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爷棍下不留生 第9章

作者:造化斋主

要知道,灵格存在一种隐形的提升,这种提升不会以灵能的形式体现出来,而是跟显现的虚影形象有关。

比如修炼灵格“武僧”,会让人的身体逐渐变得强壮,修炼灵格“舞姬”,身段会变得曼妙柔软,步伐更为轻灵,这也是为何有人明知妖属灵格的畸变风险更大,依旧愿意修炼的原因,毕竟绝大部分妖魔的体质都比人族强壮。

就凭灵格“秀才”展现出来的文弱书生的虚影,方清月觉得对方可能还不如她能打,无法带来半分助益,尤其最近随着武艺的提升,她的身体素质也跟着水涨船高,保管能一拳打得文弱书生嘤嘤啜泣。

略带遗憾的放下纸扇,方清月又注意力转移到犀角弓上,与之沟通。

【九品灵格:武秀才】

【属性:人】

【契合条件:文武双全】

【晋升仪式:骑射命中三十丈远的箭靶】

【能力:御术精通、射术精通】

【御术精通:对于所有符合“骑乘”概念的事物,皆可无师自通掌握相应的驾驭技巧】

【射术精通:你对弓弩类兵器如臂使指,修炼相关武功精进神速】

毫无疑问,这一灵格凸显的是君子六艺中的“御”和“射”,传闻儒家先圣在六艺中最擅长的就是这两样,被尊为“御射无双”“飞箭车神”,他能一边驾驶战车,一边用战弓射杀大妖。

没有太多犹豫,方清月握住了犀角弓,果断道:“我选‘武秀才’。”

袁叔叹了一口气,但没有劝阻,反而拿出一本秘籍道:“这是《一贯箭术》,其名源自‘一以贯之’一词,虽然不是什么上乘的武功,但对现在的你已是足够,等你学会了这门箭术,还想学更高明的,就得去春秋学府进修。”

“谢谢袁叔。”方清月接过秘籍。

“唉,我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自从灵气被污染后,世道就已经变了,官法滥、刑法重、人吃人、钞买钞、贼做官、官做贼,礼崩乐坏,人心沦丧,好人比坏人短命,多管闲事的好人更短命。”

“但,总是要有人站出来,对这黑白混淆的世道说‘不’,而且,也的确有人在这么做了。”

脑海中浮现那道坚毅宽厚的身影,方清月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

戒律堂,忏悟居。

徐胜拿着毛笔,正在一丝不苟地书写着《楞严经》,当他勾勒完最后一个字,把笔放回笔架后,转头向侧旁问道:“我记得忏悟居不允许探视,你是怎么进来的?”

唐徵明咔嚓咔嚓咬着一颗大苹果,口齿不清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想进来总能找到进来的办法。”

他又提起一袋子水果,道:“忏悟居我不是没住过,其它都还好,唯独一日三餐清汤寡水,能让人嘴里淡出鸟来,最是难熬,故而我特地带了好东西来犒劳你。”

徐胜往袋子里瞧了一眼:“苹果、葡萄还有香瓜,这就是你说的好东西?”

“苹果是真苹果,葡萄是真葡萄,唯独这香瓜内蕴玄奇,另有一番天地,表面上看,它只是一个普通的香瓜……”

唐徵明将香瓜往桌上一扔,那东西撞上桌面后竟然弹了一下,他哈哈笑着将其打开,带着卖弄的口吻道:“实际上它是一道弹跳甲鱼汤!”

(斋主:武秀才不是本人虚构,历史上就有,包括武举人,武进士,武状元)

第二十一章 自作聪明

忏悟居中除了被关禁闭的犯戒弟子外,还有一些闭关修行的苦修者,因此不允许带肉食和气味极大的食物,这一条没有明文规定,但忏悟居的门卫会将人拦下,不予放行。

这道弹跳甲鱼汤从表面看就是普通的香瓜,掩藏得极好,倒是被唐徵明成功蒙混过关。

毕竟是自家兄弟的心意,徐胜没有拒绝,用勺子刮了一口已经结冻的鱼汁,没有什么气味,送入口中,味淡而高雅,弹性十足,口感极佳。

“美味,在我生平吃过的美食中,虽然还不上最好吃,但也能排进前五。”

徐胜竖起大拇指,不吝称赞,他很清楚,唐师兄图的就是这个。

“哈哈,徐师弟果然是个识货的,不枉我托橘下楼的师傅做这道菜,要说武功,我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师弟你,但要问莲花城中有什么好玩好吃的,绝对没人比我更清楚。”

