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莉塔的收容物日志 第485章

事实上，当时凯撒也的确是这样说的。

“不需要签订什么保密协议吗？你就不怕我拒绝，然后自己在你们不知道的地方仿制、偷偷销售吗？”

——在西西里岛的事件后，我不认为你会这样做。

那个时候，在衣柜里听着这些自己需要让笨拙的脑袋以最高速度运转才能跟得上的对话的玛格莉塔下意识地这样想着。

虽然是私生子，而且玛丽也向他保证了会帮助凯撒的商会不被罗曼罗兰家族吞并，但他们之间毕竟有着一层血缘的联系。

而且从和他短暂的相处后，玛格莉塔认为自己多少对这个男人有些了解，知道以他的骄傲一定不会做这种事。

退一万步说，以罗曼罗兰家族的能力，也能保证万一他真的动这种歪心思，损失肯定比收益更多，一个聪明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商业最基本的基本是信任。”

但玛格莉塔没有想到自己的姐姐是这样说的。

“世界上第一例贸易建立在双方相信彼此不会加害自己的‘信任’之上，如果没有‘信任’，商业是不可能存在的，无论有多少堕落的商人用欺骗和谎言获得了庞大的财富，这一点也绝不会蒙尘。而现在，我们可以基于信任达成互惠共利的合作，或者因为彼此怀疑戒备而花费更多的时间勾心斗角——布林迪先生，这由你决定。”

“……”

“……”

玛格莉塔所想的「理由」一个也没有提，就好像说自己就是有如此的胸怀一般，玛丽这样坦然地宣言，而两位绅士的神情都已经呆滞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片刻后，凯撒笑了起来。他激烈地向后仰着身体，用一只手遮挡住自己的双目，不过那豪放的笑声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拦地回响在房间之中，让在门外等候的芬妮下意识地回过头，神色不定。

而这笑声又忽地戛然而止。

“我讨厌浪费时间。”

说着，凯撒朝着玛丽伸出了手。而在他们的手即将交握的时候——

“那么，家族能从这次贸易里得到什么呢？”

汤姆忽然开口了。

“仅仅是大笔的金钱吗？玛丽表姐，我不这样认为。”

“啊啦，我还想再多卖一些关子的呢。”

意识到这句话的含义，玛丽耸了耸肩，不过，她依然伸手和凯撒的手交握，用这个动作宣示两人达成基本的共识。

之后，她才转向自己的表弟，微笑着拿出了另一份文件。

“不过，如果是汤姆的话应该也注意到了吧，除了月亮杯之外，在罗曼城里悄悄掀起的另一阵风，华丽的、同样被这个王国的道德所排斥的……”

“……那些来自时尚之都帕列斯的时尚吗？”

因为自己的名下也有服饰店关于这件事，汤姆不可能不清楚。

听到自己想听到的答案，玛丽点了点头，带着一副神秘的微笑，笃定地说着。

“那正是我要谈的另一笔生意。你可以猜猜看这是什么样的计划哦，可以给你一个小小的提示，我在赠送月亮杯的时候，一定程度地夸大了瓦卢瓦王国女性的处境，把那里描绘成了一个对女性更加友好的、有着独特文化风气的城市。”

“……”

一瞬间，汤姆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那疑惑并未透露任何心中所想之事，他很快沉吟了起来。自己现有的资料，还有玛丽的提示，将这些都考虑进来，在一段时间之后。

就像凯撒想到玛丽的计划时一样，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你想人为地在罗曼城掀起一股异国——帕列斯的文化热吗？”

…………………………………………………………………………………………………

“文化热？”

罗曼罗兰公爵若有所思地想到了一些事——主要是那些出现在风流场所的异国衣着，还有那些衣着造成的影响。

虽然从露出度来看显得低俗和下流，但真正有穿衣品味的人很容易注意到那些服装设计上的厉害之处，正因为这样，这些服饰才在那些乐于流连于这些场所的成功人士与贵族之间产生了特殊的反应。

最直观的一点是，那些来自异国的惹火装束几乎已经全面占领了夜莺区的各个俱乐部，每个俱乐部的老板都在求购着那些来自时尚之都的服装、花更大的价钱雇佣年轻貌美的女性让她们穿上这些衣服，然后在自己的俱乐部里工作。

