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之影 第50章

作者:无常马

我明白,由于去年火并的影响仍未结束,丹顿大学今年不便提供人手,正因如此,我才会派遣在诺依恩一役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塞恩伯爵独子担此大任。我将以书信告知刚萨雷斯总督,要其尽其所能配合塞恩伯爵独子的军事决策和战场调度。

——力瓦伦公爵乌比诺敬上。”

当然了,名声不完全是好事,特别对于完全不符合塞萨尔本人水平的假名声,一旦出了岔子,就会导致噩梦般的委任落在他头上,他却完全没法拒绝。

当然了,乌比诺也是个十足的混蛋,力瓦伦公爵听了穆萨里这个畜生的胡言乱语之后情绪昂扬。刚到第二天,他就带着塞萨尔都莫名其妙的兴致拜访了他。他和塞萨尔谈天说地,甚至还跟他讲起了叶斯特伦学派古老的秘密,仿佛塞

萨尔根本不是外人。

在连续多天的友好会谈后,乌比诺答应了塞萨尔试探性的一切请求,不仅给了塞希雅通行文书,还知会诺依恩和神殿放任卡莲修士离去,不再做问。现在看来,乌比诺的目的,就是用一些对自己无关紧要却对

塞萨尔很重要的事情换他去当苦力。

也不能说他不感激对方,但他思前想后要在奥利丹的丹顿地区落脚,去宫殿谒见国王埃弗雷德四世,去见识叶斯特伦学派的法术,去奔赴奥利丹科学院的邀约,结果他却被扔到了冈萨雷斯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不幸之处在于,这儿不仅鸟不拉屎,还是两个国家的争议领土,奥利丹和多米尼都在刚萨雷斯留有驻军,争锋相对。更恶劣的是,还有大批军队因为北方战争征收的重税发起了叛乱。这实在很荒诞。

这地方除了叛军、堡垒和领土争端的火药味简直一无所有,他究竟是得罪了谁?究竟该先追究谁的责任?

当然是追究头一个拿他当靶子胡言乱语的穆萨里酋长。

除此以外,他偷偷享受了这个假名声带来的视线,他本人也有一定责任。

不过话又说回来,塞萨尔本以为自己要去奥利丹做质子,自然就不会面对多尼米王国出身的青年贵族军官们了,结果他还是被拉到了这条道上。不仅如此,他们比试的内容还跨过了剑术、骑马等一系列竞技项目,一跃到匪夷所思的军事指挥和平定叛乱上,实在是世事难料。

想到自己实际上只指挥过炮兵在城墙上轰人,他就心慌意乱,想要一勒战马转身就逃,带着菲尔丝和狗子逃往本源学会的驻地。但他也只能想想了。

如乌比诺公爵所说,自从离开诺依恩不久,奥利丹仪式性的大军就在各大贵族带领下分头行动,各自返回各自的封地了。贵族和动员兵每年的服役期有限,能尽快遣散,自然还是尽快遣散的好。等接近刚萨雷斯的时候,连乌比诺本人也消失不见,只留了一小批军队和几个副官跟着他,拿着额外的钱跟塞萨尔去冈萨雷斯支援平叛。

这批军队不多,但行军的声势可不算小,五十名身份地位不低的重骑兵,每个骑兵都带了两三个侍从,合起来接近两百人。这批人全都有马匹、武器和精良的甲胄,骑士们还有备用的马匹。

为了给这批人提供生活服务,军队的辎重营还有一百多个仆人,为了在行军路上提供保护,免得骑士老爷和骑士老爷的侍从们上阵牺牲,军队外围还有一百多个必要时打头冲锋的民兵,顶了个铁桶就能当头盔的那种。

