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诡船
越师傅描述得绘声绘色的,说得比珍珠还真,但他的话非但不让人替他觉得开心,反而让经常光顾拉面摊的食客都觉得毛骨悚然的……这老师傅莫不是孤独久了,终于患上了老年痴呆么?
今夜也是一样,越师傅拉面摊外面的告示牌早早的就写着“打烊”的标识,但拉面摊里依旧亮着光,如果有人此时进来拉面摊,甚至还能看到一个相貌清秀的年轻人坐在食客的位置上,而越师傅正在为他煮面。
“稚女啊,我说你也不用太愧疚了。”越师傅拿着笊篱在滚烫的开水里均匀地涮,一边对年轻人说,“毕竟你也不知道绘梨衣的真实身份不是?俗话说不知者无罪嘛,你不都是出于对你哥哥的爱么,这种占有欲可以理解……更何况你也没真的对绘梨衣做什么过分的事不是?”
越师傅用的是长辈对晚辈的劝导的语气,因为坐在食客位置上的是风间琉璃,的的确确是他的亲生儿子。
“如果真的做了什么,一切都晚了。”风间琉璃语气哀叹地说。
第550章 越师傅拉面摊的由来
“年轻的时候我也做过很多不好的事,那些犯下的错,那些对不起的人……”穿着拉面师傅制服的上杉越深深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很悔恨,我当然会悔恨,这么多年来,我没有哪一天不活在遗憾与懊悔里。”
“但是除了遗憾我又有什么办法呢?那些过错早就随着岁月逝去了,我是绝无仅有的‘皇’,但我用尽全力奔跑也追不上流逝的时间,哪怕是‘皇’这种东西也只能被时间推着、别无选择地向前走。”上杉越低声说,“所以我最后决定当一名拉面师傅。”
风间琉璃一直安静地听着上杉越的叙述,不忍心打断,只是在上杉越说完这一段后,他忽然抬起头,望着那个身穿白色棉麻衣服的老人,轻声问:“为什么是拉面师傅呢?”
“这又是一件年轻时候的荒唐事。”上杉越那双沧桑的眼眸里流淌着追忆的光,“那是我刚归入蛇歧八家的时候,那时候家族继承人的位置空悬,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身具‘皇血’的我,就像得到了一匹绝无仅有的汗血宝驹,他们从家族里找来各式各样最优质的配种女,让她们抹上白面、褪去内衣来勾引我,但那些女人我一个都瞧不上。”
“那时候的我就是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爱情这种东西存在的,我在自由烂漫的法国长大,我瞧不上更看不起那些刻板方正的日本女人。”上杉越缅怀地说,“所以我那段时间不爱待在家族里,也不愿面对那些千篇一律的家族女人,我总是会自己溜到街道上闲逛,期待着能像在法国的街头一样,和一个能让我一见钟情的女人来一场浪漫的邂逅。”
“那你有遇到么?”风间琉璃忍不住问,“那个让您一见钟情的女人。”
“遇到啦,就在我们脚下的这一条街。”上杉越的脸上浮现出笑意,“那是一次很偶然的机会,我吃不惯家族为我准备的山珍海味,我更想尝尝日本街头的地道美食,那天我很巧合的逛到了这条街道,也很偶然的找到了这里的一家拉面摊,很偶然的掀开了屋台车的门帘……直到她映入我的眼帘。”
“那是一个在做拉面的女人,那时的日本女人以白为美,出门都会在脸上抹上惨白的面霜,她们觉得这是美的象征,我只觉得她们像丑陋的女鬼。”上杉越说,“但这个女人不一样,她没有在脸上涂抹任何粉黛,她的美是纯天然的,她抻面捞面的手法十分老道,就像是舞女在舞弄手上的剑,又像书法家在挥斥手里的毫。”
“您被那个女孩拉面的模样吸引了么?”风间琉璃追问。
“我怎么能不被她吸引呢?她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她面对无赖食客的搭讪,并不是惶恐也不是厌恶,而是笑脸相迎,用她的大度智慧让那些对她图谋不轨男人们感到惭愧,就像自由女神的宽恕。”上杉越感慨道,“在那个年代,一千个日本女孩里才能找到这样一个独特的个体、自由的灵魂吧!”
“虽然我不了解她,但听起来的确是个很有魅力的女孩。”风间琉璃也笑笑,他看着上杉越,“所以您爱上她了?”
