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常马
戴安娜陷入沉默,抬手扶住额头,好半晌才叹了口气,“我该怎么说呢?你提到的这些战争法术影响过于恶劣,要是被神殿发现是我们把它们投入世俗,我们麻烦就大了。”
“嗯......好吧。”菲尔丝嘀咕着说,“我不了解这个,只是说说而已。”她往后靠了点,仰头看塞萨尔,“那你们确定会在古拉尔要塞待下去了吗?”
“恐怕是不得不待了,我们能决定的只有怎么看待它而已。”塞萨尔说,“这场战争短则一两年,多了我也不好说。我们过去的经历要么是单个围城战,要么是领地规模的叛乱,跟这事完全没法比。”
“照你这么说,”戴安娜道,“就不是适不适合设置试验场的问题了,是必须设置吧?对于哪些战争法术能用,哪些用了一定会有麻烦
,我心里确实有判断标准,——主要是政治风险的问题。我个人希望你们少指望这个,危急关头不得不拿来救急了再说。”
塞萨尔点点头,“确实不得不做。虽然古拉尔要塞往南有几个城镇,理论上也能开拓试验场,但我们全权控制的只有要塞本身,周边几座城镇......”
戴安娜端着下颌,“这点不用担心,我们的公主殿下很擅长强征和占用,她在宰相家也算是耳濡目染了。不过,这事得花很长时间,期间还是要在古拉尔要塞把试验场建起来。”
“有不那么军事和战略的情报吗?”菲尔丝看着叶斯特伦学派的地图,“我是说,那边的气候和地理环境怎么样?”
“看起来你确实更关注人类以外的事物.......”她打量着菲尔丝,“先祖当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塞萨尔看了眼喃喃自语的戴安娜。“按照季风和纬度还有地理环境,”他伸手从安格兰一路划到古拉尔,“综合来看,这地方闷热潮湿,——不是酷热,是闷热,又闷又热,因为靠近内陆海所以降雨量会很大,地方小路很容易被淋成烂泥。”
“我在诺伊恩还从不知道闷热是什么感觉呢。”菲尔丝说,“除了当成天险的山脉以外,还有什么明显的地势吗?”
“山脉往西就逐渐平缓了,”塞萨尔端详着地图说,“越往西的地方越平坦,也越适合放牧。往北都是低矮的丘陵,不像瓦拉山脉那么陡峭,行军的效率也和平原差不了太多。”
“正北方有一大片潮湿的雨林,”戴安娜说,“沼泽丛生,蚊虫和毒物到处都是,几乎不可能行军,里头有一些很原始的村落也无人问津,至少帝国和奥利丹都不想过问。靠近南部卡萨尔帝国的丘陵有一些帝国的城镇,但没有农田,因为这附近不适合种植作物。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采石场、林场和矿场,不过地质不怎么坚实,很容易发生塌陷,只能采到很浅的露天矿。”
“那里人多吗?”菲尔丝问。塞萨尔觉得她根本不关心自己问了什么,看着更像是戴安娜指出她太不关心人类社会,她才被迫问了这么一句。当祖先的受到后人质问,这种事情确实很匪夷所思。
塞萨尔更关注那些因为采掘条件只能采到浅矿脉的露天矿场,关注那些可以提供上好木材的大型林场,还有那些依托矿场而生的城镇聚集地。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城镇中必不可少的建筑工、铁匠、木工等各类工匠。
“人多倒是多。”戴安娜思索起来,“从要塞往南或往北都有一些不小的城镇,有的靠伐木,有的靠采矿,有的靠放牧和制陶,但都太普通了,很少有人真正关注过。”她瞥见塞萨尔的表情,不由得眉毛一扬,“我能问问等到了古拉尔你想干什么吗,塞萨尔?”
“我会把周边的城镇、矿场、林场都挨个走访一遍。”他说,“然后我才能知道我要做什么。”
“好吧,”戴安娜叹气说,“但你别忘了我们晚上还要在荒原流亡,白天别弄得太累了,等到黄昏了,你就去自己的卧室准备入梦吧。”
塞萨尔抱紧怀里抬头看他的菲尔丝,默默吻了下她的额头。
......