在仆人以外,还有乌比诺自己带来的文员,以及很多从诺依恩城逃出来谋生的预备役文员,——除了识字不懂其它任何东西,但识字已经够了。

这批人,算下来也有五十多人。

因为人员不少,辎重营的规模也不算小,队伍用驮马和驴子拉了六个多月的粮食补给和大量备用军械,哪怕没带重型攻城器械和野战炮也一眼望不到尽头。

对于自己这个便宜头领,骑士们的态度并不明确,不过有公爵的文书在场,他们至少会听他的指使,接受他建议的行军路线,——在人口相对稠密的农田、葡萄园旁也就是大道上行军。至于具体的指使他们肯听到什么地步,自然得看战时的情况,以及他本人在战时的表现。

塞萨尔经过马车,看了眼菲尔丝,发现她果然还在看书。她路上总是在看书,他在马车里的时候,她在看书,他不在马车里的时候,她也在看书。就算被马车颠得脑袋撞到车顶,她也要先抓住书本不放,然后才整个人都扑到他怀里,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缩成一团。

菲尔丝完全不关心路上的行军,却记下了很多寻常人不会去关注的事情,——

当地农民怪异莫名的祭祀仪式、某座教堂夜里敲钟的声响、某个树林不符合季节规律的生长方式,诸如此类。当然了,换成任何旅人,这些怪事多半都会产生威胁,但在军队经过的时候,一切都特别安详,给人的感觉是整个世界都对他们友好又恭敬。

这感觉不差,给塞萨尔缓解了不少心情,但他很确定,现在的感受一定会在进入叛乱地区后迅速结束。

他骑马经过马车,然后继续前进,身旁的队伍逐渐都变成了嘎吱作响的大车。若说骑兵们的行军纵队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辎重队就完全是个隆隆前进的谷仓,让人觉得莫名好笑。驮马又笨又重,驴子哼哼乱叫,老旧的车轴嘎吱嘎吱不停响,辎重队的仆人和文员也都笨手笨脚,一边挪着迟钝的步伐一边咕哝抱怨,说好久没走过这么长的路了。

他来辎重队,自然是因为这地方够乱,便于他和派出去打探情况的家伙接头。说实话,把一个看着像随军女眷的小家伙隔三差五派出去,确实是很怪,正因如此,找个不显眼的地方才很重要。

“我找到了好东西!”声音从他旁边蹦了出来,“这回一定是好东西。”狗子信誓旦旦

地说。

“你昨天从林子里捡了个不知哪来的人头也是这么说的。”塞萨尔说。

他从狗子手里接过一本布包着的书,浸透了血污,已经渗到

了书封上。在暗色血迹中,他能依稀辨别出几行字:军事要略。然后他又在右下的纸页分辨出一行小字,写到:丹顿大学编著,新编第三版。

塞萨尔惊得咳嗽了几声,迅速环视了一眼周遭,努力遏制脸上流露的不安:“这书封上的血......是从哪来的?是你过去的时候已经有了,还是你过去之后才有的?”

“我过去的时候已经有了!”狗子很兴奋地说。

“那还好,那么你有发现尸体吗?就那种......看着像是年轻大学生,不对是年轻贵族的尸体?”

“没有,”她说,“只有这本书和还没散掉的血腥味,想找的话,我可以循着味道去找,但那样就回不来了。我在路上看到过不少具尸体和尸体的遗物呢,这个是最好的!”

第一百零二章 《军事要略》有三个版本

起初塞萨尔以为——或者说他希望——事情只是场意外。年轻的贵族死在荒野有很多理由,一些值得关注,还有一些不值得,但他们忙着赶往冈萨雷斯,就算遗物是丹顿大学出版的军事要略,也不该为此耽搁太久。

可惜事与愿违,等到隔天清晨,意外就发生了。

昨夜的火坑正在熄灭,林间的鸟类刚开始鸣啼,附近的山丘也雾蒙蒙的一片。他们的行军队伍刚收好扎营的物资,正准备前进时,塞萨尔忽然听到一片嘈杂的响动。他往山丘边缘眺望,发现有帮农民抬着个半死不活的重装骑兵逃了过来。

