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之影 第74章

作者:无常马

“不是很好,”塞萨尔把浸满水的头发往后捋,“荒原里的一切损耗、疲惫和伤痛都会反映到现实。我在行军途中至少可以骑马,做梦的时候,我却只能靠自己的一双脚。”

她点点头,“好的,还有件事,如果你以后要和安妮成婚,我可以做主为你们二位当见证人。”

“什么?”

“彼此之间互相称呼的方式,我们可以等到以后再谈,不过,我希望,你们俩的后人可以由我来......”

塞萨尔抬手示意她先打住。他都还没反应过来,这个人已经开始想当教母了。“没有的事情,”他声明说,“你该怎么称呼她就怎么称呼她。”

阿尔蒂尼雅斟酌起来,“你是说,那天夜晚只是场浪漫的意外,没有任何郑重其事的承诺在内?看来她没我想象中那么保守......”

“不对,也没有什么意外。你是从哪打听到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我这一生最正确的决议

塞萨尔最近发现了一件事,阿尔蒂尼雅有很多过分成熟的决策,但是,这

些决策并非出于她自身的判断,而是出于对往昔历史的观照。这不是坏事,但她记忆力太好,对于历史太过熟悉,堪称信手拈来,由此,也就影响了她的许多、许多行为。

很多事情,只要她能在历史文献中找到类似的事迹,她就会一下子想到文献记述,然后就会过早得出结论、过早做出决策。

她认自己当老师,很有可能是她观照以前的落难王族,从他们和臣子相处的诸多方式中找出了她最心仪的一个,然后就决定效法往昔。如今,她只是得到了塞萨尔在公爵家大小姐的卧室里过夜的消息,思维就飞也似的落到贵族间的联姻,又飞也似的落到了给他们的后人当老师。

这段思考实在太跳跃,快的不正常,看起来就是阿尔蒂尼雅找出了类似的事迹并试图效仿。

如此行事,是能弥补她太过年轻和缺少历练的缺点,但有些时候,看着难免是照葫芦画瓢,效仿得也太快了些。

“我很少追究传言的源头,除非我不得不去追究它们。”阿尔蒂尼雅解释说。

塞萨尔发现她实在很奇妙,越观察细节,就越能看出她尽力维持的仪态下异样的面目,俨然是完美的画作边缘处一个不起眼的瑕疵,得看得非常仔细才能察觉到。

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说了实话:“戴安娜心里有很多想法缠成一堆死结,自己却不说,于是我找个机会解开它们,仅此而已。我从认识她开始就在不断欠她东西了,后来越欠越多,没有一个是我能还上的。”

阿尔蒂尼雅稍稍睁大眼睛,看着有些茫然,张嘴想说什么,结果也没说出来。塞萨尔不觉得自己的回答有多奇怪,但她发现事情偏移了她认定的事态发展,竟然陷入了失语,这是他没想到的。

她很快收敛起表情。“我认为,人们在这种时候不会有余裕顾及其他人。”她断言说。

“无论有没有余裕,我都不希望把自己关起来只看着自己。受了创伤或者麻烦缠身就拒绝顾及其他人,这事是很寻常,但你总不能指望每个人都扮演圣人,尽他们所能去理解你、接纳你、包容你。”

“但你看起来像是在承担这个角色。”阿尔蒂尼雅犹疑着说。

“或多或少吧,如果一个人真想承担起老师这个称呼的分量,他就得这么做。我是这么认为的。”

“但你也只有我一个学生,塞萨尔老师。”她看起来找到了立足点。

“这不是需要的时候才想起来该扮演的木偶戏,而是活在我们心里的一种事物,可以是朋友,可以是老师,或者是其他任何需要相互依靠的关系。你曾经想过自己有什么类似的东西吗?”

公主殿下皱起眉头,右手先是扶起下颌,然后掩住了嘴,过了好半晌才组织出话语。

“想起来的时候才扮演的木偶戏,和这个有什么区别呢,先生?”