戴安娜靠在她卧室的百叶窗上,视线在窗外幽暗的暮色中游离,随着蹒跚而行的月亮越升越高。“有句话我没说,塞萨尔,”她开口说,“虽然我没必要跟你说得这么清楚,但你既然还在......你想听吗?”
“说吧。”塞萨尔说。
说是这么说,其实是他自己想留在她卧室里,想了解事情的更多细节,才一直赖着不走。他们俩一直对弈卡斯塔里直到黄昏,菲尔丝就在旁边看着,看到暮色降临,她也有些意识不清了,才靠在他胳膊上打起了盹。
到戴安娜收起神文拓印的时候,塞萨尔也只是握着她的手,未曾起身离去。既然戴安娜还没赶人,他也就这么自便了。他一言不发,觉得她的手洁白冰凉,没什么温度,握在他手中,就像寒夜里刚在陵墓摘下的一朵小花。
戴安娜斟酌了一会儿用词,“我们把她从真正的菲瑞尔丝的梦中带出来,就像摘下来一朵花,看起来还保留花朵的气味和生机,但没了根的植物会怎样,我们其实都知道。”她说着顿了顿,似乎想给他点时间做思考和缓冲,“我不希望你抱着她缠绵整夜,并不是我要求太苛刻,塞萨尔......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你说就是了。”
“你要是能多找到一些荒原的无主灵魂,也许她能稍微活跃一段时间,但也仅此而已。因为我们在做的事情,说到底就是给迟早要烧尽的蜡烛再
补上一小截。在其它时候,她最好是像这样将熄未熄,只保留一点火光。”
第一百七十二章 希望
塞萨尔无话可说,所以他什么都没说。
“虽然也不是没法子,”戴安娜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但每一个法子都和我真正的先祖有关系,也都要她同意才能做到。看着自己的影子和后世之人相爱,还要被迫在梦里混淆自己和影子的记忆,这事本来就很冒犯,更别说传闻中的菲瑞尔丝异常残酷了。要她为小菲尔丝做些什么,无论怎样,这事都只能靠强迫。”
“我本来就是不占道理的一方。”塞萨尔说,“你不必非要站我的立场,你完全可以指责我,说我为了一个幻象去敌视真实存在的人,还害得你和你的先祖结了仇。你甚至都没必要这样帮我们。”
“我有很多事想指责你,但这事不会,这不是你的错......要是一切事情都要用道理来评判,那这世界就要灰暗太多了。”
戴安娜从窗边来到他们身侧,右手往前伸,伸向菲尔丝的额头,却像在触碰幻觉一样穿了过去。塞萨尔把手背贴在菲尔丝额头上,戴安娜用食指尖贴着他的手心按了下去,这才像是触碰到真实存在的人一样得到了反馈。
“她几乎是依赖你而存在的。”她说,“我用法师的法子找到了观察她的途径,但绝大多数时候,我并不能像你一样碰到她。这是我一直在思索的问题,从我发现你总是能触碰她开始困扰我到现在......因为你其实什么都没做。究竟是因为阿纳力克,还是因为其它难以察觉的理由,我实在说不清。”
塞萨尔慢慢地抚摸着菲尔丝的脸颊,“我倒是没有追问理由的想法,我觉得,有些事情无需追问,用奇迹来表达就够了。奇迹这个词本身就弥足珍贵,——一些无法言说也无需言说的理由把她带到我身边来,给了我延续生命希望。我能用眼睛去看她,能用手去触碰她,就够我在这无路可寻的世界上找到一些方向了。为了我能一直看到她、触碰到她,我也会想方设法去做很多事,无论它们究竟该做,还是不该做。”
戴安娜看着他。
“你可能也发现我动辄评估利害,节骨眼上却跟个莽夫一样了。”塞萨尔又说,“大部分两难抉择里我都会直接跳下悬崖,要么摔死,要么飞起来。先跳下去,再想方设法抓住任何希望,不管它们有多小,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想在绝望里寻求希望,希望能出现奇迹。”
她从卧室的抽屉里取出一封信件,拿到他面前,是塞萨尔以她死去老师的名义寄出的那封。是这封信把她从安格兰带到了冈萨雷斯,先是挽救了岌岌可危的战场,然后又稳住了菲尔丝的存在和生命。“你抓住希望的手段是不怎么光彩,塞萨尔。”她说,“要是你是个神,怎么也得是谎言之主了。”
“是的。”他说。
“还有什么其它想说的吗?”
