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者的哲学三问 第173章

作者:伏特加与奶茶

  今天,虾湾的港口已经上冰,听水手们说今年的冬天来得早也来得急。

  今早她去买鱼的时候,卖鱼的乔纳森跟她说:“往年至少还要再等一个月!今年看这样子,嘿!这冬天可不好过了,要冻死许多人了。”旁边有个灰胡子的老爷也跟着说道:“难民都进来了,进不来的就要死在外面了——其实虾湾还好,你还没去北海看看呢!”

  北海,金沙堡以北,有海湾地最重要的不冻港。爱罗丝小时候去过一次,是跟着母亲去找男人。后来男人没找到,母亲也病死在回来的路上。

  这番对话让爱罗丝想起了她的童年,这令她感觉很糟糕,因此她买完东西就立刻离开了港口集市。

  今天她要收拾行李,昨晚的时候拉娅就告诉她了,后天去金沙堡。

  爱罗丝不明白:好不容易到了虾湾,还不多休息几天吗?为什么要去金沙堡?从这里到金沙堡弄不好要走一个月;何况现在一天比一天冷,我们还要去北方去?

  啊,等春天再去不好吗?

  等到了春天我们就可以踏着芬芳青草、看着花蝶飞舞,来一场如春游一般的长途约会。

  圣女没有凡人的欲望,她不在乎这种事情,但爱罗丝却只是个凡人。

  等她回去的时候,拉娅已经将房屋收拾的差不多了。

  “您该休息的,这些事情我能做。”她对拉娅说。

  拉娅坐在收拾整齐的床铺上,说:“你并非我的仆人,爱罗丝。”

  我并不介意做您的仆人,大人。“我买了些吃的,还有鱼,我去给您煎吧。”

  拉娅说:“留到中午吧,我刚刚吃了些水果。”

  大人的胃口一直不是很好,很少见她吃东西的,爱罗丝将竹篮放在门外,然后问拉娅说:“海文伯爵那边又求您帮忙了?”

  “不是海文大人……”她用双指揉捏两侧的太阳穴,爱罗丝知道,每当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就是昨晚没睡好。

  “海文大人是有许多麻烦,比如拉蒙去了野马镇之后一直没消息,比如他和虾湾就处理难民产生了矛盾,又比如他和虾湾的地主之间……”拉娅摆了摆手,“这都不是我们要管的事情,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去金沙堡。”

  “那咱们为什么要去金沙堡?”

  拉娅说道:“我从海文这里立了名还不够,我还要去找人借兵。小三叉戟有这些士兵,我可以借到。”

  “借兵做什么?”

  “做一笔买卖,”她说,“这些士兵是我的资本,我要用他们去换更多的兵。”

  “所以我们要那么多兵干什么?”

  “我想要统一白衣会,然后拿到三圣物开启圣谕。爱罗丝,你应该还记得那预言,我必须……”她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必须做这件事情。”

  最近拉娅一直在说这件事,这和从前的她不一样,从前拉娅不会轻易动兵戈的。爱罗丝对此感到深深的不安,她说:“大人,我们要那么多兵没有用,而且就是得到了,我们也养不起他们——四大审判军有多少人呐!”

  “海文大人会出这个钱的,等我拿完圣物之后,白衣会的审判军就都归入他麾下。他现在缺人,而我本身也不会统兵打仗,这事情交给他最好。”

  “您要把手里的兵都给他吗?您就不怕他……”

  “他不会的。”拉娅语气坚定,“我信得过他的人品,何况我拿着兵权真没有用途。难道你要我拥兵自重吗?这不可能的。白衣会的教旨是‘消除世间苦难’,将来我们要做的是开设更多的学堂、医院和寺庙,传播知识和道德,让人民幸福。”

  爱罗丝无言以对,她坚信拉娅所做的每件事情都是有道理的,可是她……她不明白。

  为什么您非要做这一切?

  为什么做这一切的非要是您呢?

  转天早上,他们和海文告别。光头伯爵顶着凛冽北方出来送他们。拉娅的人已经套好了车马,这次的马车有保暖的篷子,马儿健硕结实。爱罗丝等一干随从站在马车边,而拉娅则在和伯爵告别。

  “海文大人,野马镇的事情、还有虾湾改革事情您必须快点做起来,”拉娅这样叮嘱他,“海湾地战争也许会打很久,但总不会一直打下去。您要找到最合适的时机来完成这一切。”

  伯爵的回答却有些模棱两可:“我会先让这里的人民吃饱饭、睡安稳觉。其他的事情我也会做,但那不是三两天能做完的。迈瑞克等人已经去运作了,我要先解决灾民问题,让人民看到希望,才有底气举起大旗。”

  “那请您多保重。”拉娅行礼。

  “你也是,拉娅。”伯爵还礼。

  说完之后,拉娅便走上了马车。她问大家:“可以出发了吗?”