“是啊,爱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缘分势不可挡,那时的我无可救药地爱上她了。”上杉越大方的承认,“我每天都会光顾她的拉面摊,但每次都只会点一份最普通的酱油拉面,说实话,和家族的宴席相比,她做出来的拉面算不上有多美味,可我就是喜欢看她认真下面时候的模样,似乎觉得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风景。”
“后来呢?”风间琉璃问,“你们在一起了么?”
“并没有,那时候我从刚从法国来到家族,我还没能理解黑道至尊到底是个怎样的东西,我的骨子里仍然是那个羞涩的法国青年。”上杉越摇摇头,“我每次只点酱油拉面,因为我只是借着吃拉面来看看她的模样,酱油拉面是拉面摊最多客人点的食物,这样最不起眼,我不敢让她发现我,当她的目光投来时我甚至会下意识回避她的视线。”
“听起来就像是国中时期情窦初开的男孩和女孩,当初暗恋哥哥的女孩被哥哥盯上一样也会下意识移开视线,红着脸不敢和哥哥对视。”风间琉璃笑笑,“但是喜欢一个人这种事是藏不住的,您每次都来光顾拉面摊,就没有被她发现么?”
“不愧是我的孩子,你在这方面的直觉比年轻时的我要敏锐的多。”上杉越看着风间琉璃,老眼里满是欣慰的笑意,“我当然被发现了,我连续一个月光顾拉面摊,没有一天缺席,每天固定的时间到,还只点同一碗酱油拉面,原本我以为我很低调,但这种行为在对方的眼里却很扎眼,原本我总在她拉面摊打烊的前一刻混迹食客里一起离开,那天她提前打烊了,我准备走的时候却被她给叫住了。”
这一次风间琉璃没有再提问了,因为他已经完全被这个故事给吸引了,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等待着上杉越讲述他和他心爱的女孩相识的故事。
“那天她特意给我的酱油拉面里加了一枚荷包蛋,说是送我的,谢谢我孜孜不倦的惠顾,她说她从很久之前就注意到我了,我的气质本来就比较特殊,每天都来拉面摊,并且每次都只点一份酱油拉面,我比那些特意找她搭讪的客人更让她印象深刻。”上杉越说,“那时候的我看着她看我的眼睛,里面好像藏着宝石和晚霞,我的心脏都快跳出了胸口。”
“您向她表白了么?”风间琉璃轻声问。
“我哪敢啊!”年过八十的上杉越居然露出年轻男孩般羞涩的笑,“她是拉面摊主,每天接待来来往往的食客,所以她出乎意料的健谈,我听她讲她童年的故事,她的恋爱经历,还有她未来的梦想,我告诉她我从法国留学归来,她满脸憧憬地告诉我,她这辈子其中之一的愿望就是去一趟浪漫自由的法国,她不想只困在日本这么一个小国家,她想亲眼看看外面的世界。”
“那为什么她还留在日本开拉面摊呢?”风间琉璃问,“是因为钱么?”
“当时我的心里也冒出这个疑问,我问她为什么每天只单调的往返在这样的一条街,我每天都来,所以我知道她拉面摊的收入其实很可观,而且我也很好奇她明明看起来气质就像是大户世家里走出来的,为什么会在这里摆摊卖拉面呢,但我没有将这个问题问出口,我只问了她为什么不去法国看看。”上杉越说,“可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我们就略过了这个话题,那天的交谈依旧很愉快,我们一直聊到了深夜。”
“您还是没敢对她表白,是么?”风间琉璃说。
“是的,但在那天,我的心里已经做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上杉越说,“我回到了家族,推开了家族安排给我的那些配种女,我冲到家族的神社,对各位家主和长老们宣布,我不想替家族当种马了,我认识了一个女人并爱上了她,我要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
“家主和长老们当即勃然大怒,他们知道我说的女人是谁,因为家族一直都有派人跟踪我,当他们都知道蛇歧八家的家主、当代的‘皇’爱上了一个拉面女,他们说什么都不同意这段关系。”上杉越说,“我当然也不肯让步,和家主、长老们据理力争,最后我们达成协议,各让一步,神官说我可以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但我们不准行男女房事,更不能和她生孩子,神官们还说我的血统是纯净的,所有的孩子都是家族珍贵的财富,必须和家族优选女人生出来,‘皇’的血脉不容玷污。”