唐徵明露出了无比满足的表情,看起来倒是比正在享用美食的徐胜更开心。

“对了,这甲鱼是哪来的?我不记得咱们莲花城还有卖这个的?”徐胜吃完后才想起这个问题。

“放生池里的,几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家闺秀,花重金托人百里迢迢运几只乌龟来放生,谁料那鱼商也是个奸商,用几只甲鱼糊弄,反正那几个小妞也瞧不出来。”

说到这,唐徵明面露几分讥笑,接着道:“师弟你也知道的,甲鱼食肉,一旦进了放生池,里面的小鱼小虾就遭了殃,慈悲如我自然瞧不下去,便自告奋勇,孤身入险境,拯救众鱼,用你我之腹完纳了甲鱼的罪孽。”

徐胜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有这钱买龟放生,还不如开粥厂接济贫民,哪怕从功利的角度看,后者的功德也大过前者。”

唐徵明哈哈一笑,道:“师弟这你就不懂了,放生求功德只是人家嘴巴上的借口,她们要的是做这件事的情调,把钱一捐,看灾民排队喝粥有什么情调可言?

当然是放生活物更有趣,你想想,三三两两结伴成群,一边聊天一边看鱼龟相逐,事后还能告诉别人自己去做善事,可谓名实双收,什么功德的多寡,你这种功利的想法实在太庸俗。”

徐胜道:“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都是闲出来的。”

“哟,这个评价出自师弟之口,不免有些轻放,我还以为你会评价这些人都是社稷的蠹虫。”唐徵明略带惊讶。

“师兄把我当什么人了,对一点小错小过都要喊打喊杀的正义偏执狂?跟我追捕的那些恶徒相比,她们已经够善良了,倒不如说,我宁愿有朝一日,天下人都如她们一般闲得到处干傻事。”

徐胜虽然不屑这些人的行为,但除非当场撞见,否则懒得管这等闲事,作为百丈肃众,他盯上的目标都是穷凶极恶的法外狂徒,一群傻妞哪有资格让他在意。

一个人的精力就那么多,事事都管的结果就是事事敷衍。

唐徵明愣了一下,旋即遐想道:“师弟要这么说的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若真有那样的一天,必然是太平安详,无有纷争的世界。”

说完他自己都笑了,那样的世界太梦幻,真要实现了,恐怕就成了地上佛国,西方极乐世界。

“不扯这些,你的事我听说了,怎么关了十四天还不够,你到底受了多重的处罚?”

“住持亲自判的罚,责十杖,禁闭半个月,抄写三百卷《楞严经》。”徐胜轻描淡写道。

唐徵明瞪大眼睛,忍不住道:“对你的惩罚也太重了吧,虽说你的行为有越俎代庖的嫌疑,可百丈肃众从属戒律堂,本身也有执法权,更别说对方犯错在先,被当场揭破罪行,众目睽睽之下,证据确凿,你好歹也是百丈肃众的大功臣,怎么如此苛刻,是不是被住持穿小鞋了?”

“你别瞎猜,住持这么做是为了保护我,百丈肃众的职权本就容易得罪人,而我又是台柱子,若是惩罚得轻了,不免惹人非议,认为有徇私舞弊之嫌,反之加重惩罚,却能引起众人的同情,为我抱不平。”

徐胜拍了拍肩膀,道:“那十杖没有动用内力,打在我身上跟按摩差不多,禁闭半个月正好用来休息,化解之前积累的戾气,倒是这三百卷《楞严经》抄得我手酸,是唯一的惩罚。”

唐徵明了然的点头:“人红是非多,尤其你的外号是‘侠僧’,那就更要严以律己,若像我一样叫‘浪僧’,自然不会有人苛求。”

“你什么时候有了一个‘浪僧’的外号?”

“就在上一句。”

唐徵明忍不住自己先笑了起来,继而又道:“对了,那个被你当众打了嘴巴的女弟子,你猜最后怎么样了?”

