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莉塔的收容物日志 第707章

正聊着天，一位儒雅的男士走了进来，看到玛格莉塔后，他立刻露出了崇敬的表情。他就是马丁和艾蕾茜的老师。因为玛格莉塔实在受不了那种目光，他轻轻拍了拍两人的小脑袋告诉他们自己在离开前还会再来看望他们，接着就和多莉一起离开了房间。

“......这下，我彻底不知道有什么事可以做了。”

在机构地下的通道中走着，玛格莉塔向多莉抱怨着。结果，她的秘书小姐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开口说道：

“这也是对立下了功劳者的奖励嘛，预定离开的时间是三天后?就没有在最后的这几天时间里去游览一下的景点，去见见的其他人吗?”

“完全没有，这座城市是很大啦，但是我觉得还不如帕列斯漂亮。其他人……我在这里也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了，几次外出也没有再遇到神秘事件，根本是什么事都没得做。”

“那位圣多拉贡的公主殿下呢?”

“芙蕾雅殿下最近在忙开学前的事呢，而且她也来白金宫好几次，也没有必要特别去找她……”

说着说着，玛格莉塔的脚步停下来了。

少女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是有想要去看看的地方的。

她回过头，看着多莉：

“不，等一下，有一个地方我其实一直都很想去见识一下。是机构里的某个部门。”

“是什么地方?”

“巫师收容管理部。”

第1207章EP.134离去前的时日「II」

从充满温热水汽的浴室离开，趁着身上惬意的热量还没有消退，少女吧嗒吧嗒地快速走到床边，踢掉软乎乎的拖鞋扑进了已经用热水袋暖好的被窝。把最喜欢的抱枕抱到了自己的怀中。

“唔——嗯——

又温暖，又松软，在早春的还有些偏冷的夜晚，暖和的被窝依然有不亚于冬天时的魔性吸引力，让最勤奋刻苦的人们也不由得沉迷其中，整天整天不想离开。在被窝里蠕动了片刻后，少女把热水袋抱在小肚子的位置，重新从软绵绵的被窝里探出头，浅到耀眼的白金色长发正处于一天中最混乱的时刻，但少女只是慵懒地把它撩开，墨色的双眼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时钟，确定在入睡前还有一段时间可以悠闲地做自己最喜欢的事。

而且反正还没有开学，明天也没有任何预定，今晚就稍稍熬夜，把那本故事看完吧……

窗外飘来不知是多少鲜花混合的芬芳。春天，一个令人心神涌动的季节，平日里绝不缺乏自制力的少女把手伸向床头带密码锁的柜子，输入一段密码后，将一本小说拿了出来。

这是不久前才出版的，在海对面的瓦卢瓦王国一位新人作家在新年前出版的出道作，讲述一位贵族少女邂逅来自充满神秘的一位侦探女士，作为其助手和她共同经历一系列案件和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的故事。

作为一本公开出版却描绘女性之间感情故事的小说，在那个王国引起了热烈的反响。

虽然故事的主角是侦探和助手，但是小说的分类并非侦探小说，故事里的推理本身也相当普通。真正的亮点在于两人之间的感情。不论是被英雄救美后一见钟情还是暗生情愫并为之苦恼纠结，到最后的彼此订立约定分别——尽管这些都是已经被书写过无数次的桥段，但是，这位作者那饱含真心的文字，细腻的文笔和心理描写却能强烈地触动读者的心。

除此之外，这本小说对于亲昵行为的描写相当大胆，动作桥段也很有张力，

据说，这原本只是在帕列斯艺术节的文学集市上售卖的个人印刷作品，从完成到去年的冬天为止都只在特定的小圈子里流通，之后被出版社看中，原作者拿出了她数次修改后的版本，得到了出版社编辑的认可后得以出版。

现在少女手上的这一本是在学院里认识的同学从帕列斯寄过来的，而且是特别出版的典藏版，封皮大胆而艳丽，其中的插画更是出自优秀的画师之手，但因为那个王国据说近半年来愈演愈烈的纵欲风气，这本书在其他的地方恐怕都无法拿出来示人。