  “可以,大人。”兽人回答道。亚伦也点头说:“可以走了。”

  然而爱罗丝迟迟没有回答,拉娅看着她,说:“爱罗丝?”

  “走吧。”爱罗丝小声说。

  爱罗丝是真的不想要拉娅走。她也知道那些大道理,她知道拉娅这种圣人需要为了正义、为了信仰而献身。

  可是爱罗丝不想要正义,她只想要让身旁这个修女能平安一点、幸福一点、快乐一点……

  爱罗丝,她不属于白衣会,只属于拉娅一个人。

  随着一声响鞭,车马缓缓启动,于是她们踏上旅程,走向更加严酷的寒冬。

第七章:风信子不死于饥饿,一

  第七章:风信子不死于饥饿,一

  少女在冰冷的街道上徘徊,赤着双脚。

  她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了代价,她早就吃掉了所有的食物,此刻她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天一天比一天冷,她的衣服也不足以御寒。如今她徘徊在松林镇的街道上,乞求着路人能施舍她一点食物或是一件御寒的衣服。

  然而严冬将至,对于一般人来说,此时粮食与棉衣都如黄金般珍贵。

  风信子也试过去找贵族和商人们乞讨,然而她一次被打了出来,另一次差点被抓进去,后来她就不敢去了。

  松林堡子爵每天会施舍难民一些食物和柴火,然而这也没她的份。她是个身子单薄的女孩,她抢不过那些疯狂的人;就算她有幸挤进去了,大人们也不会给她半口吃的——她是个奴隶,奴隶没资格领取救济。

  她脸上的刺青让她比乞丐还低贱。

  所以她现在真的没办法了。北风袭来,让她打了个毫无淑女气质的巨大喷嚏,然后她心想道:我再去试着敲一家人的门,如果还要不到饭的话,我就……我就……

  我就再敲一家!她咬着牙想到。

  风信子从不气馁——我就是死,也要死在去吃饭的路上!

  她来到了一间大宅前面,大宅四面围墙,里边圈着三间长屋和一栋挂着大钟的礼拜堂。这里肯定是富贵人家的地盘,她心想道。

  风信子之前是住城堡的,对这种地方也没什么畏惧之感,就上去敲门。这时候有个人叫住了她,说:“你干什么?找死吗?”

  她一回头,见是个一脸肮脏胡子的老乞丐。风信子就问他:“为什么说我找死?”

  “布鲁克家不会施舍一个……”他凝视着风信子的脸,忽然用一种趾高气扬的语气说:“一个奴隶?你的主人呢?”

  “我不是奴隶,也没主人。”

  乞丐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烂牙,“你是奴隶,你有黑皮和刺青,奴隶都有主人。”

  “我没主人!”她大声说道,“但我有丈夫,我是他的妻子!”

  乞丐用十分怪异的眼神看着她,说:“疯子!”旋即便转身离开了。

  连乞丐都瞧不起我,风信子心想道,我不能有丈夫吗?海文大人说过了,我是他的第二个妻子。

  就在这时候一辆马车朝着大宅门口驶来,风信子赶忙退到一边给马让出路来。马车在门口停好,马夫口吐着白雾呵住马儿,然后将它们拴在门口的石柱上。接着大门敞开,有个穿着锁子甲的门卫走出来迎接。风信子下意识往后退,她在拐角的暗处观察着。

  可能是这家的主人回来了,她心想道,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要是好人我就上去要些施舍,要是坏人的话……我就溜了吧?

  马车里先是走出一个男人来,那是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年轻男人,有着整齐的胡须,看上去蛮英俊。他下来之后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对着马车里伸出手,说:“请。”

  车中伸出一只带着紫色手套的手,那只手轻轻落在男人手心上,接着有个身穿深色礼服、脸带面纱的女人缓缓走了下来。她像个贵妇人一样姿态端正,仆人们见了她都要行礼。

  但风信子确定,那女人就是紫罗兰。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为什么穿的这么好、还有马车坐?她肯定也没挨饿!一系列猜疑在她心里膨胀。

  我要喊她的名字吗?

  我要是叫错了怎么办?人家再打我一顿怎么办?然而风信子毕竟是个敢作敢为的女孩,她只犹豫了一瞬间,就大喊道:“紫罗兰!”

  那个穿长裙、戴面纱的女人似乎没听见,继续往里走。

  “紫罗兰!”她再次喊道,“是我,是我!”

  这时候守卫朝她走来,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风信子下意识的后闪,躲开了!

  不像米尔萨露,她没和猫爷学过什么格斗的本领,她就是下意识的一闪,就闪开了。守卫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了,就骂道:“哪来的小婊子?”然后抬手又要打。

  这时候紫罗兰旁边的男人开口说道:“停下!”

