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女司姬
成实接了通高木警官打来的电话，回来便看到加贺已经展开了问话，看起来只是普通谈话，但问题还是很敏感。
“我们是一起在收容所长大的青梅竹马。”中原香织并着双腿，有些局促地坐在沙发对面。
“离开收容所后，你是在养老院工作，八岛先生则是到建设公司上班对吧？”
“嗯，不过三年前冬树上班的公司倒闭，他说要到东京工作，我就一起来了。”
“八岛先生最后寄出的简讯是给你的，昨天的晚上六点过后，”加贺展示手机短信照片道，“八岛先生正在找工作吗？”
中原香织低了地头：“半年前他被工厂开除后就一直在找了……”
“工厂？请问是哪一家工厂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一家生产零件的工厂，好像叫金田还是金本什么的……”
“金石金属？”
“对，就是那家。”
“你知道他昨天去哪面试了吗？”
“不知道，我没听他说。”
“八岛先生昨天晚上九点半发生车祸，在那之前他有和你通过电话对吧？说了什么事情呢？”加贺继续问道。
“说了什么……”中原香织回想了一下，张了张口，忽然想到什么移开视线道，“我马上回家，忙这么晚很抱歉……只有这样。”
“真的只有这样吗？”加贺静静看着中原香织。
“那个，”中原香织咬起下唇，“冬树绝对没做过那种事，他不可能杀人的……那么恐怖的事……”
“中原小姐。”成实打断道：“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警方在他身上找到了被害人的东西，而且被巡警发现的时候他也的确试图逃走。”
成实拿出几张证物照片，还有被害人青柳武明的照片。
“他是金石金属制造部门部长，昨天晚上九点多遇害，他的财物和公事包在八岛先生身上，八岛先生被巡逻中的警员发现，在逃走途中遭到卡车撞击……这是目前的详细经过。”
“你是说他杀了这个人然后抢走财物吗？冬树不会做这种事情，他不是那种人！”中原香织眼眶逐渐泛红，紧抓着手指喃喃出声，“他绝对不是那种人……一定是误会，哪里弄错了……”
“我们也觉得疑点很大，所以正在努力调查，”成实轻声道，“中原小姐，如果你知道些什么的话，请务必告诉我们，这也是为了八岛先生好……”
离开医院，中原香织最后都没有再说什么，到头来也只知道“金石金属公司”这个被害人与嫌疑人唯一的联系。
加贺倒没有气馁，只是微笑看着成实：“怎么样？”
“她肯定还知道些什么，”成实回头看了眼医院，“隐瞒实情，这种事情也是有的呢……不过看她的样子，好像很确信八岛冬树不会杀人，但又因为什么原因有点自我怀疑……
“我想，昨晚八岛冬树在案发后打给她的那通电话里一定说了什么……”加贺怀疑道。
“有道理。”成实笑道，“暂时让她冷静一下吧，接下来我们去被害人家里看看情况。”
“这只是开始啊……”加贺感叹道。
成实忽然有些想念高木，以前在案发现场，有个什么需要只要让高木去跑一趟几乎都能得到想要的线索。
不过这一次不亲自跑的话，的确很难办。
而且到现在他都还没有机会去案发现场实际看一看，虽然在侦查会议时有地图说明，但总觉得不够直观。
青柳家。
被害人青柳武明作为一个大公司部门部长，家里有3名亲属，妻子，女儿，还有一个儿子，因为是高收入家庭，住所也相当豪华，一栋位于高端小区的小别墅。
成实和加贺过来时，别墅前围满了吵闹的记者，想必等到晚上，被害人的身份背景就会完全公开。
不过这些人就不能考虑下被害人一家的心情吗？家里当家的人被杀，正是难过的时候……
“说起来，我们也算是恶客啊，”成实带上在街边便利店买的口罩挤开人群进入青柳家，“不过为了查清楚案件，也是没办法。”
因为事先打过电话，脸色不太好的人很快便将两人请进屋。
第六百零七章 麒麟之翼（中）
青柳家客厅。
青柳太太拿着八岛冬树照片摇摇头：“我不认识他……”
“八岛半年前在金石金属的工厂上班。”成实皱着眉头补充道。
“外子几乎都不会和我提到公司的事情。”青柳太太依然摇摇头。
“请问您先生经常去霓虹桥附近吗？”
