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常马
“你不能趁着前线厮杀的时候自己跟人在马车里乱来。”菲尔丝立刻指出。
“书只能挡住你的脸。”塞萨尔提醒她说,“你想用行动表达拒绝,你应该站起来跳出马车。”
“只表达拒绝的态度已经很累了!”
塞萨尔绕过菲尔丝挡脸的书,把她抱起来搁在自己腿上,这才坐了回去。她当然没跳下马车,因为塞萨尔知道她思想上想回归正途,精神上却总是盼望他的爱抚,像鸟儿盼望树荫的遮蔽一样。在烈日下肆意翱翔确实很符合理想,但只要蜷缩到树荫下和鸟巢里,鸟儿就很容易被困在里头不想动弹,怎么都挪不动脚爪了。
“我刚才本来想问你的意见,但是我想起了你一路上的记录。”他说。
“我的记录有什么不对吗?”菲尔丝还是架着那本书,隔着书侧着脸,往他这边斜睨过来,跟做贼似的。“我看你路上也没提什么意见。”她说。
“我是在想,对人们身上发生的事情不闻不问,既不谴责,也不辩护。这种态度,究竟是没法看见,还是不愿意去看见周围发生的事情。”
“你再评价我一句,我晚上就给你的饭里下你永远都不知道会有什么可怕效果的魔药。”
“哦,好吧。”塞萨尔说,“我只是觉得,就算逃避也比我刚才的考虑更像个人。要是你在我过去生活的环境长大,你现在肯定比我有道德得多。”
“也可能是你适应环境太快了。”她说。稀疏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穿梭下来,再透过马车的幕帘,看起来朦胧迷幻,就像在水下,映得她的眼珠都朦胧了起来。“刚从祭台上苏醒就设陷阱杀死了白眼,拐走了无貌者,在下城区住了没几天就掌握了本地人的语言,不到一个月利用谣言当上了子虚乌有的贵族。感觉就像你不是在学习你未知的事物,而是拿回你本来有的东西一样......”
菲尔丝声音逐渐变低,塞萨尔感觉阳光也更朦胧迷幻了,落在马车里头,感觉他们仿佛只是湖面一层薄雾,或是湖底一泓颜色稍有不同的水。
“我倒是觉得虚假的东西太多了。”他说,“特别是身份名誉。人们因为我的身份和名誉寄望于我,但它们的真实面目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难道不是因为那些身份不假的人比你办事办的更糟吗?”
塞萨尔抚摸她的耳垂,手指滑过她的耳畔。“你觉得这是为什么?”他问道。
“你问题真多。”菲尔丝咕哝着闭上了
眼睛,往后靠在他身上,由他抚摸她小巧可人的脸颊和下颌,“也许这个世界的变化忽然加快了,没法用过去的经验对付的事情也变多了。穆萨里制定攻城计划的时候肯定想不到诺依恩城主是个疯狂的邪教徒,
还是危害最大的那种;守城的人也肯定想不到草原人会拉出来一条库纳人时代的巨物;如果已有的经验和知识都没用了,那不就只能看临场的能力了吗?”
第一百零四章 子虚乌有的战术眼光
“总不能一直指望这个。”塞萨尔说。
“那你干嘛不继续看那本书?”
