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之前就读过龙族的路明非 第172章

作者:诡船

  死侍并不是从外部进入源氏重工,而是一开始就在这栋大厦内部的!

  有人在瞒着所有人、违背了最基本的底线与家规的禁令在源氏重工里豢养了这些危险的蛇形生物!

  并且死侍群一开始出现的位置是在电梯井的底部,这说明这些危险的东西一开始是被豢养它们的人有意的藏在地底的,豢养它们的人大概是为了避开所有人的视野,因为源氏重工的地下部分,除了岩流研究所的研究员和需要运用铁穹神殿的地下河转运违禁品的执行局专员,日常基本没人会下去拜访。

  其实一开始源稚生怀疑过岩流研究所,他倒不是觉得所长宫本志雄先生会带着那些研究员们瞒着家族有意的制造一些死侍,只是岩流研究所里那群与世隔绝的神经病们实在太让人捉摸不透了,他们昨天造潜艇,今天造火箭,明天就可能考虑要不要造一个现实版的奥特曼出来。

  因为猛鬼众的血统问题,这些家伙们除了对机械电子领域相当感兴趣外,他们对龙类的血统研究也苦下功夫,在生物基因领域也获得过不少突破性的发现和建树,兴许是其中某个二货研究员搞来了一份龙血或是危险的‘鬼’之血,捣鼓着捣鼓着就不小心造出了一窝那种蛇形的死侍出来,然后事态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但这个念头仅是出现了一个瞬间就又被源稚生立马否认了。

  因为那些蛇形死侍明显是由活人缝合、制造而来,而使用活人进行人体实验在家族也是最高级别的禁令,违令者将处以极刑。

  而且虽然家族一般不会过多干预岩流研究所的日常研究,但岩流研究所作为家族的核心部门之一,一直备受家族各部关注,执行局的专员们会定期的在源氏重工大厦内部的各个部门进行例行的彻查,岩流研究所和铁穹神殿每次都会位列彻查的重点部分,因为东京警视厅即将突击检查,上一次执行局例行的彻查日就在昨天,想要在执行部的精英们的眼皮子底下制造出这种罪恶的研究结果,简直是天方夜谭。

  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了……在源氏重工的地底,远比岩流研究所更深的底部,有一处秘密的空间,豢养死侍的人将那片空间打造成这些怪物们的养殖池。

  而这一切一定都是从大厦落定建成的那一天开始就谋划好了,大厦里所有人每天工作、生活的高楼的底部,一直潜伏着一群渴望他们血肉的贪婪野兽,而每个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所有人都活在巨大的危险之中,危机一旦爆发,整栋楼里的人的生命全部危在旦夕……就像今天一样。

  在初见到这些死侍们的第一眼,源稚生的脑海中就想到了那个最有可能谋划这一切的人,但他又下意识的不愿意承认这个猜想。

  因为那个人是蛇歧八家前任大家长,是曾经整个日本黑道最权势滔天的人物,就连源稚生如今大家长的地位都是他退位让贤,那个人是蛇歧八家的功臣,没有他就没有今天强盛的黑道本家,所有人提起他都只会用赞誉的词来形容,面对猛鬼众时他又是最决然、带头冲在最前方的武士。

  在他死后,源稚生毫不怀疑家族的史官会用“千古明君”之类的词来形容他,他的灵位进入家族的老神社中甚至能列放在前五的位置,他留给家族后人的只可能是流芳百世的盛名和万众的敬仰。

  源稚生想不出那个人有任何理由谋划这一切……可源稚生也想不出任何其他人谁有能力谋划这一切。

  与死侍群的战斗中,源稚生把这件事抛之脑后,现在战斗结束了,这件事忽然被楚子航提及,源稚生殚精竭虑,想尽了所有的可能,却又推翻了所有可能。

  有能力建成这个养殖池、豢养所有死侍、并瞒住所有人悄悄运行它这么多年的人只有一个,他是丸山建造所的总负责人,也是这栋大厦地位最高的人物,在辉夜姬的系统中,这个人的权力甚至要大过现任的大家长源稚生。

  橘政宗!