“其实我们也搞不懂他问什么会去那里……”青柳太太将八岛照片还给成实，“之前已经有其他警官问过了。”
“你有察觉到什么吗？”加贺突然朝呆在一边的被害人儿子问道，“最后看到父亲时，有没有什么异状？”
被害人儿子避开视线地摇摇头：“没有……”
成实和加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那份疑惑和好奇。
一直到离开青柳家的时候，竟然什么线索也没问到，看着这一家子藏不住的难受，问话却一问三不知，都没人了解被害人私底下的情况。
被害人和家人关系平时似乎并不算多亲密，是个很顽固的父亲，也不太喜欢说话，只有和儿子提到游泳的时候才会变得善谈。
“三天前，青柳先生给儿子的母校修文馆高中打过电话，看儿子刚才的表情似乎想到了什么，”成实沉声道，“我们去修文馆高中看看。”
加贺没有异议，成实破获的那么多疑案摆在那里，这份实力让他这个拥有丰富经验的老警察也十分信服。
“只能这样了，不过这些人怎么都喜欢隐瞒实情？”加贺忍不住抱怨道。
“不一定是坏事，”成实带着笑意道，“谎言有三种，保护自己的谎言，欺骗别人的谎言，包庇别人的谎言……一般谎言都是真相的影子，只要踩住不放就一定会有收获。”
“真相的影子啊……”加贺喃喃道。
虽然目前还在昏迷中的嫌疑人八岛冬树身上有被害人财物，也有过逃跑举动，看起来已经很大可能就是凶手了，警方也只是想确定事实……
但是无论是成实还是加贺都觉得还不能这样下定论。
八岛冬树未必就是真凶，可能只是路过现场拿走了财物而已。
“加贺警官。”成实走在加贺身旁，想到中原香织强忍住眼泪坚持的模样，忽然出声道。
“怎么？”
“不知道你怎么看，我感觉中原小姐说得是真的，这次的案子也许真的有什么误会。”
“名侦探的直觉吗？”加贺沉吟一声，“我也和您有一样的看法。”
……
修文馆高中，成实和加贺一起站在学校门口。
被害人联络的是儿子所在游泳社的顾问老师，说要找老师谈谈儿子青柳悠人的事情，这点游泳社老师没有隐瞒，早上就有其他警察过来调查过。
“被害人烦恼最近和儿子处得不太好，说再找时间聊，之后就挂断电话了……”
“怎么想都不会这么简单，”成实皱眉道，“这里面果然有问题吗？”
这次的案子和以前比起来，也没看到什么高智商犯罪的影子，可就是不太顺利，格外麻烦。
……
时间已经到了傍晚，成实和加贺一起回到霓虹桥人形町，正好路过一家甜品店。
“加贺警官，”成实停下脚步道，“先吃点东西吧。”
“欢迎光临，”一名女服务员招待两人道，“要吃点什么吗？”
“一份布丁……再来一杯咖啡，放四块方糖，谢谢。”
成实在靠近窗户的位置坐下，看到加贺盯着自己，笑道：“甜点有利于大脑的思考，你要不要也来点？”
加贺点点头，直接坐到成实对面：“麻烦也给我来一份……话说回来，麻生医生你喝咖啡每次都放四块方糖？”
“也不是每次，不过我确实喜欢甜一点的就是了。”
加贺了然的点点头，将一份地图还有被害人资料摆到桌上道，“麻生医生，其他组查到的最新消息，青柳先生当天晚上有去过江户桥一家咖啡厅，就在遇害现场附近……根据服务员的说法，他在晚上七点半买了两杯拿铁。”
成实闻言轻点了下桌子：“也就是说当时还有人和他在一起？”
“管理官那边认为很可能就是八岛，”加贺点点头，“说是八岛可能是遭到强制解雇，半年后和总公司的部长遇到，才怀恨在心……不过还是很有问题，八岛当天是在找工作，带着折叠刀有点不合常理。”
“的确，”成实倾听道，“中原香织也说她没见过那把刀子。”
“另外，听说青柳先生事发前些天就在霓虹桥人形町出现过，有一家礼品店记得他买了一个眼镜盒，”加贺继续道，“就是没有得到家属确认的那个眼镜盒，公司在新宿，工厂在国立，逐出在练马……实在不知道他怎么会特地跑到这边买眼镜盒，然后又在日本桥那边被杀害。”
成实拿过地图，标记出几个重要的位置：“青柳先生到底来这边做什么？”
“加贺学长？”旁边一名女服务员看到加贺，诧异道，“是在调查霓虹桥桥上杀人事件吗？”
“好久不见了，”加贺笑了笑，似乎和女服务员很熟，拿起青柳武明照片问道，“有看到过这个人吗？”
女服务员走到近前，点头道：“从半年前开始就常来光顾了，好像之前都没来过人形町，当时还找我问路。”
