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境主宰 第955章

作者:咸鱼咸鱼仙

  詹金斯一边摸猫一边大量周围,见暂时打不起来,巧克力再次萎靡了。

  “不,并非是我选择了这里,地点本来就在这里,我没有变动这一点。”

  齿轮人回答道,这也是实话。

  “但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我经历过的某一个特殊诡境,初始地点也在老爹古董店附近,这难道是巧合?”

  齿轮人也没有立刻回答,像是在计算: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命运,西海岸诺兰市是十八纪元末的命运涡旋,而在这座城市里,也总会有一些特殊的地点。就好像一幕完整的歌剧,即使地点再多,也总会有一个地点是最重要的。”

  齿轮人给出了自己的解释,詹金斯想了想:

  “大概是这样的,特殊的地点,命运的涡旋,舞台的正中央......真是有趣。”

  他低下头去柜台上的诺兰地图,只剩下最后一个地点了。那是市民广场前的诺兰钟塔,因为诡境对应的诺兰是一年前的诺兰,因此这座钟塔依然存在。而在真正的时间中,它已经被差分机的九层金属黑塔取代了。

  也就是说,最后的冒险发生的地点,其实就是现实中诡境的地点,这也是詹金斯刻意选择的结果。

  钟塔红点旁的黄铜雕像是一个身材矮小、提着钥匙串的男人。詹金斯认识他,这是钟塔的看守人。

  在前不久的血疗小镇上,镇子的钟塔需要敲钟人,但诺兰钟塔是完全的机械钟,在整点时准时敲钟,不需要人力参与。只是需要隔三差五让机械师们检修一下,并雇佣看守人看守,做打扫钟塔内的卫生、防止好事者跑进来、在节日开放期间配合市政厅之类的工作。

  当然,诺兰钟塔的这位看守人非常的不尽责,就比如兜帽先生将聚会安排在诺兰钟塔的那一晚,看守人没有出现的原因并不是被兜帽先生“解决”了,而是他自己跑去酒馆喝酒去了。

  同样的,在钟塔被差分机的金属塔第一层毁掉的那晚,看守者同样不在塔内,因此幸运的活了下来。詹金斯后来在报纸上看过他的照片,因此认识这个男人。

  在1866年夏末的时间点,他并没有因为渎职而被起诉,报纸上说,在钟塔毁掉后,看守人被安排了新的工作,似乎是代表市政厅,与死亡教会的守墓人一起看守城市公共墓园去了。

  而在诡境中1865年夏末的时间点,他仍然在做着钟塔看守人这件很没有前途的工作。

  “说起来,我很好奇,你选择在诺兰钟塔的位置作为升起九层金属塔的位置,是因为你的本体核心就在诺兰钟塔的正下方。那么上一个封印你的文明,选择将你封印在这里,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比如诺兰的位置有利于封印仪式的存续之类的。”

  詹金斯又问道。

  “没什么特殊含义,只不过恰好是这里而已。同时,十八纪末的命运旋涡也恰好出现在这里,这才让我感觉到,灾厄之兽非我莫属。”

  这句话倒是有些道理的,毕竟就算是差分机也无法精准的提前数千年预yan到纪元之末的形式和位置,因此这一切真的是巧合,能够让这种机械相信命运存在,也只能是如此的巧合才能办到的。

  “你还有需要说的话吗?为了再拖延一下时间。”

  詹金斯又问到,齿轮人想了想,摇了摇头:

  “没有了。”

  “那就好,我们走吧......等一等。”

  他抱起了因为意识到不会现在动手而再此陷入情绪低潮的猫,然后再次回身扫视老爹古董店,这里的一切他都很熟悉,他在这里发生过无数的故事,擦洗过几乎每一个角落:

  “下一次看到老爹古董店,心情恐怕会大不一样了。”

  如果他失败了,就不会有下一次了。如果他成功了,他将会以神明的姿态回到人间。不管怎么说,即使老爹和他都没有谈论过这件事,但詹金斯的古董店学徒的生涯,可以算是结束了。

  因此他才会在此刻大发感叹,但也只是看了一圈而已,没有多做留恋,背上背包,拿起剑与猫,一个纵身,便跳入了地图中。

  齿轮人则没这么多感慨,见詹金斯先走一步,便紧接着也跟了上去。

  柜台上的那副地图,则在两人都离开后,逐渐的颜色变淡,消失在了......