  只可能是他,源稚生不想承认也得承认……当源稚生的脑海中划过那个身披着白色麻衣的铸剑老人的背影时,他的脸色蒙上了一层阴霾。

  橘政宗是源稚生最崇敬、最敬仰的人,那个男人对源稚生整个人生的生存之道都造成了深远的影响,可以说源稚生既把其当做榜样一样效仿,又将其视为父亲一样爱戴。

  所以想象到真相的一刻,源稚生的心境差点濒临崩溃,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你从小一直视为偶像和挚友的父亲本质其实是个恶贯满盈的科学家,他在你的家族地底密谋着某种邪恶的生化实验,一旦某天实验素材泄露,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你的家人,甚至之后整个城市乃至整个国家的人都要为其邪恶的研究内容陪葬。

  “源君,看到伱的表情,想必你的心里已经有自己的答案了。”楚子航看着源稚生,“在我和恺撒离开后,你大概会到源氏重工大厦底层养殖那些死侍的位置勘察情况,然后唤来橘政宗当面对质是么?”

  “是,家族死了很多人,执行局的很多兄弟们死在了死侍的狂潮中,他们之中很多人甚至连尸体都没留下,我必须要查明事情的真相给他们一个交待,我也必须与政宗先生对峙,亲口询问他这么做的原因。”源稚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怒意和恶寒,他回望向楚子航,“楚君有什么指教么?”

  “源君,我想知道的是,对质过后,你准备怎么处置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橘政宗先生?”楚子航直截了当地问道。

  源稚生再一次陷入了沉默,虽然他之前对恺撒说执行局贯彻的准则是多么坚硬、多么冷血,但面对待他如师如父的橘政宗时,他也不可能做到毫不犹豫就地将对方处决。

  这一直是一个亘古不变的难题,当你手握着抉择生死的权柄时,而你至亲的人恰好又犯了不可饶恕的重罪,你是会选择徇私包庇,还是大义灭亲?

  “不该死的人实在太多了……”源稚生喃喃自语道,脑海里划过执行局的精英们和接线部的部员们的身影,他的眼底同时也划过一闪即逝的决绝,他抬起头望向楚子航,“楚君,你听说过日本古代的‘介错人’么?”

  楚子航点点头,他曾在记载日本古代战争和幕府年代的书中读到过名为“介错人”的角色。

  这种角色出现在幕府时期到明治维新时期,当时时局动荡,人命如草芥,那时战败的武士与贵族不愿落入敌手沦为俘虏,因为那样的下场太过凄惨,更多的战败者会选择自尽,当时最盛行的自杀方式是剖腹自尽。

  很多人都觉得破腹自尽的方式是在武士战败时,跪下用肋差的刀锋划开自己的肚皮,然后在腹中狠狠割出一道横线,将肠子连同内脏一起搅碎……但其实肋差剖腹的滋味是最难受的,那是战场上的武士迫于没有其他武器而不得已方法。

  而真正的贵族或大名都是用名为“怀剑”武器自杀,这种直刀轻薄而壁纸,质地坚硬,专为快速结束自杀者的生命而打造,这些贵族们将怀剑刺入自己的腹中的同时,站在他们身后的介错人会一刀斩断自尽者脖颈的动脉,留下脖子外部的皮肉与肩颈处相连,以至自尽者的生命被迅速了解,但是还得以留有全尸,这一系列流程看起来像是残酷的极刑,但其实是为了减少自尽者承受苦难的时间而准备的,死者看似是受尽剖腹之痛而死,但实际上死亡对他而言仅是一个瞬间,这是幕府末年公认最体面的死法。

  “如果他没法给出我一个足以说服我的理由,根据家族的律法,对于家主以上的族人会予以体面而具有警告意义的死法。”源稚生低声说,“届时我会赐以他剖腹之极刑,而我会亲自充当他的介错人。”

  “听你的意思,好像是说这种罪大恶极的恶棍还有可能不会死,只要他给出的理由能说服你的话?”恺撒斜眼瞥来,“不过想想也对,听说那个叫橘政宗的男人是你老爹一样的人物?”