她已经看到最后的部分：娇小的侦探小姐赴宿敌之邀前往将于海上的豪华游轮进行最后的对决，作为主角的贵族少女被她抛下。为了向丢下自己的决意一个人面对最凶恶对手的侦探小姐告知自己的心意，去和她一同面对敌人，贵族少女在家人和朋友的帮助下搭上了一艘快艇，劈开黑暗的海面，向着挚爱所在之地前进。在那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带着这样的期待，少女翻到了夹有书签的那一页，在柔和的夜灯灯光下兴致盎然地读了下去。当读到侦探与罪犯的对峙时，少女眼前似乎出现纸醉金迷的酒吧，这对宿敌在吧台前端着酒杯对视。当侦探巧妙的运用宴会上展示的大型气动管道从危机中脱身时，少女不由得为了这巧思而轻声叫好。当她读到暴风雨在海上泼洒，两人在甲板前端做最后的决斗时，少女仿佛感觉到那凝重的空气而久久没有翻页。当她读到陷入劣势的侦探因为贵族少女出其不意地助攻而击倒宿敌，和自己的助手在暴风雨中相拥深吻时，她把书本背面朝上地放下，在被窝里扭来扭去—

“那个··芙蕾雅殿下?”

然后因为出现在房间里的另一个声音而僵硬。

翻窗而入的玛格莉塔面前，圣铎拉贡帝国的小公主僵硬地扭过脸。看到了她有些尴尬的脸。墨色的眼瞳中，这位不速之客的目光正尴尬地从她凌乱的领口移开，移向那本她非常喜欢的小说的封皮……

“!!!!”

艾尔芙蕾雅·罗曼诺夫，她不成声的悲鸣，被圣银堵在了那张慌乱地张大的嘴中。

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应当休息的时刻，但在芙蕾雅的房间里，玛格莉塔和房间的主人坐在小圆桌的对面，气氛凝重。

“......看到了?”

“......嗯、嗯…..”

在仿佛身缠暴风雪的芙蕾雅的低声下，玛格莉塔只能颤抖着点头。

原本少女就觉得这位公主殿下和露娜在某些方面有些相近，因此她也对芙蕾雅有些好感，但在短短的时间看到她之前从未——大概也并不打算在自己面前显露的一面之后，玛格莉塔先是意识到她和露娜果然还是不同，然后又觉得两人果然在某些方面有些相似。

还是说，所有公主都有这样的本事呢?一瞬间从私人的不能给其他人看到的放松中恢复到端庄优雅的仪态，即使亲眼看到了她在被窝里不知道为什么扭来扭去的样子也无法把两者认同为一个人……

“玛格莉塔小姐，请听我解释，我……算了，我们之间有着盟约，虽然那个状态很糟糕，但是让玛格莉塔小姐看到的话还算万幸……”

芙蕾雅干巴巴地说着。

她一度想要解释，但很快又放弃了。

“我希望，玛格莉塔小姐能为我保守这个秘密，一国的公主喜欢看这些书多少有些……不是每个王国都像瓦卢瓦一样……”

“没、没关系的!我也很喜欢这样的小说……”

玛格莉塔红着脸说着。在帕列斯的经历让她一眼就看出这是一本什么样的书——就像是萨德小姐和欧琳丝姐姐写的那些一样。虽然少女对芙蕾雅喜欢这样的小说有些意外，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盯着玛格莉塔的眼睛看了好一会，芙蕾雅才松了一口气，她伸手卷了卷还带着些湿润水汽的发丝，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那么玛格莉塔小姐，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而且还是通过这样……非正常的途径。”

“那、那是因为，我想，芙蕾雅殿下会希望我们的这次会面没有任何人知道比较好。”

“为什么?”

“......我今天，去看了机构的巫师收容部门。看完之后，我觉得，我应该帮助芙蕾雅殿下，避免落到那样的境地，所以——”

玛格莉塔说着，从自己背着的一只肩包里拿出了一只大约有30厘米长，用布满符文的金属铸成的盒子。

“我们去狩猎苍白女士吧。”

“......请等一下，玛格莉塔小姐，话题跳跃得太快，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芙蕾雅捏了捏额角，满腹狐疑地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激动的少女。

“可以向我说明一下发生了什么吗?”

