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诡船
“校长来日本这么久,我们一直都没办法捕捉到他的踪迹,我们也无法排除他已经和恺撒小组接触的可能,如果这件事是昂热校长亲自下令让楚子航做的,那么一切都可以解释的通了。”风魔小太郎说,“校长不就是那样的人么?他告诉你他有本事于无形之中杀死你,又不吝啬于以你的命来点燃一场盛大的篝火来嘲讽你,杀死我们前任大家长政宗先生就是向我们彰显卡塞尔学院的实力,而用燃烧弹毁掉病房就是在讽刺我们的无能,如果这一切都是昂热校长授意楚子航做的,是不是就说的通了呢?”
风靡小太郎也觉得这次的暗杀事件存在诸多疑点,并且他也早就在对政宗先生的信任和家族的利益之间做出了选择,但政宗先生的死完全是出乎他意料的事……即便那个老人已经被权谋蒙蔽了双眼,被利欲熏心到可以背弃家族的地步,但那个老人的野心和一切都已经随着他的死亡而被终结了,他留给蛇歧八家的终究是功绩远大于过错。
并且政宗先生的野心和蛇歧八家的利益归根结底也属于蛇歧八家内部的分歧,“削耳之刑”的耻辱,加上满身的伤病,还有被剥夺的实权,风魔小太郎认为这位老人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作为外人的卡塞尔学院凭什么有能够随意处置族内老人的权力?
“风魔家主还是不够了解校长。”一直没出声的犬山贺也开口了,他看着风魔小太郎,“如果校长想要嘲讽我们,他必定会亲自前来掀翻蛇歧八家的会议桌,而不是怂恿手下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来进行一场漏洞百出的暗杀。”
“据我所知,在校长离开玉藻前俱乐部的那个夜晚,他曾和政宗先生有过一次会面,校长当着政宗先生的面砸坏了一辆劳斯莱斯,当时政宗先生就坐在车里,校长在泄愤后平静地离去。”犬山贺笃定地说,“这才是那位最强屠龙者的做派,如果校长听到了风魔家主的分析绝对会以为你在侮辱他。”
风魔小太郎看着犬山贺的眼神,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没有再开口。
“昂热校长并不是现在我们该讨论的重点吧?政宗先生的死亡和家族今后对待卡塞尔学院的立场问题才是我们今夜该面对的。”樱井七海将话题拉回正轨,这位美艳的妇人望向源稚生,“楚子航的血肉组织,已经有这样的铁证摆在我们面前,为什么大家长还一直试图洗清楚子航的嫌疑呢?”
“因为这很可能是一场明显的圈套,策划这场暗杀的人将这么显眼的证据摆在我们面前,把脏水泼到楚子航的身上,那人看着我们从质疑到分歧再到不得不相信。”源稚生认真地说,“看到我们家主之间因为这件事产生嫌隙甚至决裂,我们最终选择与卡塞尔学院彻底对立,我们就彻底落入了那人的陷阱,我仿佛都能听到那人藏在暗处发出阴冷的笑声。”
“那么大家长可以告诉我策划这一切又栽赃陷害给楚子航的人是谁么?”樱井七海问。
源稚生只能沉默以对,他的心里告诉他这个人就是橘政宗本人,或者说是赫尔佐格博士,但家主们显然是不会信的,因为他没有实际的证据,自己杀死自己的一重身份……这种事听起来委实太匪夷所思了。
“辉夜姬,关于楚子航是暗杀政宗先生的凶手,还有更多的线索或者证据么?”樱井七海低声问。
“走廊上留下的鞋印与楚子航的鞋码吻合,尸体喉管处的伤口与楚子航的佩刀村雨的形状也高度吻合,大厦附近的监控探头拍到,凶手是乘坐一架带有东京警视厅标志的直升机离开的,但昨夜因为气候异常,东京警视厅并出动没有任何巡逻直升机,因此判断凶手乘坐的直升机很可能经过喷漆伪装。”辉夜姬说,“上杉家主离开源氏重工的那天,同样也是被一架伪装成东京警视厅的直升机给带走。”
第506章 阴谋家的剧本
辉夜姬每说出一项线索,源稚生的心情就变得更加沉重一分,最后源稚生只感觉疲惫,因为赫尔佐格的准备实在太充分了,充分到他根本就无力反驳。
已经不是嫌疑人不嫌疑人的问题了,楚子航这个杀人凶手的身份,多半已经在除源稚生以外的所有家主心中坐实了,源稚生知道他好不容易纠正的家族立场再一次被彻底动摇,他再怎么帮卡塞尔学院的人讲话都无力回天了,家族和秘党的关系再一次被推倒了悬崖边。