“你那位老师身上没带什么东西,只有把匕首勉强能算作遗物。”
“去你的卧室里拿过来给我看看。”
“我随身带着。”塞萨尔说,从他腰带后面的包里抽出短刀。这是把精巧的装饰品匕首,但是比世俗中见血封喉的匕首更锋利。
“看起来比它以前还要锋利一些。”戴安娜说,“你把它照顾的比它本来的主人还用心。”
“确实很锋利,”他说,“以前有人教过我处理刀刃的手段,所以我经常会磨这东西。”他说着把匕首放进她张开的右手。
“我以为你会说自己是受害者,说自己只是被迫防卫。”
“我已经要违背情理,为了他人的幻影去仇视那个本该是受害者的人了,还怎么拿情理给自己做辩解......”
“那你想怎么了结这件事,塞萨尔?”
塞萨尔起身来到地上,单膝跪在戴安娜面前,拿起她握刀的手放在自己唇上,用嘴唇碰了下她的手背。这自然不是一个真正的吻,是表示尊敬的方式。“无论理由是什么,你已经把这件往事放在一边救了她,我自然不会再乞求任何宽恕。”
“你这个人真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什么?”塞萨尔抬起头,想听得更清楚点,但还是听不见。
“别说这个了,”戴安娜说,“这不是你的错,我也没什么恨意可言。要是痛恨能把话说到这份上的朋友,我也就该和我的先祖菲瑞尔丝走上一样的路了。”
过了没多久,塞萨尔坐了回去,戴安娜又开始眺望窗外阴霾密布的夜空。他慢慢抚摸着怀里的影子,像是盲人辨别看不到的人一样触碰着她的轮廓,从她的前额到鼻尖,从她的脸颊到耳畔,轻柔无比,因为他觉得怀里的人比一片薄薄的丝绸还要脆弱。他仍然在寻求,并非出于怜悯的爱意,而是在她身上寻求慰藉。
虽然野兽人祭司说,他已经找到了抵抗阿纳力克的道途诅咒的法子,他还是希望她来抓住他的手,引导他,像以往那样宽慰和安抚他。
塞萨尔一度以为立场的转换会让他的
心境发生变化,他会从被救的人变成救她的人,但还是不行。有个念头始终在他心中徘徊,无法散去,——她来到这个世上,仿佛就是为了让他能走上正途,而非深陷在血色的迷雾中失去自我。
他可以在付出许多之后带着遗憾送别她,说自己无法救回她,毕竟他也不再需要她,这样的话,也没人能够指责他。这样他就能像每个带着遗憾送别故人的人一样,放下过去走向更高处了。但是不行,他走向高处不是为了走向高处,是不想她在给了他如此希望以后却只收获了这等结局。
扮演一个假贵族去恭维也好,巧舌如簧地说谎也好,虚与委蛇地讨好别人也罢,终归都是手段,绝非真实的事物。他把手指贴在她的脸颊上,像个盲人一样触碰她,用先于视觉、先于语言,或者说用人类最初的语言碰到的,才是只有他才能感受到的,也是唯一真实的。他会为了这个真实的事物做很多、很多更不光彩的事情。
第一百七十三章 王室的账目
......
萨依诺拍拍妻子的肩膀,往门外的伊丝黎瞥了眼,示意她先去卧室撰写报告。她带着温柔的微笑对他点头,拿起墨水瓶,卷起纸卷,迅速起身走出书房。她很明事理,也很懂分寸,对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从不追根究底,对他的要求也尽可能从善如流,正是最符合萨依诺理想的爱人。
在博尔吉亚家族,他就是婚姻关系的典范。加西亚被迫和帝国贵胄联姻,生了孩子以后就各找各的情人,彼此两不相干,他亲爱的长姐也即如今的王后,自然更不必说。其他家族成员要么沉浸在风月场里,要么就在互相猜忌,为了财产和权力勾心斗角。
对萨依诺而言,符合典范的不仅是她明事理,能一直陪在他身边辅佐他,能在必要的时候妥协他,更在于他不留恋她以外的任何人,哪怕是他过去曾经爱过的人。
然后那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你还在照葫芦画瓢打造你不伦不类的完美家庭啊,萨依诺叔叔?你不累吗?”