正好是一觉醒来精神抖擞的时机,等农民们抬着负伤的骑兵上了山,一路送到有医师在场的辎重营,整个队伍的气氛都发生了变化。有些年轻骑士的变化格外明显,不仅行军本身的枯燥烦闷一扫而空,脸上还挂起了亢奋情绪。他们似乎对不能前往北方战场压抑已久,就等着用火与剑证明自己的作战能力了。

经过医师们忙前忙后的治疗,很快,这个可怜的家伙就交代了状况。

和语无伦次满口胡话的农民们不同,这位骑兵虽然负了伤,陈述的条理很清晰,开口就表明自己是快速反应部队的成员。据说为了应对叛乱,冈萨雷斯的总督在袭击频发的地带设立了几支类似的部队,每支部队都有几队重装骑兵,一些可以骑马作战的火枪骑兵,还有用于探查情报的战地法师,尽最大可能保证周边村镇的安危。

不知怎么的,这话戳中了在场很多人的情绪,让已经情绪亢奋的骑士们情绪更激昂了。塞萨尔看得很诧异,待他发先仅仅是部分年轻骑士情绪激昂,其他人反应并不激烈后,他更不明所以了。

“怎么回事?”塞萨尔走上前去,问了他本人更关心的问题。

“我们的......”骑兵用颤抖的手抱紧了自己受伤的大腿,“我们的人被骗了,叛乱者扮成本地村民,趁我们落脚的时候在水源里下了药。我们......”

塞萨尔看到有些骑士握紧了手,但看着不像是愤怒,反而像是这情景回应了他们莫名的期待。“死伤如何?”他问道。

“那儿发生了一场屠杀!”骑兵痛苦地说道,声音越说越低,“不止是我们,还有那些无辜的......”

“这些村民带着你逃过来,是要往更西边的城镇去求援?”他又问道。

话音刚落,有人以符合礼仪要求的姿态站了出来。“无须往更西边求援。”那人说到,“你们的遭遇我非常遗憾,不过,这支队伍正是为平叛而来。”

塞萨尔看了这人一眼,发现是瓦雷多骑士,近两年从奥利丹王国军事学院毕业的青年军官。刚才听了负伤骑兵的故事之后,他的情绪就特别激昂。

要说从王国军事学院毕业的青年军官有何差别,其实也不复杂,——表现优异的,可以一步到位参与北方的战争,称为建功立业也不为过,典型的例子也许就是多米尼王国的加西亚;其他人嘛,自然是慢慢积攒资历,争取拿到前往北方交界地的资格再说。

这个积攒资历的过程,就是把一个新锐青年军官棱角磨平的过程。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到了最后,他们绝大多数都会被扔回自己家族的领地。若有诺依恩这等需要,就把他们拉出来组个仪式性的大军,稍微走上几步,但也很快就会遣散回去,毕竟,国王可没法在北方的战场之外再承担另一个战场的资金。

塞萨尔手头这支队伍,虽说没有被扔回去赋闲又被拉出来干活的老骑士,但是,有很多很快就会被扔回家族领地的家伙,还有很多因为表现问题没法去北方,不得不开始等资历的家伙。不管怎么说,总归都是些表现不太优异的家伙。

去年年底,丹顿大学和都

城的市民火并,把王国军事学院也牵扯了进来,结果混乱不断升级,人们不仅打到了都城的内城,还差点把火烧到了王室宫殿。若非发生了这等大事,导致所有学生的毕业乃

至政治生涯都受了严重影响,那不管怎么说,奥利丹都该和多米尼一样,派一批有资格去北方的青年军官过来。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就是轮不到这批等资历的家伙来镇压叛乱。

瓦雷多骑士现在的情绪特别激昂,这一路上,塞萨尔都没见他如此意气奋发过。平日里他除了皱眉就没别的表情,他叹气时皱眉,闲聊时皱眉,连惊讶时也在皱眉,这次却好像被人擦掉了眉头的皱纹似的。

