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托地狱升职记 第15章

　　确切的说，今天之前霍珀没有正式和娜拉自我介绍过，但后者表现的就像是霍珀的十年老友。盆栽小姐带着一阵香风叮叮当当地飘过来，亲昵地握住霍珀的手，在她两颊各亲了好几下。

　　“我很喜欢你的裙子，古朴典雅又与众不同”她比霍珀矮一点，正两眼发着光欣赏她的裙子并毫不吝啬给出自己的夸奖，随后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说“亲爱的薇拉一定要丹雅陪她穿及膝短袍，幸好你穿裙子了，我可不想全场就我一个穿长裙的，那可太傻了。”

　　霍珀张了张嘴，把解释裙子是丹雅主动借给她的话咽下去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娜拉自来熟地挽着她的胳膊，丰满的身体倚着她，引她往前走“我和丹雅说，一定得请到霍珀小姐，您可是少见的晋升欲魔。我打赌您会成为聚会的焦点的。”

　　霍珀突然感觉有点烦躁。于是转过头去打量教室，教室已经被装饰成了被桌椅和绿植环绕的小舞池。不知道是不是娜拉自己设计的，每张小桌子都恰好被鲜花，屏风或者其他装饰物遮住了一部分。

　　不知道是不是时间还早的缘故，霍珀发现教室里没几个欲魔，反而是有不少坎比翁在舞池里成对起舞。正在她绞尽脑汁思考怎么体面礼貌的离开娜拉时，她却主动松开了手臂。

　　“我似乎看到有别的客人来了，你不会怪我留你一人在此吧”

　　霍珀假装矜持了一下，然后非常大度地请她去忙自己的，自己会去找薇拉她们的。

　　注视着娜拉走开后，霍珀环视一圈，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后就开始后悔自己应该果断点拒绝参加的。

　　直到她看到了坐在舞池对面，两位男装丽人正在挥手示意她过去。

　　“我还以为你没看到我们呢”霍珀一坐下，丹雅就递过来一杯饮料。如娜拉所说，薇拉和丹雅今天都穿得是及膝的两片式短袍和绑带鞋，无论是丹雅纤薄的身材还是薇拉的短发都很搭这样的衣着，让她们就像两个年轻而懵懂无知的牧羊人。

　　“怎么没看到蕾希，她不是很希望来吗？”霍珀闻了闻，饮料泛着浓烈的苦味和铁锈味。“这是什么东西？”

　　“15年陈的剃刀藤酿”薇拉答道，她小心抿了一口，打了个激灵，脸一瞬间就红透了。“III类违禁品，市面上几乎买不到”

　　“可怜的小蕾希，冥想功课没做完被千年肠教授逮到了，估计得要一会了”丹雅也拿过一杯剃刀藤酿，打开了桌上的盐罐，里面是亮晶晶的金属粉末“要加点银粉吗，霍珀？”

　　“不了，谢谢”霍珀看着那罐银粉感觉胃有点幻痛，赶紧拒绝。“说起坎比翁，我以为娜拉只会邀请欲魔呢。”

　　“你想差啦”或许是剃刀藤酿的作用，薇拉比她平时高高在上的样子和善多了“烬炬堡这个地方，是个新生欲魔就可以来。但是能来到这里的坎比翁，他的父母至少得是高阶魔鬼。娜拉挑选的标准很高的。”

　　霍珀默然，她没有看到拉缇和莉尔，估计自己还是蹭到了莉莉斯的名头才能被邀请。

　　“不过你今天也要戴面纱吗？”薇拉随口问“来往很多都是贵族，用这个保持神秘感可不太新鲜。”

　　“也不是，就是戴习惯了”霍珀摸了摸自己的头冠道“而且这个头冠也很配你借给我的裙子”

　　“说起来，我们都还没正经见过你的脸呢”薇拉突然来了兴趣，她捅了捅丹雅“是吧，丹雅？给我们看看嘛”

　　丹雅似乎也对这件事比较感兴趣，两个欲魔身体前探，大有霍珀拒绝就要自己动手掀的架势。

　　“好啦好啦”霍珀架不住她们俩，想想反正以后还得相处很长时间，早见晚见也是要见的，就点点头摘下了头冠。

　　“哇哦”丹雅小声惊呼了一声“怪不得你要遮起来，真是一张能引发麻烦的脸呢”