“考虑一件事的时候,要怎么才能考虑另一件事?”塞萨尔在菲尔丝耳边问她。
她缓缓呼出口气,在稀疏的光线下凝成一小片雾。队伍落脚的地方是片潮湿的林地,草木茂盛,树叶都凝着露珠,马车里也湿漉漉的,弥漫出阵阵寒凉的味道。她的小脸因此看着格外光洁晶莹,泛出的红晕也很明显,翻开的书已经挡不住了,越往上挡,就越往耳畔浸染过来。
“这是军营中间,别人会看见的。”她说。
塞萨尔捏住菲尔丝的耳垂,感觉那片肌肤在他指间逐渐发烫。“谁会看见呢?往那边的路不短,斥候还要很长时间才能确认情况。”他说。
“这是紧要关头,你应该做点正经事。”菲尔丝又说。
“我是在正经事,我保证。”塞萨尔说着低下头,对她轻声耳语,“你想,假如人们心里一半是善,有一半是恶。那我叫它往我这边前倾过来,更多的善就能流到我的魂灵里。如果我就这么看着让它往后倾,它们就只能落到地上,凝成露珠,化作雾气,只留给人们善心倾泻干净之后的可怕遗骸了。”
“你真会胡言乱语。”她的声音就像轻叹一样。
虽然他俩的眼睛已经很近了,但菲尔丝又拿书挡住了脸,于是他褪下她一点衣襟,吻她裸露的肩头。
“而且,要是一个人愿意表现出的善心不多,我当然会希望她把善心都放在我身上。”他又说。
“你说话吹气弄得我好痒。”她咕哝着说。
“你不顺着说几句吗?你不接话我还挺遗憾的。”
“我不擅长说这个。”她的咕哝声更低了,挡脸的书也挡得更严了。
他越这么说,菲尔丝就把脸挡得越严实,本人也缩得更厉害,仿佛想把自己藏进书里似的。诉说一些气氛微妙的话语能让她产生很奇妙的情绪反应,比单纯的身体接触更有韵味,这也是他逐渐发现的。
“我只是描述最近发生的事情而已,分明是你脸皮太薄了。”塞萨尔说道,把手伸进她揭开一丝的衣衫,按在右侧青涩的苹果上,用指尖触碰起来。他能感觉到它逐渐发涨,像是枚精巧的樱桃,下方温软光滑,轻轻一捏就会凹陷进去,给人的触感纤弱无比,仿佛会留下手指的压痕似的。
他小心翼翼地揉弄它,嘴唇则轻吻菲尔丝的肩头,又吻到她的腋下。这片肌肤触碰起来白净光润,纹理细腻,还沾着一丝潮湿的汗珠。他刚吻了片刻,轻咬了口,吮到一股轻微的咸味,她就一阵颤抖,在他怀抱里扭动起来。她紧贴在他身上动个不停,就像条小水蛇被人攥住了想往外窜。
“我觉得人们不应该什么时候都想着情欲、情欲,还有情欲。”菲尔丝把书放下来了点,视线往下飘和他对视。
她似乎费了很大劲憋出这句话。
塞萨尔抬起眼睛,“我也感觉现在这股情欲扭曲又冲动。但火烧起来也是这样,扭曲又冲动,火就是生命,是不是说明生命本身就扭曲又冲动呢?”
“假如我刚认识你,我会把你划到那些四处留情的轻浮贵族里去。身上的火一烧起来就开始满嘴胡话。”
“不——我只是珍惜每一刻时间。我把这个年纪的你一点一点吃了,尝够每一种滋味,这样来年才能专心去尝下一个年纪。”
“你可以去当白魇。”菲尔丝咕哝着说。
“它是可以吞食灵魂,但它没法占有一个人已经过去的时间和生命。”
“意思是你比它更贪婪可恶?”
“那你要一直拿书挡着脸不停言语攻击我吗?我知道附近人是很多,但怎么说也都隔了个马车的外壁。”
“木板太薄了!和在人群中间能有什么区别!”
“区别是你可以怀着紧张和担忧等待有人忽然揭开马车的幕帘。直接待在人群中间的话,反而缺了这份期待。”塞萨尔说,“要是总在没人打扰的房间里谈论爱欲,那总归会感觉无聊的,你觉得呢?”
......
办事途中,确实有人忽然进了马车,不过是无貌者,所以算是有惊无险。除去菲尔丝吓得差点叫出了声以外,事情也没出什么大碍。
塞萨尔感觉自己的情绪得到了缓解,加上此前的自我说
服,他也差不多能接受各种恶劣情况了。他大致了解了死伤情况,等确认埋伏的叛军已经散去后,他命令行军队伍继续进发。最终,他们在道路尽头的村庄附近发现了满地插满箭矢的刺猬和满身弹药窟窿的筛子。
等他们抵达的时候,派出去的斥候
刚从尸堆里捡出三个活人;等行军队伍完全停下,三个活人变成了两个;等塞萨尔召来医师,两个活人又变成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是,唯一的活人就是瓦雷多,不仅如此,瓦雷多居然还跪在地上和他忏悔起来。
“对不起,大人,是我的莽撞召来了这一切。对方有几百人,掌握了大量弓弩和火枪,我们还冲进了他们的埋伏圈,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轮齐射击毙了大半人手,其余人也被他们一拥而上乱刀砍死。如果不是我的同窗拼死保护,我都不会活下来。我辜负了您的信任,也辜负了他们所有人......”
