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下雪天吃火锅
一处孤零零的小土堆坐落在一片茂密的野草中央，土堆旁还生长着几朵不知名的细小野花。
维恩将马栓在旁边的树干上，一步步走上前去，怔怔地望着面前这一幕。
眼前的景象与回忆中的画面重叠，他仿佛再次看到了泥土被一点点掘开又合上，一座简陋墓碑上面并排写着诺曼·温彻与塞尔玛·温彻两个名字。
曾经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小男孩在这里向小土堆道别，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其实没有想过要回来再看一眼，如果克莉丝不主动提出来的话，也许他永远也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站在这座墓碑面前。
在路上的时候，他对那些回忆产生过许多纷杂的念头，但等自己真正站在这里了，思绪反而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亮起了光亮。
巴托克手里提着一盏灯，不敢打扰他，只敢远远地看着。
第640章 已然陌生的地方
昏暗的夜色下，一座孤坟，一盏孤灯，间杂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犹如哀泣一般的几声鸦鸣。
对于普通人而言，乍然闯入此地，难免会觉得环境颇为阴森。
然而维恩却丝毫不觉。
站在原地稍微呆愣了片刻之后，他绕着这座不起眼的小土堆转了一圈。随着他扬起的手拂过，魔法元素富集而来，周边丛生的杂草被连根拔起，倒伏于一旁。
看起来很久都没有人打理过了。
不过也是，在自己原身父母都“病逝”之后，分家的那些人实在算不上是亲人，自然也不会对这座孤坟有多上心。
没发生别的变故都算是万幸了。
默然良久，他叹息了一声。
“走吧。”
巴托克不明白这位大少爷是怎么回事，但还是乖乖地跟随在后，只是无形中更加恭敬了一点。
这可是位魔法师！活的！
怪不得明明身份尊贵，却有胆量独自一人行动。
然而没走多远，维恩又停了下来。“你走前面，我不认识路。”
……
是夜，维恩将这些事都告诉了克莉丝。
稍微清理过的房间内还算干净，被褥之类的东西都一应俱全。桌子上摆放了一壶热茶。
多亏了执行管家乔尔斯的预先准备、前后打点，虽然随行的人数并不算少，但这一路上两人几乎没有操心过后勤问题。
克莉丝替维恩倒了一杯茶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所以，你在路边上随便遇到一个人，对方就刚好买下了你父母原先住的地方？这会不会太凑巧了一点？”她撑着下巴问道。
维恩沉默了片刻。
他也觉得这一切都太凑巧了，可是几次试探巴托克也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他确实不知道这个地方与自己的关系。倒是按他的说法，他之前是被人设计了才会买下这块地皮，会不会……
一个带着高帽、短须鹰目的男人浮现在他脑海中。
那个人似乎叫做……霍马？
“我不确定是不是有人在背后谋算什么，但这对我来说好像没有什么损失。”他沉吟道，“巴托克不介意将这块地转让给我，而且他似乎对我们的身份有所猜测，态度很讨好。”
“那么，你还要去分家看一眼吗？”
“去。”之前克莉丝的话启发了他，维恩现在对于这一点已经想明白了。“我们在王都毕竟离得远，以后遇到问题也难免远水救不了近火，如果能在分家再扶持一个愿意替我照看此处的人，为什么不做呢？”
自己带着这一队骑士，在这个地方就是绝对的强权，本地的卫戍部队都不可能有如此高规格的配置。
处当下之近具备碾压性的武力，居庙堂之远还有自家那位公爵父亲的大旗，有些麻烦完全可以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
“而且，巴托克告诉我分家现任的家主卡尔似乎遇到了什么问题，急需筹集资金，我在他们眼中应该会是一块想象不到的大肥肉。”