“区别只有你自己知道。”塞萨尔说,“因为你总有些时候得活在这世界上,而不是一直戴着面具站在舞台上。”

塞萨尔一边翻阅账本,清点维拉尔伯爵答应给他的军需物资,一边沿着满地营帐和车队走,观察整支队伍的情况。阿尔蒂尼雅起初跟在他身侧,一言不发,没过多久就开始发问,任何周遭事物的细节,她都会延伸出一连串疑问,从历史到政治,从哲学到逻辑,从物理到数学,要不是他最近的思维能力增长了不少,他还真接不住她无穷无尽的问题。

“说到那位一生都在和萨苏莱人作战的将军,”阿尔蒂尼雅说,“有一件事我得说,总是呆在你身旁的侍女,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姻亲。当年有很多贵族南下流亡,一小部分是想逃出帝国疆域,但大部分都是投奔各自可以依靠的家族。她很可能就是在投奔老将军的路上失踪了,被捕奴队抓了,然后流落到了你手上。”

塞萨尔想起了在冈萨雷斯堡垒的会议上声讨他的人,也即那名金发碧眼的帝国访客。卡萨尔帝国是个成分很复杂的多民族国家,阿尔蒂尼雅的特征是银发,戍边那一支贵族家系的特征看起来该是金发。奥利丹的贵族们若想寻求盟友,和宰相一方为敌的戍边将军确实是个好选择。

“你把他们当敌人就是了,其它事情不用考虑太复杂。”塞萨尔说,“那名老将军要是进攻古拉尔要塞,理由怎么都不可能和狗子有关系。”

阿尔蒂尼雅抿了下嘴,“很多时候,私人恩怨确实会影响领兵者的决策,先生,帝国历史上有很多因为一己之私就带着数万人尽数死去的记录。某个将军的偏执行动,某个皇子的愚蠢决策,都会带来影响极为可怕的后果。”

“这倒也是......领兵者

本人对军队的影响实在太大了,虽然我在尽可能组织一套新制度,减少我这边军队可能遭受的影响,但其他军队还是在沿袭旧俗......死了这么多人,也只是为了一些

私怨或者私利吗?”

“诺伊恩?”她问道。

“诺伊恩遭受围攻,最初的理由是私怨,但发起进攻的萨苏莱人是为了他们的族群。正是因为这点,我才说服了他们的领袖穆萨里,让他意识到怎样才真正对他们的族群有利。要是穆萨里是那个带着私怨的人,结果究竟会怎样,我还真不好说。”塞萨尔说。

阿尔蒂尼雅点点头,做出若有所思的姿态,不过仔细看来,更像是扮出很有深意的姿势点头赞同。这位公主殿下不管听没听懂,都会摆出非常有深意的赞同姿态,很多时候,塞萨尔都弄不清她到底听懂了没。

尽管如此,配合她的容姿仪态,依旧很有欺骗性,能让很多对她认识不深的以为她确实算无遗策。

也许这就是皇室后裔的仪态需求。

“我会尽快用各种手段拿到古拉尔要塞附近的城镇、林场、矿场和采石场。”阿尔蒂尼雅又说,“但是,最好是等到战争的影响扩散开再做这些事。强迫性的征用和租赁在平时会引起太多非议,只有等到战时,我们才能拿到合适的借口,让所有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先改建冈萨雷斯领地里的据点,把后勤补给路线往北方延伸,等战争的影响扩散开,尽快征到能把补给路线连到古拉尔要塞的土地。”

“还有野兽人群落南下的传言。”

塞萨尔闻言一笑,“这个嘛,先不用太提防,但有一点,要是有城镇在它们南下的路线上被毁了,不管是要塞北方还是南方,都可以借着恢复建设的理由尽快把它划到我们治下。很多城镇单看起来不算起眼,但累积到一起加上合适的改建,能提供的各项收入补给一定是巨额的。”

“我无比希望看到您这一切安排的成果,塞萨尔老师,因为我已经看到过不止一次了。”阿尔蒂尼雅用平静温和的语气说,“若能一切顺利,若能把它们带往更北方,那我在冈萨雷斯城外的决议,一定就是我这一生最正确的决议了。”

尽管语气波澜不惊,塞萨尔还是听出了皇女话里强烈的渴望。在她命运的分岔点上,她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下出的最关键的一步棋。对他下出的这步棋,究竟是招错棋,还是招对棋,到她这个地步,其实已经不能反悔了。