  菲妮的手伸出,抓住了试图消失的地图。奥薇娅将它展开,重新铺在了柜台上。她的身后,身穿黑色长袍的神话魔女也走到了柜台边。

  奥薇娅周身像是笼罩着一层光,而魔女的身上则像是在吸光。长大后的菲妮的身体与魔女差不多高,但二者的气质截然不同:

  “这就是故事的最后吗?”

  魔女纤细的手指划过地图的边缘:

  “比起在上个诡境中最后精彩的大战,最后的冒险一点也不惊险刺激。我还是比较欣赏救世者,站立于钢铁世界树,在昏黄天空下挥剑迎敌的画面......你的眼光真不错。”

  她们其实一直都在看着詹金斯,只不过詹金斯和差分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已。当然,在关系到整个物质世界文明是否能够继续延续的最后决战中,看着这一幕的当然也不止她们两个。

  “不只是精彩的战斗才是波澜壮阔的故事,你最喜欢的不是曲折的故事吗?还是说你其实和那只好斗的猫一样?”

  奥薇娅调侃道,魔女则没有回答。她低着头看着地图:

  “那么,你已经知道了詹金斯想以怎样的方式获胜了吗?”

  “你不是也知道了吗?我们来此,不过是为了见证这一刻。”

  奥薇娅将地图丢在柜台上,这张地图是这处世界的控制中枢,留存下来,以后可以当作新的诡境。但她与魔女都不在乎这种小东西,神与人的眼光是有很大区别的。

  另一边的詹金斯与齿轮人,已经在诺兰市市民广场上空降落了。他们在老爹古董店内谈话耽误了一些时间,因此当落在市民广场上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个时间点的诺兰还没有安装公共路灯,因此附近最大的光源,应该算是广场周围的商店和建筑的窗户内洒下的光亮。

  除此之外,夜晚巡逻的巡警们已经开始工作了。市民广场在诺兰的核心位置,因此是警员们巡逻的重点,这里通常来说会很安全。

  虽然是夏末,但因为下午的雨,因此夜晚还是有一些凉意的。广场上的人不多不少,虽然这个时代还不流行饭后散步,但夜晚到附近纳凉还是很不错的。

  广场中央的喷泉是孩童捧着水瓶的样式,流水落下的声音非常的悦耳。因为地面的温度不低,因此那场小雨带来的潮湿已经完全蒸干了。

  这就是詹金斯一年前到来时的夜晚,那个看起来祥和,却让原主詹金斯死去的夜晚。当然,即使诡境能够完美还原一年前的今天,但出事时詹金斯和巴纳德先生夺路而逃的路线,距离这里很远,因此不必担心过去会干扰现在。

  广场上的人们与詹金斯和齿轮人无关,两人穿过人群走向广场边缘的钟塔。许久不见这座钟塔,詹金斯还有些想念它。

  诺兰的钟塔并非每个整点都会响,而是在凌晨、正午、上午八点和傍晚六点响起。虽然在紧邻码头区的圣乔治大街完全听不到钟声响起的声音,但偶尔在市中心办事时,这钟声还是很悦耳的。

  现在已经是傍晚的七点多了,因此钟响声早已过去。与齿轮人一起来到塔下,詹金斯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于是齿轮人轻轻一推,本该锁着的钟塔下门立刻被推开了。

第两千两百零八章 后悔的守塔人

  诺兰的这座钟塔在1865年夏至1866年春的一年以来,参与过许许多多的大事件。就比如在吸血种事件中,吸血种们第一次展开迷锁,就是以钟塔作为仪式的中心位置。而后来在“安塔克公爵进攻诺兰”事件中,钟塔也作为市中心的高点,在附近产生了激烈的枪战。甚至在与骷髅剑的持有者战斗时,还轰塌了钟塔的一面墙,但那面墙很快被修复了,而此时的时间点,是看不到修补痕迹的。

