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诡船
路明非始终沉默着,不置可否。
“在你初中毕业后的某一天,你忽然改变了,我不知道促使你改变的缘由,但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蜕变。”赫尔佐格缓缓地叙述着路明非的往事,“你就像是完全换了个人似的,从一个怎么也扶不起的废物变成了一个发奋图强的好孩子,你开始发光发热了,这份辉光一直从你的中学持续到卡塞尔学院,所有人眼中的你都是无比优秀的,是楷模,你被赞誉和崇拜的目光包裹着,你的一举一动都被无数人追捧,你光芒万丈,对么?”
路明非依旧没有说话,但此刻沉默其实就意味着默认。
“其实比起现在的路君,我更好奇的是五年前那个怯懦的孩子,是什么让你从当初的衰仔变成了如今的精英呢?”赫尔佐格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路明非孜孜不倦,“你被万丈光芒笼罩着,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你都只能看见你的光彩,但你的内核呢?路君,真的有人见过真实的你么?”
此时赫尔佐格的语气不像是神棍,也不像科学家,更不像阴谋家……匪夷所思的,这个老人的语气在路明非听来居然像是一位……师者。
路明非沉默了,此刻他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源稚生和源稚女这对兄弟会被面前这个男人骗得团团转,如果他不是事先知道了赫尔佐格的本性,他也一定会被这个男人循循善诱的话术给蒙骗,或许赫尔佐格某天不再做科学研究了,去当个心理医生或是私家侦探也会很有前途,这个老家伙在剖析、洞悉人心的方面委实很有一套。
“撕开你的伪装吧,路君,不要逃避你内心的那个孩子。”赫尔佐格朗声说,“你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你从小就缺少那种名为‘爱’的东西,所以你追逐爱,你觉得爱情就是那团熊熊的火,为了那温暖的火团,烧光自己的一切也无所谓。”
“你很了解我么?”路明非问。
“当然,路君。”赫尔佐格肯定地说,“虽然我说不上是一类人,但我们也是极其相似的,我们都极度缺乏安全感,想把某种东西紧紧握在手里,所以你用五年的时间让自己彻底蜕变,而我则用了整整二十年来做准备,你想要实现你的某种野心,我也想要实现我的野心……多么相似,多么雷同的经历啊!”
“所以你说的这些和绘梨衣有什么关系?”路明非不解地问。
“当然有关系,我们都有追求的东西,你也有能为之牺牲的东西……但那东西不应该是爱情。”赫尔佐格用否定的语气说,“爱情的格局太小了。”
“那你觉得什么东西格局够大?”路明非问。
“生命的……进化。”赫尔佐格缓缓吐出这句话,仅仅几个字,却仿佛有千钧重。
“是啊,生命的纬度,物种的变更……这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东西,金钱是虚无缥缈的,地位是虚无缥缈的,爱情也是虚无缥缈的……”赫尔佐格说,“这些都是人类对某件事物强行赋予的含义,只有假设这些东西客观存在,人类社会才能稳定的延续下去。”
“你的意思是,金钱、地位、爱情……这些东西都是没有意义的?”路明非追问。
“不是没有意义,而是它们的意义太有限了。”赫尔佐格举例,“你会和富商谈金钱么?你会和总理谈地位么?你会和花花公子讨论爱情么?如果有人这么做就太愚蠢了,因为当你在某个领域达到了一定的高度,这个领域里在别人看来再有价值的东西,对你也不再有吸引力了。”
“路君,虽然我现在只是一个人类,可我从二十年前就强迫自己要像巨龙一样思考。”赫尔佐格用手指点了点路明非的脑袋,轻声说,“在龙类的眼里,什么金钱,什么地位,什么爱情……统统都是狗屁,这些外物总有离开你的一天,只有自己力量才是绝对的。”
“你握住了力量,就握住了属于你的权与力,思想、血统、种族……只有这些东西才是永恒的!”赫尔佐格的音调拉高,语气也逐渐变得疯狂,“巨龙看待人类,难道不就和人类看待蝼蚁一样么?路君你是怎么看待路边那些芝麻大小的蝼蚁呢?它们拼命的生存、它们为了食物学会分工协作、它们争抢着能得到蚁后的青睐来繁衍后代……可哪天你忽然心情不好看它们不爽,你一泡尿就能把它们积累苦苦积累的硕果给毁掉,你一只脚就能轻易把他们全部碾死!”