维恩不怕他们有所求，有所求便会有所缺。
即使真的有谁在借自己做局，维恩也不介意留下来看看这些人到底准备演什么戏。
听完他的意见，克莉丝点了点头。
“不用担心。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这句话说得太不暇思索，维恩忍不住开玩笑：“真的吗？那我现在可要顺便再做出一些，嗯……别的决定了？”
原本正经的话题突然一转，克莉丝明显慌了一下，但她很快又强自镇定下来。
“我累了，要休息了。你的房间就在隔壁，不送。”
维恩本来也没想做什么，倒是看她这心虚的反应颇为有趣。
“你在想什么啊？我说的是我决定打算明天弄点野菜，再打点山鸡野兔之类的东西做烧烤——”
然而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恼羞成怒的克莉丝扫地出门了。
随着“砰——”地一声，并不结实的木门猛得晃了晃。
“随便你！这种小事不用告诉我！”
一言不合就被关在门外的维恩摇了摇头，视线扫过守在门口就当没看见眼前发生了什么的两位女仆。
虽然出行之前已经努力将侍从的队伍精简再精简，但必要的配置仍然还是在艾希薇尔夫人的强烈要求之下带上了。
包括执行管家乔尔斯、以及六名得力女仆，其中就包括从小担任维恩贴身女仆的卡莲女士。
嗯，虽然卡莲名义上是自己的贴身女仆，但实际上她算是克莉丝的半个内应，对待克莉丝的事情就像如沐春风般温暖，对自己却像是例行公事一样板正。其中的微妙区别，维恩心里有数，但他并不在意这种细节。
他可没有身边的女仆必须全身心崇拜自己的特殊癖好。
最重要的是，卡莲的忠诚与能力毋庸置疑。
“一路上照应克莉丝辛苦了。”维恩对她们礼节性地笑了笑，“对了，我会找人来修理一下这些木板房，如果你们自己有什么需要解决的问题也可以告诉我，或者找乔尔斯处理。”
这些简易而又残破的木制建筑，除了勉强能遮风挡雨以外毫无可取之处。
据巴托克介绍，这都是之前为了照看林场，出于便利而临时搭建的。
至于维恩曾经的家物，或许早已被拆除变卖，现在已经看不到一丝痕迹了。
知道这一点的时候，他也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是沉重还是松了一口气。
没有多余的牵挂，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感谢您的关心，目前并不需要额外的帮助。另外，您的房间已经整理好了，小白也依照您的要求在床脚安置了狗垫，此刻已经睡下了。”卡莲一如既往的可靠。
维恩微微颔首：“好的，晚安女士们。”
不待两位女仆再次行礼回应，维恩转身推门进了隔壁房间。
其实根本不需要如此复杂的辞令，不过生活习惯很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改变的东西。
细心地布置好隔音结界，维恩径直走向床尾，把狗子从被窝里刨了出来。
“别睡，等会陪我出去一趟。”
自己特意交代把它安置在房间里就是为了半夜抓壮丁。
第641章 守株待兔的男人
比起繁华的王都，荒郊野外的夜色更加深沉许多，山林深处不时传来不知名动物尖利的嗥叫，令人毛骨悚然。
对那些不熟悉地形的普通人来说，山野中潜藏着巨大的风险。倘若一时不慎遇上了野兽、荆棘、坑陷、甚至是其他心怀不轨的人，意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但强大的魔法师显然不在此列。
为了避人耳目，维恩没有携带灯具。借着月光，依靠魔力的探知，他循着之前留下的隐蔽记号原路返回。
“我想，维恩的生母知道你大半夜的还想着去祭拜她一定很欣慰。”小白的语气听上去讽刺大于称赞。
单手拎着狗子的维恩低头瞥它一眼。
“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罢了。”
之前当着巴托克的面，他不太方便做一些出格的行为。
“例如挖坟？”
维恩闻言一脸讶异之色，“谁说我要挖坟了？打扰逝去之人的沉睡，那多不礼貌。”
听到他否认得如此坚决，狗子的眼睛眯了起来。
“原来你也知道叨扰安眠不礼貌啊。”