  詹金斯对钟塔内部的环境一点也不陌生,不仅是在兜帽先生的聚会时来过这里,前段时间在应对那个即将与诺兰重叠的“末日诺兰”时,那名老人也是在钟塔顶端与詹金斯见的面。

  守塔人虽然对看守工作不是很尽责,但至少卫生打扫的不错。从钟塔一层向上攀登的过程中,肉眼不仔细看是看不到任何灰尘的。如果用手在墙壁和楼梯扶手上拂拭一下,手指接触到的尘埃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守塔人不在一层不在二层也不在三层,登上塔的最高层后,要通过扶梯再向上,才能在钟塔巨大表盘以及机械结构的后面,看到守塔人。这里充满了油料的味道,但至少说明日常维护工作做得很不错。

  守塔人的年龄大概在四十岁接近五十岁的样子,詹金斯忘记他的名字了,只记得这是个从未结婚的男人。

  当詹金斯抱着猫跟在齿轮人的身后见到他的时候,他正站在表盘机械结构后方的平台上,扶着窗户向外望。窗口很小,不是普通窗户的形制。

  因为时常要保养,因此这一层空间有着非常重的机油和润滑油的味道。但又因为窗户没有关,因此凉爽的夏末的晚风,也着实很让人惬意。

  这本应是个非常平常的夏末晚间,但不论是真实的一年前还是现在的诡境中,它都注定不会平凡了。

  “最后的目标是什么?”

  打量了一下堆积在这一层的金属零件、各种油料,以及一正面墙的螺丝刀、扳手之类的工具后,詹金斯问道。

  “平和淡泊之心。”

  “平和淡泊?”

  詹金斯转头看了齿轮人一眼,这一层没有任何灯光,现在月亮才刚刚出来,也无法通过那个小窗口照亮这里。凭借着黑暗视觉,詹金斯能够看清楚齿轮人的脸,后者依然是那副样子:

  “这次不批判人类社会了?”

  他问道,后者没有回答。

  于是詹金斯将抱着的巧克力转移到肩膀上,然后来到那扇小窗前,看到守塔人正在向外看,手边的窗台上还放着一瓶脏兮兮的酒和一只酒杯。

  这个位置相当高,今天的天气又格外的好。即使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詹金斯依然能够通过远眺,看到远处威斯特敏斯河上货轮烟囱喷出的黑烟。一排排鳞次栉比的房屋,在黑暗中隐匿,街道和小巷像是迷宫一样容纳着千千万万的诺兰市民。

  “在看什么?”

  詹金斯问道,瞧了一眼酒瓶上的标签,那是一瓶40度的白兰地。果酒酿制,属于后劲强劲的酒类,人们通常会混上冰块或者果汁饮用。但守塔人没有这样做,虽然他好像没喝多少,但詹金斯认为守塔人今晚可能又无法尽职尽责的看守了。

  “没什么特定的目标,只是随便看看。”

  守塔人随意的回答道,诺兰口音,他大概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

  詹金斯也随着他的视线向外看,看不到什么有趣的目标。诺兰钟塔非常高,在这个高度看什么都像是在看蚂蚁,因此也只能是在看风景了。

  “你经常这样向外看吗?”

  詹金斯又问道。

  “是的,这也算是这份工作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了。”

  有些年迈的守塔人伸手指向窗外:

  “看着日落,然后一家家的灯光亮起,是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最好的休闲方式。”

  听起来是相当惬意的生活,但既然索要的是“平和淡泊之心”,詹金斯很怀疑对方究竟在想什么。

  “你每天都会这么做吗?”

  “不,每周只有两三次吧。毕竟,再好吃的东西如果吃多了,也会感到不舒服的。心情不好的时候看一看日落,看一看天边的火烧云,扶着窗台聆听城市的喧闹,这真是太好了。”

  詹金斯也被他描绘的画面吸引住了,想象着自己抱着巧克力,站在这里吹着风看着落日的景象。那时夕阳的余辉,一定会把小小的猫的毛发染成金黄色,蓬松的猫毛将会非常漂亮。

  守塔人穿着很普通的衣服,下身是黑色的裤子,上身是没有任何花纹装饰的长袖衬衣。他似乎想要拿起酒杯再喝一口,但手掌动了一下,还是没有去摸酒杯和酒瓶。

  “这听起来真是不错。那么,你在这里,作为钟塔的看守人,有多长时间了?”