  那位身穿白袍的男人也过来了,他看了一眼风信子,然后对那个似乎是紫罗兰的女人说:“你的朋友?”

  女人迟疑了一下,然后缓缓转身,这次风信子看到了她的正脸,就是紫罗兰!

  她朝着紫罗兰走去,说:“对,我们认识的。”这时候她发现紫罗兰不敢看她的眼睛。

  “紫罗兰,没关系的。”那男人说,“我不介意你有个奴隶朋友,倒不如说……”他望向风信子,“怎么称呼?”

  “风信子。”她说。

  “是花名还是真名?”

  “现在是真名。”风信子说。

  “那以前就是花名了。”

  风信子无话可说。

  “让我看看你的刺青。”他伸手来摸风信子的脸。

  风信子早就不是能被人随便摸的奴隶了,她一甩手就将那男人的手打开,“别碰我!”她大声叫道。

  这时候紫罗兰给了她一记耳光。

  这次风信子可没躲开——倒不如说她根本没想躲,她之前被紫罗兰抽习惯了。从前她做出一些蠢事之后,紫罗兰就会狠狠教训她,因为这样能让主人消气,不至于剁了她的手脚。所以被紫罗兰抽,是个很普通的日常行为。

  但这次不同!风信子彻底恼了,这些天一直以来的憋屈都爆发了出来。“婊子你还敢打我?”她抬手就要还击。然而紫罗兰比她高、比她有力、还比她多吃了两天的饱饭,所以她一下就被紫罗兰抓住了胳膊,并且动弹不得。

  紫罗兰朝着男人行礼,说:“基恩大人,请给我点时间处理这问题。”

  “好吧,”男人甩了甩手,“但我没太多耐心,我讨厌不知好歹的奴隶。”

  “是,大人。”她再次行礼,并且用手按压风信子,示意她也道歉。然而风信子就是倔着不低头,紫罗兰朝她低声训斥:“低头,风信子!”

  她的语气好像在教训自家的妹妹,一如当初那样。风信子犹豫了一下,便把头低下了。男人看到这一幕便笑了起来,说:“还是蛮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嘛——好了,你带她进去吧,我先去找我父亲。”

  “是,大人。”

  于是她们走入大宅。

风信子不死于饥饿,二

  风信子不死于饥饿,二

  紫罗兰领着她来到一间房子,一开门,尘埃就慢了出来。风信子被呛的咳嗽。

  这里边堆集这木炭和柴火,还有各种杂物,看来是间柴房。

  她们进来之后,紫罗兰立刻关上了门。两人面对面的站着,紫罗兰身穿柔软长裙,梳妆整齐、衣服干净;而风信子却灰头土脸、破衣烂衫,蜷缩着脏兮兮的脚趾头。这令她感到一阵羞愧。

  “风信子,请原谅我。”紫罗兰对她说道,“我现在的处境也很危险,我不能……不能冒险。”

  风信子听到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说:“我处境也很危险!”

  紫罗兰从怀里掏出几枚银币给她,然而她这个动作在风信子看来就仿佛是在施舍乞丐。“紫罗兰,你给我说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大声叫道。

  “小点声,风信子。”紫罗兰说着给她拿来一个板凳,“你坐下,我们慢慢说吧。”

  “好。”

  于是紫罗兰将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告诉了她。

  那一日熊山大逃亡,紫罗兰和风信子一起乘车出来,他们的马车在暴雨中滚入河道,被洪水冲走。紫罗兰在中途抱住了树干,所以保住一条命。她不敢去熊山,也不想在野外等死,于是就来到了松林堡这里碰碰运气。后来她遇到了基恩少爷,少爷看她漂亮,就将她买下来当做奴隶。

  “就是这么个事情了。”紫罗兰对她说道。

  风信子打量着她,说:“可我看你不像个奴隶。”

  紫罗兰说:“少爷待我很好,因此允许我和他同居、还给我得体的衣服,陪同他会见客人。”她抖了抖面纱,“这个能挡住烙印,如果再有人问起,少爷就说是宗教缘故,我的脸不宜见人。”

  风信子不喜欢紫罗兰这种做法,她说:“海文大人说,我们不是奴隶了。”

  紫罗兰摇头,说:“但也只是说而已——只有他这样说而已。我脸上有奴隶烙印,皮肤是可怕的黑色,人们见了我,就当我是奴隶。”

  风信子摇了摇头,说:“我就不当你是奴隶。”

  “但你没法让我活过这个严冬,风信子。”她无奈的说道,“在这里我至少有食物和温暖,离开了这里我就将活不下去。这没什么不好的……就算再差,也不会比从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