“嗯，其实是这样的……”

机构内部有许多部门玛格莉塔在短暂的一年入职时光中从未接触过，甚至有些直到不久前才知晓它们的存在——例如「神明对策部」，例如「放逐部」。

后者是机构内部专门处理星界存在相关的部门，负责将一些难以长久囚禁，并不属于法兰索丝的存在放逐回它们原本所在的地方，并阻止它们再度降临。这个部门的主要处理对象就是那些星界存在，尤其是与星界的伟大存在有千丝万缕关系的高等级眷族、使徒、子嗣等存在，这些东西收容起来费时费力，不论关在什么地方都有极高的风险：

万一哪个星界伟大存在心血来潮想关心一下自己的眷族或子嗣，结果发现它们正被囚禁在某个微不足道的世界里，于是顺手想将它们解放——那对于法兰索丝上的凡人来说就可能是极为可怕的灾难。

将之毁灭这种事就更不用说了，机构可不敢赌自己毁灭掉的这个眷族在那些无法用人类的观念去揣测的存在看来是微不足道还是十分重要，因此像是格罗斯这种伟大存在的眷族，机构主要的应对手段就是放逐，并通过神秘学手段让它们在几十上百年的时间里再难回到这个世界。

这也正是洛伦城的机构这段时间最重视，但玛格莉塔参与不进去的事。

相比起来，巫师收容管理部则是玛格莉塔很早就知道其存在，但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去见识的。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当然了，玛格莉塔小姐现在还是顾问呢，巫师收容管理部也不是什么需要很高权限的部门，只是……”

“只是?”

“即使在那里看到一些你不怎么认同的东西，也请不要有太激烈的反应……”

在多莉这么告诫玛格莉塔时，她其实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然而，当两人驱车到了机构的巫师收容管理部，见到了其中的一切后，玛格莉塔才发现自己的心理准备做得还不够。

“我和多莉小姐去到的地方，是洛伦城郊外的一家精神病院。巫师收容管理机构并不会被安置在城市近郊，这是为了安全考虑。那里的守备极为森严，有着高高的围墙，巨大坚韧的金属网从像是教堂的建筑最顶端罩下。那家精神病院的管理者告诉我们，这个精神病院关押的全是巫师，机构长期投喂他们一种魔药，使他们思考迟钝，反应迟缓，无法反抗机构的看守。他还说，全大陆的巫师收容机构都是这样的。”

“......这可比我想像的还要糟糕，玛格莉塔小姐。”

芙蕾雅皱起了眉毛。

“比芙蕾雅小姐想象的?”

“我并没有见过机构是怎么管理巫师的，在本国，我和机构的唯一联系就是我知道王宫里有个专门负责调解机构和王室的职位，明面上，我是从那里知晓机构的存在的，用你们的话来说，我算是个不受机构管理的E级人员。”

E级，这在机构中意味着知晓机构的存在，却不一定知道神秘和收容物相关的事。

“所以，芙蕾雅殿下并不知道机构是具体怎么管理巫师的……?”

“我只知道那会是永久的囚禁，还知道火刑时烧的犯人中很多就是巫师。这样就够了。”

“......说得没错。”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换做是自己，知道这种程度的事后，也会决定永远掩藏起身为巫师的事情。

在真的见到机构是怎么管理巫师的后就更不用说了。

“在那个精神病院里，你还见到了什么吗?”

“......排除掉投喂魔药这件事，那个精神病院倒像是一间普通的监狱。冰冷、苍白、森严、没有生气。但和监狱不同的是，那些巫师不被允许离开他们的个人监牢，吃饭，睡觉，洗浴的时候都不能，而且即使在那些狭小的监牢里，他们也带着项圈，手铐和脚镣，一根链子连接着他们和监牢里的一根很粗的柱子，他们的活动范围就仅限于那根柱子和锁链能覆盖的范围，那根柱子是神秘学的产物，可以锁住他们想要逃离的念头。在用餐时间，机构会把食物从他们房间的送窗口送入，洗浴只能在牢房的站着就几乎无法活动的厕所里被水淋。当然，他们姑且还有温水可以用….”

“......那么他们每天都能做什么呢?总不会是坐在床上发呆吧。”

“他们每天都要……工作。”

“......工作?”

“像是糊火柴盒、洗衣服、制作纸花之类的，他们也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管理者告诉我，这是为了让他们发挥剩余价值。在精神病院的日程表上，这种工作从他们醒来开始，一直到睡觉结束，仅有三餐时能够休息不到一个小时。

“我猜这些都是没有工资的，是吗。”

“当然，也不会有假期。嗯，一旦进入巫师收容管理机构，就再也不能离开那里，偶尔的临时离开，也只能是在被需要其作为巫师的能力的时候……”

“真奇怪，机构一边投喂魔药给他们，一边还在需要他们的时候借助他们的力量……”

“极少数被数次借助力量，并且表现良好的巫师会不再被投喂魔药，他们会成为机构的一员，经过再教育后作为编外执行人员参与机构的行动，但是……这些人依然无法离开那座精神病院，只是换一个居住的地方，得到了每天放风和不用做那些工作的权力。”

“......我猜即使是我，如果向机构袒露自己的身份，也就是物质待遇会比这样的人好了。”

芙蕾雅眯起了眼睛。玛格莉塔能明显地感觉到面前这位公主殿下在冷硬语气下的不安。

“管理人告诉我，对于机构高层的子女、王室或者大贵族家族的巫师成员是在另一个地方集中进行收容，那是一个修道院，他曾经在那里工作，后来才被提拔成这个精神病院的管理者。那个修道院的生活非常奢华，但那里的人们也无法离开，直到死去。而且，他们不用担心被用来做人体实验……”

“人体实验?”