这就是乌比诺公爵抛给他的另一个难题。

塞萨尔不仅要关注冈萨雷斯的叛乱,还要关注一帮等资历等得要发疯的军官,思索此事究竟会在何等程度上扰乱他们的判断,——实在是麻烦到了极点。

他不得不关注,因为等到了冈萨雷斯,这些骑士就是一批王国委任到本地的中下级军官。他们指挥的,不仅是现在队伍里的人,还有冈萨雷斯本地的大量民兵和征召兵,至于塞萨尔,他的指挥也要通过他们才能传达到各个队伍。

在塞萨尔或其他任何人发话之前,瓦雷多就先一步堵死了去路。“现在叛乱已经威胁到冈萨雷斯周边,我想,你们该去西边通知他们尽可能召集士兵,完善防御,绝对不可冒险增援冈萨雷斯,——这是我们的职责。”瓦雷多说。

这话说得太好听,塞萨尔也没法反驳。“确实是国王的命令,”他说,“你先带着这帮农民先去附近的镇子养伤吧。告诉我事发的地方。”

文员取来了地图,负伤的骑兵指出了村庄的位置。整个过程都很顺利,就连他指出的位置也很合适,恰好沿着大道赶路很快就能抵达。这个很快,当然是指骑兵们放下辎重、抛弃步兵、快马加鞭赶路的很快。以他们本来的行军速度,等到了地方,叛军早就跑的一干二净了。

还没等塞萨尔多想,十个情绪最激昂的青年军官已经列好了队,召集起了家族的侍从和仆人。加上备用的马匹,他们当场组了队接近五十人的骑兵队伍,一半是重骑兵,还有一半盔甲相对劣质,但也勉强能用。

“公爵的命令是以行军为重,以抵达冈萨雷斯的堡垒为先,不可冒险偏移路线追击忽然出现的叛军。”塞萨尔不得不抬出了乌比诺,“你们是有什么异议吗?”

“我知道,大人。”瓦雷多竟然还努了下嘴,“我听到了,看到了,也考虑过了。”

“所以?”

“在真正的战场上,很多事情的轻重都要由我们自己判断。”刚说起场面话,代表其他人发言的瓦雷多就挺起了胸膛,“奥利丹的子民奔逃至此寻求保护,我们怎能坐视不管,任由叛乱者四处烧杀抢掠,毁坏我们的农田和土地?难道在这种时候,我们还要死板地听从命令缓缓行军,坐视他们拿着战利品逃得无影无踪吗?”

瓦雷多这一高声演说,不仅是列好了队的青年军官们深表赞同,有所动摇的青年军官们开始召集马匹,连本来没心思的、准备好被扔回家族领地的军官们都有所意动了。

塞萨尔知道争辩和讲道理都没意义,在这里附和他,更是完全放弃自己的影响力,还不如趁早划清界限的好。

“看起来瓦雷多骑士对军令是没什么兴趣了。”塞萨尔抬高声音,摆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愿意服从军令的,待在这里和辎重营一起行军;对军令没兴趣,只想听从更响亮的叫喊声的,跟着瓦雷多骑士出队。”

除去已经列好骑兵队的军官,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犹豫了一下。当然了,这是话术,而且用的不怎么道德。他把瓦雷多话里的公道换成了瓦雷多自身的名义,又把听从内心的道德和荣誉换成了听从更响亮的叫喊声,迫使他们将其放在天平上跟军令作对比,结果当然就不言自明了。

这事塞萨尔还没弄清楚情况,他不想跟着人随便冒险。

“大人?”