  “看来我们的老爹都是混账啊,要是自己的老爹是混蛋的话那还真挺无奈的,这一点我深有体会。”恺撒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虽然我嘴上经常念叨着希望那家伙赶快消失,但事实上,哪怕那家伙干出什么罪孽深重的事,我大概还是不会想动手杀死他,不过想杀死他的人很多,也轮不到我来动手。”

  “他一定能给出能让你不杀死他的理由。”楚子航对源稚生说,“如果我是橘政宗,我会在死侍的养殖池建成的那一天……不,我会在心里浮现这个谋划的那一天,就开始为这件秘密的谋划败露而思考借口和退路,如果我不能承担计谋失利的后果,也许我根本就不会实施它……相信橘政宗也会是这种想法。”

  这段话其实是路明非转告楚子航的原话,只不过当时路明非没有特指这次的蛇形死侍危机,也没有直明橘政宗的名字,楚子航此刻在源稚生面前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所以楚君你的意思是,无论如何,政宗先生都必须得以死为这次的事件谢罪对么?”源稚生看着楚子航的表情,不动声色地问。

  源稚生觉得从卡塞尔学院来的这几人莫名都对橘政宗抱有或多或少的敌意,而且不是因为这次的事件和他们嫉恶如仇的本性使然,虽然源稚生知道在此之前他们和橘政宗之间不会有任何矛盾,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就是这样,源稚生的直觉一向很准。

  “不,橘政宗不能死。”楚子航摇摇头。

  “不能死?”源稚生愣住了,楚子航的回答和他猜想的截然相反。

  “是的,准确来说,橘政宗不应该死在这里。”楚子航说,“通过这次的死侍事件,相信源君你也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我们调查过橘政宗的资料,但只能检索到他近二十年的履历,而他二十年前的人生是一片空白,他就像凭空出现在蛇歧八家的一样,一位德高望重、名震全日本黑道的大家长不应该在继任家主前一直寂寂无名才对。”

  源稚生依旧只能沉默以对,因为他曾也在家族内部调查过橘政宗的身世,但就和楚子航说的一样,没有任何人知道橘政宗的身世和来历,所有人都只有对他近二十年来的印象。

  “而二十年前凭空出现的不只有橘政宗,除了这次死侍袭击事件,橘政宗也许还和二十年前的另一个阴谋有关。”楚子航缓缓地说,“源君,你能联想到么?二十年前忽然从遥远的北方来到日本海域的……还有什么东西?”

  源稚生在长久的沉默后,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列宁号。”

第349章 让橘政宗众叛亲离最重要的一步

  当源稚生顺着楚子航的问题作答时,不知不觉,他的思绪已经完全被楚子航的话题引导着思考了。

  这原本是施耐德教授传授给楚子航的执行部惯用的审讯技巧,这套话术的高明之处能够在于一次次加强被提问者的潜意识,楚子航并不会一口咬定事情的真相,而是用询问的语气,把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抛向源稚生,将源稚生循循善诱进他的思维里。

  尽管这些问题只需要稍加思考就能猜到答案,但在楚子航提问时,源稚生会在脑海中把这些橘政宗犯过的罪恶之事全部回想一遍,橘政宗恶人的形象就会更加深入人心。

  “源君,你是蛇歧八家现任大家长,是日本黑道至高的决策者,但我们绝不是因为你的身份趋炎附势,我和恺撒都认可你的为人,我们需要伱的信任,所以我们留下来和你并肩作战。”楚子航看着源稚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的立场至关重要,现在我们也会与你坦诚相待,把我们知道的所有情报与你共享,也请你务必站在客观的立场上辨别真相。”

  源稚生深吸一口气,朝楚子航缓缓点头。

  “我们来到日本的初衷就是为了一艘沉没在日本海沟深处的舰船。”楚子航说,“卡塞尔学院从前苏联的旧档案中偶然发现了这艘舰船,这艘船沉没在日本海域,资料显示这艘舰船上搭载有很可能搭载着有关于龙族文明的禁忌之物,随后卡塞尔学院向日本海沟深处发出了探测器,而探测器得到的结果令所有人大吃一惊。”

  “声呐探测器检测到了强劲有力的心跳在海底搏动,禁忌之物是个活体,但检测到心跳的位置在日本海沟八千米的深处,也就是极渊的位置。”楚子航顿了顿,“除了龙类,没有任何大型已知生物能在这个深度的海底存活,而且检测到的心跳声始终保持在固定的位置不动,甚至还在缓慢增强,所以卡塞尔学院断定这艘舰船上载着的有关于龙族文明的禁忌之物是一枚正在孵化中的古龙胚胎,为了阻止胚胎中的古龙顺利孵化,我和恺撒还有路明非被派往来日本与你们日本分部合作,执行古龙胚胎的歼灭计划,也就是极渊计划。”

