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之前就读过龙族的路明非 第215章

作者:诡船

  “咋,我太衰了?以至于你在这么多的游客中一眼就相中了我?所以你特地来找我,因为你还跟你的师父学了一门驱散厄运和衰运的神通对不对?”路明非翻了个白眼,“你们日本和尚的骗术实在太低级啦,我智商再降低八十说不定就信你啦。”

第452章 良心寺庙

  “衰?”日本和尚眉毛一挑,“不不不,您怎么会衰呢?您简直是我见过的最身负气运之人了!”

  “如果说普通人的气运是一汪池水或是流淌的溪涓的话,那您的气运就是一条波澜壮阔的长河啊!一眼都望不到头!”日本和尚诚恳地说,“通俗来说就是您在人群里实在是太耀眼了,如果说其他人的运道是零星点点的萤火,那您的运道简直是枚一百八十瓦的巨大灯泡一样刺眼,让人想不注意到您都难……这样说您能理解么?”

  路明非扯了扯嘴角,他心说你这和尚真的是专业的么,前面的描述还像模像样,给人一种浓浓的古代武侠风的感觉,后面这白烂的现代化比喻算是怎么一回事啊?萤火难道不是和皓月做对比么?形容别人是枚一百八十瓦的大灯泡这种比喻手法是谁教你的啊?那个教你观望气运的不靠谱师父么?

  “你是路鸣泽派来整我的?”路明非狐疑地对和尚问。

  “路鸣泽是哪位施主?”和尚一愣,满脸不解。

  “那你是酒德麻衣和苏恩曦派来的?”路明非追问,“因为我和她们说不需要她们的远程协助,所以她们对我心生埋怨,就派你来消遣我?”

  “施主您说的那些古怪的名字我真心一个都没听过。”和尚摸了摸他那颗圆溜溜的大光头,“没有人派我来啊,我真是看施主您气运非凡牛逼哄哄的,想着来蹭一蹭你的运道,我们出家人是不打诳语的,施主你是不是被害妄想症啊?”

  跑来蹭自己的气运还有理有据脸不红心不跳的,甚至还吐槽自己被害妄想症……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被一个日本和尚吐槽,路明非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把这和尚扔出浅草寺的冲动。

  绘梨衣从人群中小跑过来,手里捏着一只竹签,她把竹签交到路明非手上,动作里略微带着一点点炫耀的成分,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求签,看起来貌似抽中了一根不错的签。

  路明非借过竹签低头望去,日文的签文上居然还印有中文的注解。

  “天开地阔好良缘,日吉时良万物全。”

  “哎呦!上上签呐!居然还是这支签!”和尚也把他那颗锃光瓦亮的脑袋凑了过来,“相逢就是缘,我跟着师父学过解签的,请问施主需不需要解签服务啊?”

  路明非翻了个白眼,他心说这签还需要解么,你们寺庙的签压根不懂什么叫隐喻什么叫含蓄是么,这签文直白得都要怼到自己脸上了好么,简直就和“世上只有妈妈好”一样都不需要去动脑思考,是个人就能懂。

  但路明非又扭头看了看对签文一脸懵懂,只知道自己抽了个好签的绘梨衣,他还是妥协般地对和尚说:“那还是拜托你为我解个签吧。”

  “签文不能看明面解签,要看你求问的是什么,求姻缘求事业求学业,根据求签时心中的观想不同,签文的意思解读起来也各不相同……不过这支签倒是非同小可啊。”和尚双手合十望向绘梨衣,“敢问施主在求问这支签的时候,心中观想之念所为何物呢?”

  “Sakura。”绘梨衣在小本子上写,举给和尚看。

  和尚愣住了。

  “嗯……别误会,Sakura指的是我。”路明非强忍着羞耻感解释,“Sakura是我的名字,你这样理解就行了。”

  “没想到施主气运过人,连名字也是这般别致。”和尚感慨道。

  “别废话,你说这支签非同小可是什么意思?”路明非问,“这支签和其他的签比起来是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么?”

  “是啊,这支签的寓意是唯一的,换句话说,如果是求姻缘抽中了这支签的话,则寓意着万物齐备,良缘必成,但是如果是求问其他的事抽中了这支签,那此签就自动作废不灵了。”和尚解释说,“而且我要告诉施主的是,这支签还是那只签筒里唯一一只姻缘上上签,其他的姻缘签再好也只有上签了,这签无敌难抽,每日只供一次,抽完了就没了,所以这签……准到不行!”