毫无疑问,这家伙怀有参与继位者之战的理由和渴望,不是借着被迫联姻、被迫屈居大臣的方式,而是她来当那个主事者,由她来确立一个纯粹无比的君主国,并将这些诸侯割据、分封疆土和为私利相互斗争的现状都尽数压垮。在她的视角下,她的宰相爷爷和联姻来的母亲必定都是仇敌。

无需质疑的仇敌。

纯粹世俗的君主集权国家,还有受到贵族议会限制的君主立宪国家,两种路径,但相对于现在这些封建王国和分裂帝国,确实都算历史进步。不过话又说回来,无论塞萨尔的视野有多远,结局都不是由他来决定的。

那么是什么?胜利者吗?说起来很庸俗,也很残酷,但事实确实如此。

塞萨尔知道,各神殿也好,各王国也好,各个自诩为皇室正统的分裂帝国,还有本源学会,都会为了各自的期希望参与这场战争,以及以后的更多场战争。在一切尘埃落定以前,和平是绝对不可能维持的。

也许是因为他在贫民窟度过了最初的日子,见证了下城区平民的生活变化和死伤惨状,一直以来,他对战事的认识都落在具体的遇难和死去的人们身上。但是,无论如何,这事的性质一定会逐渐攀升,变得越来越宏大,同时,也越来越抽象。

到了那时候,死伤会变为数字,性命也会化作赌注。人们自以为是在下棋,实际上是往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里扔下赌注,做出一场场疯狂的赌博。几千人,几万人,筹码越扔越多,死伤越来越虚无,情绪也越来越疯狂,要么输得倾家荡产,要么拿到那个值得他们去下如此多赌注的终局胜利。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你缺少了我专注的手法

“还有一点。”塞萨尔说,“我不确定神殿还会对哪些人动手,如果你有奥韦拉学派的饰物,入睡的时候,你最好也随身佩戴。除非你觉得自己精力充沛得过了头,也想半夜不正常睡觉,跟着我们去荒原长途跋涉。”

“我就不去添乱了。”阿尔蒂尼雅应道,“不同领域的事情,就该由擅长不同事情的人去做。不过话又说回来,您似乎已经介入的太多了。”

“确实如此,但我不得不介入,哪边都要做,哪边也都无法脱身。”

“也就是说,疲惫逐渐累积怎么都无法避免了......”她沉思着说。

“也许只是

我还没习惯而已。”塞萨尔耸耸肩,“随着我受诅的道途逐渐深入,说不定一切都会顺利解决呢?到那时候,别说是梦和现实的交错,就算我不睡觉,连续数月、数年醒着做事,我也

能生活如常。等再过些年,我们明明活过了同样的岁数,我却比你每天多活了七八个小时,不也是种乐趣?”

阿尔蒂尼雅端详着他,说:“您苦中作乐的借口实在很有一套。但你已经这样了,醒来的时候看起来就像宿醉了一样,何必还要亲手去做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呢?”

“我只是习惯自己去做。”

“看来她只是在当你名义上的侍女......”她望着远处正在保养火枪的狗子,“实际上她并不需要像仆人一样做事,她若想做什么,她就可以做什么。”她说着对上他的视线,“您似乎对人身依附关系持有否认态度,我说的对吗,先生?”

塞萨尔不置可否地一笑,“说成疑问更好点,不过,我也没有要求其他人的想法。我只是想用自己的法子过活而已。”

“嗯......是这样吗?”

他忽然意识到,最近阿尔蒂尼雅身后从来没跟着任何人,她在多米尼军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他问道,“说你没带仆人是因为你想效仿我吧?”

阿尔蒂尼雅眨了下眼:“正好是行军路上,我想尝试一下你在过的生活,仅此而已。当然,如果能照猫画虎揣摩出你拥有这等见识的原因就更好了。”

“你这也太照猫画虎了......”

“而且,”阿尔蒂尼雅又说,“这样生活了一段时间,我也确实有了一些不同的想法和体会。”

塞萨尔也不知该怎么评价她,于是踱步到河边,找了块石头歇息,远方的安格兰城墙看起来仍然高大巍峨,承载着老埃弗雷德四世岌岌可危的王权。说实话,他不在乎王权最终落于谁手,只是恰好他站在乌比诺一方而已。倘若贵族议会愿意推举乌比诺上台,乌比诺也愿意接受,他毫无疑问会直接倒戈去打王国骑士团,甚至是对抗多米尼的援军。

“你有什么不同的想法?”塞萨尔这才问道。

“很难说,也许得靠更多其它经历。”

“比如?”