  “而一切的疑点都起源于那艘运载古龙胚胎的前苏联舰船。”楚子航低声说,“也就是列宁号。”

  “列宁号是前苏联北方舰队的一艘功勋战舰,也是世界上第一艘核动力破冰船,在服役期中这艘传奇战舰曾多次获得嘉奖,满载荣誉。”楚子航为源稚生介绍列宁号战舰的履历,“但苏联解体后它就无声无息地从北方舰队的战舰序列中消失了,它的最后一次消息截止在在1991年12月25日,从此人间蒸发。”

  “源君,对于12月25日这个日子,身为亚洲人的我们或许不太敏感,但身为欧洲人的恺撒看到这句资料的第一眼就反应过来这是个特殊的日子。”楚子航说。

  “圣诞节?”源稚生看了眼恺撒,恺撒点点头。

  “没错,列宁号破冰船恰好在圣诞节那天从前苏联的舰队中失踪了。”楚子航点点头,“根据诺玛的资料库显示,列宁号是被称作‘极地的红色巨兽’的功勋破冰船,也是全世界第一艘号称能征服全部海域的极地破冰船,它甚至能征服北极如巨山般的冰脊,可它却在风浪并不凶险的日本海域沉没了……列宁号沉没的唯一可能性就是人为,这一点你不否认吧?”

  “列宁号的沉没难道不是源于海难么?船上不是载有一只古龙的胚胎么?就是在迪里雅斯特号下潜时,与列宁号的舰体融为一体的肉茧。”源稚生微微皱眉,“这是岩流研究所经过分析得出的观点,我们认为也许在列宁号驶入日本海域之前,因为某种意外,整艘舰船就已经被古龙的胚胎给侵染了,也就是说那时候列宁号就已经朝着肉茧的方向演变了,而到达极渊上方时,列宁号被胚胎侵染的程度已经相当高了,所以舰船上的船员发现了异变的船体后第一时间向日本的海上自卫队发出了海难呼救信号,但是在日本派遣的救援船到达之前它就沉没了。”

  “直到今天,日本海上自卫队还保有当时接受到呼救信号的记录。”源稚生提出质疑,“如果真的是有人刻意将载着古龙胚胎的列宁号沉入日本海沟,那他向自卫队发出呼救信号的举动岂不是多此一举?”

  “你还真是天真得像个孩子。”恺撒冷嗤一声。

  “如果谋划这一切的人不是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把一只古龙的胚胎运来日本?难道你们日本的水土比较适合龙类孵化么?”

  “又是谁告诉你海难求救信号一定是幕后之人发出的?看来你根本就不够了解前苏联的海军体系。”

  “苏联的军人以上一级长官的命令为基准,也就是说你只需要听从你的上级,你并不是为整个舰队卖命,哪怕你的上级想要谋反你也得跟着他一起谋反。”恺撒说,“列宁号是在苏联解体的前夕来到到日本海域的,这是一次秘密航行,违背了北方舰队的命令,我要是那个幕后之人,我根本就不需要、也绝对不会对船上的其他船员透露这一切,他们只需要根据我的命令朝指定的目标航行就够了,这样我既能确保我的计划能顺利实施,又不会泄露船上载有古龙胚胎的秘密和将列宁号沉入极渊深处的计划,不会引发不必要的暴乱也不会引发其他人的贪欲。”

  源稚生张了张嘴,但是没能说出任何辩解的话。

  因为很显而易见的,卡塞尔学院对二十年前列宁号的沉船事件掌握的资料比蛇歧八家更加充足,恺撒的观点比岩流研究所的分析更合理、更有力、更站得住脚。

  “圣诞节、秘密航行、古龙胚胎、海难事故、日本海沟、‘高天原’……当我们第一时间接收到这部分的资料时,路明非就说过,这些关键词每一个都太巧合了。”楚子航盯着源稚生的双眼,“如果把这么多的巧合都汇集在一起,那这个事件就不能称之为巧合了,而是某种人为的必然……一个做足了万全准备的巨大阴谋!”