萨依诺落座长椅,往书桌上倾了点身,看向对他出言不逊的伊丝黎,“你该注意一下自己说话的分寸了,我的好侄女。”
“我够注意分寸了,”伊丝黎把两只手背在身后,踮着脚尖往书房外偷看,“我都没对她说污言秽语,——我只对你说,你脑袋是不是有毛病啊?”
“我也许该把你舌头切下来,看看它是不是长的和你的手脚一样快。”萨依诺说。
伊丝黎又踱步到书桌边上,弯下腰来,对他摆出揶揄的怪笑,“仅此而已吗?我还以为,你会再跟我宣扬你不伦不类的臆想呢。你是怎么跟我说的来着?找一个真正值得去爱的人,然后把那儿当成自己的家?你所谓的家就是妻子扮妻子,丈夫扮丈夫,孩子扮孩子,各司其职在我们这些外人面前卖力表演木偶剧?”
“我并不把你当外人,伊丝黎。”
“不被你当外人可真是太可怕了,叔叔。”她说,“你都已经这样了,居然还相信自己拥有美满的家庭、享有亲人的环绕。你不觉得这很古怪吗?老实说,我觉得你就是个蹩脚的木偶师傅,提着一个战战兢兢的小贵族叫她按你的想法扮演完美妻子。她左边是不许过问的家族事务,右边是必须忍受的老疯子族长,身后是对她行礼请安的过去的血亲,身前又是你这个觉得弟媳不合意就一剑刺死她的丈夫。不管往哪走,都是多到匪夷所思的规矩和禁忌,我猜你肯定觉得她既明事理又懂分寸吧?”
萨依诺叹了口气,“你到底要抱怨到什么时候?”他问,“我很想像以前一样跟你争论个一下午,但现在不行,我们得筹备战争了。”
“好好好,你说是就是。”她直起腰来,“反正我们来就是干这个的。那么,你想让我负责什么?是在帝国那位将军进攻古拉尔的前夕潜入要塞,里应外合把城门打开,还是给迷失在丛林和山地里的野兽人引路,带它们往奥利丹的方向偏移?”
萨依诺和她对视半晌,但什么都没说。他希望她能领会他的意思。也许是因为他的目光让她想起了那个满溢着血腥味的夜晚,有那么一会儿,伊丝黎都很不在自在,表情也变得难看了。“我已经很用心地扮一个骑士了,”她说,“披甲,领兵,带队突袭,还有什么?你难道真想让我永远当个浮夸的骑士,打扮得花枝招展骑在马上对行人招手?”
“你的综合素质经历了我们的考验,你的身体能力也适合风险巨大的夜战和突袭战。”萨依诺说,“你可以一次次率兵奔赴绝境,改变战场形势的同时还能完整回来,最终成为一个受人敬仰的传奇。但是,当密探可不行
。”
“在战场上挣扎和在黑暗中潜伏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我不在乎。”
“说的好像你在乎过什么一样。”
伊丝黎说,“拜托,你多少次看着我拖着半残的身体回来,然后等着它们长好就继续把我扔出去作战了?你该不会觉得我也理所应当要明你所谓的事理吧?你能先把我的私怨解决了再和我谈明事理和懂分寸吗?”
“一些事情应该让它自然而然发生。”萨依诺慢条斯理地说,“我已经让你的哥哥伊赛特给了他一个九死一生的局面。前有南下迁徙的野兽人群落,后有那名逐渐开始坐不住的帝国老将军。若是死了,那就是他不够资格,但也可以用他的牺牲为我们换取足够的缓冲,若是活着,还守住了古拉尔要塞,就说明他的能力值得更好的对待。”
“你在开玩笑?”