　　薇拉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她好一会，然后说“我确定没有在玛尔博吉的宫廷见过类似的脸，我以前听说你晋升的故事还不太相信，现在一看，你确实和我知道的欲魔都没有血缘关系”

　　霍珀感觉脸有些发烧，不过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汝行于光与美之中，若皎皎之月漫步于云与星之中”旁边传来另外一道声音，霍珀转过头去，看到一个黑发红皮的男性坎比翁，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装模作样地冲她们鞠了个躬。

　　“一首献给拿玛女士的诗”丹雅指出，冲他笑了笑，看得出来她对这个坎比翁还挺有兴趣“您的学识很广博，听过这首诗的可不多。”

　　“您是准备借这首诗献给我们亲爱的小妹妹吗？”遇到搭讪这种事，欲魔们总是兴致勃勃。薇拉很自然的接过丹雅的话头，并强硬地把霍珀的头掰过来。

　　“三位女士，一首诗，这位先生看起来没有什么诚意。”霍珀赶紧应敌，后悔摘下面纱已经来不及了。反正社交是欲魔的必修课，不如从现在开始尝试。

　　不过是另一次智力搏斗，你从小魔鬼的时候就开始和其他魔鬼比拼脑子了，没什么好怕的，别让蠢货们抓住你就行。霍珀安慰自己道。

　　“是我的错”坎比翁从善如流地回答道，手一翻变出一朵鲜花递向薇拉“诗篇献给忧郁的蓝色，百合献给高贵的银色。”

　　“看起来我就是无聊的黑色了”丹雅交叉起双臂，佯装生气道。薇拉发出响亮的笑声。

　　“不如让这位先生将他的第一支舞献给我们黑发的小姐”霍珀灵机一动，脱口而出。

　　丹雅神色古怪地看着她，她当然知道坎比翁是冲着霍珀来的，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坎比翁也不可能失礼到说不愿意邀请自己。

　　果然，坎比翁僵了一秒，然后迅速弯腰向丹雅伸出手。

　　“我出去透透气”看着丹雅和来人滑入舞池，霍珀低声对薇拉说道。

　　薇拉回过头只来得及看到霍珀拎着裙子落荒而逃的背影。

第四十三章 男人

　　烬炬堡大体上就是像一顶戴在山顶缓缓旋转的王冠，在王冠上突出的五座高塔把它五等分，而晚会就在其中一座高塔的中部举行。

　　银色的月光给王冠勾勒出明亮的轮廓和幽深的黑影，在月光与阴影之间，是来自高山的风声在回廊上不断呼啸。

　　霍珀走在寂静的长廊上，山风吹得长裙在身后飘荡，如同一只扬起翅膀的天鹅。

　　这里离会场并不远，回首望去，繁花环绕的教室窗口透出温暖的烛光，使整个会场像是某个女孩心中香花美酒，耳鬓厮磨的梦。

　　年轻的欲魔找了把长凳坐下，她刚刚才反应过来，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快的接受欲魔的生活，这与自己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霍珀当然是喜欢狩猎灵魂并不断高升的，为此付出肉体就和付出金钱一样值得。

　　她以为自己会很快前往主物质位面去进行追猎。但烬炬堡给她上了一课，你要在巴托地狱晋升，你就得适应它的规则，规则是你的阶梯，武器，也是你的脚下的刀刃和身上的枷锁。而当你走到一定的高度，你就必须依从它们，直到你有对规则说不的能力。

　　“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她严厉地对自己说“你不可能永远遇见的是聪明人。你刚刚已经错过一个可以榨取油水的愚蠢追求者，你不应该继续错过剩下的。”

　　欲魔拍了拍自己的脸，站起身走向会场。

　　然后她就迷路了。

　　烬炬堡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有自己的运行规律，楼梯和走廊往往会在不同时间通向不同的地方。刚刚还能望见的会场在霍珀转过身后就已经掩盖在高墙后面了。