“辉夜姬,根据已知的线索和检测结果,将可怀疑的对象和作案动机的因素全部全部纳入模板中,用你的系统模拟分别演算一下凶手的概率。”宫本志雄说。
“是。”辉夜姬回答一声,这台岩流研究所研发的超级计算机开始展现她强大的算力。
“演算纳入嫌疑人对象:六人。事件模拟还原结果:三百五十七个。演算结果显示,恺撒·加图索为凶手的概率:0.84%。希尔伯特·让·昂热为事件凶手概率:3.36%。路明非为事件凶手概率:5.04%。王将为事件凶手的概率:5.88%。橘政宗为事件凶手的概率:20.45%。楚子航为事件凶手的概率:64.43%。”
辉夜姬把全部的演算结果投放在白色的幕布上。
人脑再聪明也难以企及机器的精确和缜密,源稚生看着“橘政宗为事件凶手”的那一栏,在全部的嫌疑人里概率位居第二高,这就是这起暗杀事件存在的疑点,多半也是事件的真相……可惜和楚子航的嫌疑相比还是差了三倍之多。
这就是计算机和真正的人脑比起来存在的弊端,因为计算机的模拟分析太客观了,客观到不近人情,再先进的计算机、再强大的算力也不免被一些主观人为制造的“客观因素”所主导判断,从而产生和真相背道而驰的致命偏差,就连蛇歧八家赖以信任的辉夜姬也不例外。
阴冷人心永远比冰冷的机器更可怕。
“大家长,您是赴美留学过的年轻人,远比我们这些一直生活在家族里的‘老人’更意气更感性。”樱井七海对源稚生动之以情,又晓之以理,“也许在您看来,男人之间并肩战斗过就会产生莫名的情谊,您觉得这种情谊珍贵到可托生死……”
“但也许这只是您一厢情愿的想法,对方未必这么想,人心永远是最难猜透的东西,就像您觉得您足够了解卡塞尔学院的那些人,但他们依然背叛了您的信任。”樱井七海说,“辉夜姬已经把数据摆在我们的面前了,您还要固执地信任您的那些‘朋友们’么?您如今坐在我们所有人的首位,您该知道的,您的身上背负着远比那些所谓的男人的情谊更重要的东西。”
源稚生默然以对,不是他被樱井七海的话说动了,而是樱井七海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他说的再多也只会造成反效果。
“政宗先生的后事要尽快准备,谁也不知道接下来日本会发生什么,家族还有诸多事宜等候家主们定夺。”风魔小太郎开口了,“不要在没有意义的事上争论了,家族始终要有个方向……关于是否与卡塞尔学院撕破脸皮,既然迟迟做不下决定,那么就直接进入投票环节吧。”
诸位家主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风魔小太郎的投票提议,这是蛇歧八家的传统,也是蛇歧八家延续至今的根本准则,在遇到观点无法一致的问题上,家族的命运和立场由家主们共同决定。
投票的过程简洁明了,家主们身前的桌上有白纸和笔,在纸上写上“战”字则代表支持家族与卡塞尔学院开战,在纸上写“和”字则表示反对战争,什么都不写保留着空白的纸张则表示弃票,最终得票数过半即为生效,已经无所谓记不记名了,因为今天参与投票的只有六人,事后复盘很容易就能猜到彼此的投票情况。
三个写着“战”字的纸张被公示在众人面前,樱井、龙马和宫本三位家主很快就投出了代表他们与卡塞尔学院开战的意志的一票。
犬山贺则寥寥草草地在纸上写了个“和”,把纸张推到会议桌的正中央,然后这位老家主开始闭目养神,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关心其他家主的投票情况和家族未来的动向,犬山家主在家族中似乎一直都这样特立独行。
源稚生平静地撕碎了纸张,他的一票将被记作弃票,但源稚生已经无所谓反对或是弃票了,在座的六位家主已经有三位都支持开战,家族已经不可能与卡塞尔学院求和了……源稚生觉得风魔小太郎势必会在纸上写上“战”字,因为这位风魔家的老家主一直是和秘党开战的激进派,在源稚生看来,这场被人为制造的、蛇歧八家和卡塞尔学院的冲突已经无可避免了。
然而风魔小太郎提着笔,凝视着空白的纸张许久,却又忽然放下笔,在所有家主们惊诧的目光中,将白纸原封不动的推了出去。