事情是怎么回事,塞萨尔已经能完全理出个脉络了。
诚实地讲,这帮人至少破坏了给整支行军队伍准备的陷阱,要说伤亡情况,也肯定比整支行军队伍踩进陷阱小得多。首先,叛军肯定掌握了他们的行军路线;其次,掌握了大量弓弩和火枪的几百人部队,肯定不会是给附近村镇守军准备的部队,——不需要这么多人手,也不需要能一轮射击弄出这么大阵仗的军械物资。
叛军准备了这等人手和物资,自然是想把他们一网打尽。只要一个受伤的骑兵假意去附近村镇寻求支援,意外经过队伍,带着《军事要略》的话术找上队伍里的贵族军官,就能激起他们的昂扬情绪,唤起他们压抑已久的渴望。如此一来,这帮人就会冲动地上路,带着大半有生力量疾驰过来支援村落,企图剿灭叛军。
只要设好埋伏,破坏道路,做好能陷住马匹的工事,再借着地势和火枪、弓弩的优势做伏击,他们就能用最小的代价迅速杀伤这批骑士。之后,他们更是能趁机接收辎重队里的物资给自己做补充,可谓是非常明确的目的和计划了。
从眼前把五十多人射死许多轮都有绰绰有余的场面看,他们多半是犯了和瓦雷多差不多的问题,——想得太好,结果却缺了后手准备。
叛军本来期待大半骑兵队伍都落进陷阱,结果却只等来这么点人。处理掉这五十多人后,他们并未迅速打扫干净战场,继续等更多人过来。从残局来看,他们只是一拥而上砍死所有人就撤走了。
从袭击者的视角来判断,撤退确实更合适。几百人的队伍等来了五十多个人,谁知道自己是不是反中了圈套的那方呢?区区五十多人疾驰过来冲进陷阱,怎么看怎么像是故意做的饵。虽然塞萨尔确实没有做饵。
他们甚至来不及检查死伤就撤退干净了,这才留了几个人的命。毕竟,谁也不知道剥盔甲和抢武器的时候会不会有几百个骑兵从后方杀出来,又把他们一网打尽。
“我猜再过不久,你的名声就又传出去了。”塞萨尔骑马经过马车的时候,菲尔丝探出头说,“虽然还是和你没什么关系,但总归是名声。子虚乌有的贵族身份配上子虚乌有的名声,再配上子虚乌有的战术眼光,你怎么想?”
第一百零五章 为了迎接我们的公主
不必说,塞萨尔现在根本不想考虑这事。他的名声来的是快,倘若要去也会一样快。问题在于,他如今的名声一旦丧失,他要承担的后果,可就不止是回到过去籍籍无名的状况了。他的名望不止是个担子,还是个扛起来就没法丢下去的火药桶,一落地就会炸,到时候他恐怕不死也残。
话又说回来,子虚乌有的名望是给他带来了不少好处。名望既能把他从诺依恩的泥潭里拉出来,在奥利丹大军保护下前往其它地区,也能让他光明正大和塞恩伯爵出现在一个场合却不会被抓回祭坛。种种好处,可谓不胜枚举。
眼下就说一件事,数月以前,他根本没有自己的身份,连法兰人的语言都不懂。如今这群骑士和小贵族却都要看他的眼色行事,行动失败了还得跪地上给他道歉。光是这种事,放几个月以前他都没法想象。
事情总归有利有弊。就像他借着道途扛过了许多难关,此后就不得不去探索更远的道途一样,很多东西就像用毒药治病,一旦碰了,就得承担后果。
为了不沉溺于子虚乌有的名望,塞萨尔得再三提醒自己,他既不是贵族,也不是军事指挥官。他仅仅是一个精神紧绷的半吊子学者,搞的还是民俗研究。如果以后事情足够顺利,要他应付的麻烦他都应付完了,要害他的人也都死光了,又没有乌比诺这类老混账把他送去战场,其实他很希望待在大学当高级讲师,一周只需要上两三堂课,大多数时间都可以四处鬼混。
奥利丹的丹顿大学就不错。
塞萨尔骑马去辎重营看了眼瓦雷多,用长篇大论的话术安抚了他的情绪,——无非就是他证明了自己非凡的勇气、他避免了整支大部队遭受损伤、他们的行军
队伍依然完整都是他的功劳、他们都为瓦雷多感到骄傲,诸如此类。
瓦雷多信不信他这堆满是废话、假话和空话的言论
,塞萨尔也没法肯定。不过,至少,看在他的态度的份上,瓦雷多不会再担心他事后清算自己了。
塞萨尔当然不会清算他。出于种种原因,现如今他手下的骑士和小贵族,反而是瓦雷多最值得信任。瓦雷多骑士不仅把自己的底子泄了个一干二净,还失去了所有愿意跟着他反对塞萨尔的同盟。在此事以前,此人会因为种种期盼和激情站出来反对他,但现在,只要自己处理妥当,这家伙除了听他的吩咐就什么都不会指望了。
最后,为了兜住自己的名声,他也该在路上把《军事要略》过几遍了。毕竟,就算冈萨雷斯的总督不会为难他,还有从多米尼来的贵族军官会为难他。
冈萨雷斯的叛乱者流窜到多米尼王国,恰好给了多米尼王国充分的理由介入此事。正如不久前奥利丹介入了诺依恩的围城战一样,这次他们过来,自然也不会是为了单纯的平叛或军事演练。
多米尼这批贵族军官来冈萨雷斯,说是带着新一届毕业生做军事演练,但他们的能力早就得到了一致认可。哪怕没有这次平叛,他们也有资格、有能力像他的假表哥加西亚一样赶去北方战场参战。塞萨尔手头这帮臭鱼烂虾不是要回乡养老,就是走在回乡养老的路上,可没法和他们相比较。
到了最后,还得是他硬着头皮去应付。
......