“那时候我哪管的了那么多,我只觉得我终于可以没有顾虑追求我的爱情了,我兴高采烈地跑到她的拉面摊,她问我今天怎么看起来这么高兴,我没有告诉她我和家族的事,只算是今天有好事发生。”上杉越说,“那一天我不只店里酱油拉面,我把拉面摊所有能点的东西全部都点了一遍,因为我真的很开心,她看到我开心的样子也替我开心,说只收我一份拉面的钱,但我执意要把钱给她,我们待在一起就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题,那天我们聊的也很开心,一切似乎正往美好的方向发展。”
“可您的语气似乎藏着一份阴霾。”风间琉璃说。
“因为每当我们以为美好的事物正要如期而至时,现实却总是给人以当头棒喝,事与愿违。”上杉越的眼底藏着深深的阴桀。
“某一天我从她的拉面摊回到了家族,我被等候已久的神官请到了家族的神社。”上杉越说,“家主们和长老们守候在神社的本殿里,看着我的到来,一个个神情肃穆,我预感到似乎有什么事将要发生。”
“某位长老询问我是否知道那个卖拉面的女人的底细。”上杉越说,“我愣了愣,然后摇摇头说,我不需要知道这些没有意义的事,因为真正的爱情是不论贫穷与富贵的,出身根本不是事儿。”
“那时候长老问了我一个问题,让我愣在当场。”上杉越低声说,“他问我,是否知道那个卖拉面的女人早就有婚约?”
“婚约?婚约?什么婚约?当时我的脑子里满是问号。”上杉越说,“长老对我解释,他说那个女人的确是出身某个大户人家,并且和另一个家族的男人定下了婚约,但他们两家在几年前就家道中落,家族的长辈因为欠债被乱刀砍死,女人的未婚夫从此颓丧不已,酗酒如命,而那个女人则担起了还债的重担,一直在那条街摆摊卖拉面。”
“这……”风间琉璃忍不住张了张嘴巴。
“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比你很惊讶,简直是五雷轰顶,她怎么会有婚约呢?她怎么会有未婚夫呢?”上杉越不由自主握紧了手中的笊篱,“我心里明白,长老也许是对的,但当时我仍然丢下一句我不信,推开长老,夺门而出,我要在哪个雨夜找她问个明白,问她到底有没有未婚夫,问她一直留在日本卖拉面究竟是不是为了那个所谓的未婚夫,我要问个清楚,因为我明明能感觉到……她看向我的目光里也透着隐隐的爱意。”
“我在她的拉面摊前遇到了她,她就站在瓢泼大雨中,我想对她质问,但看着雨中的她我没来由的有些心疼,于是我的质问迟疑了几分,在我问出口之前,她先问了我一个问题。”上杉越说,“她问我,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么?”
“我没听懂这个问题,我不了解,什么是我做的?”上杉越说,“直到她掀开拉面摊的幕帘,里面的景象把我给惊呆了,一个男人的尸体倒挂在拉面摊的车顶上,尸体已经失去了头颅,而那颗脑袋则在滚烫的拉面锅里飘着。”
“那个男人是……”风间琉璃怔怔地说。
“是那个女人的未婚夫,当我我就反应过来了,这一定是家族的人做的,他们觉得家族的大家长爱上了一个有婚约的女人会丢了家族的脸面,所以以这种残忍的方式将那个女人的未婚夫杀死。”上杉越说,“那一刻,我看到了她看我的眼神,那简直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复杂的眼神,那双我曾经认为是宝石和晚霞般的眼睛里充斥着不解、怨念、情愫与悔恨……我想向她解释什么,但我发现我说不出任何话,因为这一切的确是我的族人做的,虽然不是基于我的命令,但她的未婚夫因我而死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们站在那场把世界都淋得晦暗的雨中,静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上杉越语气哀悼地说,“最后她看着我的眼神变成了释怀,她告诉我这一切不是我的错,是她的错……”
这几天肾结石很难受,尽量保持更新,望体谅!
第551章 路明非到来
“她的错?”风间琉璃问,“为什么会是她的错呢?”