所有家主的表情都写满了惊讶,就连一直闭目的犬山贺也睁开眼,意外地看了眼风魔小太郎……谁也没想到,这位一向主战的老家主居然在最后的时刻放弃了他至关重要的一票。
“风魔家主……”宫本志雄看着风魔小太郎喃喃,表情有些迷茫,似乎完全没懂老人的用意。
樱井七海用充满不解和幽怨的眼神看着风魔小太郎,龙马弦一郎则默默地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源稚生的表情则由惊诧渐渐变得惊喜,他也没没想到风魔小太郎为什么会选择弃票,但这样的话主战一方就只有三位家主的有效票,票数并没有过半,这场投票僵住了,但场面并没有向那个最坏的情况发展。
然而下一秒,源稚生惊喜的表情就彻底凝固在脸上。
“有效票数超过一半,有关于楚子航暗杀政宗先生的消息已下达至各个家族里。”辉夜姬的声音忽然在本店中响起,“针对卡塞尔学院楚子航及路明非、恺撒·加图索等人的最高级别红字悬赏已经重新拟定,会于二十四小时之内发布到家族全体以及各个帮会中。”
“辉夜姬,怎么回事?”源稚生拍着桌子起身,他深皱眉头质问,“得票数明明没有超过一半,为什么就开始执行操作?”
“得票数已经超过一半。”辉夜姬回复,“统计有樱井家主、龙马家主、宫本家主、还有橘家家主的票数,总计四票。”
“橘家家主分明已经死了,他的票是从哪来的?”源稚生的声音沉了下来。
“这是政宗先生亲自授意的。”辉夜姬说,“政宗先生曾在我的系统里有过一段留言。”
紧接着辉夜姬播放了一段音频。
“在我领导家族的十年里,家族曾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个岔路口,我橘政宗很庆幸与诸位成为家人,也不曾后悔我为代表家族做下的任何一个决定。”
“今后家族仍要面临无数的选择,稚生是继任大家长位置的不二人选,稚生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的心里他就像是我的亲生孩子一样,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稚生的性格,他有刚直的一面也有固执的一面,稚生还年轻,遇到一些事也许会迷茫,看待一些问题终归会片面,但有诸位家主的监督与辅佐下,稚生必将成为一位合格的大家长,家族也将在他的治理下迈向繁荣昌盛。”
“我太老了,是个即将被时代抛弃的人,也许哪天就死在了战场上或是病房里,假如橘家一日还没选出新的家主,而家族有任何涉及与卡塞尔学院或是‘神’的立场问题的投票会议,我都是坚定的主战派,请辉夜姬代我投下象征我与橘家意志的一票,请诸位家主为我见证,我不打算留下遗书,谨以此段留言代表我的意志,人固有一死,但橘政宗的意志会长伴家族所存,愿经历血与伤的洗礼后,新生的光辉于家族永恒绽放。”
音频播放完毕了,是一个老人安静的独白,没有什么背景音,但家主们听到橘政宗那熟悉而富有情感的嗓音,都忍不住面露缅怀或悲怆的表情,明明只是一番简简单单的话,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与夸张的修饰,却仿佛让人看到一个萧瑟的武士背影,他很老了,腰背佝偻着,却力艰着要挺拔地走在所有人的前方。
“这是政宗先生在遇事前在我的系统里留下的一段话,已经通过了声纹识别验证。”辉夜姬说,“政宗先生说任何面对卡塞尔学院和“神”的决定,他都会投出支持战争的一票,并将代他投票的权利交给了我,所以计入政宗先生的票数,支持与卡塞尔学院开战的有效票数已经超过了一半。”
辉夜姬的话音刚落,白色的幕布上一笔一划地浮现出一个刚劲有力的“战”字,那是辉夜姬的系统模仿着橘政宗的笔迹书写的,代表着橘政宗的一票,老人的笔锋锋芒毕露,仿佛从他的字迹里你都能看到武士的长刀和战士的剑戟,腥风血雨的气息扑面而来。
源稚生无力地跌靠在椅背上,他本以为他已经剥夺了橘政宗的权力,意味着蛇歧八家也彻底脱离了赫尔佐格的掌控……但到头来,蛇歧八家依然没能脱离那个阴谋家早早设计好的剧本。
家族又有人要流血了。