  源稚生知道楚子航正在引导他说出那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似乎一切的线索都指向橘政宗就是那个在源氏重工底部豢养死侍的幕后主使,同时也是在二十年前乘坐列宁号来到日本的外来客,如果橘政宗真是将列宁号沉入极渊深处的那个人,那他在源氏重工豢养死侍的人目的就很好解释了……

  他的最终目的是复活……“神”!

  按照这个思路,源氏重工里的这些死侍全部都是他的试验品,他在这些死侍的身上寻找能复活“神”的方法。

  而一旦某个时刻“神”真的被唤醒,那就将是万劫不复的境地,那时的危机绝不是这次死侍群袭击源氏重工大厦能比的,整个日本都将陷入日暮穷途,哪怕源稚生再次联手恺撒和楚子航,加上整个蛇歧八家和昂热校长,也绝不可能和复苏的“神”相抗争!

  好像一切说的通,按照楚子航和恺撒的说法,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橘政宗这位蛇歧八家前任的大家长,站在完全客观和理智的立场上,源稚生此刻就应该拿着楚子航和恺撒提出的这些论据去找橘政宗兴师问罪……

  但想到那个威严而慈祥的老人,源稚生没法保持完全的理智和客观。

  自从他的弟弟死后,源稚生的生命中就出现了一片切掉缺掉的空白,于是他没来由的和绘梨衣亲近,因为绘梨衣这个小姑娘作为他的妹妹填补了他人生缺失的这片空白……而父亲对于任何一个孩子而言都是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人,源稚生从小就没有对父亲的记忆,所以那个名为橘政宗的老人作为父亲填补了他人生中这片最大的空白。

  一个人是无法独自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一个人生命中的空白越多,他心里的缺口就越大,倘若一个人的生命是白纸一张,那包裹着他人生的就只剩孤独和寂寥。

  没有人能轻易把自己生命中有色彩的那一部分割舍成一片空白,源稚生的脑海里,名为理性和感性的天使与恶魔正在斗争。

  理性告诉源稚生谋划这一切的人就是橘政宗,而感性却一直迟迟不肯承认,为那个待自己如父亲般的男人寻找着辩解的籍口。

  “不对!”源稚生忽然高声喝道,“如果政宗先生的本意是要复活‘神’的话,那他为什么要毁灭企图复活‘神’的猛鬼众呢?”

  “政宗先生如果真的想要复活‘神’,就不会同意‘极渊计划’了,也不会让你们乘坐迪里雅斯特号带着精炼硫磺炸弹去杀死‘神’了,不是么?”源稚生的音调越拉越高。

  “对了,把迪里雅斯特号的核动力舱改造成核弹也是他的提议,这枚用深潜器改造的核弹拥有着毁灭‘高天原’的力量,如果‘神’没能苏醒过来,连同‘高天原’的板块一起沉入海底岩浆了,那‘神’不就被一起毁灭了么?”源稚生的语速越来越快,“想要杀死‘神’的人有什么理由冒着这么巨大的风险,要将‘高天原’连同‘神’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源稚生似乎是为已经被判死刑的橘政宗找到了能推翻一切的罪证,他的语气就像是能证明橘政宗是被冤枉的那般激动,他沿着这条思路,越说越多,似乎是想要为橘政宗在茫茫的罪恶海洋里刨出一条生路来。

  “源君,你找到的这些理由足以说服你自己么?”楚子航面无表情地看着源稚生,“你的心里会因为你为橘政宗辩解的这些而打消对他的怀疑么?”

  “什么意思?”源稚生看着楚子航,眉头深深皱起,反问道,“你是觉得我在包庇政宗先生么?还是你觉得我在欺骗我自己?”

  “扪心自问,你难道不是在欺骗自己?”恺撒双手环抱胸前,目光如炬般望着源稚生,“楚子航的意思是很明显,你这番话还不算包庇的话,怎样才算包庇?你就差把‘橘政宗是我爹’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加图索君,请注意你的言辞。”源稚生的脸色阴沉下来,“既然你觉得我是在包庇政宗先生,那么请你反驳一下我给出的理由,政宗先生为什么要做这些和他的目的背道而驰的事?”

  “所以我才说你简直天真的像个孩子。”恺撒冷笑一声,“橘政宗这个人的城府很深,这一点毋庸置疑,用阴谋家来形容他毫不为过,你觉得你能看透一个阴谋家么?你看到的永远都只是他想让你看到的。”

  “论据。”源稚生盯着恺撒,“你的这些话有任何的论据么?”