  “真有这么灵验?”路明非心里一动,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竹签。

  “简直灵验到邪门!”和尚压低声音说,“传说德川家的最后一任将军就求到过这则签文,你猜怎么着?最后他被火烧死的时候,他一直暗恋的那名歌伎居然主动向他表明心意,然后和他一起跳进火海里,陪他殉情了……多么轰轰烈烈的爱情啊!”

  “还有去年,一个患有癌症晚期的意大利人来日本旅游,他抱着万念俱灰的心情在我们浅草寺抽中了这支签,然后你猜怎么着?”和尚激动地说,“他的前妻居然主动找他复婚了!只要她的丈夫在保险受益人的那一栏填上自己的名字。”

  “还有上个月,上个月有个女孩很幸运的中了这支签,结果你猜怎么着?”和尚一批大腿,“当晚那个女孩就在银座的天桥遇到了踩踏事件,她肺部受损一度休克被送往医院,然后她和她的主治医师彼此一见钟情,她上周出院,两个人昨天已经完成订婚了!”

  “见鬼,果然邪门,不过这真的是姻缘上上签么?怎么更像是死亡笔记或是某种带有诅咒的法句。”路明非缓缓地打了个寒颤,“抽中这支签的家伙们的遭遇听起来似乎都不太好。”

  “可最后大家的确都收获了爱情,不是么?”和尚宽慰路明非道,“一个人这一生的气运是有定数的,有的人气短命薄,在姻缘方面中了上上签未必是好事,因为爱情花光了他的气数,他总归要用其他方面的东西来偿还,但是施主你完全不需要担心这些,我刚才说过了,施主你是身负大气运之人,你完全镇得住一段和美的姻缘。”

  “这话说得真称人心意,那我就借你吉言啦。”路明非笑笑,掏出钱就准备付给和尚作为解签费。

  路明非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大家明知道寺庙道观这些地方骗钱嫌疑很大还那么多人上赶着送钱了,一番话说得让人这么快心如意,哪怕对方是胡诌的他也认了。

  “施主,你俗了。”出乎路明非意料的事,和尚居然反手将他的解签费给推了回去,“我是出家人,出家人是双手不捉钱财的,而且您是大气运之人,收您的钱可是要折损我的功德。”

  “施主应该还没去过观音殿吧,去过观音殿你们今日的浅草寺之行就算是圆满了,若您真的有意礼敬佛门的话,在观音殿门口的钱箱里投钱进去参拜就好了。”这时候和尚又凑到路明非的耳边,低声提醒,“两位施主各投一枚五元的日元硬币就够了,五元硬币在日文里的谐音是‘缘’,花点小钱和菩萨结个善缘就好了,过犹不及,施主不要被我那几名贪财的师侄忽悠,观音也不是敛财的主,我那几名师侄的修行还没到家,施主切莫在他们的忽悠下花了冤枉钱。”

  “大师真乃实诚人啊,你们浅草寺还真是良心寺庙。”路明非感慨着,朝和尚行过礼后,在和尚的指引下拉着绘梨衣离开朝观音殿的方向而去。

  “大气运之人,真是罕见的大气运之人啊,这样的人在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不收他的钱绝对是正确的,不然我一定要折损功德的。”直到路明非和绘梨衣走远了,和尚还面朝路明非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

  “大师!大师!听闻您是这里的解签高手是么?”中年妇女捧着竹签来到和尚的身边,小心翼翼地递上竹签,“刚才我在那边帮我儿子求了一支签,但是这签文忒深奥了大师我读不懂啊,敢问大师有空闲能帮我解个签么?”

  和尚扭头,上下打量了这个中年妇人一番,嘴里还嘀咕着什么“气运实在太浅了”、“一辈子都是个庸碌命啊”、“帮你解签我又加不了功德”之类的话,但是在短暂的犹豫后,和尚还是微微叹了口气,嘟囔了句:“相逢即是缘……孽缘也是缘啊。”

  “你抽的签呢?先拿来看看吧。”和尚朝中年妇女伸出一只手。

  婶婶立马把刚刚抽到的竹签递给了和尚,和尚细看签文。

  “设虚,夜静水寒,鱼不饵。笑满船空载明月。”

  确实是一道云里雾绕的签文,和路明非那种“世上只有妈妈好”的白痴签文完全不一样,这种签文没有专业人士解签基本上是不可能参悟的。

  “这位女施主,你在求签的时候,心中的观想之物是什么?”和尚问,“事业?学业?还是姻缘?”