徐胜道:“大约能猜到,应该是把我的条件照做了一遍。”

唐徵明一拍掌:“没错,她找戒律堂自首的第二天,就被迫在数千名弟子的注视下,当众向檀贞师妹道歉,并发誓不会再做类似的事……简直笑死我了!站在台上的时候,想必她正后悔为什么没有答应你的条件,本来轻松就能揭过的一件事,结果搞得全寺的人都知道了,听说后来她的父母亲自登门致歉,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徐胜笑了笑,没有继续奚落,这个世界的誓言可不是牙疼咒,因为灵格修行非常重视心性,除非是撒谎成性的一个人,否则一旦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多少会增加畸变的风险,而且发誓时留下的印象越深,影响越大,像这种有数千人见证的誓言,就跟诅咒没有区别。

当然,他也不觉得这个处罚过重。

表面上看,檀敏只是诬陷廖潇潇弄坏了她的书,可考虑到廖潇潇在莲花寺遭受排挤的境况,实际上,她要构陷的罪名是“有人好心帮助廖潇潇,廖潇潇却不领情,反而故意撕烂借来的书,以此报复众人对她的排挤”,从而塑造出一个心怀怨怼,恩将仇报的小人形象。

徐胜曾对檀敏说霸凌者永远无法理解受害者的心情,实际上,围观群众同样不会感同身受。

当时在场围观的人群里,只怕有不少人认为,既然廖潇潇借了书,就有保护书的责任,她没保护好书,就得先认罚,之后再寻求真相也不迟。

可现实情况是,当时廖潇潇真要认了罪,她认的就不只是“没保护好书”的罪,还有“携私报复,心怀怨怼”的罪,檀敏的算计阴险就阴险在这点,专坑老实守规矩的人,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

哪怕廖潇潇解释说“没保护好书是我的错,但书不是我弄坏的”,别人根本不会听,只会宣扬“廖潇潇当场认罪”,之后稍加推波助澜,众口铄金之下,她就没法再在莲花寺待下去。

甚至,就算之后她寻求长辈证明了清白,也无济于事,因为参与“众口铄金”的众人不会认错,要么当此事从来没发生过,避而不谈,要么就假装自己不知道真相,继续污蔑廖潇潇。

毕竟,只有“个人”会犯错,“大家”是不会犯错的。

檀敏自首的原因也在于此,她想要借由自己的嘴将大事化小,判个不痛不痒的罪名,可惜,戒律堂的人见惯了这等暗昧手段,又岂会被她糊弄过去。

徐胜忽而想起道善师叔的事,便问道:“这半个月的晨会上,可有宣告什么大事?”

唐徵明回忆了一番,道:“没有,最近太平得很,也就你的事情让大家津津乐道,经过此事后,你在寺内的名声更上一层楼,之前你虽有凶名,但追捕叛僧什么的,大家没什么实感,如今终于明白‘侠僧’两字意味着什么。”

徐胜对这番马屁不甚在意,甚至忍不住皱起眉头:“你再想想,真的就没其它值得一提的事?”

“非要说的话,貌似金刚寺不久后要派人来同本寺交流,共同举办一场无遮大会,这也算是一件大事,只不过你也知道,我对这类活动向来不怎么感兴趣,除非他们举办字面上的‘无遮大会’。”

第二十二章 师兄只能帮你到这了

徐胜对无遮大会同样不感兴趣,但他没有听到预料中的消息,忍不住眉头紧皱。

道善师叔畸变入魔,求死谢罪这样的大事,唐师兄听到后,绝不可能没有印象,也就是说,宗门隐瞒了消息?

难不成为了名声,想要瞒而不报,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一念至此,徐胜的眼睛稍稍眯了起来,若真是如此,他绝对要当面质问主事者,把他的善意当成什么了?

因为道善师叔临终前的那番话,他的确是有心要维护一下对方的名声,但这种维护仅限于在真相的基础上“修饰”一二,而不是弄虚作假,化有为无。

否则,如何对得起那些惨死的亡魂?如何对得起方清月的信任?

“有杀气!”

蓦地,唐徵明惊叫一声,往后一跃,接着笑嘻嘻道:“师弟,看来半个月的禁闭没什么用啊,三百卷《楞严经》也消不去你心中的杀意。”

徐胜灵心一转,杀气即放即敛,道:“师兄,一听这话就知道你压根没读过《楞严经》,否则便该知晓,此经讲的就是如何应对末法时期的种种乱相和邪魔,传授的不是忍让与克己,而是无畏与降魔。”

唐徵明讪笑两声,这是身为学渣的无奈,连对方是不是在忽悠你都分不清楚。

倘若莲花寺真的是一所大学,唐徵明保证年年挂科,拿不到文凭——尽管他本人好像也没打算毕业。

幸而,此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尴尬的气氛。

“空想师叔,请问你在里面吗?”