“如果你们没信心用这点人对付叛军,那——”

还没等塞萨尔说完,就有人在瓦雷多身旁替他解起了围,看起来是他的校友。“不,我们还不至于对付不了一帮只敢下毒的叛乱者。请大人好好看着辎重营,作战的事情自有我们负责。”

这话已经说得很不客气了,直接把他的职权摘除,下放到了看管辎重营上。不过,塞萨尔也不在乎,相比跟他们过去暴露自己真实的作战水平,他还不如就待在这儿,就跟着辎重营缓缓行军。大不了就落个过度保守惜命的名声,总比被人戳破穆萨里胡言乱语吹出来的气球好。

......

想是这么想,但塞萨尔心里实在烦躁,他找了一堆牵强的借口,也没法顺利达成自我安慰。结果,他还

是坐上了马车,掏出了狗子捡来的《军事要略》。

他也说不清看这玩意是为了什么,可能是菲尔丝一直在看书,弄得他也想看了;可能是实在忍不住了想临时抱佛脚,免得等

那帮骑士战胜返回了,他却连分析战况都不懂;亦或是觉得书本染满血污,说不定会有什么叛乱的线索。总之,在一如既往的缓慢行军途中,塞萨尔坐上马车,读起了这本染满血的旧书。

等塞萨尔实际翻起书来,他发现不仅是书封染满血污,书本身也破旧不堪了,许多书页都给翻烂了。看起来书的主人走到哪都带着它,路上也一直在研读。更有意思的是,书里夹满了书签,书签的位置还都很符合冈萨雷斯的形势,每个做了标记的书页都写着指挥官可能需要的应对方式。

在一阵带有目标性的翻阅后,他在第七个书签的书页看到了相当眼熟的东西。

在《军事要略》的第五章,第七段到第二十一段,著书人用几乎一模一样的口吻描述了人们该如何应对地区性的叛乱,并重点提到,指挥官应该根据叛乱地区的状况安排不同规模的重装骑兵和骑射手。不仅如此,书中还补充了各种斥候的优劣,其中说到战地法师最可靠,但也最昂贵。

现在塞萨尔知道那帮青年军官为何情绪激昂了。

塞萨尔对纸上谈兵的典故颇为熟悉,在其典故背后,其实就蕴藏着一个浅显的含义,——新锐指挥官们盼望着获得功劳时,他们最想看到的战况,多半就是能直接套用他们所学知识的战况。

真就这么巧?不能怪他疑神疑鬼,因为他现在除了疑神疑鬼也干不了其它事。结合他所见的情况,目前有如下问题:

一,有带着《军事要略》的人死在了林地里,而《军事要略》的不同版本恰好是奥利丹各个贵族青年军官的教材。

二,有明显符合《军事要略》书中兵法的内容激起了这些青年军官的情绪。

三,这个半死不活的骑兵,他的叙述是不是太有条理了?而且,他干嘛要不厌其烦介绍这个莫名其妙的快速反应部队,用的还明显是《军事要略》编出来的称呼呢?

在场的骑士,其中很大一部分,说穿了就是各种小贵族家庭里有军事素养的子嗣后代。塞希雅的家族倘若没出岔子,塞希雅如今也会是里头格外优秀的一员。

他们的共同点是研读过所谓的《军事要略》,而从不同年龄的骑士们不同的反应来看,这一战术是《军事要略》新编第三版刚加入不久的内容,改版不会超过五年。这个改版,恰好能激起这批年轻骑士的情绪,却没能激起教材是二版、甚至是一版《军事要略》者情绪。

倘若是有人设了个圈套,用这等饵料引人入网,那么,设陷阱的人应该不仅读过《军事要略》,还对郁郁不得志的青年军官了解极深,知道他们的渴望和期盼,知道怎么诱使他们上钩。

最符合以上条件的猜测,就是有青年军官投靠了叛军,想要用巧计解决从冈萨雷斯外部支援冈萨雷斯的军队。至于误判了不同版本的差别,导致只有十来个最年轻的军官上钩,应该是其本人只读过三版的《军事要略》,并未对比过此前版本。