“大家长,这既是家族的意志,又是政宗先生的遗志,蛇歧八家虽然不想造成无谓的牺牲与流血,但我们也不畏惧开战,敌人给予我们的侮辱我们必将奉还!”樱井七海对源稚生说,“就像政宗先生说的一样,家主们的意志都会伴随家族左右,在血与伤的洗礼后,待家族经历过黎明前的黑夜,必将绽放崭新的辉光。”
“您看起来很疲惫了,早些休息吧,近期好些大事都堆在一起了,未来还有好几场战争要打,家族还需要您的领导。”樱井七海对源稚生深深鞠躬,“家族听闻消息想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我等就先行告退了。”
樱井七海、龙马弦一郎和宫本志雄从醒神寺相继离开,源稚生在静坐片刻后,和风魔小太郎还有犬山贺点头示意后也迅速离开了醒神寺。
源稚生很想知道风魔小太郎弃票的理由,但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源稚生要在路明非他们的通缉令闹得满城风雨之前找到他们,并告诉他们今夜在源氏重工发生的事和赫尔佐格的阴谋。
源稚生一方面顾虑蛇歧八家或是手下的黑帮找到了路明非他们,因此影响路明非的计划,这么浩大的声势说不准还会惊扰到绘梨衣,导致绘梨衣的失控……不过这些都不是源稚生最担心的。
源稚生的心底最怕因为今夜的信息差导致了卡塞尔学院那些人的误会,而家族因为政宗先生的死而对他们赶尽杀绝又恰好惹恼了那几个神经病……或许那时候的家族真的会血流成河吧!
会议结束后的醒神寺本殿,又只剩下家主中资历最深的两位老人。
“风魔君今天做出的决定不像你。”长久的沉默后,犬山贺率先开口,他指的是风魔小太郎弃票的举动。
“比起证据,在有些事情上,我们忍者更看重直觉。”风魔小太郎淡淡地说。
“你我都老了,很多时候我很想从这么膈人的位置上挪开屁股,把位置让给年轻人来坐,但一想到我们的某个决定也许牵动着家族的生死,我还是忍着不习惯坐了这么多年。”犬山贺也起身离席了,在经过风魔小太郎的时候,他低声说,“希望你的直觉是对的。”
最后醒神寺里只留风魔小太郎一人,他扭头看了看殿外风雨飘摇中的东京都,又盯着空空荡荡的橘家家主之位注视了许久,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本殿后方还未收起的白色幕布上。
“辉夜姬,你说橘政宗为事件凶手的概率是20.45%。”风魔小太郎低声说,“把每一种情况都模拟给我。”
第507章 “流浪汉”
歌舞伎町一条街。
暴雨倾盆而落,淹没了东京城,已经在街道上漫成了一条条河渠,大有彻夜不停歇的意思,樱花的花瓣从枝头被打落,粉色和白色的花瓣在水流的面上铺了满满一层,犹如绚烂的樱涛……可惜的是,倒是没人有这个雅致大半夜的不睡觉还顶着暴雨在街边欣赏落花和樱涛。
大型的商场和街边的店铺都关门歇业了,平日里霓虹闪烁的街道在暴雨中显得无比冷清,因为极端天气的影响,街面上已经没有什么车辆和行人了,哪怕是平常彻夜营业的夜总会、风俗店和脱衣舞俱乐部什么的也暂停营业了,因为今夜通宵开门注定是个赔本买卖。
但仍有几家大店面门口的霓虹招牌和迎宾灯依然亮着,这些都是整条歌舞伎町街的龙头夜店,引领群雄的店面当然是不能显露颓势的,即便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也一样,其实这些大夜店之间也存着相互竞争较劲的心思,谁也不愿意被对家给比下去,高天原就是这些大夜店其中之一。
以店长座头鲸的性格当然认为高天原是歌舞伎町众牛郎店中的领袖,所以高天原的霓虹招牌就没有熄过,不论怎样恶劣的天气,不论夜色有多深,这家店的大门始终敞开着,永远有身穿燕尾服的服务生站在闪烁的灯牌下,戴着雪白的手套,脸上挂着和蔼的微笑,让迷途至此的女孩能感受到家一般的温暖。
但今夜的高天原没有迎来迷途的女孩,而是迎来了一个男人……一个形似流浪汉的男人。
“流浪汉”的脑袋上裹着毛衣,淋着暴雨从远处走来,他慢腾腾地靠近高天原……准确来说是靠近高天原店门口迎宾的服务生,操着一口蹩脚的日语问:“空你几哇……空你几哇!”