　　这可让霍珀犯难了，理论上最优解肯定是从外部飞过去。但她的预感告诉自己，在深夜的烬炬堡外围飞行不一定是什么安全选择。

　　反正离得也不远，霍珀回想了一下，从背后那条向下的楼梯走到下一层然后再上去应该也可以过去。

　　然而在第三次路过同一尊马曼大公雕像后，证明霍珀这个决定相当错误。

　　霍珀对这尊马曼大公施舍七国王的雕像有一点印象，它应该离坎比翁们的住处只差两层。

　　要是还找不到路，我其实可以去找拉缇她们聊聊天，也不一定要回去参加晚会。

　　正当霍珀这么想的时候，她听到了拐角处传来一阵奇怪的轻微声响，像是有什么人穿着软底鞋走动。

　　欲魔鬼使神差地躲到一个眼神迷离地看着马曼大公手中金子的国王背后。好在欲魔的体型都比较小，雕像遮住收紧翅膀的霍珀绰绰有余。

　　这个时候还有谁会像她一样不去参加晚会或者睡觉，而是大半夜出来闲逛？

　　脚步声很快带来了答案，也可以说带来了困惑。是个长相普通的男人，但是他的脸霍珀从来没有见过，况且烬炬堡哪来的活人类。

　　霍珀脱下鞋子，将长裙扎进腰带里，拎着鞋子光脚缀在男人身后。

　　男人似乎不怎么擅长潜行和反潜行，虽然他尽量走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但却没有回头看看身后是否有跟踪者。

　　他们不断往下，霍珀估算一下，应该快到城堡的最底层了。霍珀从来没有来过最底层，这里应该是教师们的私人领地。

　　最后，男人拐上了一条相当长的走廊。霍珀瞥了一眼，走廊中间除了两条横着通向其他地方的走廊，既没有遮挡物也没有窗户。

　　为了避免被发现，欲魔只好停下来，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走到走廊的最底部，那里有一扇仅一人高，不起眼的小门。

　　男人停在小门前四处张望，霍珀赶紧把头缩回来。

　　等她再探头出去的时候，走廊上空空荡荡。霍珀仔细观察了一下，门没有任何变化，那个男人凭空消失了。

　　欲魔没有马上出去，四周一片阒然，只能听到远处山风呜呜的叫声。

　　霍珀又等了许久，依旧没有听到任何异动，她悄悄地走出拐角，向那扇门摸过去。

　　她走得很慢，并且随时准备后撤，然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直到她走到横向走廊边。

　　一柄乌沉沉的武器毒蛇般弹射而出，咬向她纤细的脖子。霍珀果断地一偏头，左手把剑刃按在墙上，右拳奔着对方面门而去。

　　她硬生生停了下来。

　　“是你？”霍珀和拉缇同时惊呼。

　　“你为什么在这里埋伏我？”霍珀率先问道，狐疑地打量着只穿着晨衣拎着剑的拉缇。

　　“我刚刚洗完澡换好衣服，就看到有个鬼鬼祟祟的人。于是抄近路过来堵她。”拉缇收剑回鞘“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参加晚会迷路了”霍珀诚实地说“路过马曼大公雕像的时候看到个没见过的男人”

　　“你看到她了吗？”拉缇问道，霍珀摇摇头。

　　“跟到这里就不见了，你看到了吗？”

　　“我怕被发现就一直躲在走廊这边，没有发现她退回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没有百分百相信对方的话。

　　“你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横向走廊的另一端传来高亢的责问声。

　　一个头发盘的紧贴头皮，眼神犀利的欲魔正急匆匆地赶过来。

　　“你们不知道这里是教师专用区域，学生是不允许来的吗？”

　　“那你怎么来这里了？你是谁？”拉缇不服气地问道。

　　欲魔眼神冰冷地剜了她一眼，高高翘起的尖鼻子里喷出两道粗气道“我是社交关系与礼仪课的教师，优蒂教授。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我是霍珀，这是拉缇。我们迷路了，教授”霍珀扯了一下拉缇，上前道“我在参加晚会的路上找不到方位了。”

　　“是吗？“优蒂教授狐疑地反问一句，眼睛在霍珀扎起的裙子和拉缇手中的剑扫了一眼“那我带你们离开。我不管你们在玩什么把戏，一定要记住不要往陌生的地方走，城堡里有很多区域都是学生禁入的。如果不想死的不明不白的就不要触碰任何一扇从来没开过的门。”