  “姻缘!是姻缘!”婶婶说,她指了指逗弄池塘里的锦鲤的路鸣泽,又指了指正围观别人做御守的佳佳,“这是我儿子,还有我的……准儿媳,我就是帮他们俩求的姻缘,怎么样,看起来是不是很登对?我看签文里写着什么‘笑满船空载明月’,既然都笑了,这签文的寓意是不是贼好?”

  “说实话,如果这签是求事业、求学业或是求平安的话,都只能算作中平签,如果是求作姻缘的话……”和尚缓缓地说。

  “求姻缘的话就成了上上签了是不是?”婶婶忍不住插话,满脸期待。

  “求姻缘的话就只能算作下中签了。”和尚叹了口气,缓缓摇头。

  “怎么会?”婶婶呆住了,“我的儿子和准儿媳那么般配,怎么可能只有下中签?签文最后不是都说笑了么?”

  “笑不代表就是好,你且听我为你细细解来。”和尚说,“这则签文的意思是:万籁俱静,水深又冰寒之时,鱼儿不得饵、不上钩,出猎去之时,又逢空手回之,船只得相载明月归途也,这里的笑是无奈之笑。解义可知君目下之运也,宜注重实际,不宜注重虚幻之事,应当实事求是,否则事事落空,无一事所成耶。”

  “怎么这样……怎么这样……”婶婶傻眼了,“我的儿子和准儿媳怎么可能成不了?他们明明眼见就差临门一脚的啊!你们寺庙的签真的灵验么?会不会不准啊?要不我再去求一支?”

  “施主,我们浅草寺的签是出了名的灵验,要不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慕名拜访了。”和尚双手合十说,“而且求签求签,这种事求的就是一个心诚则灵,往往只有第一支签才是最准的,况且求签这种事消磨气运,求多了让菩萨和佛祖感受不到你的诚意了,你的运势只会越来越差的。”

  “那该怎么办啊?我已经在那女娃身上花了大价钱了,我儿最后娶不到她的话岂不是亏大发了!”婶婶满怀诚意地问,“那敢问大师,这事儿有解决的办法么?我儿和那女娃要怎么才能走到一起?”

  和尚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敞开自己的衣兜,很是刻意地咳嗽两声。

  市侩的婶婶哪能不懂和尚这是什么意思啊,家庭妇女的吝啬心当即发作了:“不是说求签花钱,解签是不收钱的嘛?这怎么还收费啊,这不欺骗消费者么?而且你们出家人不是双手不沾钱财的么?说是钱财会坏了功德。”

  “是啊,解签是免费的,但是化签可没办法免费,化签可是很消耗精力的事,一不小心就要折损功德的呐。”和尚诚恳地说,“我们出家人也的确双手不沾钱财,这不是得靠施主你主动放进来么?其实施主你要是觉得为你儿子的姻缘这事儿花钱不值,我当然是没法强求的,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事本来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只是听你说好像已经为儿子话里不少钱了,如果最后因为舍不得这么一点诚意功亏一篑的话,施主你不要觉得惋惜就好。”

  婶婶一想,这大师的话确实说的有道理啊,自己在佳佳身上都投入那么多了,最后只差这临门一脚,这一趟来浅草寺不就是为了给孩子们求姻缘来了么?这要是最后倒在菩萨这关,自己都要抽自己嘴巴子的,况且诚意才要几个钱?

第453章 求缘

  “那敢问大师……那个化签……大概需要花多少钱才算合适?”婶婶试探性地问。

  “那得看你诚意足不足了,不过我们浅草寺的化签……”和尚顿了顿,他衣袖里的手比出一根手指,“一般都是这个数起步。”

  “我懂我懂,一千日元嘛,我的诚意绝对是够够的!”婶婶笑着掏出皮夹子。

  她暗地里松了口气,没想到诚意就和草莓大福一个价格,这样看来也不算贵,这浅草寺收费还挺实诚的,真是良心寺庙,婶婶一边掏钱一边心想。

  “不,是一万日元。”和尚笑着晃了晃那根手指,“这是我们浅草寺的统一收费,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然后和尚又立马收回手指,嘴里还念叨着:“罪过罪过,并非是有意沾染铜臭,菩萨莫怪,佛祖莫怪。”

  婶婶捻住一千日元的手忽然顿住了,她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一千日元的诚意很划算,但一万日元的诚意就有点贵了……想到一万日元已经够他们一整家一周的伙食费了,还是餐餐有鸡腿顿顿有烤鸭的那种,婶婶犯起了犹豫。