“我希望先从跟随你视察各个城镇和矿场开始。我想知道你究竟要记录些什么。”她说。

塞萨尔当时粗略一谈,说得是很轻巧,现在阿尔蒂尼雅一提到具体细节,他顿时头疼起来。他怎么就提了这等意见呢?他弯下腰,把胳膊肘支在大腿上,捂住自己隐隐作痛的脑袋。是了,他是得去考察和记录各个城镇的状况......这事完全不能指望其他人来干。

“我不想对您无礼,先生,”她忽然说,“不过,我希望你把身子再往前倾点。”

塞萨尔侧过脸,看到她摘下手套,伸手抓住他先前淋了点水了事的头发。她这只手纤长白皙,挽着他不仅脏兮兮还缠成一堆团块的黑头发,有那么片刻时间,他甚至觉得它们把她的手给玷污了。

是因为它们看着像是从排水沟里掏出来的水草团块吗?

“呃,你做什么,这位皇女殿下?”

“做一些学生可以做的事情。”阿尔蒂尼雅说。她在一旁更矮的石块上坐下,用右手舀起一捧河水,悉心从他发梢抚过,“你不必这么一本正经,你是我的老师,有些事情如果实在顾及不到,可以唤我来做。当然了,因为我的身份,令你怀疑的事情并不会存在。你该不会要告诉我,我这么做了,就是在给你当仆人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深潭般的眼眸里闪着自得的光彩。她究竟是在自得什么,塞萨尔很难描述,也许是在自得她的发言能够击溃他的逻辑。

发现了塞萨尔的沉默之后,阿尔蒂尼雅的神色逐渐转为自信,后方经过的武装士兵队伍和驳杂的喝令声更加让她满意,仿佛这就是她期望的战时氛围。看到他用手紧捂着额头,完全不想作声,一抹微笑随即在她脸上现出,她的脸颊也微微侧向一边。

“我想,”她说,“你可以当我在尝试一些不同的生活体验,塞萨尔老师。而且,在我这么做的时候,其实我已经准备好给您提很多相当过分的要求了。”她抚平他最近越来越长的黑发,把他的发梢末端浸入水中,让河水带着他缠结的头发缓缓流过。

“我希望你早点提出来,免得我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塞萨尔说。

“我想,”阿尔蒂尼雅思索着说,“既然你总说那些知识是神启,只想弄些手稿,不想编撰正式的著述,那么,我希望你能牵头编著一本卡萨尔帝国的百科全书,不署名地记下各种学科知识。不止是后世众人,以后在废墟中重建的科学院,我们的最高学术机关也会把这本书当作不可或缺的文献。以它为起点,学者们可以攀登得更高,整个

科学院今后的探索也都会更具方向,卡萨尔帝国已经衰落了很久的科学会超过南方诸国,甚至是率领他们前进。”

“你这要求也太长远了吧......”

“确实是这样。那

我说近一点吧,——办理和《安格兰诸事》类似的定期发布的书籍、把南方诸国近些年的重要文献都翻译到北方、进一步试验火药配比的化学奥秘、还要制作我们自己的词典,这些够近吗?我一路往南走,一路在记录自己的观察和想法,还有很多想法我都没说出来。”

塞萨尔听得想咋舌,“你还是先从观察地方工匠和商行会开始吧,这些还是太远了。”

“确实还是有些远,不过,我会时常记起它们,免得我今后有天忘记了一切。”阿尔蒂尼雅说着给他梳理起了头发,“在那之前,我以为我该关注的只有战争本身,我正是为此而奋力求学的。但是,既然你提到了这么多比正面战场更重要的事情,那我想,我一定得看看它们是不是真的更重要。”

“你的对抗心理真是无处不在,而且一波接一波。”

阿尔蒂尼雅用手指划过塞萨尔的额头,把落在他脸上的一绺绺湿头发沿着他的前额提到耳际,最后整个都挽了起来。这家伙分明是热衷把自己额前的头发都提起来,还要给他也造出相似的发型。“至少我在梳洗你的头发上胜过了你本人,”她宣布说,“如果你以后还要梳洗自己的头发,你就要从自己今天的错误中学到教训。”

这人居然能用温和大方的语气和仪态宣布这事,要是有人听不懂,说不定还以为她在宣布骑士条例。

“呃,教训?”