“路君你觉得公平么?当然不公平,人类和人类之间,物种和物种之间……这个世界就没有真正的公平可言。”赫尔佐格的语气又重新回复平和,“这就是这个世界悲哀又残忍的真谛啊!”
真是一番慷慨激昂的精彩演讲啊,不得不说赫尔佐格的语气极富感染力,路明非觉得赫尔佐格这家伙如果去当教育家的话,成就大概都能比肩昂热校长了……前提是这家伙传播的东西三观正常的话。
以现在这个老家伙这副疯样……还是去当传销组织的宣讲师,或者邪恶教会的头目比较合适。
“所以你对我说这么多,只是为了说服我把绘梨衣叫出来是么?”路明非不动声色地问,“为什么一定是绘梨衣呢?”
“现在还不到对你解释这一切的时候,但有些东西告诉你也无妨,为了表示我的诚意。”赫尔佐格大方地说,“那个女孩是楔子,是阶梯……是踏上生物进化的最后素材,也是必要条件。”
赫尔佐格看不到的是,面罩里,路明非的表情渐渐沉了下来。
“对于路君你来说,上杉绘梨衣仅仅是你心爱的女人,但对于我来说,她是开启进化之门的钥匙。”赫尔佐格用无比诚恳的语气对路明非说,“心爱的女人可以有很多个,但是钥匙却只有一把,个人的情爱和物种的进化……无需抉择,这两者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我承诺,路君,当我登上世界的王座时,我会牢记你的贡献,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身边的人……你所有在意的人,我都会保留他们的性命。”赫尔佐格贴近路明非的面前说,“这是我最诚挚的邀请,路君,和我一起打开新时代的大门,崭新的时代不会再有腐朽的人类,你们将是未来世界绝对的贵族!”
“一个人……仅仅只用你交出一个人,仅仅是牺牲一个女孩。”赫尔佐格的声音充满魔鬼般的诱惑力,“你可以拥有很多女人,你想要怎样的女人我都可以替你找来!或者你有什么其他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等我登上了那个崭新的王座,世界的一切都是我的,我可以与你共享!”
路明非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他强行遏制心中的愤怒,路明非当然知道赫尔佐格在骗他,这是这个男人最擅长的伎俩,他为你描绘出未来的美好蓝图,对你做出一切莫须有的承诺……但当一切真正实现的时候,他就会迅速翻脸,露出阴恶的爪牙,曾经帮他实现野心的人会被他第一个打入深渊。
蛇歧八家、猛鬼众和源氏兄弟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
但这还不是令路明非最愤怒的,路明非最无法原谅赫尔佐格的一点在于……交出一个女孩?仅仅牺牲一个女孩?这个混蛋凭什么把这个不要脸的话说得这么理所应当义正言辞!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谁也不是生来就该被牺牲的,为了自己的野心而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赫尔佐格这种毫无底线的小人让路明非感到恶寒!
路明非沉默了良久,赫尔佐格也不催促,毕竟这么大的信息量对一个年轻人来说的确需要好好消化,赫尔佐格给足路明非时间来好好权衡。
“我想要什么,你都能给我,对么?”片刻后,路明非对赫尔佐格问。
“当然,只要我能做到。”赫尔佐格的声音充满笑意,“但是当我登上世界的王座后,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什么事是我做不到的,你想要什么,可以尽管说说看。”
“你的人头。”路明非低声说。
“什么?”赫尔佐格愣了愣,路明非的声音太小了,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说……你的人头。”路明非语气平静地说,“你不是说我想要什么你都可以给我么?那么我想要你的人头,你不舍得给我么?”
“你把你的人头给我我就告诉你绘梨衣在哪,原来绘梨衣是开启新时代的钥匙啊,我都没想过,那个女孩居然是这么伟大的东西!”路明非也笑笑,“不过现在王将先生你的人头就相当于是找到钥匙的藏宝图了,同样也是伟大的东西,为了崭新的时代,为了物种的进化,难道你还吝啬自己这顶狗都不愿意啃的脑袋么?”