“当时我站在风雨里,也想不明白她这句话,但看着她的眼神,我似乎又一切都懂了。”上杉越的声音哀叹,“那是告别的眼神……眼神里充满了爱意,也充满了不舍与愧疚。”
“告别?”风间琉璃喃喃,他似乎预感到了上杉越话里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悲剧。
“是的,告别,那是无声的告别,在最后她望向我的目光里,她什么都没说,又好像把一切都说了。”上杉越的声音透着掩埋不去的悲伤,“在最后看了我一眼之后,她举起拉面摊菜板上的刀,切断了自己的喉管,死在了我的面前。”
即便风间琉璃已经猜到了这个故事会是这样的解决,但上杉越话里那浓郁磅礴得仿佛海潮一样的悲伤依旧让人感到窒息,难以透过气来。
“那一夜,我不知道在暴雨里淋了多久,看着她的尸体,我只觉得雨水打在我的身上就像是针扎,很疼又很冷,我站在雨里渐渐的麻木了,身体失去了知觉,就像一具冷冰冰的傀儡木偶。”上杉越的声音渐渐的有些嘶哑,“直到家族的人少了过来,把我从原地带走,拉面摊和两具尸体也很快就被处理了,对黑道宗家来说,处理死人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他们的动作迅速又悄无声息。”
“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那家开在街角的拉面摊从忽然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没有人知道那个漂亮又健谈的女摊主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那天有个女人追随着她的未婚夫从这个世界上离去。”上杉越低声说,“那天晚上回到了蛇歧八家,我就像丢掉了魂魄,家族的长老上前来宽慰我,告诉我日本黑道的主人没必要为一个卖拉面的女人一蹶不振,但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长老们愤怒于我的不争,他们叫人拿来一叠文件,那些都是那个女人生平的资料。”
“我翻翻捡捡,但看了半天一个字都读不进去,家族的长老从我手里夺过那些资料,他直接告诉我,说那个女人其实一点都不爱他的未婚夫,因为那个男人不求上进,嗜酒如命,还常常趁着酒劲欺侮她,但她不能离开那个男人,因为这是他父亲的医嘱,并且她已经怀上了那个男人的孩子。”上杉越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听到这里我就懂了,我觉得我一切都懂了,世俗的束缚,肚子里的孩子……我想这就是她不能去法国追求自由的原因了吧,所以她只能留在那条街,摆摊卖她的拉面,因为她还有债务要还,还有未出生的孩子要养。”
“您当时是怎样的想法呢?”
“我怎么想?我能怎么想?毫无疑问我是爱她的,但知道真相之后我又忍不住失望……不是失望她已经有了婚约,不是失望她对我的隐瞒,也不是失望她怀了别人的孩子。”上杉越,“我失望的是……我以为她和其他的女人都不一样,她是一只向往自由的飞鸟,可没想到最后她也只是一只家雀,被世俗的铁链捆绑得死死的。”
“知道了真相后,您还爱她么?”风间琉璃轻声问。
“爱哪是那么容易消失的东西呢?那一整个月我都过的浑浑噩噩的,像只丢了灵魂的躯壳,我不再排斥家族为我安排的那些配种女,我和她们共浴,和她们上床,我白天批阅家族的文件,下午去陪能剧大师们喝茶看戏,晚上和知事议员等大人物共用晚宴,活得就像一只提线木偶。”上杉越面无表情地说,“直到一个月后,家族的某位老神官私下里偷偷塞给我一封信笺。”
“一封信笺?”风间琉璃问。
“是的,我预感到这封信笺可能和那个死去的女人有关,晚上我回到我的卧室里,把家族给我安排的妻子都赶了出去,我打开信笺,一行行的读着。”上杉越说,“看着那些文字,我已经麻木的心好像重新跳动了起来,直到有什么东西落在纸上,浸透了纸面,我才发现我早已经泪流满面。”
“那封信笺的内容是什么呢?”风间琉璃说。
“信笺是那位递信给我的老神官写的,主要的内容是说一个月前家族调查了那个女人的身世,也知道了她有未婚夫和怀有身孕的事,家族知道后震怒不已,毕竟家族的‘皇’爱上一个卖拉面的女人已经超脱高层们的掌控了,现在还得知这个女人有婚约再在身,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如果我真的把这个女人取回家族,家主和长老们都觉得这是家族的耻辱。”上杉越说,“所以家族派了这位老神官去找那个女人谈判。”