  但是转念又一想到路鸣泽和佳佳的事眼见就要成了,不能功败垂成在这最后一步,婶婶咬咬牙,从皮夹子带拉链的夹层里缓缓抽出一张万元的日元大钞。

  当婶婶把一万日元塞进和尚的口袋里时,和尚还笑着赞叹婶婶有眼光,说自己是整个浅草寺化签最有水平的几个人之一了,化签的本领仅次于自己那位已经坐化的师父,一万日元的化签费绝对超值,是婶婶占便宜了,婶婶也在努力做好心里建设告诉自己没被骗没被骗,大师的化签就得要这个价钱,这钱花出去了路鸣泽和佳佳才能菩萨保佑,修成正果。

  和尚拍了拍自己的口袋,表示确确实实地收到了钱,之后他就开始嘀咕一些稀奇古怪的咒语,反正婶婶听不大懂,因为和尚用的是日语。

  最后和尚长舒一口气,作出一副收功的架势,对婶婶微微一笑:“成了!”

  “这样就成啦?”婶婶惊讶地说,“那我的儿子和儿媳的事是不是就板上钉钉啦?”

  “哪有这么简单,我的意思是找到化解的方法了。”和尚摇摇头,“你的儿子和那个女孩姻缘不合的主要原因就出在你儿子身上,你的儿子太不踏实了。”

  “不踏实?我儿子怎么会不踏实呢?”婶婶指了指远处的路鸣泽,“大师你看见他那模样了么?从小到大哪个亲戚朋友见了我家小孩不夸一句踏实孩子啊!”

  “咳咳,我说的是踏实,不是敦实。”日本和尚咳嗽两声,“签文里不都给出答案了么?令郎的心意太虚幻了,完全没有落在实处,也许他追求的根本就不是你所期望的,事与愿违,于是事事落空。”

  “大师的意思是……我一直忙前忙后的,结果路鸣泽那小子的心思根本完全就不在佳佳身上是么?”婶婶瞪大双眼。

  “言尽于此言尽于此,总之化签的结果我已经告知施主了,剩下的就只有靠施主自己悟了。”日本和尚忽然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什么事似的,“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是要告诉施主的,令郎与那位叫佳佳的女孩之间或许还缺了一点缘。”

  “缘?”婶婶不明所以。

  “是啊,缘。”日本和尚点点头,“缘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泛指人与人或人与事物之间存在无形而必然的联系,两个缺少缘的人是很难真正走到一起的,并且有缘无缘这种事外人是强求不得的。”

  “那照你这么说,我儿子和佳佳不是永远都走不动一起去啦?”婶婶急得简直要跳脚。

  “非也非也,缘是妙不可言的,兴许某个契机之间就忽然萌生了也不一定,总之还是先确定令郎的心意吧,凡事讲究心诚则灵,缘亦是如此。”和尚说,“我看施主应该还没有参拜过观音殿吧,在路过观音殿前的钱箱时,施主也可以和观音结个善缘,记得参拜得虔诚一点,兴许观音菩萨看到施主的诚意,就顺水推舟帮施主一把也说不定。”

  “那敢问大师,和观音结善缘……又需要多少钱呐?”婶婶听到“钱箱”二字心里一紧,忍不住问道。

  “哎呀,我是出家人,能不能不要老是问出家人钱啊钱的事,有坏我功德知道么!”和尚比出一个巴掌五根手指在婶婶面前晃了晃,然后又立马收回来,双手合十嘴里默念,“罪过!罪过!”

  五万日元……婶婶顿时有如被雷劈了,她当即扭头离开了这里,踉踉跄跄的远走,不走还能怎么办?签也解了也化了,难不成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和大师探讨佛法么?

  婶婶一边快步离开一边在心里暗骂这浅草寺真他娘的坑钱啊,这才没聊几句自己就搭进去六万日元了,这要聊一个小时自己不得把房子都抵押在这里啊?这简直比国内的旅游景点更能吸血!

  “住持师叔,怎么那个妇人慌慌张张就落跑了,你是不是又给人家外国游客乱开价吓着人家了?”拿着扫帚的小沙弥凑了过来,埋怨道,“你上次给人家化签一次性收了人家二十万日元,害得人家闹着要去消费者协会告我们浅草寺,您再这样乱收费我们浅草寺的路人缘都要给您给败光了!”