  “既然你非要说橘政宗的目的是杀死‘神’,那我问你……你们口中所谓的‘神’死了么?”恺撒反问道,“她要是死了的话,尸体呢?骨脊呢?”

  源稚生愣住了,恺撒的问题就像是连珠炮一样甩在他的脸上,把他给将了军。

  他所有激动的情绪在刹那间烟消云散,眼底好不容易生出的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最后他的脸上只剩一片呆滞。

  “神”还没死……仅是这一句话就能让源稚生为橘政宗所有的辩解都变得苍白无力,不论橘政宗为杀死“神”做了如何充分如何万全的准备,“神”至今仍没死……这就是一切的原罪。

  “你真的以为橘政宗把迪里雅斯特号改造成核弹是想杀死‘神’么?”恺撒沉声说,“他想杀死的是我们,还有毁灭‘高天原’,他这么谨慎的人不会允许他的计划被意料之外的人插手,表面看上去他是为了防止蛇歧八家的秘密暴露卡塞尔学院的视野里,但仅仅是为了隐藏秘密有必要做得这么决绝么?”

第350章 压垮那只象龟的东西叫做宿命

  “你们蛇歧八家殚精竭虑,费尽心思掩藏了好几千年的古城,那一整片的龙族文明遗迹,那一座城市的龙族炼金技术,他说毁就毁?”恺撒的脸上露出满满的质疑,“这真的是一家之主该做的事么?”

  “既然你说橘政宗是害怕‘神’从‘高天原’里复活了而做的这一切,那他为什么不更加果决一点,早点吩咐岩流研究所造出一枚核弹,扔进日本海沟里,连同‘神’和那座城市一起炸飞一了百了?为什么还要等待我们三个从万里之外的卡塞尔学院迢迢而来才启动计划?又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的把迪里雅斯特号改造成核弹?”恺撒针对源稚生为橘政宗的辩词连续反问,“阻止‘神’复苏这件事应该是越早越好吧?你既然想要为橘政宗辩解,那伱扪心自问一下,你真的有看到橘政宗为了杀死‘神’而付出的决意么?”

  面对恺撒紧紧相扣的连环质问,源稚生低着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因为恺撒的每一句质问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插在他想为橘政宗辩解的想法上,把他所有的辩词都击溃得支离破碎。

  细究之下,源稚生确实看不出橘政宗有多大的决意想要杀死“神”,“神”的苏醒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卡塞尔学院在此之前并不知道“神”的存在,他们却在发现古龙胚胎的第一时间就雷厉风行地派出了学院最优秀的恺撒三人,动用了迪里雅斯特号,携带着精炼硫磺炸弹去毁灭他们以为正在孵化的古龙胚胎。

  这才是有决意的人该有的态度,不顾一切,目标明确。

  但是蛇歧八家的全部高层都知道“神”就沉睡在“高天原”内,所有人都出于对“神”的敬畏之意而从不打扰、甚至从不在家族内提起有关于“神”和“高天原”的词汇,橘政宗继位大家长已经超过十年了,如果他真的有断绝“神”复苏的想法,那也绝不该是脑子发热冲动之下做的决定,这个违背族规和祖训的想法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兼权熟计后才下定决心的。

  可是和卡塞尔学院雷厉风行的行动效率相比,这个决定实在来得太迟了,这根本就不是名贯整个日本黑道的政宗先生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就好像是在被猛鬼众和卡塞尔学院逼迫到退无可退的情况下,才不得已草草做出这个决策。

  迟来的决策让蛇歧八家在阻击死守群时流了很多血,付出了沉痛的代价……却最终也没有杀死“神”。

  “至于源君你说的,橘政宗为什么要把迪里雅斯特号改造成核弹,投入‘高天原’中……我能想到三个目的。”楚子航看着源稚生的眼睛。

  “三个目的……”源稚生也抬起头看着楚子航,喃喃重复道,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复杂到难以用语言形容了。

  “是的,三个目的,而且这三个目的没有一个是源君你认为的想要以杀死‘神’为宗旨而实施的。”楚子航用笃定的语气说,“相反的,他将迪里雅斯特号改造成的核弹投入‘高天原’……就是为了间接协助‘神’的复苏!”