“当然。”维恩恬不知耻地点头，“所以我才特意带上了你——我最忠诚的朋友！”
虽然自己的生身父母名义上是合葬了，可维恩知道诺曼根本就没有死，这样一来墓地内部的状况也许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像你这样强大的存在，一定有办法帮我隔空探查一下墓地里的状况然后再转述给我的吧？”他理直气壮地说。
小白一下气炸了：“汪汪汪！”
死寂的夜幕被一连串尖利的狗吠声打破，漫山也传来了各种其他不同动物的叫声，仿若远远地与之呼应。
还好维恩的手缩得快，只被它咬到了袖口部分的一点点。
他正想把紧咬自己不放的狗子甩掉，脸色忽然一变，轻声道：“别闹，有人过来了。”
居然还有其他人和自己一样鬼鬼祟祟地跑来探查墓地？
草叶擦碰间发出的沙沙响声十分微小，很难分辨出究竟是夜风的奏鸣还是擅闯者的杂音。但这瞒不过维恩，他能感觉到周围的魔力流动相较方才变得更加活跃，对方同样也是个魔法师。
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在隔着几颗树的间距之外，那人停了下来。
维恩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但周围的阴影却愈加深重了几分。
在片刻难言的寂静过去之后，凭空响起了间隔有序的几次掌声。
“维恩少爷，您的警戒性与沉着心都十分优秀，这令我感到欣慰。”一个带着高帽的男子从树木重重掩映的阴影中一步步走上前来。
是之前在途径的城镇上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他留着微短的胡须，眼眶凹陷得很深。
“你是？”
维恩若无其事地将咬着他袖口挂在半空的小白又抱回怀里，摸了摸它的脑袋以示安抚。
虽然自己摸黑带着狗出门似乎有点奇怪，但对方的诡异之处也不遑多让。
“我？一个普通的投机分子罢了，您可以称呼我为霍马。”他的语气轻快，但表情却很严肃。“我想您今夜一定会来，看来我运气比较好，果然猜中了。”
“幸会之至。”
男人摘下高帽微微躬身行礼，从礼仪的角度来说无可挑剔。
维恩缓缓呼出一口气，看来自己这次出行果然还是惊动了一些有心人。
潜伏的阴影隐蔽地伴随着月光一同流动，附近并没有第二个人的气息。
“投机分子？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做一笔交易？”维恩的声音稍微低沉了点。
真是自信啊，敢在如此荒郊野岭埋伏自己一手。不过换一种角度来看，自己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对方或许也挺方便的。
“当然。”他微微勾起嘴角笑了笑，脸上原本并不明显的皱纹也连带变得分明了些，好似欣喜于维恩能够如此快速地领会到要点。“您真不愧于王都天才的名号。”
“和聪明人说话总是令人愉悦的，这样我们便可以省去许多不必要的寒暄了。”
他的语调略微放缓，好让维恩能将接下来的每个单词听得更清楚：“您是否知晓——教会已经开始派人追查诺曼·莱尔德的行踪？”
维恩忍住了下意识皱眉的冲动。
他略微偏头，装出疑惑的样子。“你说谁？”
“唔，都这种时候了还装傻可不是明智之举。”见他这反应，霍马面色转为失望，“您应当明晓，我能恰逢其时地出现在这里与您相会，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不妨说得再明白一点。”维恩面无表情。
似乎被他油盐不进的态度噎住，霍马停顿了片刻。
半晌后，他终于再度开口道：“也许您已经忘记了，不过在您尚且年幼的时候，我曾经来此地登门拜访过您与诺曼大人。”
“那时的我还送给了您一只纸风车，作为初次见面的礼物。”他回忆起了昔年遥远的时光。“自那一别之后，我暗中效力于教廷中的某位大人，以各种不同的身份辗转于大陆多地。”
教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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