本来很多俱乐部就是主打低门槛，然后在服务业的灰色领域游走来牟利的，而那些衣物就像在这个市场那陈旧和乏味的景色中添加了一抹异色，受到追捧也是理所当然的，没有这么做的这类俱乐部的客人迅速地被这么做的俱乐部和赌场吸走，这几乎像是一场另类的军事竞赛。

然后常常光顾这些地方的人将对这种异色的喜爱带回了家，在朋友之间吹嘘和宣传，有些贵族更是为了让自己的娇妻和情人有同样的衣着，正在四下打听求购。

当然，这还局限于夜莺区，还局限于那些道德家们唾弃但他们之中某些人也会偷偷光顾的低俗场所，还局限于一小部分人中。

可是火种已经洒下，只等待何时熊熊燃烧。

正因为知道这件事，在罗曼罗兰公爵的脑海里，大致抓住了自己聪慧的女儿的计划脉络。不过就当他打算向玛格莉塔求证时，在一旁的公主低声地感慨着。

“月亮杯的计划是利用了女性的独立性。而这边的计划利用的是女人依附于男人的关系吗……真不愧是玛丽，这是彻头彻尾的商人手腕。”

“露娜大人？”

“啊，没事，感慨一下而已，反正玛丽肯定有详细解释吧。我说为什么在帕列斯的时候她拿着一本桑巴特·维尔纳的社会学著作和我讨论着女性和奢侈品以及社会风尚的著作一直在看，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

玛格莉塔听到了一个自己完全不知道的名字。

玛丽姐在帕列斯时一直看的书……吗？

她好像没有注意过的样子。

“玛丽姐一直在看的那本文献吗？可我记得，那本书的主要内容是研究奢侈品的发展，非法爱情、风俗产业之类的发展的……”

欧琳丝想了想，回忆起了这件事。

在商业上毫无天赋与知识的作家少女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友人忽然提起这件事。

露娜点了点头，稍微解释了一下。

玛丽的两个计划遵循着相同的思路——先让一部分人接纳新的商品和时尚，然后以这些人为基点影响其他人。月亮杯那边是贵族影响其他人，而在这边，是那些一般为人所看不起的女性影响她们接待的男人，再由这些男人影响其他女性。

但是，相对于「月亮杯」这种革命性的生理用品，异国的时装却不一定是非换不可的，很多女性也有属于自己的服装品味，那么要用什么办法让她们争相购买异国的时装呢？

答案是从男人下手。

无法否定的是，现在男人依然是女性装束最主要的评判者，在视觉关系上，女性依然是“被注视”的一方。这种常人不会在意，就算注意到了也会因为成百上千年以来就是这样而没有什么特别感觉的“潜规则”依然支配着这个世界。

典型的案例就是，如果有一部分女性获得男人、尤其是世俗眼里成功男人的拥簇，其他女性就会模仿她们的衣着举止。

顺便，作为贵族之女，罗曼城有名的名媛，玛丽自己也是时常被模仿的其中一员。

而这些衣服如果与目标投放地的其他因素如道德、习俗等有较大冲突，那么先于能够接受的地方投放来观察反响也是很合理的举动。

“能够较小抵触地接受这相较而言露出度更高衣服的地方并不多，无非就是年轻人的通宵舞会，要不就是某些低俗场所。但我已经以玛丽·罗曼罗兰的名义在贵族这边投放了月亮杯，要是再进一步放出这些衣服，可能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以效果而言，后者显然更好。那些下流的店先不提，没有多少女性能够忍受自己的丈夫被俱乐部的吧台女性迷的神魂颠倒，只是因为她们穿着男人更喜欢的衣服。”

玛丽刚刚说完，汤姆就适时地补充了一句。

“对作为丈夫的合法配偶的女性来说，自己的丈夫流连于夜莺区的某些俱乐部也不是什么好消息呢。不但在社交场上会被说“连下贱的女支女都不如”，在家族内部的地位和声音也会动摇。而如果不是贵族阶层，因为婚姻并没有家族作为维系，像那些大商人的妻子就要担心自己的丈夫会不会被那些‘下贱’的女人迷得神魂颠倒而把自己给抛弃了。”

