杀动物的时候叫它们别挣扎得太过分?”塞萨尔半开玩笑。

“不对,这是强迫法咒的入门技艺!”菲尔丝立刻指出,“你明白强迫法咒的历史和渊源,知道它有多少种不一样的用法吗?”

听到这里,塞萨尔稍稍皱眉,坐起身来,看着不明所以的菲尔丝。她确实重要,但她的存在可能会导致很多问题和麻烦,他无法推测出每一个问题的后果。

就比如这种安抚情绪的低语,他最初不以为意,听到强迫法咒才发现事情不对。虽然她这话说的就像个小孔乙己,还想问他回字有多少种写法,但在那名已死贵族的讲述中,这乃是被勒令禁止的法咒,危害性无法估量。

这类法咒的用途是强迫一个生灵做出它无法做出之事。用于安抚无知的牲畜只是开始,到了后面,施术者可以强迫人类扭曲其精神和思维,就如同改换河道,迫使灵魂的河水转变流向。它可以切除爱和勇气、剥离善和尊严、把勇士变成懦夫,甚至是把圣贤变成堕落放荡的罪犯,而且,他们总是会认为这些强加的思想就是自己的思想。

塞萨尔发现,菲尔丝并不明白如何掩饰自己,至少是不明白掩饰的必要性。这件事其实非常重要,比要掩饰的东西实质是什么更重要。

她很缺乏活在文明世界的经验。如果他们将会同行,那他亟需教导她怎么伪装和掩饰自己。

塞萨尔斟酌了一番用词:“既然你会为我引导阿纳力克的道途,我也该帮你在文明世界立足才行。你也不想在荒野里漫无目的地徘徊吧?草原人的间谍已经渗透到上诺依恩了,这种边疆地区很危险。等到了多米尼王国腹地,我们至少会多些缓冲。”

菲尔丝点点头,似乎确信文明世界会比荒野有更多机会。“要是我能在伊翠丝那边落脚,我就可以弄到柯瑞妮怎么都不肯给我的材料了。”她说。

这名字让塞萨尔深感困惑:“伊翠丝是哪的城市?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那是个很远的地方,”菲尔丝说,“过去各王国邦联还是很多势力在混战的时候,有几个大型法术学派联合起来占据了东方的海岸要塞伊翠丝,在城市顶端造了座层层嵌套的环形尖塔,就漂浮在城市上空一点四二里的地方。群6#999:四:9三6壹!999

那帮人自称本源学会,是伊翠丝的实际统治者。很多东西都是从伊翠丝往外流通的,伯爵买的材料也来自那边的黑市。”

竟然把能沟通阿纳力克的仪祭材料卖到诺依恩,这些法师的道德水平实在教人怀疑。本源学会这个自称也很有高人一等的意味。既然高人一等了,也就无所谓很多低等人的道德戒律了。

“这个一点四二里有什么特殊意义吗?”他问道。

菲尔丝眨了眨眼,虽然她也只是在重复柯瑞妮讲过的故事,但讲一些比较深刻

的事情,还是让她颇为满足。

“那儿对物质世界的损害超过了它的自愈能力。”她说,“在尖塔附近积累了很多创伤,精密器械会失准,世俗人类的生活也会受干扰,所以尖塔必须比人们

居住的地方高一些。不过,本源学会的法师会告诉你,这是为了要人们抬起头仰视自己,保证他们身为伊翠丝实际统治者的权威......你知道整个邦联的疆域只有他们还在搞奴隶制吗?那些人很少理会世俗世界的思潮变化。”

塞萨尔琢磨了一阵她这段发言的表达,然后他发现了更关键的问题。“你想说,你们施术会损害物质世界?召来世俗世界的仇视和非议?”他问道。

“还记得我刚才说了乡下术士吗?他们当然没人在乎,但你要是想真正掌握一些东西,研究造物的本质,那你一定会对物质世界造成损害。当年那几个大型法术学派就是最声名狼藉的几个。要是各王国的邦联成立了他们却没能联合起来,现在他们可能就......”

“变得和你们一样了。”

“呃......”她声音变得不那么自信了,“也许是这样吧。”

“你的祖先......他们莫非也是声名狼藉者,只是没能加入同盟?后来他们既被世俗世界驱赶,又被本源学会打压异己,如今就只剩了你和柯瑞妮两个人?其他人管你们叫巫师,觉得你们总是流亡在世界各地,干着一些见不得光的坏事?”

菲尔丝沉默了一阵,看来她不像柯瑞妮那样豁达,不愿意接受世人赋予他们的称呼。

“好吧。”他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们还是不提这个了。你说到本源学会不在乎世俗世界的思潮变化,是这样吗?”

“可能是他们认为自己已经做了最大程度的退让吧,我猜是这样。据说他们统治的城邦几百年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但伊翠丝总是能提供很多其他地方买不到的东西,所以,那儿到现在还是贸易中心,汇集了很多财富和人口。”

这都是因为塞恩这样满脑子神秘学的贵族太多了。

至于菲尔丝,塞萨尔发现这家伙身份是巫师,心里想的却是文明世界和思潮变化,也不知道那边有没有经历过文艺复兴,——至少是类似的思想革新。如果有,那就是有顺应思潮的文艺创作流传到了上诺依恩,她不明白具体含义,却受了精神上的鼓动。

“总之,你就是觉得那边比待在柯瑞妮身边更好?”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