　　说罢她带头走向拉缇来的那条走廊。霍珀赶紧扶着拉缇的手穿好鞋子，抓紧跟上。

　　优蒂教授带着她们拐了几个弯，又上了一段冗长的阶梯，出来时霍珀正好可以看见会场外的鲜花。

　　“去吧”教授冷冰冰地说了一句，然后径直走下楼梯，不见了。

　　“我回去睡觉了，明天我们再细聊今晚的事吧”拉缇看到快步走过来的娜拉，低声对霍珀说。

　　“明天见”霍珀只来得及说一句，就不得不去应对大惊小怪的娜拉了。

　　欲魔一边回答着她关于自己为什么从下面过来的问题，一边挽着她的手走回会场。

第四十四章 绳索

　　第二天上早课的时候，除了霍珀，所有的欲魔都显得兴致勃勃，对昨晚的舞会意犹未尽。

　　“霍珀，你昨天怎么来那么晚？我到的就很晚了，你居然比我还晚。”蕾希靠过来，手里还捻着串骷髅念珠“丹雅可和萨利尔跳了好久的舞。”

　　“萨利尔？”

　　“就是那个念诗的坎比翁，你猜猜他的身份？”蕾希万分期待地望过来。

　　“某个大公的儿子？”

　　“你真没劲”蕾希一副发现礼物被人提前拆过的表情“是莱维思图斯大公的曾孙子。”

　　“又不是第五大公自己从冰里出来再生了一个，他得有几百个曾孙子吧”霍珀无所谓地耸耸肩。

　　“我昨晚到的挺早的，只是出去透气的路上迷路了，有错过什么有意思的事吗？”霍珀状若无意地随口问道。

　　“薇拉正式宣布了她的新爱人，娜拉带了个光民来给我们表演下蹲舞”蕾希掰着白嫩的指头说“你真的应该看看的，虽然他看着就像个刮干净毛的矮人，但确实蔚为壮观。”

　　“啊？还有别的吗？”

　　蕾希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道“还有个你估计会感兴趣的消息，还记得上周说的那次神降吗？”

　　霍珀点点头，毕竟巴托也不是经常能遇到胆大包天的外来者劫狱这种事。

　　“听薇拉的新爱人说”红头发的欲魔凑过来，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四位大公的初步调查结果出来了，虽然不能确定到具体是谁，但是已经通过法力交感测出来了，有巫妖参与进来了。”

　　“巫妖？”霍珀讶异地反问“巫妖还能和爱情有关系？”

　　“又没说是巫妖的爱人。据说大公们倾向于认为是那个山羊头的奥库斯和放荡的深渊婊子联手参与了，反正那些鼓吹爱情至大没脑子的神都仇恨秩序井然的巴托。”

　　“大公们的意见是怎么传出来的”

　　“是薇拉的新爱人说的”蕾希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他的母亲在众魔法庭当记录员，而且这些消息也没有那么机密，多半还是真假掺半的。”

　　霍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欲魔们的位置从来就比较特殊，由于与巴托其他魔鬼的晋升途径相互独立，导致欲魔们有选择的情况下通常还是会相互抱团，互通一些不关键的消息。

　　“对了，薇拉的新爱人叫什么，你好像也没提”

　　“谁管他叫什么”蕾希翻了个白眼“反正下次休息之前薇拉就要宣布她的下一任爱人了。”

　　吃过饭后她们就该第一次上社交关系与礼仪课了。这门课是所有人一起上，看到霍珀出现，拉缇赶紧拉着莉尔过来和她坐到一张桌子后面。

　　昨晚分开后霍珀还没有找到机会和拉缇单独沟通，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当着莉尔的面聊时，优蒂教授已经走进来了。

　　“所有新生，挺直背，坐到椅子边缘，手都放在桌子上，没我的允许不许说话。”优蒂教授快步走上讲台，还是挽着她昨晚那个紧贴头皮的发髻，嘴抿成一条细线。

　　“我知道你们中一部分，甚至一大部分人的想法”她像一只寻找目标的夜枭般环顾鸦雀无声的教室“你们认为只要自己在碧冠教授或者千年肠教授那里取得了好成绩，就足以让自己在巴托步步高升。”

　　“我现在就告诉你们，空有蛮力和死读书，只会让你们成为血战第一线的炮灰。我的忠告只说一次。”

　　“今天，我们上第一课。有哪个恩瑞耶丝能告诉我，你们的头发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