“即使在罗曼城，虽然男人蓄养情妇可能造成婚姻的破裂，但只是去俱乐部和貌美的女侍应调情却被赋予了相当高的容忍度，这也算是一种诡吊的现象吧。”

“另外，无需多言的是，如果离婚，女性受到的伤害远比男性更高。”

他看起来已经完全理解了玛丽的想法，那副表情在玛格莉塔看来——就像是为此感到佩服。

“瑟莱忒小姐，你觉得呢？”

“我认为玛格莉塔小姐的判断没有错，汤姆先生的确为玛丽小姐的计划感到佩服。”

就连瑟莱忒小姐也是这么认为的。

和汤姆几乎毫不停顿地交换着彼此意见的玛丽竖起了一根手指。

“这种情况下她们能做的事无非两件，第一，以某些理由对付那些让他们的丈夫流连的女人。但这太掉份了，尤其是贵族夫人，要是以这样的理由去某个俱乐部大闹，她会彻底沦为社交场上的笑话。”

“而且这样也不见得有效，俱乐部太多了，年轻貌美且像走捷径的女人更多。罗曼城是个繁荣的商业城市，每天都有男人女人怀揣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来到这里。”

“……站在她们的角度上，要把自己的丈夫拉回来的，风险和成本最小的方式是什么？很简单，学那些女人就是了，也去买相同的衣服，也去用相同的饰品。大多数男人在条件相差不大的情况下也不会真的对外面的野花动真格的，一来他们很清楚，那些女人的笑容和拥抱是要花钱的，而且很贵。二来，就算花大价钱，也不一定真的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凯撒也渐渐跟上了他们的对话，相比起贵族出身的两人，从底层打拼起来的这个男人更加熟悉这方面的事。

“会光顾那种俱乐部的男人往往不止会去一个俱乐部，当然也不止会青睐一个女性，无论是舞女、歌手还是站场的女郎。同样，被他们盯上的女性通常也不止有他一个客人。这样的事实天然会在两方之间造成一种隔阂，嘛，偶尔也会有真的被冲昏了头脑的家伙出现就是了。”

“因此效仿那些女性是最简单的。”

“而有一位学者就在他著作中这样总结到：这是非法爱情的胜利。”

本章提到的学者是维尔纳·桑巴特，书里就是把他的真名调换了一下前后顺序（

其著作《奢侈与资本主义》认为，自文艺复兴以来，女人，尤其是作为情妇和名女支的女人极大地推动了奢侈的发展，而奢侈间接地推动了当时将要形成的经济形式，也就是资本主义的发展。在书里，作者也论述了为何那个时代的作为男性合法伴侣的女性会要在生活情趣和方式上追随非法爱情、也就是情人或者女支女。本章稍微运用了一点其论点。

当然，这本书观点未必全对，但确实提供了一种有趣的方向，至于时装当然是奢侈的一种不是吗0w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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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6节 EP.220 三头同盟「上」

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乏会出轨的男人和对此心焦的女人。

如果女性没有其他的办法拉回丈夫的目光，那么模仿那些身份地位的女性的衣着和生活方式就是最容易想到的选择。

于是，男人追随能够刺激他们情热的异国的装束。导致女人为了抓住男人也开始追求这些装束。当然，也会有单纯被这些服饰吸引的人。帕列斯流行的衣着在罗曼王国如果作为日常服饰会被人指责不道德，但作为晚礼服只是稍稍过激，爱美的、希望在聚会中崭露头角的女性迟早会注意到这点。

另一方面，月亮杯又能在女性之中掀起一场生活方式的浩大变革，切实地改善她们的生活，而这两者又恰好都有一个共同的起源。

“正好最近，因为与瓦卢瓦王国签署了贸易协定，这个以往很少有人注意的遥远国度突然进入了人们的视野之中，那么，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推波助澜，对大多数人其实不了解的异国文化进行符合我们需要的编写……”“

“说不定真的可以在罗曼王国掀起一场有关于瓦卢瓦王国文化和商品的热潮吧，而正好，那个王国有作为时尚之都的城市。再在这方面做一些诱导……来自异国的时尚衣物很容易成为这座城市人们的新宠，而事实上，因为玛丽小姐先期的布局，在一部分人群中，这种风气已经产生了。”