“半年前？”
“对，大多是周末来，说是运动完后想吃甜食，穿着轻便的高尔夫球装，总是边看地图边注意手表时间，然后随身带着数位相机去散步，而且不只去一个地方……”
“不愧是记者，”加贺感叹道，“观察力很敏锐……”
女服务员不太好意思道：“我还只是自称啦，现在还得在这里打工维持生计。”
等到女人离开，成实咬了一口甜食，忍不住朝加贺问道：“熟人？”
“以前的学妹。”
“这样啊。”成实看着女服务员在另一边忙碌的身影，没有多问。
从女服务员提供的信息中，至少知道被害人从半年前开始就一直在霓虹桥一带活动，似乎还特意瞒着家人。
“根据青柳先生家人的说法，的确每个周末都外出打高尔夫，还引起了青柳太太抱怨……家人不知道的只有3样东西，眼镜盒来源确认了，数位相机还有网咖会员卡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成实思索道：“我问过高木警官，网咖会员卡好像也是半年前办的……对了，加贺先生，我明天自己去国立的工厂看看吧，被害人和嫌疑人之间的关系，说不定可以查到什么。”
“嗯？我不需要陪同您一起吗？”加贺疑惑地问道。
成实一口喝完咖啡，站起身道，“管理官那边就麻烦加贺警官去报告了……”
“啊？”
看着一脸苦涩的加贺，成实笑着耸了耸肩，“我只是警视厅顾问，可不是真正的警察啊。”
……
国立区金石金属工厂，成实找了高木警官一起过来。
才进入厂区范围便听到嘈杂的机器加工声，兵兵乓乓的金属声音不绝于耳，典型的工业环境。
这家工厂的位置很偏，周围看起来就好像乡下一样，多摩川周围水草丰茂，零星一些民宅。
整片区域大多是工厂、仓库之类的，金石金属工厂应该是这边较大的厂房，很多外地来东京的年轻人都会在这里打工。
如果公司倒闭，又找不到市区的工作，走投无路的一般中年男性或许也会像八岛一样来这种地方，虽然很大可能工厂根本就不要他们。
这个时代霓虹的经济是真的不好，八岛冬树半年没有找到工作，一直靠在快餐店工作的女朋友养活，大概也很绝望吧……
“关于八岛的事，老实说，我没有什么印象。”
工厂办公室，接到警卫通报后，工厂厂长还有以前负责八岛的班长出面会客，只是面对高木刑警问话，班长却摇摇头放下八岛冬树照片。
“毕竟他是劳务派遣过来的，也没怎么太过接触，只是安排任务，他照做就是……派遣员工大都这样，派遣公司似乎会先叮嘱他们，让他们别做分外的事，也别多嘴……”
成实接过话头问道：“这边派遣员工的契约好像都是一次签三个月，八岛在第九个月时遭到解雇，有什么特别原因吗？”
“这个……”班长吞吞吐吐望向旁边的厂长。
厂长是一位四十岁左右，肤色黝黑的中年人，帮忙接话道：“只是单纯精简人事，现在制造业很不景气，不只是八岛一个人提前解聘，你们查一下人员记录就知道了……”
说着摇头叹道：“虽然能理解这些派遣员工的心情，但因为这样就杀害雇主，实在是太狠了……”
“现在还不确定八岛就是凶手，”成实继续问道，“青柳先生是制造部门的主管对吧？”
这些人不想和案子扯上关系是肯定的，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不会天真地以为问什么就说什么。
毕竟连案件当事人都会隐瞒……
“对，青柳先生本身就从工厂这边起家，是个很了解工厂现场状况的上司，我升上工厂长后还时常找他商量，”工厂长似乎对青柳武明非常尊敬，“而且每个月青柳先生都会来一次定期视察。”
“也就是说八岛有可能见过青柳先生……”成实在记事本上记下信息，站起身道：“可以让我们参观一下工厂内部吗？我想看看八岛以前负责的部分。”
“可以是可以。”班长得到厂长允许后，带着成实两人进入厂房。
和穿着蓝色工衣的工厂人员比起来，成实和休闲装和高木的西装显得格格不入，特别是戴上安全帽后，相当引人注目，即使是还在工作中的工人也忍不住看过来。
“总公司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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