路明非的话不可谓不狠毒,简直极尽尖刻之能事。
路明非本来就是仕兰中学的烂话之王,就连昂热都自称在垃圾话的方面比不上自己这位学生,变了性子之后路明非烂话就讲的越来越少了,只是在和芬格尔切磋的时候偶尔蹦出那么一两句,但底子还没丢。
第582章 路明非的血
赫尔佐格惹到了路明非,路明非当然会反击,虽然他现在失去了力量,又被禁锢着不能动,但他的嘴巴没有被约束,语言这种东西也是颇具力量的,狠毒的话说出口就像是刀子扎在心窝上。
路明非笃定赫尔佐格不敢杀他,他一死去赫尔佐格就彻底失去了打开新时代大门的钥匙,这为啥阴谋家这二十年来的努力也一朝尽化泡影。
对于赫尔佐格来说,现在还不是向路明非揭露一切的时刻,对路明非来说也一样……尽管当下还不能当面戳破赫尔佐格的诡计,但是狠狠骂一顿也能稍稍解气,这个老家伙满嘴的“物种的进化”、“崭新的王座”还有“世界的真谛”……但这些东西的前提都是要牺牲别人,最后却成全自己。
就好像看着一个人活生生的吃掉别人的肉,他满嘴血污地笑着,说这才是对的这才是对的,世界的本质奔就是人吃人……这种野兽似的行径让路明非感到恶心。
其实再赫尔佐格提到“缺爱”这个字眼时,比起小时候的自己,路明非的脑子里第一时间划过的是绘梨衣的身影。
以前的他缺爱么?或许吧,但其实他更多的是衰……他实在太衰了,衰成了一个死小孩,不会讲好听的话也不懂为人处世,以至于婶婶不待见他,堂弟不喜欢他,班上的同学也不爱和他玩。
但细想之下,以前的路明非真的一点爱都没有得到么?
他至少还有父母,虽然很多年没见面,但是会每年寄给婶婶家抚养费,还会偶尔写信给他,还有鼠鼠,虽然叔叔总是迫于婶婶的淫威,不敢过分关照路明非,但其实叔叔对他不错的,一直把他看成老路家的种,更不用说还有之后遇到的偏爱他的古德里安教授、护短的师姐诺诺、八婆的师兄楚子航、讲义气的老大恺撒、废柴但是鬼点子多的师兄芬格尔……孤独这个词早就不再是路明非人生的主旋律了,哪怕五年前他没有做那个预知梦,他的人生也注定会拥有这些。
绘梨衣才是真正缺爱的那一个……生活在逼仄的空间里,那个女孩的世界只有那么一个固定大小的方格子,Hello Kitty、小黄鸭和轻松熊,那个女孩的朋友都只是一些不会说话也不会交流的玩偶,绘梨衣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很差,所以她一直很懂事,而她仅有的愿望也只是看看这个世界,那个女孩从小就没有父母也没有亲人,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哥哥还不知道彼此的身份。
可是赫尔佐格……这个老家伙连这个女孩这么一点点渺小的愿望都要剥夺,这让路明非怎么能不震怒。
路明非无所谓赫尔佐格会不会被他激怒,他说出这番话就是要告诉对方,这个老家伙想要说服他成为吃人的“恶鬼”,但他做不到……老家伙的合作伙伴挑错了人!
路明非恶毒的咒骂过后,赫尔佐格并没有马上回击,也没有马上发怒,反而陷入漫长的沉默。
当然不可能是一时间受到了羞辱不知道怎么还嘴,也不是被骂傻了,赫尔佐格这种活了混迹了德国、前苏联、第三帝国和日本之间的老混子绝对见惯了世面,心理承受能力极强,论骂人这家伙肯定能比路明非骂出更脏的话来。
路明非也不知道这个老家伙怎么突然就哑了,黑色的面罩遮住了他的视野,整个空间里只有某种仪器滴答滴答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赫尔佐格陷入了一段冗长的缄默,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这个人忽然从这个房间里凭空消失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爆发出一阵笑声,安静的氛围刹那间被打破,这笑声恣意而苍老,显然是赫尔佐格在发笑……这老家伙就像是疯了似的,经过一番羞辱的谩骂后不怒反笑,让人很是怀疑他是不是患有某种精神方面的隐疾。
“果然是这个回答么,果然是这个回答么。”赫尔佐格停下了笑声,语气变得无比平静,“我接下来应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你呢,路君?因为我早就猜到了你的回答。”
“你猜到了?”路明非说。
“是啊,我猜到了。”赫尔佐格的语气依旧平静,丝毫听不出怒意与愤恨,“我早就说过,这方面你和源家的那对兄弟一模一样,你们这些年轻人都不知变通,固执的要死,总是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坚持,简直毫无道理,。”
“绘梨衣她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路明非话音未落就被赫尔佐格给打断。
“够了,不要反驳我!”赫尔佐格震怒地大吼,“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你有什么资格反驳我!”