  从目标的生活作为突破口总是很有用。

  “我从16岁那年做这份工作。”

  守塔人通过窗口低着头看向钟塔下方,广场上的人们当然无法看到窗口的两人。高处看低处是蚂蚁,低处看高处可能也就只是两个模糊的黑点了。

  “16岁?”

  詹金斯想象了一下少年第一次踏入这座钟塔时的场景。

  “是的,那年父亲说要让我找些正经事去做。我虽然识字,也懂一些算数,但不想去做别人的学徒,也不想去做工,只想要安稳的生活。青年时代的好友们有些外出谋生,想要趁着年轻去外面闯一闯;有些去做学徒,想过几年学到了手艺就自己出来单干。我不想那么累,刚好上一任守塔人刚死,诺兰市政厅在招新人,我就来了。”

  年轻的守塔人能够获得这个工作,并非是运气好,而是因为这份工作赚的不多,并且需要体力劳动。年轻人不愿干,中年人看不起,老年人干不了,所以16岁的少年便一下获得了守塔人的职位。

  这一干就是三十多年,三十年来,他一直在这个窗口看着诺兰,但甚至没有一个人知道会有人在钟塔上眺望。

  如果只听守塔人的讲述,那么他无疑是一个“隐士”一般的人物。而且隐居的地点还是诺兰这样大城市的市中心,更加显现出其“淡薄平和”的心态。但结合任务的要求,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的。

  “那么,你喜欢这份工作吗?”

  “喜欢,为什么不喜欢?我靠着这份工作,活了30年。”

  守塔人轻声回答道,他想起了过去,想起了自己在这座钟塔上度过的岁月:

  “当年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钟塔的机械化水平还没有这么高,我必须在整点手动敲钟报时。当时塔里不说煤气管道和蒸汽管道,甚至连自来水管道都没有。我每天早晨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提着水桶到一条街以外的巷子里打水......”

  “转眼已经三十年了,你就站在这里,看着面前的一起在发展。”

  詹金斯引领着谈话的方向。

  “是的,三十年,我看着这一切。城市、市民,所有的一切都在变,而我就看着这些变化......”

  “是不是感觉自己被隔离在外,像是舞台剧的观众一样看着,但却无法参与进去。”

  守塔人抿了下嘴巴,转头看了一眼詹金斯,随后才点点。他将装满了酒水的杯子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又因为喝得太急而被呛得直咳嗽。

  不知道是因为被呛住了还是酒上头了,他的脸上有一种不正常的酱红色。

  既然守塔人承认了詹金斯的猜测,就说明此时的他虽然还在看守塔,但实际上早就有了离开了的想法。

  “我年轻时的朋友们,不管做出了怎样的选择,但都算是看到了这个世界。不管年轻时的打算是否正确,都经历了自己的故事。而我,从十多岁在这里看着这座塔,一直在这里......如果有人愿意为我写一本回忆录,其实只需要一页就可以——他一直在看守诺兰的钟塔。”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詹金斯充分相信这是因为刚才那杯酒的原因。

  “你是在后悔自己年轻时的选择吗?”

  詹金斯又问,他已经将猫抱在了怀里,轻轻抚摸猫咪后背的毛发。巧克力舒服的眯起了眼睛,但实际上在想象自己一会儿拯救了詹金斯后,詹金斯惊讶的表情。

  “后悔?”

  步入老年的守塔人干笑一声:

  “无数个日夜我都在想,如果当初我也如同朋友们那样,在年轻时出外闯一闯,或者学一门手艺,我的生活会变成怎样。现在我是自由的,但我却感觉到自己被这座塔囚禁了,瞧瞧外面的世界,短短三十年一切都在变化,我第一次站在这个窗口望向诺兰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今天这样的景色。

  瞧远处的烟柱,瞧墙壁上蔓延着的蒸汽管道,瞧瞧这一切。这一切都在我面前,但偏偏与我无关。我看守着钟塔,却仿佛自己的时间也被停止了。我的一生都在这里,完全的静止,完全的无用。我怎么可能不后悔?”

第两千两百零九章 守塔人的愿望

  守塔人情绪有些失控,仿佛终于找到机会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但他并非是向詹金斯倾诉,而是在看着外面,不知是否是向自己倾诉。

  “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如果能够回到三十年前,那该有多好啊。”

  他的眼神有些迷离,酒劲看起来是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