顺着思路往下想,死在林地里的年轻贵族,很可能就是遭到背叛的受害者,说不定还是前者曾经的同伴和校友。也许是,也许不是,他也说不清,他有很多想法都是单纯的揣测和怀疑,不是很可靠,但有一点很明确,如果他猜对了,那么快马加鞭赶过去的人多半已经死光了。

第一百零三章 我只表达拒绝的态度

塞萨尔继续翻书,带着目的寻觅其它线索,却没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其它线索。不过,待他回忆了一阵自己和塞希雅的谈话,他又发现了更多令人生疑的地方。

冈萨雷斯的边缘地带大多是山区,他们附近还密林丛生,很容易让人隐匿行踪。总得来看,在这附近,骑兵几乎只能在大道上急行军。一支全都由骑兵组成的快速反应部队,为何要驻扎在仅有大道可供策马疾奔的山区和林地?袭击发生的时候,就算他们能赶到村落,又怎么可能在叛军逃入山林之前追得上人?

哪怕冈萨雷斯的总督是个蠢人,想不到这一茬,但叛乱大规模发生,说明叛乱的时间已经不短了。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就算总督在毫无意义的区域安排了多支快速反应部队,他自己也该反应过来,该在骑兵屡屡失利后召回人手了。综上所述,这地方就不可能存在一支所谓的快速反应部队。

塞萨尔再次把狗子派了出去,然后才装模作样召来几个斥候,吩咐他们去打探情况。接着他下令暂缓行军,所有人去一旁地势有利的山顶做休整。

话又说回来,他为什么不派狗子赶上那帮骑兵,看看能不能先一步找到陷阱的痕迹做提醒,把人救下来呢?为什么他再三吩咐,只让她打探死伤的情况,然后就回来

做汇报呢?

无貌者是能比重骑兵跑得更快,也能在他们之前赶到地方,这事他完全知道。

理性考虑的话,这支队伍规模不大,但

对塞萨尔还是稍嫌臃肿,尤其刚才那帮毕业没几年很不服他的青年军官。这批人他不便调度,也很不可靠,关注他们自己心中的激昂情绪要远多过军令。另一方面,今后作战,主要靠的还是冈萨雷斯的征召兵,这批人则大多都是军官,就算损失了小一部分,他也承担得起,倒不如说是更方便指挥了。因此,失去瓦雷多和他的支持者甚至可以说对他有利。

放任他们离去,确实对他是有利之事。从刚才的场面来看,他们只能听见他们自己想听的话,还渴望别人帮忙证实自己喜欢的幻觉。这帮人一在战场上发现《军事要略》的文字就情绪昂扬,不服军令,也不考虑更多,还高喊着正义之事希望其他人也来听从自己,已经不止是问题,甚至可以说是祸患了。

所以,这就是他现在等着他们去送死的理由?

回到马车之后,塞萨尔试图扪心自问,却发现自己没能产生任何感受。道德评判就像沙子做的城堡一样,被他心里几句分析给压垮了。就连瓦雷多方才那番不止是好听的话,在他的思考里也成了渴望被别人证实的幻觉。

道途对人的影响不止有失控的渴血欲望,难道还有潜移默化的观念转变吗?他以前似乎不是这样的人。

“不,”菲尔丝一边看膝盖上的书一边反驳说,“我没听说过血肉之欲还有这效果。”

“那该怎么解释呢?难道是因为兽爪吗?”

“有没有这种可能,——你以前可以毫无负担的满足自己的道德感受,所以你觉得自己很有道德。现在环境不一样了,你把以前看不到的阴暗面暴露出来了,你就觉得是道途或者兽爪的问题,不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你最近好像特别擅长攻击我。”塞萨尔说。

“你不能既不让我咬你,又不让我言语攻击你。”她嘀咕了一句。

塞萨尔闻言站起身来,刚往她那边靠近了一步,菲尔丝就抬起膝上的书挡住自己的脸,只露出那双阴暗的蓝眼睛盯着他。

“你把书架在脸上干什么?”

他说着把手搭在书脊上,腰也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