“而你,伊丝黎,”他加重语气,“你本来可以循着你的道路继续前进,成为一名传奇的骑士,但是突然发生了一件事,——老塞恩把你小时候最关心你的叔叔害死了。就因为这个,你要复仇,你要毫不妥协地杀死老塞恩的独生子,甚至放弃自己的命和自己现在的地位也无所谓,但你知道吗?你已经失败了,对方却毫发无损。你在挥霍我的耐性,浪费我的时间,就为了一个自己找死要去群山游历的宫廷诗人。”
萨依诺站起身来,带着巨大的阴影走向她,低头俯视她。“看看你的样子,伊丝黎,骑在马上穿过王都的时候,你身上有那么多的荣誉和美,现在却看着像是一个小丑。我们在挽回王国的命运,在击溃反对我们所有人的另一些人,在为了那些我们永远都不会放弃的事物而战。在这个时刻,我不在意你有什么怨愤,也不在意我那任性的姐姐有多想报她的私仇,因为我们要面对的敌人是如此之多,已经超出了你狭隘的眼界和贫瘠的想象。在这个时刻,没人可以独善其身。”
“就这样?我得投身到漫无边际的战争中放弃我自己,眼看他越来越位高权重却什么都不能做?就因为你觉得个别人的感情微不足道,我就真得当自己微不足道了?
萨依诺拍拍她的肩膀,露出微笑,“你说对了,这就是为什么我希望你找到一个家人慰藉你可怜的小脑袋。要是不这样,你就得像你姑姑一样越来越病态了。”
“我不知道她怎么病态了。”
“长姐可是我的诸多姐妹里最有能力的,只是最近有些精神不稳定而已。”他说,“当初把诺伊恩卖给草原人,出力最大的就是她,反而是你爷爷,他对诺伊恩感情很深,考虑了很久才勉强同意她的想法。”
“为了复仇?”
萨依诺笑得更玩味了,“不要用你幼稚的小脑袋推己及人了,伊丝黎,这事的理由其实很简单,首先不是为了复仇,因为那时候她和老塞恩还没仇,其次也不是为了家族恩怨,因为她不在乎家族的旧恩怨,主要的理由,是因为王室要清算账目。她发现一旦等战争暂缓,很多帐就得由王室偿还给诺伊恩了,——她说这完全是胡扯,哪有进了王室的口袋还要往回倒的?她想方设法找到了草原人的酋长,并试图用摧毁账目源头的方式解决账目本身。”
伊丝黎稍微偏了下脑袋,“按照预期会怎样?”
“按照预期,老塞恩会下大狱,饱受羞辱,本地贵族会死伤小半,平民则会死的十不存一,活下来的也都会变成奴隶。空出来的人口,刚好能把帝国流亡来的难民填进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只是场浪漫的意外
“但是她失败了。”伊丝黎说。
“以结果而论,”萨依诺否认说,“她成功了。如今王室无需再给诺伊恩偿还多出来的账目,有了帝国的援助,诺伊恩这座城市的得失也不再重要。真正失败的,其实只有你那越来越狂躁的爷爷。”
“是吗?”
“他们的期望各不相同,有人觉得摧毁账目就是好结果,有人却想从兄弟手中夺回自己的故乡。我这么说,你理解了吗?对于塞萨尔此人,我和你对他的希望不尽相同,其实也是同样的道理。”
伊丝黎拿很认真地姿态想了想,少见的像是个接受长辈教导的晚辈。“我不明白你有什么希望。”她开口说,“那些你觉得不堪大用的家族成员,你一概都不在乎,哪怕是当今的王后,是你觉得最有能力的长姐,她的想法,你也不当回事。既然你这也不在乎,那也不当回事,你干嘛还装得仿佛我们是一个家族,还要求我们得把彼此当成家人?”月费(群69493)6135
“有些事情符合家族的需要,”萨依诺无所谓地说,“然而另一些不是。在她找到草原人出卖诺伊恩的时候,我是头一个站住来赞同她的,也是我帮她说服了我们顽固的族长。但现在,她要唆使你去谋杀自己的叔叔。既然这事不符合家族的
需要,我就不会赞同她,更不会让家族的人为了她的私怨去帮她。”
伊丝黎盯着他看了很久,“我只听出来你很想当族长,还想
用你的想法操纵所有人的想法。你很享受吗?”