服务生听到声音扭头望去,用警惕与审视的目光打量那个“流浪汉”。
那是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比平均日本成年男性的身高高出一个头还有余,瘦长的脸型被鹅黄色的针织毛衣包裹着,毛衣的作用看起来并不是遮雨,更像是积水……水幕串成了帘从“流浪汉”不知多久没刮过的络腮胡上落下。
“流浪汉”的上半身穿着一件介乎于白色与灰色之间的T恤衫,T恤已经被雨水浸透了,勾勒出他壮硕的肌肉与丰满的体毛,他的下半身是一条水洗蓝的牛仔裤……不,也许是深蓝色的,只不过穿得太久褪色了,看起来就像是从哪个垃圾堆里刚刚扒拉出来套在身上的一样,“流浪汉”的手里还捏着半瓶可乐,也不知道是不是路边捡人家喝剩下的。
服务生深深叹了口气,心说讨生活不容易,这家伙也是个可怜人,于是他摘下工作用的手套,从燕尾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面额一千日元的钞票,拍在那名“流浪汉”手里,又指了指街对面,示意对方如果饿得受不了可以在那里的自动售卖机买个汉堡填填肚子,然后服务生用手帕擦了擦手,又把纤尘不染的白手套给带上。
“流浪汉”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一千日元的纸钞,他的瞳孔不可思议的瞪大,就像单身汉看到了赤裸的绝世美女,他抬头看了看服务生,确认对方没有收回钞票的意思后,火速把钞票塞进了裤裆里,以免对方反悔。
“空你几哇,打扰一下。”流浪汉又一次不要脸地凑了过来,“请问,这里是高天原么?”
服务生用狐疑的眼光看了看流浪汉,又指了指头顶上闪烁的霓虹灯牌:“是高天原……你不认识日文么?”
说话时服务生忍不住用手挡在鼻子周围,以阻挡“流浪汉”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弥漫的恶臭,他尽快克制自己不露出嫌弃的表情,其实这时候他没有挥手驱赶对方已经算这位服务生训练有素涵养过人了。
“那啥……其实我是外国人来着。”流浪汉把他包裹在头上的针织毛衣给取了下来,露出一张标准的外国脸,他把那头脏乱到打结的灰色长发捋到脑后,露出一个自以为英俊的微笑,“日语的话其实也略懂一二,雅蠛蝶雅蠛蝶,奇摸鸡奇摸鸡……我从你们日本的电影里学来的,发音还算标准吧?”
服务生露出嫌恶的表情,看流浪汉的眼神就像在看奇怪的痴汉,他的语气也冷了下来:“不好意思,高天原是专门为女性客人开设的高级俱乐部,我们还从没有接待过男宾的先例。并且高天原的消费不低,我们的客人一般都是具有一定消费能力的上流人士,您这样的……”
“哎哟,我这样的怎么了,看你的语气是瞧不起我呗?怎么,你们高天原只接待上流人士,我看起来就像是下流人士么?还是我看起来没什么消费能力?”流浪汉先是趾高气昂、横眉竖眼地反问,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褴褛的衣服,话锋一转,“是啊,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兄弟不愧是做这一行的,真是眼尖啊!”
“实不相瞒,我的身世那叫一个凄惨啊!”流浪汉没有任何的酝酿,扑通一声跪在服务生面前,这神经质的行为把服务生给吓了一跳,“我自幼丧母,五岁丧父,跟着爷爷讨生活,结果爷爷在我十岁那年也被倭寇残忍的杀害……哦,我忘了,倭寇这个词说的就是你们……不好意思,那就是被加勒比的海盗给喂鲨鱼了,然后就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苟活到今天。”
“我命苦啊!二十八年了,我长这么大连一顿饱饭都没吃过!我过得这叫什么日子,这叫什么日子啊!”流浪汉握着服务生的手,把脸贴在服务生的手背上,竟真的挤出了两滴眼泪,“听说你们高天原能让人感受到家的温暖,我特意前来投奔,是真的么?是真的话兄台可以先赏我一盆五目炒饭可以么?如果可以的话,有麻辣蛤蜊和煎秋刀鱼来开胃就更好了!”