  “说的什么话,上次那家伙是抽到了极差极差的下下签好么!收他二十万为他化签我都嫌沾染业障有损我功德,那是笔亏本买卖好么!”日本和尚恼羞成怒,“而且这一次化签我只收了一万日元,奇怪的是那位施主掏这一万日元的时候还蛮乐意的,之后我让她花五日元和菩萨结个善缘,她倒是忽然变了脸色,似乎是不肯了。”

  “那这位施主的确是蛮奇怪的。”小沙弥晃了晃自己那颗锃亮的小光头,“兴许是住持师叔你都要收一万,但是菩萨只收五元,那位施主觉得这一万花得亏了呢?”

  “就你小子有慧根!”日本和尚敲了敲小沙弥的光头,又忽然将他一把搂住,凑在他耳边说,“师叔悄悄告诉你,我们寺里今天可来了一位大气运之人,你没学过望气之法你看不出来,师叔都不敢给人家收钱,那位施主还带着一个无敌正点的女朋友,把咱们寺里那枚姻缘上上签给抽走啦……”

  ……

  源氏重工,醒神寺。

  此刻诸姓家主齐聚在这里,蛇歧八家从未如此频繁地召开大型会议,风暴将至,“神”的复苏在即,决战的时刻即将来临,每个人都能嗅到腥风血雨将要来临的气息,在这种情况下屡次召开战要准备会才是合理的,因为战况瞬息万变。

  但今天的会议并不是由大家长主导召开的,而是由其余几姓的家主联名召开……这场会议也并不能算是一场战要准备会,反而更像是一起追责会。

  “大家长,恕我愚钝,我真的很难理解你的做法……或者说在座的家主们都无法理解你昨夜的决策。”风魔家家主率先出声,这位老人此刻的表情犹如结了风霜的铁石。

  在座的家主们表情都不太好看,他们在今天之前原本斗分散在日本的各个角落,全力开展着搜找“神”的任务,但这个至关重要的任务在昨夜忽然被中断了,拥有权力下达这道指令的自然是身居大家长职位的源稚生。

  “对猛鬼众的战争已经全面叫停了,往后家族的重心会全部放在寻找以及剿灭‘神’的目标上……这是上一次会议中大家长您的原话。”樱井家主说,“可为什么您昨夜忽然又叫停了对‘神’的搜寻计划?这样蛇歧八家往后的工作要怎么继续开展?我们要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神’复苏么?”

  “听说多摩川方面的探索已经发现眉目了,钻井勘探的工作特意增加了深度与强度,正进行到紧要关头。”宫本家主也微微皱眉,“根据樱井雅彦发来的报告中描述,神代遗迹很可能就藏在那片土地之下,‘神’的踪迹也很可能随之水落石出,为什么要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叫停进程呢?这不是相当于在敌人的家门口举旗投降了么?”

  诸姓家主们都开始对源稚生发起质疑,虽然不至于是口诛笔伐,但家主们也毫不掩饰神色和语气之间的责问,就连在上次会议中鼎力支持源稚生的犬山家主也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果说上次叫停对猛鬼众的战争决议他还能和源稚生站在统一战线,那么这次源稚生叫停搜寻“神”的举动他也无法理解。

  “我们不是坐以待毙,也绝不会举旗投降,确实就像宫本家主说的,我们很可能已经寻到了那扇禁忌之门,也许门后就矗立着我们蛇歧八家的最终敌人,但越是到达这一步,我们往后的动作就愈发要谨慎。”源稚生说,“我忽然得到了启示,意识到如果盲目开启那扇禁忌之门,家族也许会因此蒙受惨重的损失,很可能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源稚生拍拍手,一道身影从醒神寺的角落里走出来。

  “雅彦?”樱井七海眉毛一挑,“你不是负责多摩川的工程项目么?怎么会出现在家族里?”