阿婕赫打算从斯弗拉最初的记忆,也就是当年库纳人的神庙开始追寻往昔的踪迹。许多年前,是神庙的司祭吉洛拉迎接它来到世间,也是吉洛拉抚养它逐渐长大。当年在它老父受诅的躯壳里告诫它往西去的,也正是那位吉洛拉。
在斯弗拉混沌一片的记忆之海中,吉洛拉是个隐居者,从妻子离世后他就离开宫廷,住在一处靠海的孤零零的神庙里。此处位于诺依恩更南方,当初就是文明世界的边缘,如今已是无人在意的荒野了,从庇护深渊最南端过来也要接近半个多月骑马的路程。
记忆中的神庙位于山崖处,建筑主体是吉洛拉带着人亲手筑起的,从山脚往上的石头梯级也是他带着人亲手凿出的。
和斯弗拉一样,这所神庙本身也算是吉洛拉的孩子。
虽是春季,靠近海岸的早晨还是阴冷又凄凉。她俩吃了些打猎弄来的鹿肉,沿着她记忆中的路线一路前进。梯级的起始点位于一道狭窄的山谷中,地势和地貌轮廓都很明显,可她怎么也走不到那地方,不是因为记忆中的岔路成了死路,就是因为埋头走了半天,却发现自己到了一处完全没记忆的场所。
等到了晚上,她们找了个洞窟准备过夜。
“凑合能用。”阿婕赫看了眼阿娅拿来的木头,——因为怎么也没法弄清楚她叫什么,阿婕赫就自己给她起了个名字,符合萨苏莱人的命名习惯。
要求一个哑巴说出自己的名字确实是太难了,况且她还不识字,现在能听懂自己说了些什么,也全靠萨苏莱人死者的记忆。
阿娅歪头看了她一眼,接着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还绕着临时搭的营地碎步走了一阵。发觉自己一无所获之后,她不禁把眉头用力蹙起来。由于不会说话,这家伙习惯使用夸张的面部表情传达情绪。
“这里是没斧头,没法劈柴。”阿婕赫说,“但你用拳头也能做到。去试试吧,没人规定受诅咒的力量只能用来杀人。”
阿娅拿着木头认真研究起来,打量它的年轮和纹路,嘴里也传出一些不成语调的嗯啊声。大约一分多钟后,她把木头摆放在一块平整的巨石上,摆了个似是而非的造型,然后就从上往下一拳打了过去。和部族里那些热衷于炫耀力量的大男孩一样,她使的力气很夸张,明显是想展示自己有多强壮。她的动作也堪称野蛮,力道不受控制,拳头也砸歪了。
不用说,她把湿滑的木头打飞了出去,抛出好几米远,以极近的距离擦过阿婕赫的脸,掉进一处荆棘丛中。
“去把我们晚上生火的木头拿回来。”阿婕赫说。
阿娅睁大眼睛,往荆棘丛看了一眼,然后又把视线转过来,眨了两下。
“我知道它掉进荆棘丛了,但你还是得把它捡回来。”阿婕赫无动于衷地说。
她撅了一下嘴,表达不满,不过由于路上多次挑战自己却失败而归,她只能悻悻走向荆棘丛,惦着脚翻找起来。作为旅伴来说,阿娅不好也不差,虽说性格跳脱,每隔一段时间就自我感觉良好,试图挑战她的权威,但失败之后,她就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听她的话,从不会抱怨个不停或是偷奸耍滑。
经过这段时间一些困难的交流,阿婕赫知道她现在年方十九,本来会被她父亲找
个认识的年轻矿工嫁出去,但因为人都死了,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这家伙和她差不多瘦,面部仍然有些稚气,脖颈和下颌则都挺纤细,嘴总是严肃地紧闭着,但一有什么情
绪就会撅起来,显出骨子里的任性。
看得出来,和所有下诺依恩的小孩一样,她从不到十岁的年纪就开始给父母帮工,因此习惯和性格都和男孩差不多。并且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管教,过份活跃,也不知道什么是自控,想做什么就会去做。