门外响起了一名女子的声音,正是之前被徐胜解围的廖潇潇。

唐徵明一听见声音,立即挤眉弄眼道:“英雄救美这桥段虽然老套,但着实有效,难怪大家百看不厌,看来自乔哥之后,第二个成家的人会是老四你。”

徐胜不置可否,反问道:“你呢,没想过成家立业吗?”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才是风流的最高境界,我还是做我的浪僧吧。”

唐徵明哈哈一笑,拍了拍徐胜的肩膀,以作勉力,接着将吃完的甜瓜皮装进袋子,避免留下证据,这才推门而出。

门外的廖潇潇没料到里面还有其他人,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略带紧张的问:“那个,请问空想师叔是住在这个房间吗?”

“什么叫‘住在这个房间’,说得跟住客栈一样,他是被罚禁闭,可没有那般悠闲,每日清汤寡水,配个窝窝头就算是加餐,待在房间里什么事都做不了,只能一遍又一遍抄写经文,每天不完成功课不给休息……”

唐徵明将徐胜的处境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

廖潇潇听完后,露出了一副内疚的表情:“本以为戒律堂公布的惩罚已经够严重了,没想到那些只是表面……师叔是为了帮我才受了这么大的苦。”

师弟,师兄只能帮你到这了。

唐徵明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一股为人兄长的满足感离开了忏悟居。

廖潇潇进入房间,一眼就瞧见了书桌上墨迹未干的经文,心下暗叹,方才那位师叔果然没有骗自己,每天抄写五卷《楞严经》,也就是说,一天要写三万多字,这样的惩罚若是落在她的身上,那真是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毕竟,她也是个学渣。

“师叔,我……”

徐胜开口打断:“若你想道歉就不必了,我掌训檀敏跟帮你是两码事,违背戒规,为此受罚理所当然,亦是心甘情愿,若你想道谢,之前也已经说过了。”

廖潇潇微微一愣,不必道歉也不用道谢,那她到底还能说什么呢?怎么感觉一句话都没说,这天就已经聊死了呢?

幸好,徐胜似乎并没有让她尴尬的意思,主动问道:“在那之后,可还有人刁难你?”

“这倒是没有,大概也被那天的事吓住了,以为我有背景,不过明面上的刁难没了,都改成无视……啊,我并不是想抱怨什么,现在的处境比以前好多了,至少我可以专心修行,不必应付一些莫名其妙的捉弄。”廖潇潇赶紧解释道。

“这些我帮不上你什么忙,须靠你自己解决,便是戒律堂也不会因为别人不搭理你而处罚他们,在寺规上找不到任何支持。”

“我知道的,其实本寺在这方面已经做得够好了,我已经习惯因为长相和肤色受人针对,在这里至少大家不会在明面上说,而且只要肯努力就能得到回报,长辈们对我等一视同仁,这已是分外难得可贵,在老家的时候,不管我多么努力都无法得到认可,这才是最绝望的。”

徐胜微微颔首,他有些明白为何廖潇潇能在新一代弟子中脱颖而出,天赋固然是一方面,但莲花寺的势力覆盖整个燕州,可以从容挑选好苗子,其实门人中不缺人才,更重要的是对方经历过无法改变命运的绝望,因此一旦眼前出现机会,就会拼尽全力抓住。

“你其实可以换个思维,强者寂寞,天才总是不容易被俗人理解,没有朋友不正好证明你卓尔不群吗?你要找朋友,也该找意气相投的同志,而不是一群狗苟蝇营的臭鱼烂虾。”

“这、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你的想法不对,别人越是排挤你,你就越要自强自立,这样吧,我告诉你两个可以摆脱困境的方法。”

廖潇潇忙道:“请师叔不吝告知。”

徐胜道:“从长远看,你应当刻苦修行提升自己,竞争、排挤这种事只会发生在一个圈子内的同类身上,只要你走得够远,爬得够高,将她们远远甩下,叫她们只能仰望你,自然不会再对你起恶意,当实力达到一定的高度,长相、出身等等因素都会变得无足轻重。”

廖潇潇连连点头:“确实是这个理,不过修为的提升并非一时半会就能见效。”

“从当下看,你应该改变自身的处事风格,若是还有人刁难你,我会劝你以牙还牙,因为霸凌者的通性就是欺善怕恶,只要你变得强硬,他们就会退缩,但既然他们选择无视你,那你不妨尝试‘目中无人’。”

“目中无人?这不是惹人讨厌的行为吗?”

“你现在难道很招人喜欢?”徐胜反问了一句,“别管他人怎么对待你,你只需专注自己的事,把他人的抗拒、厌恶统统无视掉,我行我素,只要别触犯寺规,恣意豪放一下又何妨?大不了就打一架,难道你还害怕与人动手?”

“若不是担心落人口实,我早就把她们都打趴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