  来人赫然正是从多摩川回到家族的樱井雅彦。

  “大家长,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这次会议的级别。”风魔小太郎深深皱眉,“这是决定家族生死存亡的议会,以樱井雅彦的级别应该还没有资格列席在这场会议之中。”

  风魔小太郎说的很直白,但他的话没错,以樱井雅彦的级别其实根本没有权力参与这场家主级别的议会,就连旁听的资格都没有,但他从会议开始前就已经到场了,这是大家长源稚生亲自授意的。

  “樱井雅彦不会在会议上发表任何意见,并且他本人也已经以他的姓氏起誓,绝不会将今天会议的内容对外泄露半句。”源稚生平静地说,“樱井雅彦仅仅是作为多摩川现场工程的指挥者和目击者的身份出席这场会议,我想作为大家长的我有授权的资格。”

  “说吧,樱井雅彦,说出你们团队在多摩川的勘探情况。”源稚生对樱井雅彦说。

  樱井雅彦朝源稚生和诸位家主深鞠一躬后开始平静地叙述,他将科考队在多摩川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包括从钻井里喷出的富含铁质的赤黄色泥浆,还有杀死几名科考队成员的鬼齿龙蝰,还有源稚生昨夜紧急吩咐他叫停对多摩川地下的继续挖掘的事。

  听完樱井雅彦的叙词后,家主们的表情各自变换,不尽相同,樱井七海长舒一口气,似乎是庆幸樱井雅彦即使叫停了挖掘,不然多摩川现场的科考队成员们必然会全军覆没,而宫本志雄则是难掩激动的神情,鬼齿龙蝰这种禁忌生物的出现就代表着龙族的文明已经近在咫尺了,他们即将揭开那片从神代时代流传下来的、被岁月和尘土掩埋的神秘面纱。

  “和‘神’之间的战役本就是一场没有退路的战争,我们早已最好了肝脑涂地的准备,怀揣着万劫不复的意志。”风魔小太郎直视源稚生的双眼,“难不成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家主你还要告诉我们你还没做好和‘神’开战的心里建设么?”

  “和猛鬼众的战争不同,和‘神’的战争是无法避免的,这一点我很清楚。”源稚生毫不避让地与风魔小太郎对视,“但是开战不应该是盲目的,我们的目的是打赢这场战争,而不是毫无准则地派遣我们的族人去送死。”

  “恕我直言,大家长你的仁慈已经过了头,你太年轻了,你没机会经历几场战争,所以你根本就不知道,任何战争的胜利都是用死亡和尸骸累积起来的。”风魔小太郎说,“我想所有参与战争的族人应该都抱有这种觉悟才对。”

  “那如果我们把所有族人的性命都搭上也没能取得战争的胜利呢?”源稚生反问。

第454章 露出马脚

  “大家长,你在害怕是么?你害怕失败以及承担不起失败的后果。”风魔小太郎的声音冷冽下来,“身为大家长的男人怎可心存怯懦之意?不战而惧,此乃战争中之大忌!”

  “是的,风魔家主你说的没错,我害怕,我当然会害怕,自从我继任大家长的那天开始,我没有一天不在害怕。”源稚生诚恳地说,“我人生的计划里原本根本就没有蛇歧八家和大家长这些字眼,我应该离开这个国家,在法国的蒙塔利维海滩上卖防晒油……但是我别无选择的背负了大家长的使命。”

  “至此,家族的盛衰荣辱和所有族人的性命都成了压在我肩头的重担,倘若我的意志不够坚定,家族就可能迈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一旦我做下某个错误的决定,家族也许就有成百上千的人流血牺牲。”源稚生接连抛出数个反问,“大家长的位置真的是一份至高的权力么?难道不更像是一份责任?这责任让人如履薄冰。风魔家主你说心存怯懦之意的人没资格作为大家长,但在我看来,不会因为族人的牺牲而感到悲悯的人更没有资格做大家长。”

  这是源稚生第一次开诚布公,在除橘政宗以外的家主们面前表露他想去法国的天体海滩卖防晒油的愿望,源稚生给众人的印象原本是极致的孤高与强硬,但他此刻的话无疑暴露他内心中的脆弱一面……但这一刻的他才是真实的,因为人不可能真的心如顽石,再坚强的人也只是将内心的怯懦敛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可一场战争总归避免不了牺牲,至少我们风魔家全体在战前就做好了随时以命相博的准备。”风魔小太郎的声音稍稍放缓,“如果因为害怕牺牲而延误了时机,那才是可能导致家族坠入深渊的致命失误。”

  “时机……风魔家主真的觉得已经参透了时机么?”源稚生问。

  风魔小太郎微微皱眉,源稚生的这个问题让他不解其意。

  “诸位家主,你们觉得如果我们真的找到了神代遗迹,揭开了禁忌的文明,如最好的预期顺利找到了‘神’……谁才是那个最开心的人?”源稚生顿了顿,“或者我换种说法,在‘神’即将复苏的这个时间节点,除了我们蛇歧八家想要杀死‘神’以外……谁会最希望能掌握到‘神’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