“这位老神官还算有人情味,他并没有为难那个女人,也没有上来就用家族的威势相逼,他和那个女人聊起了关于我的事,他告诉那个女人我是某位大人物,也说我们家族已经知道了她和她未婚夫的事……当时老神官说完这一切后,向那个女人提了一个问题。”上杉越说,“老神官问她,究竟爱不爱我。”
“那她又是怎样回答的呢?”风间琉璃忍不住问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只回答了一个字……爱。”上杉越的嘴角泛起苦涩的笑,“看得出来,这已经是她突破理智和束缚后的回答了,她的灵魂的确是渴望自由的,但身体却被某些东西束缚得死死的,难以挣脱。”
“老神官告诉她,如果真的爱我,就舍弃她的未婚夫和孩子,并且以后再不对任何人提起,只要能做到这些,她以后想要什么都可以,她也能成为全日本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上杉越说,“还不等她考虑和回答,老神官最后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后就离开了。”
风间琉璃默默得听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自认为作为一个完全旁观者的角色,没有资格对这样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评价其中亲历者的好与坏、对与错。
“当老神官第二次登门时,已经是三天之后了,再见时女人的脸上充满了为难之色,善于洞察人心的老神官撸起她的袖子,看到了她手臂已经结痂的伤口。”上杉越说,“老神官询问得知,在他第一次拜访的当天,女人彻夜未眠,在听过了老神官的话就,道德与感性在她的脑中疯狂斗争,最后再第二天的清晨,她找到了喝酒喝了一晚,已经烂醉的未婚夫,她对那个男人提出取消婚约,并承诺将迄今为止积攒的虽有财富和仅剩的拉面摊送给她,最后却换来了男人的斥骂与一顿毒打。”
“那个男人不愿意放过她么?”风间琉璃问。
“是啊,那个已经成了废物的家伙怎么可能放过一个美丽的女人和自己的摇钱树呢?她还指望女人为他摆摊挣钱还完债款。”上杉越咬着压根说,“女人祈求神官,他问神官能不能再宽限她一些日子,她会彻底摆脱那个男人,但是她觉得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老神官叹着气说以后她大着肚子摆摊会被看出来,家族的人不会允许这样的女人成为未来日本黑道宗家的主母,女人说她可以消失一段时间,只要给她一段时间,她一定可以把未婚夫和孩子的事都给解决。”
“她想偷偷生下孩子后再来找您么?”风间琉璃看着上杉越。
“也许吧,可是谁都没想到,这一次的谈话被家族的高层监听了。”上杉越的额头上挑起青筋,“家族的高层得知了女人的态度后雷霆大怒,派人在女人未婚夫喝酒回家的必经之路上伏击他,并且在那个女人第二天的午饭里投下一种药。”
“那种药,是针对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对么?”风间琉璃猜测。
“是的,那是一种高效的堕胎药,岩流研究所研发,堕胎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八,吃了之后孩子会在两个小时之内被打掉。”上杉越说,“后面的事你就都知道了,和女人有婚约的男人被家族的高层派人杀死了,尸体被倒掉在拉面摊上,头颅被丢进沸腾的锅里翻滚,同时她那无辜的孩子也失去了,她的精神濒临崩溃,直到在拉面摊前……看到我的那一刻,她最后的心里防线瞬间崩溃了,道德与感性同时折磨着她,她最后都给了我一个充满内疚与爱意的眼神,然后带着这一生的缺憾与遗恨自刎在我面前。”
听完之后,风间琉璃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轻轻地说:“充满了遗憾……真是一个充满了凄婉又哀伤的故事啊。”
“谁说不是呢?”上杉越叹着气,搅弄着混浊的面锅,“这件事一直都是横在我人生中的一根刺,一直未能化解的遗憾。”
“自从发生了这件事后,我就一直对家族怀有怨恨,这份怨恨横在我的心中很久,直到我继任十三年,我知道了我母亲的事后,我对家族的新仇旧念在一瞬间全部都宣泄出来了。”上杉越说,“我烧毁了家族的旧神社,杀死了家族的长老和神官们,也杀死了我在家族里的十三位老婆,我叛逃出家族,来到了这里。”