以前是从小就在偷喝家里的酒,现在则是看到什么好奇的东西就会主动凑过去。
一路上阿娅打死了不少野兽,其中有大半都是她跑去挑衅它们,而不是它们过来企图捕食她们俩。好处在于,她什么都能干,什么苦也都能吃,在荒野里长途跋涉不会抱怨不停,干起活来也很积极。那双褐色的眼睛很坚决明亮,能看出她当初为什么敢朝剑舞者扑过去,同样是褐色的头发逐渐变长之后,阿婕赫给她绑了个短马尾,打理起来也更方便。
待阿娅找到木头后,阿婕赫给她展示了发力技巧,以及如何观察木头的纹络寻找将其劈开的点和线。稍后,阿婕赫坐了回去,看着阿娅弯下腰来研究个不停,试探着换了好几次边、碰了好多下木头之后,终于是用手掌把它给劈开了。
“她让我想起了当年从小追随我的仆人。”有声音说。
阿婕赫浅呼一口气,迅速转身探手,意图制服身侧凭空出现的人影,结果却扑了个空,——什么都没有。等她带着困惑转回身,她却又察觉到一丝异样的征兆。
是的,她能感觉到那人的存在,她甚至可以用视线的余光瞥见他。她知道,他就站在她身侧,和她隔了一步多远,但只要她转过头去注视,他就会消失不见,好像他的存在与否全在于她是否集中精神去看他一样。
“在这附近,我的存在并不完备。”他说道,“这儿离我的神庙太远了。通常我不会走这么远。”
“你是吉洛拉?”阿婕赫扬起眉毛。
“我不能完全这么说。”吉洛拉回说道,“我知道将来我会被吞噬,不复存在。我只属于过去,我的时间在某个时刻断裂了,不再前进分毫。也许我不该走这么远,也许我随时都会消失,毕竟,我也不知道自己当真走出这座山会怎样。”
“那为什么......”
“我想,是为了迎接我们的公主。”他说,“库纳人的族群将会受诅咒,在某个时刻之后,就不会再有任何活着的婴孩诞生。但你不一样,你来自那个时刻之后,而且你还是伊斯克里格的孩子。”
第一百零六章 来自过去的阴影
阿婕赫在脑海里搜寻着那些破碎的记忆,想给他一个合适的回答,却怎么都没法找到。虽然她所见之事很多,但越接近阿纳力克降临的年代,她所知的记忆就越模糊不清,无法辨识,像是撕碎了堆在一起的书页。“你说你会消失,但你看起来已经在山外面了。”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从山脚往上的梯级就是分界线。”
“我就站在梯级上。”吉洛拉说。
“它也像你一样不复存在了?”
“不,它在你的时代已经看不到了,但它依旧扎根在过去的历史中,并且永远存在于此。”
“你想给我们展示扎根在过去的梯级吗?”
“你可以看看自己脚下。”
阿婕赫低下头,方才还坐着的顽石已经消失不见,崎岖的石台阶正被自己踩在脚下。周遭冰雪密布,乌云垂得极低,仿佛是挂在树木干枯发黑的枝条上。天色阴霾密布,不远处的河流几乎冻结了,河水漆黑寂静,给人的感觉深不可测。
这条河在她的时代已经干涸了。
她招呼带着好奇四处张望的阿娅过来,后者微微耸肩,然后小跑跟上了她的脚步。附近改变的不只是梯级,还有植被和气候,甚至是整个自然地貌。石阶两旁的峭壁怪石林立,把石阶本身遮掩的很隐秘,分明是往上的梯级,给人的感觉却像是通往幽暗的地下。冰雪如鱼鳞般覆盖着更远方的群山,一眼望去,整个世界都是白皑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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