  楚子航这番话太过语出惊人了,简直是要把源稚生为橘政宗好不容易找的免死金牌替换成为橘政宗宣判死刑的断头铡,以至于源稚生的表情怔了怔,然后用静候下文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楚子航。

  “橘政宗的第一个目的是为了杀死卡塞尔学院派来的恺撒和我还有路明非三人。”

  “橘政宗最原始的计划中必定没有料到卡塞尔学院会因为前苏联的一份档案而忽然对沉入日本海沟的列宁号展开探索,进而发现那枚古龙胚胎,然后派遣我们三个来到日本,这些都是他不曾预料的事。”楚子航低声说,“一个阴谋家最难以接受的情况就是有局外之人乱入到自己的计划中,打扰自己的计划进程,更何况卡塞尔学院对于他手中掌握的蛇歧八家来说都是一股巨大的外来入侵力量,以昂热校长嫉‘龙’如仇的态度,卡塞尔学院绝对会对这件事彻查到底。”

  “所以橘政宗主动卸任大家长的位置,并把你推上台前。”楚子航说,“因为列宁号和‘神’的存在一旦进入到卡塞尔学院的视野中,身为大家长的他必然会成为卡塞尔学院调查的重点对象,但是他的身世和履历根本经不起调查。”

  “所幸最开始卡塞尔学院只是派出了我们三人,昂热校长并没有亲自前来,所以橘政宗可以放心了。”楚子航说,“只要把我们三个扼杀在海底,再冠以‘要用迪里雅斯特号毁灭‘高天原’’的名义,他所有的计谋就可以披上道貌岸然的‘大义’之名。”

  “所以在极渊计划推进到一半的时候,你下令切断了我们和卡塞尔学院间的通讯,因为我们三个都是‘高天原’、列宁号和那座巨大的龙形雕像的直接目击者,只要我们悄无声息死在了海底,没能及时的把知道的一切传递出去,学院最多只知道海底古城和古龙胚胎的事,没有人会往‘神’的方面联想,他的计划就不会马上暴露,他能争取到更多的缓冲时间。”楚子航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切断我们和学院的通讯这些应该都橘政宗给你提出的‘建议’吧?极渊计划启动时,你已经继任大家长的位置了。”楚子航对源稚生说,“源君,你那时就已经成为了他的替罪羔羊。”

  源稚生只是默不作声。

  “而橘政宗的第二个目的是为了毁灭‘高天原’。”

  “毁灭‘高天原’和毁灭‘神’是两个概念,这也是他为了避免计划败露而做的保险举措。”楚子航说,“哪怕我、恺撒、还有路明非全都死在了海底,他依然无法就此安心,因为以卡塞尔学院的作风,就算我们三个殉职了,执行部只会前赴后继派来更多的人。”

  “橘政宗只有将‘高天原’这座城市和列宁号一起从这个世上抹去,才能防止卡塞尔学院对这座海底古城和那枚无法孵化的古龙胚胎后续的勘探,真正做到以绝后患,哪怕届时有更多的专员被派遣到海底,也只能看到迪里雅斯特号爆炸后留下的废墟,卡塞尔学院依旧对‘神’的情况一无所知。”

  “可橘政宗没能料到的是,‘高天原’虽然被摧毁了,但我们三个却从八千米的海底顺利脱险,核爆和尸守群都没有杀死我们,我们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楚子航说,“和橘政宗不同的是,源君你是真心想让我们活下来的,但是我们的深潜器当时失去了动力,停滞在海下三千米深的位置,嗜血的尸守群将我们团团困住,橘政宗以为我们没有机会逃出生天,为了避免死侍群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他派出了上杉家主消灭这些尸守。”

  “他没有想到,他派出的上杉家主反而不经意间为我们创造了一条生路,托上杉家主的福,我们险之又险地从看似必死的困境中艰难逃生。”楚子航说,“橘政宗当然不甘心,于是他彻底切断了我们和学校的通讯,将我们封锁在日本,派人在全日本境内搜查我们。”

  “还记得前不久东京湾的那次地下拍卖会么?”楚子航问道,“为什么有人抓住了路明非却不立即将路明非处决掉,而是刻意大张旗鼓的宣传,并举办那么一场大型的拍卖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