“所以您才继承了那个女人的拉面摊,就是为了弥补您心中的缺憾么?”风间琉璃轻声问道。
“不是为了什么弥补不弥补,遗憾不遗憾的。”上杉越轻声说,“你觉得我是在弥补遗憾,我的一位老朋友以为我做拉面师傅是在逃避往事,但其实我从未想着逃避,也没想着什么弥补,不然我也不会把拉面摊选址在离蛇歧八家这么近的东京大学后街。”
“这些年来,我每做一份拉面,都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年轻时候做过的错事,年轻时候对不起过的那些故人。”上杉越说,“几十年如一日,我用下半辈子把我仅剩的善意分在每一份面汤里,端给那些深夜找不到寄托的人们,希望他们不会觉得这座城市的夜晚太冷。”
“虽然您做过错事,但您是善良的人,而且那些荒唐的往事……也并不都是您全部的错。”风间琉璃对上杉越说,“至少在我看来,现在的您很好,您并不吝啬将您的温暖分给别人”
“孩子,能够听到一声你的夸奖,我很欣慰,但这并不能掩饰我年轻时犯下的错,做过的事。”上杉越看着风间琉璃,“我听路明非说过,你不也老是会找到孤独寂寞的女孩,让她们请你一杯酒,然后陪她们一整晚么?你也并不吝啬将你的温暖分享给其他人,可见你也是一个从骨子里善良的人。”
“路明非还对您说了这些么?”风间琉璃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路明非早已经和自己的父亲分享了自己这些年的事。
“所以啊,稚女,和我年轻实话那些荒唐的的事情相比,你对绘梨衣那些不好的想法算不得什么,因为你还有机会,你还有时间来弥补绘梨衣。”上杉越拍了拍风间琉璃的肩膀,“所以不需要太内疚,无需在意你在赫尔佐格的蛊惑下做出的那些不好的事,用实际的行动来珍惜身边的人吧,绘梨衣是个很善良的人,哪怕他知道你之前对她有不好的想法,所以你也不必将这件事当成你心里的一根刺。”
风间琉璃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沉默的点了点头。
忽然,上杉越和风间琉璃同时听到,拉面摊外的暴雨中,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只手掀开了屋台车的幕帘,一道身影从外面的风雨中走进拉面摊,缓缓地坐在风间琉璃的身旁。
“我错过了什么精彩的故事么?”来人甩了甩伞上的雨水,轻轻地搁置在角落里。
来人看了看风间琉璃,又看了看上杉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来者正是路明非,他刚刚从高天原来到越师傅的拉面摊。
“我和我的儿子讲一讲他老爹年轻时的风流韵事,和你小子有什么关系,少八卦!”上杉越狠狠地瞪了路明非一眼。
第552章 最后的准备
“有什么关系嘛,既然是风流韵事,和谁分享不是分享,藏着掖着有什么意思?”路明非冲上杉越挤眉弄眼,“怎么?越师傅这儿子刚认没两天就忍不住对儿子掏心窝子了?是孤单寂寞太久了?看不出来越师傅你还是个‘孩子奴’。”
“滚滚滚,见着你小子就烦,我这拉面摊好不容易酝酿出的一点温情氛围全被你小子毁了知道么!”越师傅横眉竖目地瞪着路明非,“你看看这都几点了,你承诺的是几点来?你迟到了你知道么?”
“这不刚好给你们刚刚相认的父子俩留一点温情空间么?不然越师傅你又要唠叨我破坏气氛了。”路明非叹着气着摇头,“说起来你们相认不还是我的功劳么?果然好人难做啊。”
“你小子少在这里耍滑头,你迟到肯定有原因的吧。”上杉越瞥了眼路明非,“你们那边摊上什么麻烦事了?”
“越师傅老眼如炬啊。”路明非笑笑,又摇摇头,“也不算什么麻烦事,就是赫尔佐格那个阴险的老家伙给我们和蛇歧八家之间制造的一点冲突罢了,那个老家伙把我们的大头照贴到电子大屏上去了,然后蛇歧八家的人顺着我们工作的地方摸了过来。”
“刚才对面的街道上也亮了,我们刚才已经看到了。”风间琉璃冲路明非笑笑,“加图索君、楚君和路君你们的照片都拍得很有特点,我的也还算满意,就是Heracles的照片拍的有点太写实了。”
“风间君你关注的点还真是与众不同。”路明非笑着摇摇头,“不过我那个废柴师兄是不会建议这些的,他的照片被投上去他就很知足了,感觉自己受到了明星般的待遇。”
“蛇歧八家的人去找你们了?”上杉越朝路明非问,“他们派出谁领队?是稚生么?”