“......抱歉，芙蕾雅殿下，我不想回想起更多关于这个的部分。你只需要知道，机构对巫师的研究从来没有停止，而这些研究往往都是用巫师做的。”

玛格莉塔深吸了一口气，把脑海里那座精神病院地下的阴森、令人头皮发麻的场景忘掉，那些浸泡在保存液里的巫师器官，脑和心脏的切片，整洁，却弥漫着一股死亡气息的手术台……不，不要再想了。

她在那里也见到了因为无意识地使用巫术害死了自己兄弟的那个男人，也见到了温伯，前者已经是完全一副浑浑噩噩的状态了，而后者则正在努力争取成为机构的协力者，玛格莉塔从他的牢房前走过时，他几乎是从牢房内撞到了门上，大声地请求少女帮帮他……

无论有没有犯罪、有没有伤害他人、巫师一旦暴露，一旦被机构抓住，摆在面前的就只有死刑、抑或无期徒刑，不存在第三条路……哦，第三条路还是有的。那就是面临巨大的风险逃出去，一旦失败，就是死亡。

“......他们几乎得不到同情，因为在那里的所有机构成员几乎都视他们为已经非人，无可救药的怪物。”

或许是玛格莉塔自己在视察时露出了怜悯的情绪，那个管理人之后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不过，玛格莉塔也记得，在洛伦城，自己第一个抓到的巫师是作为机构的线人，没有受到这样的囚禁。

--不同王国分部在对于成为编外队员的巫师有多少自由，是有不同规定的。但是终身监视和大部分情况下的囚禁基本不会变。

对此，在罗曼王国和森海王国都待过的多莉是这样解释的。

“......我也不知道该如机构这种彻底的囚禁管束行为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但是，我觉得，至少我应该帮助芙蕾雅殿下避免这种命运。至少，帮你弄到「苍白女士之泪」。

“即使我这个巫师有可能在某一天疯狂，伤害到周围的人吗?”

“芙蕾雅殿下，人应该为自己有可能却还未造成的危害，承担多少责任呢?”

“.....”

“我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所以现在，我只是希望芙蕾雅殿下能够摆脱这样不合理的命运。”

春风轻轻地吹拂着窗外的枝極，玛格莉塔和芙蕾雅相视无言。床头柜上，小巧的时钟将夜晚向更深处推进了几个小格后，芙蕾雅才站了起来，看着玛格莉塔，看着那张诚挚地看不到任何私心的脸，她脑海里冒出来的所有话，最后都只化作了一句感谢：

“谢谢你，玛格莉塔小姐，你愿意为我做到这种地步，说实话，我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你这么帮助我，我却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甚至……没法拒绝。”

最初的三个字，她说得无比诚挚，但是，也有些玛格莉塔不太能理解的不知所措。以至于玛格莉塔被那双墨色的双眼看着，自己也手忙脚乱起来了。

“不，这只是，我想为芙蕾雅殿下做些什么而已，请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只是去狩猎一只魔物而已，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真的吗?据我所知，苍白女士是一种相当难对付的魔物。”

“只要有针对性的方法的话，苍白女士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挥舞了一下手上的盒子，玛格莉塔自信地说着。

“最大的问题，反而是怎么找到它?

“......难道不是我们怎么去它在的地方吗?”

这样问着开始换衣服的芙蕾雅，在数分钟后看到了之前也见过的那位黑发黑瞳的成熟女士出现在了她的房间之中。

EP.136月光之下、海波之下

第1208章EP.135离去前的时日「III」

诺森里亚的月光照在雪白的林海上。比洛伦城更北的土地上，回暖的春风还没有吹过恩希诺布尔山脉，漫山遍野的雪松林仍旧挂着雪白的华服。风从林间穿过，落雪、枝叶簌簌地摇曳还有不知名野兽的夜嗥，共同组成了高地森海中飘荡的野性风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