原本语气和情绪都十分平静的赫尔佐格突然变得狂躁无比,就像是精神分裂患者忽然切换到第二个人格似的,他狂怒地冲路明非咆哮,路明非的视野被面罩遮住了什么都看不到,但他能通过语气想象到那个老家伙狰狞的表情。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谁……”赫尔佐格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用嘶哑的嗓音低吼着。
在赫尔佐格低声谩骂的同时,路明非听到了一阵仓促的脚步声,赫尔佐格以疾快的速度离开了他,又马上以疾快的速度走了回来,似乎是去取什么东西了。
然后就是刺耳的尖啸声,那是什么锐利的东西划破空气的声音。
啪!
狠狠的一道鞭挞声,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面罩之下的路明非的表情忍不住微微一皱,他能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抽到了自己的胸口,应该是一根犀利的皮鞭,力道很重。
“神”的复活、绘梨衣的丢失和自己的态度终于让赫尔佐格这家伙失态了,想必这个老家伙的心态已经快要崩溃了,于是终于忍不住对路明非出手。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赫尔佐格恶狠狠地咒骂着,每叫骂一声,就会抡圆了鞭子,重重地抽打在路明非的皮肤上,赫尔佐格每抽打一下,路明非的皮肤就会绽开一道崭新的伤口,鲜血飞溅。
一下、两下、三下……最少连续抽到了三十多下三十多下,赫尔佐格是卯足力气挥鞭的,这也足以见得他这些天有多么憋屈,心中究竟积攒了多少怒火。
路明非的身上已经皮开肉绽了,凌厉的伤口纵横交错的排列在他胸前和腹部的皮肤上,换血已经让路明非的状态十分虚弱,按理来说他此刻应该是承受不了这样的痛苦,可路明非仍然是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赫尔佐格,赫尔佐格,赫尔佐格……每每被抽打一次,路明非就在心里默念一次这个挥舞着皮鞭的老人,似乎是要把这个名字死死地烙印在辛苦心里,面罩下,路明非的眼神就像是寒铁一样冰冷。
“二十年!整整二十年!我花了整整二十年来准备这一切,你知道么!”赫尔佐格咆哮着,不停地挥动着皮鞭,“而你呢,仅仅一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小子!你有什么资格忽然冒出来破坏这一切?你有什么资格!”
赫尔佐格的力道渐渐减轻了,但他也绝不会让路明非好受,用鞭子抽打路明非的动作忽然停止了,赫尔佐格从身旁的桌上不知拿了瓶什么化学试剂,浇灌在鞭子上,继续猛抽路明非的身体。
“嘶!”路明非终于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细密的冷汗爬满了他的额头。
路明非心里暗骂这老家伙真狠,他不知道赫尔佐格往鞭子上加了什么,但这液体接触到他身上伤口传来的触感既像是酒精、又像是辣椒水、甚至可能是浓硫酸……路明非觉得他的皮肤和血肉都快被腐蚀穿了,痛感简直渗透进了他的骨髓里。
“痛么!很痛么!痛就对了!”赫尔佐格冲路明非震怒地大吼着,一下下地挥鞭,“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
“你以为上杉绘梨衣是你的?你以为那个女孩是你的?”赫尔佐格的音调拉高到都破了音,“不!她是我的!那个女孩是我二十年前就准备好的!那是我要向至高无上的‘神’准备的东西!那是我的祭品!我的祭品,你懂么!”
“你把我的祭品给偷走了,还给我!把那个女孩还给我!那是我的东西!”赫尔佐格已经语无伦次了,“你这个小偷!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偷!”