服务生费劲力气才把手从流浪汉的手里抽出来,他不禁感叹于这家伙的力气大得像头蛮牛,一方面又在心里吐槽难道这家伙不仅是流浪汉,似乎精神方面也有某种问题,这货看起来怎么都不像个正常人啊……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这样还需要麻辣蛤蜊和煎秋刀鱼来开胃?
“我们高天原的宗旨的确是让顾客们体验到宾至如归的服务……可您也不是顾客啊。”服务生无奈地说。
服务生一边目测着自己和“流浪汉”的体型差距,心里盘算着要是用武力驱赶倘若对方还手的话自己肯定是吃亏的,他已经打算通知前相扑国手藤原勘助前辈来处理这件事了。
但下一秒那流浪汉却忽然消停了,服务生见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高天原门扉的某处,于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那里是高天原的荣誉墙,墙上挂着近一周高天原业绩最高的三人的海报,象征全东京牛郎界的标杆,对于普通牛郎来说,如果自己的照片能攀上那面荣耀的墙壁简直是光耀门楣、生涯无憾的事……服务生当即心中了然,原来对方在也被高天原三位当红牛郎的英姿给折服了。
“他们……”流浪汉指着那三人的海报,瞪大眼睛。
“羡慕吧?别说是你了,我都羡慕,这才是成功的男人啊!”服务生看着三张光芒闪耀的海报,不禁感慨,“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人和人就是不一样,这就是命啊,有些人生来就是明星的命,即便是做牛郎也能得到万众仰慕,有些人生来就是穷要饭的……哦,我不是在内涵你啊……但是混进高天原你就别想了,你这样的家伙看上去就会直扑到我们高天原的后厨,把冰箱里的食物胡乱地往你嘴里塞,然后躺在地上装疯卖傻,我要是让你混进店里,说不定我的工作也要一起丢了!”
“靠!我穷的饭都要吃不起了,这三个家伙居然混得这么人模狗样!”流浪汉没有理会服务生的话,却对着那三张海报惊呼出声。
“喂喂喂,怎么说话的?注意你的措辞啊!你侮辱这三位就是在侮辱我们高天原知道么!”服务生不乐意了,他深深皱眉,“你该不会要说这三位是你的老熟人什么的,赶上门来攀关系吧?我可告诉你,即便是三井财团驻关中地区的总代理春理小姐或者是西村律所的大律师千代女士想要面见他们三人都需要提前预约,知道么?看看你的穿着再看看他们身上的,那三位和我们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哎哟,我还能不了解他们?这些骚包的家伙我一个比一个了解。”流浪汉指着三张海报中最高的那一位,“就这家伙,这家伙,我和他睡了多少年了,你别看他照片里道貌岸然装腔作势的,这家伙在寝室里可是因为一条手枪腿都会和我勾心斗角大打出手的,照片里他像个人,但私下里是真的狗!你别说他换上了骚气的衣服,化了妖艳的浓妆,照片还p了图,就是他去做了变性手术隆了胸穿上超短裙变成了黄花大闺女,丢在人群里我也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嘿,谁允许你这么侮辱小樱花前辈!侮辱这位前辈就是在打我们店长的脸知道么!你知道我们店长在这条街有多大的能量有多大的号召力么!”服务生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流浪汉”就准备去店里摇人,“我看出来了,你不是乞丐也不是神经病,你是来挑事的!你就是来砸场子对吧!有种的你给我等着!等我们前辈来了有你好看的!”
……
高天原里,醉醺醺的女人倚靠在楚子航的胸膛上,耍赖不愿意离开。
楚子航对恺撒和路明非狂使眼色,但两个好兄弟眼观鼻、鼻观心,就好像没看到楚子航的眼神求助似的,坐在沙发上任由一旁楚子航被醉酒的女人揩油而无动于衷。
这是高天原今夜的最后一位客人了,也是最难缠的客人之一,西村律所的千代女士。
千代女士是有名的大律师,在职场上以极度压迫性的女强人气势和严谨缜密的逻辑叱咤于业界,她最有杀伤力的武器就是蹙着她好看又凌厉的眉头用鼻哼般的语气质问“你怎么连女人也不如?”