汤姆感叹着。

“主动掀起异国的文化热是可能的。不如说所有类似的文化热本身就都是商人们精心策划。而这件事如果真的能成，已经去过帕列斯并在那里做了先期准备的玛丽表姐能够在时间上占据最大的优势，家族在服装行业有一定的规模，这会带来绝大的收益。”

“把目光放得长远一些，汤姆，帕列斯一直是大陆最有名的时尚风向标，只是距离我们实在太过遥远。我们还能做一些更大的事——比如，借着这次机会，把罗曼城塑造成类似的时尚之都，由我们来定义翡翠海沿岸的时尚。”

“——！”

眼前的这个女人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了一个任何能够理解这“更大的事”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的宏伟愿景。

——由我们，来定义翡翠海沿岸的时尚。

——「我们」

“你想乘机把罗曼城打造成类似帕列斯的时尚之都吗？这不可能，文化风气差距太大了，而且瓦卢瓦王国虽然遥远，但也不是遥不可及。”

“但我们拥有时间，拥有渠道，在罗曼城和帕列斯同步举办时装秀的提案我已经交给了国王陛下。值得庆幸的是，只要打上时尚和艺术的标签，绝大多数衣服都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民众的眼前，考虑到这项活动带来的收益，即使被批准也不是不可能的，想想看吧，在现在的罗曼城，举办一场帕列斯的服装秀。”

这段话有一半是谎言。

玛丽并没有把这个提案交给国王陛下，但的确有这样的提案，由露娜通过那台「晶讯仪」向米纳斯宫提出，用的名目则是“学习异国优秀的商业经验。”

在帕列斯的艺术节里会持续一整周的时装节也确实是非常成功的商业活动，它所带来带来的丰厚利益，是帕列斯作为时装之都的一块重要的基石。

并没有多少时装产业的罗曼王国不可能照搬全套，所以活动的规模不会太大，不过哪怕仅仅是作为噱头、如果能吸引到翡翠海周边的游客和服装业者，也能带来可观的利益。再不济，已经被玛丽让芙拉·雅通过隐秘渠道送到各个俱乐部手里的那些帕列斯的衣着搅动的罗曼城的服装市场，总能提供最基本的利润的。

就算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这种程度的损失还可以承担，尤其是在活动被王宫批准的情况下，最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的。

——不过这个时装秀到底能不能被允许举办还是个未知数，这一点玛丽倒是并未隐瞒。

“……”

“……”

今天，在这个房间里被描绘而出的过于远大的愿景已经比两位先生一年里所见过的还要更多了，关键在于这些愿景不仅仅只是虚幻的景色，而是有着切实实现的可能。

当然，有变数、有风险，因而，也伴随着令人垂涎的利益。

他们都沉默了，而这个时候，玛丽忽然注意到凯撒看向自己的眼神与汤姆不同。

“布林迪先生？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在你提议月亮杯的时候，我觉得你虽然还是在为自己的利益做考量，但还是有通过自己的行为让一些人过得更好的目标的。但在这个计划里，你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又是制造矛盾，又是煽动可能会让很多家庭——极端来说甚至可能造成一些家庭破裂的火种，又是编篡可能并不存在，但方便你达成目地的异国文化。”

凯撒用锐利的视线凝视着玛丽。

“这倒有点像我熟悉的那些肮脏的贵族了。”

“我当然是在为一些人过得更好的这个目标而努力哦，难道你忘了吗？布林迪先生，我就是这「一些人」中的一员啊。”

玛丽不太淑女地耸了耸肩。

“推广月亮杯是因为这样的话以后说不定还能用到比这更优秀的生理用品。举办异国的时装秀并掀起文化热说不定可以借助异国的文化冲击本国这还是太古板的社会风气。让女性至少在夏天可以穿得更凉快一些——我可不是什么变革者或者活动家，说到底我只是一介商人，能够做的也只有这种程度的事哦，当然，也不可能对可能会产生的每一个影响都顾及到。不过嘛……会因为这种程度的事就破裂的家庭，或许乘早分开对谁都好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