“不是源稚生。”路明非摇摇头说,“是风魔小太郎和樱井七海两位家主,他们带着一千多名黑道堵在我们高天原的门口不让我们离开,人人都挂刀配枪的,直升机和狙击手都出动了,铲车和大卡车堵在各个街道的路口,一言不合就要动手,那阵仗老吓人了。”
“是风魔家那老小子啊。”上杉越撇了撇嘴,“我担任大家长的那时候,那老小子就已经是钦定的风魔家下一任家主了,那时候我不太喜欢他,那家伙太刚愎自用了,胸中老是揣着一股傲气,每次开会老爱插嘴打断别人讲话,好几次我在练习剑道的时候都偷偷教训过他,但他老也不服输……”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不能在儿子面前太过喋喋不休,上杉越轻轻咳嗽两声,看着路明非,话题回到正轨:“那老小子为难你们了?他带着那么大阵仗去找你们干嘛?”
“赫尔佐格制造橘政宗被谋杀的假象,家伙给了我的师兄楚子航,蛇歧八家来找我们讨人呗。”路明非说,“风魔家主说他们是来找我们算账的,算清我们卡塞尔学院和蛇歧八家之间的恩怨,他们觉得我带走绘梨衣、师兄杀死橘政宗、还有我们窝藏猛鬼众的龙王触碰到了蛇歧八家不容侵犯的底线,所以他们让我们把我师兄、绘梨衣和风间琉璃都交给他们。”
“这群混蛋,稚生不是已经当他们的大家长为他们排忧解难了么,现在一张口又要带走我另外两个孩子,哪有这种事!”上杉越撸起袖子就要冲出拉面摊,“给这群混小子惯的!老子一家是非要和那个混账家族绑死了是么!”
“别冲动,别冲动!越师傅,别上火。”路明非起身拦下准备去找风魔小太郎他们干仗的上杉越,“风魔家主和樱井家主他们已经被我们打发走了,要不然我也不可能安然无恙坐在这里不是?您儿子不也坐在这儿么?放心好了,不管是我师兄还是绘梨衣,我们一个人都没交。”
“风魔家那么固执的老小子就这么撤了?”上杉越有些狐疑地问,“他不找你们茬了?这事儿就这么解决了?你们怎么说服他的?”
“也不是完全解决了,总之就是我们高天原的老板娘出面了,我们老板娘是蛇歧八家的债主,她给蛇歧八家试压,风魔小太郎多少要卖她一点面子。”路明非说,“但事情也不是就这样过去了,蛇歧八家依然不肯罢休,不过正好我的朋友把红井那边的局面给控制住了,在事关‘神’的大事上,风魔小太郎也不得不让步了,他们最终同意了我们的提议,约定明天的午夜来高天原找我们谈判。”
“那这事情不还是没解决么?”上杉越深深皱眉,“明天你们要还是谈不拢怎么办?你继续用‘神’的事威胁他们?还是用武力制服他们?你总不可能真的把绘梨衣和稚女他们给交出去吧?”
“不不不,越师傅你要这样想我可就门缝里看人了啊,我的亲师兄诶,还有我喜欢的女孩和我的朋友,我怎么可能把他们交出去?”路明非看着上杉越,语气有些埋怨地说,“我的本意就是把这件事拖到明天,因为明天风魔小太郎和樱井七海他们就没有精力为了这些事和我们较真了。”
“怎么?”上杉越看着路明非,“明天他们就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了?”
“他们处理不了,因为明天即将发生的那件大事是他们最不期望见到的,这件事会把所有人都卷进去,蛇歧八家必定会焦头烂额。”路明非低声说,“我今天把我们朋友们派去红井是有用意的,我并不是为了让他们阻止蛇歧八家杀死‘神’,也不是让他们去阻击猛鬼众的人,因为‘神’不会那么轻易被杀死也不会那么轻易被掌控。”
“我我派他们去红井,是因为我那三个朋友,其中的两个人拥有某种能力,并且现如今的日本只有他们拥有这种能力。”路明非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头,看着上杉越和风间琉璃,缓缓地说,“他们能够加速……‘神’的复活。”
“加速‘神’的复活!”路明非此话一出,上杉越和风间琉璃同时变了脸色。
“路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就连一向冷静的风间琉璃也忍不住眉头深锁,他对路明非语气严肃地问,“‘神’的力量不是人为能够掌控的!那种东西一旦被唤醒,对整个日本来说都将是一场空前的灾难!”
“复活的‘神’啊,的确是很麻烦的东西,只怕我拼上我这条老命,再加上我那老朋友昂热的老命,也不太可能解决得了这东西。”上杉越也语气凝重地说,“那种东西一旦复活,有人能够杀死她么?用什么办法可以杀死她?”
“我并没有准备杀死‘神’。”路明非摇摇头,“关于‘神’的归属,我早就决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