“虽然我觉得自己不需要回答这个问题,但我还是得说,我称不上享受。这只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我想说你是脑子有问题,是个享受操纵别人的疯子,我还想说在所有无法用常理揣度的疯子里,你也是最极端的一个。但你说这是生活的一部分?你认真的?”
“生活,”萨依诺对这个顽皮的年轻人叹了口气,“生活就是,为了我们的生活,有些事情你不得不去做。血缘关系团结着我们,给我们带来了可以依靠的家人,但有些家族成员危害了我们,不仅没法依靠,反而会带来害处。当你意识到他们不存在比存在更好,你就不会问我这么愚蠢的问题了。”
“那你为什么要杀我母亲,却对塞萨尔不管不问?她可能确实危害了博尔吉亚家族,难道他就没有了?”
他摇摇头,“因为你母亲太蠢了,实在太蠢了,我甚至没有必要去检验她的成色。你的塞萨尔叔叔就不一样了,他守住了诺伊恩,还挽回了冈萨雷斯的阴谋叛乱,如今更是要北上在我们平定贵族叛乱的时候守住古拉尔要塞。至于他实际上做了什么,——他实际上什么危害家族的事情都没做,不是吗?你那无用的叔叔根本就不是他杀的,不仅如此,他还和加西亚关系良好,承蒙了他的照顾,你懂我意思吗?”
伊丝黎脸色难看。
“我不懂。”她说。
“我不强求你懂,伊丝黎。”萨依诺说,“我不是说塞萨尔比你其他血亲更高等,只是在我们艰难地生活时,你得意识到哪些人能为你守卫农田、缝补衣服、让你填饱肚子,还有哪些却只是些蚊虫,除了嗡嗡叫和到处咬人吸血什么都干不了。在你明白之后,你就知道有些人可以死,有些人却不行了。这就是为什么我觉得他可以去守卫农田,而你,伊丝黎,如果他守卫我们的农田成功了,你最好把你的私仇给我扔远点。”
伊丝黎嗤笑一声,“也许你管得了我在现实的去向,但你可管不了我的梦,也管不到荒原,更管不了我正在寻求帝国宰相帮助的姑姑。”
真是个固执的年轻人,萨伊诺想,她怎么就听不懂他的循循善诱呢?
“好吧,我不强求。”他只好把两手一摊,“其实我都没必要为这事费神,帝国宰相和第三公主阿尔蒂尼雅的家族内部恩怨我本来也管不着。只要你好好跟在我身边,按我的安排去作战,你做什么梦都无所谓。你塞萨尔叔叔哪怕死了,至少也能给我们换出足够的缓冲。但是,你最好不要让一觉醒来四肢全无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了。”
......
因为还没习惯荒原,因为在梦里要保持长途跋涉,近些天塞萨尔都睡得不怎么安稳。乌比诺近期忙于各种政事,只和他见了很少的几面,也没说多少话,但不知为何,乌比诺对他保持了一种神秘莫测的微笑,塞萨尔觉得哪里不太对,也没敢多问。
真要他猜测,他觉得,此事极有可能是因为那晚自己未曾出门,在戴安娜的卧室里过了一夜。其他人无法发觉菲尔丝的存在,自然会浮想联翩。这事会招来很多异样的眼光,但既然她父亲都没找他过问,他也就当事情已经过去了。
塞萨尔走出刚在城外搭的行军帐篷,走向正在搬运军需物资往古拉尔要塞和冈萨雷斯分别运送的车队。他一边走,一边从狗子那儿接过一盆清水,端到堆积如山的木箱子上开始做清洗。他洗头的时候,阿尔蒂尼雅正在附近巡视和检验物资的分配,依旧穿着她那套很显眼的盔甲和红色战袍。
等他完事之后,她已经站在他身侧了。
“你看着像是宿醉了,老师。”阿尔蒂尼雅说,“在梦里长途跋涉的感觉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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