“你缺少了我专注的手法。”她强调说。

塞萨尔看到了她落在肩头一边的单马尾,“这头发是你自己挽的?”他问道。

“我学这点小事当然不成问题,只要平时多注意观察仆人的手法,亲自去做的时候也会信手拈来。”

“希望你考察地方工匠的时候也能这么跟我说。”

“确实如此,不过等我熟练掌握了木匠的手法之后,希望你不要为自己粗制滥造的手艺感到惭愧,先生。”

“你们俩还真是无话不谈......”

“也不尽然,安妮对那晚的事情保持沉默,我也未曾多问。”阿尔蒂尼雅叹口气说,继续梳理他过分缠结的头发,“因为情况和某段历史太过相似,我就做了些揣测,看来还是不能太笃信过去之事。”

“我很早就想说,现在的情势变化已经和你记忆里的历史变迁不一样了。”塞萨尔说,“对照的时候最好只看个轮廓,细节的部分自己观察过了再下论断。当然,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毕竟我们关注的不是贵族和国王谁对谁错,重要的是前者不会给我们任何东西,后者却能让我们得到千载难逢的契机。”

“还有风险,”阿尔蒂尼雅说,“避开了贵族们筹备了数十年的主战场,这是件好事,依托城墙和天险也是最稳妥的练兵方式,但没了王国骑士团的支援,我们就得自己面对可能进攻的双方了。野兽人群落我心里没底,既然你说你有应对之策,那我希望这是真的。帝国将军那边我可以做些劝说和辩解,哪怕没法成功,至少也能拖延时间,探明对方的虚实。”

“你对那个老家伙有什么了解吗?”

“卡尔弗雷斯和我并非同一个族群......不过有一点我很清楚,老将军坚信自己手中的皇帝才是正统,他觉得自己有维护帝国权威的义务,并认为其他人都是在阴谋算计。仅就这点来说,他确实和我爷爷不一样。”

第一百七十七章 用拳头招呼他的脸

......

行军路上,气候逐渐变得潮湿闷热了,夜里也不见得有什么改善,虽然很静谧,漫天星斗,戴安娜却只感觉浑身都不舒服。最近他们在荒原有所猎获,菲尔丝清醒了少许,于是戴安娜给塞萨尔和她的小先祖留了些私人时间,自己独自走出营帐。

她准备去看看阿尔蒂尼雅最近学到了些什么。

营帐不远处的道路向着北方,跟戴安娜赶到冈萨雷斯的旅程一样,紧贴着群山。山脉蜿蜒起伏,山脚有时候毗邻着另一处山脚,仅给道路留下少许狭窄的通行空间。

夜已经很深了,这时候分外寂静,空气也像是凝滞了一样,正带着放哨的士兵打瞌睡。戴安娜中途遇到了他们的公主殿下。

“看起来你们在荒原有所收获,”阿尔蒂尼雅对她说,“那你观察你的小先祖有什么收获吗?”

“我对先祖菲瑞尔丝有了完全不一样的看法。”

她们没有急着讲话,先在林间穿过几条狭窄黑暗的道路,攀上树木丛生的山坡,一直来到雾蒙蒙的半山腰处。此处树木稍有稀疏,原先被林地遮蔽的月光,这才随着挂在枝头的雨滴一起淅淅沥沥落了下来

戴安娜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说起来,”阿尔蒂尼雅在她身后说,“我最近才理清事情的缘由,发现先生接受大公的条件去冈萨雷斯,理由其实很微妙。他请求你父亲宽赦某个希耶尔的

修士和黑剑的雇佣兵团伙,放他们从诺伊恩离开,——这是一场交换。”

“我也听说过,”戴安娜道,“不过,不是菲尔丝,是塞萨尔闲话自己过去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