怎样骄傲的男人在这句话下都会败下阵来,哪怕是西村律所的总负责人和这位女律师因为某些工作的问题起了争执时也不免避让三分,而千代女士的私生活更是没有人敢过问与深究的。
千代女士今年刚满三十岁,是女人最知性最妩媚的年龄,她最大的秘密也最难缠的一点就是其实千代女士的本性和她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模样极具反差,换句话说,千代女士私下里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抖M。
但无奈千代女士的未婚夫又是个怕老婆的性格,所以千代女士一直拖着没有结婚,因为他在那个男人身上根本就体会不到半点爱与快感,她觉得自己一日不结婚就一日是自由身,直到她能找到完美驾驭自己的男人,于是千代女士每晚辗转于各大夜店之间。
很偶然的,千代女士在高天原邂逅了冷面美男右京,并彻底沦陷为右京的俘虏。
“右京,我明天就要去韩国打一场重要的官司,身边的同事和后辈都觉得我这样的女人所向披靡、无所不能,但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每一次有官司要打我都会紧张得不行,头天晚上把自己灌个烂醉。”千代女士抚摸着楚子航线条分明的腹肌,“我也是个女人啊,女人都是容易害怕的动物啊,别人都不懂我,但是你一定懂我,对么右京?”
千代女士抬起头,春意荡漾的眼睛看着楚子航,似乎正在祈求这个男人给予自己温柔的安慰。
看路明非和恺撒的样子就知道那两个家伙罩不住了,楚子航只能硬着头皮,用他一贯的语气对千代女士冷冷地说:“你今晚话太多了。”
第508章 异国他乡的那条败犬
没有温柔的蜜语,也没有暖心的慰藉,只有冰冷的呵斥,然而千代女士却没有半点不满或是懊恼,反而眼神变得愈发迷离。
“啊……就是这样的态度,就是这样的态度!真是让人受不了啊!这样严厉,这样冷冰冰的右京……真是让人受不了!”千代女士纤细的手掌从楚子航的腹肌滑过胸肌,一路攀上,最后情不自禁地搂住楚子航的脖子,“果然,还是右京你懂我!只有右京你懂我!”
如果换作其他的牛郎,看到一个成熟漂亮的女人如此动情地望着自己挑拨自己,多半会克制不住,搂住女人的脖子回应深深的一吻……但楚子航却没有,他连看都不看千代女士,依旧板着一张冷酷的脸,只是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
然而这恰好就是千代女士想要的反应,她见惯了谄媚奉承的男人,她不喜欢甚至是厌恶那些软弱无能的家伙,千代女士的内心一直无比期待着一个比自己更强势、比自己更有个性的男人出现,这个男人越漠视她越会激起她内心的渴盼,如果这个男人用看垃圾般的眼神看着她简直会让她欲罢不能!
直到千代女士偶然在高天原看到了一个名为“右京·橘”的牛郎的首夜演出秀,那个男人握着的冰冷刀锋,那个男人淡漠一切的眼神,还有那场表演死了老婆的老套狗血的剧情……无不深深吸引着千代女士,从此之后千代女士就无法自拔地爱上了那个名为“右京”的男人并成为了他的忠实拥趸,每夜都准点来高天原等他,等到高天原关门打烊还不肯离去。
当然右京也不负千代女士的期待,两人接触以来,即便是千代女士一掷千金或是承诺豪车、游艇甚至是别墅这样的巨额财富,那个年轻牛郎都毫不心动,几乎来没给过身为顾客的千代女士好脸色,甚至在千代女士提出过分无礼的请求时会毫不留情地拒绝或是呵斥,这让千代女士愈发觉得右京就是那个命里注定能够降伏她的男人。
恺撒看了看楚子航,又看了看千代女士,这女人已经醉得快走不动道了,大有趴在楚子航的胸膛上一睡方休的架势,恺撒意识到再被这个女人纠缠下去只怕到早上高天原都别想关门,他们几个更别想休息,于是恺撒只能起身出面了。
“千代小姐,已经过了高天原打烊时间半个多小时了,我相信右京心里当然也很想招待你那,但是他工作了一天,已经很累了。”恺撒对千代女士委婉地说,“您不是还有场重要的官司要打么?几个小时之后您就坐上去韩国的飞机了吧?现在也该醒醒酒了,不说您会不会在法庭上露出醉态,但是继续在店里和右京耗下去,只怕登机都要延误了。”
“是啊,Basara说的有道理。”千代女士挣扎着从楚子航的身上爬起来,“右京你已经很累了对不对?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我没有考虑到右京你的感受,等我回来后请右京你惩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