赫尔佐格已经没有力气抽打路明非了,他前前后后一共挥鞭了接近一百下,路明非正面的身体上鲜血淋漓,几乎找不出一块好肉,赫尔佐格毕竟已经老了,他没有年轻人的体力,一股劲的宣泄怒火让他本就腐朽的身体倍感疲惫,此刻他正一边咳嗽一边喘着粗气。
赫尔佐格显然还没有解气,仅仅是一顿抽打远远不足以消解他心中的愤怒,可他也没有力气再挥弄皮鞭了了,于是赫尔佐格朝路明非扑了上去,用手指划破路明非的皮肤,用牙齿撕扯路明非的伤口,然后吮吸他的血液,就像是一个咳血的恶魔。
而面罩下的路明非正一声不吭地忍受着这一切,赫尔佐格在他身上造成的伤害不算什么,因为这个老家伙的反应带给路明非的精神上的快意更甚。
果然如同路明非想的一样,赫尔佐格准备了二十年、谋划了二十年的计划被打断了,“神”提前复活了,可是作为“容器”的绘梨衣不见了,局面已经完全失控,就像是一个科学家花费几十年好不容易做出的研究成果被别人窃取了,他付出了青春、付出了精力、付出了一切,到头来一切的幻想、一切的野心却都成了泡影,他当然愤怒,他当然崩溃,他当然……恨不得要杀死路明非!
但赫尔佐格不能也不敢真的动手杀人,因为一旦路明非真的死了,绘梨衣的踪迹也就无处找寻了,这也意味着赫尔佐格将彻底失去得到“神”的力量的途径。
趴俯在路明非身上的赫尔佐格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异样,他猛然起身,然后路明非就听到前方传来吧唧嘴的声音,像是赫尔佐格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
“不对……不对!”赫尔佐格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惊讶,“这是什么味道?这是什么味道?你的血怎么会是这种味道?”
面罩下,赫尔佐格看不到路明非的表情,此刻路明非的嘴角正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赫尔佐格,这个自诩掌握着一切的阴谋家,正一步一步的、缓缓接近路明非为他布置的陷阱里。
“你抓了我这么久,就没有在我的身体上做一些研究?”路明非反问,“王将也有这么疏忽的一天?还是说我根本引不起王将大人的兴趣?”
“你以为你来了多久?不算我和你对话的时间,你在我的研究室里前前后后只待了不到五分钟。”赫尔佐格忽然一击掌,“你提醒我了,你身上确实有好几个让我很好奇的地方,一时间被你这小子牵着话题走,又被上杉绘梨衣的事冲昏了脑子,一直都忘了问。”
“我居然失态了,我太心急了,你在我的手里,那日本的局面就还在我的掌控中。”赫尔佐格喃喃自语,“对,不需要着急,一切都还来得及,蛇歧八家和卡塞尔学院对我造不成威胁,我依然会是最后的赢家。”
“我对你越来越好奇了,路君,你真是能带给人无穷的惊喜啊,我现在有满肚子的问题想问你。”赫尔佐格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运筹帷幄,他忽然话锋一转,“但是还不着急,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你浑身这些凸起的血管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的血,怎么透着一股熟悉又辛甜的味道?”
赫尔佐格取来一根针管,扎破了路明非的皮肤,取走了满满一管的血。
“稍等我一会儿,三分钟。”赫尔佐格疾步走远,“给我三分钟的时间。”
第583章 师兄们的任务
恺撒和楚子航在积水的东京街道上飞驰,不可思议的是,他们乘坐的是一辆快艇。
这辆快艇是他们在离开高天原不久后就发现的,当时恺撒和楚子航还有风魔小太郎三位蛇歧八家的家主在一起,有一支猛鬼众的小队在歌舞伎町街道西侧的街道上徘徊,碰巧被这几位卡塞尔学院和蛇歧八家的强者发现了……于是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那支猛鬼众的小队很不幸的丢了交通工具,还被绑在重物上,沉进了好几米的积水中。
恺撒和楚子航准备前往路明非交代的位置,而东京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蛇歧八家的三位家主自然要先回到家族里安抚人心然后召集人手重整旗鼓再出动。
风魔小太郎几人已经被路明非拉拢了,卡塞尔学院和蛇歧八家已经正式结盟,原本秉持着尊老爱幼分原则,于情于理恺撒和楚子航都准备把这艘快艇谦让给拥有蛇歧八家的家主们……毕竟家主们穿着繁冗的和服,而且其中有两位年事已高的老人,还有一位美丽的妇人,让这三位地位尊崇的家主们在东京漫水的街头展现他们的泳姿似乎太有失风度。
况且恺撒可是卡塞尔学院出名的游泳健将,他的自由泳在国际赛事上都有名次,楚子航的游泳课成绩也不错,在大一的时候,为了和路明非一同执行三峡的水下任务,楚子航专门锻炼过水性,所以让他们两个用泳技来征服被海啸肆虐的东京,恺撒和楚子航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他们礼貌的谦让却被风魔小太郎给婉拒了,风魔小太郎表示快艇还是留给恺撒和楚子航吧,他们并不需要,正当恺撒感慨这位老家主在这个年纪居然还有这么充沛的体力和这么不服输的雄心壮志时,他们的头顶恰好传来“呼呼”的风声。
恺撒和楚子航同时抬头,然后同时一愣……一家黑色的直升机像黑色的大鸟似的接近他们的坐标,他们在他们的头顶盘旋,直升机把绳子和悬梯扔到他们的面前,风魔小太郎三人沿着悬梯爬上飞机后,直升机带着三位家主扬长而去,甚至都没人对他们挥手作别。
被丢下的恺撒和楚子航看着脚下的快艇,发呆了好一会儿,他们两个这才想起来……那三个人压根就不是什么需要被谦让的老人和妇女啊,这整个国家都是人家的地盘!
等待蛇歧八家的三位家主离开后,恺撒驾驶着快艇在街道的积水上驰骋着,其实逼仄的商业街不太适合在宽阔水面行驶的快艇,但恺撒不论是帆船或者快艇都是一把好手,这都是他从小就玩腻了的东西,狭窄的路段或是水中的障碍物根本就难不倒他。
“这就是龙类的力量么?”恺撒看着满目疮痍的建筑与街面,“这座城市还真是受到了不小的创伤。”
“不是普通的龙类,那是一位皇帝。”楚子航纠正,“但这也仅仅是那位皇帝刚刚苏醒的力量,难以想象她巅峰时期有多强悍。”
“也许轻易就能让半个日本岛从卫星地图上消失吧。”恺撒忍不住感慨,“明明只是巴掌大小的国家,却藏着这么多怪物,原本以为那个上杉绘梨衣的女孩的力量已经是异类了,没想到接下来我们真会碰上比异类还要棘手一百倍的东西……我说这种力量已经是神话级别的吧?”
的确是神话级别的力量,短短的时间里,东京,乃至整个日本的地质和气候环境都发生了剧变,前所未有巨大的元素乱流笼罩着整个日本上空,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森严气息,每个混血种都能感受得到……那是“神”的威压。
那个被封印了几千年的、古奥而高贵的生灵,正在缓缓苏醒过来。
“不是我不信任路明非,我也曾见证过那个家伙制造出无数的奇迹……但这一次的级别你又要,路明非真的有把握解决这么棘手的生物么?”恺撒低声说,“哪怕他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能够杀死‘神’,可如果剩下那百分之三十的概率应验了,一旦‘神’没有被彻底杀死……日本这个国家毁灭的概率就是百分之百!”
“成功或者失败,这些都交给路明非吧,‘神’已经复活了,走到了这一步,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这个选择了。”沉默了片刻后,楚子航缓缓摇头,“路明非有他的事情要做,我们也有我们的事情要做,‘神’不是需要我们顾虑的目标,现在我们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务。”
“到路明非指定的位置就行了对吧?”恺撒问,“路明非还有交待接下来的事情么?”
“没有,他只对我们交代了需要到达的目标地点,剩下的事我们到了地方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楚子航说,“恺撒,你的‘镰鼬’没问题吧?”
“已经是开启状态了。”恺撒淡淡地回应,“在扮演牛郎的时候,工作归工作,但一旦出了高天原,我不会放松警惕。”
在楚子航出声提醒之前,早在和风魔小太郎三人分别的时候,恺撒“镰鼬”的领域就已经展开了。
其实这种情况下动用“镰鼬”的能力绝不好受,因为恺撒张开“镰鼬”时,听觉的敏锐程度能够堪比绘梨衣,而现在四面八方都是海潮的浪声,还有人们的哭喊声,蛇虫鼠蚁攀附在高楼的废墟上发出人类听觉无法察觉的频率的声音,然而这些声音落在恺撒的耳里却清晰可闻,就像是一群受到了惊吓的猛兽在荒原上逃窜,又像是深渊中传出的魔鬼的低吼。
他们前方和后方的路口都传来雷鸣般的声音,那是和他们一样的一艘艘快艇,排量很大,都牟足了马力,正在迅速向他们逼近。